端木煦自剑宫赶往不夜山川,除为言枕词澄清身份之外,更为保言枕词安危,也更能为言枕词开出一条前行道路!
诸人落地,端木煦一眼扫过受朝花毒所害镇民,来到言枕词身前:“师叔祖可径自往前,此地交给师侄与诸弟子便可。”
得此一句,言枕词一句不多说,更不滞留。
自接到晏真人传讯之后已有八日,自不夜山川之后,剑宫众人一路跟随言枕词。言枕词得到晏真人传信之际,端木煦也知道晏真人传信内容。
他们一同向沙海中心出发。
八个日夜,言枕词一步不停,一觉未睡,一日从早到晚,全在战斗。
但直到此刻,他依旧一如八日之前,眼中不见疲惫,心中不见疲惫,周身之剑意浑圆如初,浩瀚如初,锋锐如初!
二百年过,传奇如当日。
端木煦心悦诚服。
端木煦再道:“师叔祖先行一步,等我带众弟子料理完此地朝花毒,即刻赶上师叔祖。”
言枕词颔首向前,刚刚拔地而起,心上忽然悸动,这乃是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冥冥预感!
言枕词动作一顿,再度急掠之际,不是向前,而是往回!
他同时厉喝:“小心,沙地之下有埋伏!——”
声音方落,巨变发生!
剧烈的爆炸自沙地之下轰然发生,酆都以中毒镇民为掩,实则于沙地中埋伏机关爆炸之物,此机关爆炸之物绝无伤害如言枕词端木煦这样高手的可能,但剑宫虽强,子弟依旧血肉之躯,镇民如蚁,镇民依旧血肉之躯。
镜留君当世传奇,面对此番计中计毒中毒,救,还是不救?
言枕词当然救!
但爆炸就发生在言枕词掉头之际,天空之上,言枕词还有数丈之下,地面之上,端木煦与其余人首当其冲!
端木煦惊而不乱,背上芳华剑冲天而起,平平一划,似梦幻色泽忽生众人头顶之际,层叠而起,似慢实快,形成一朵能覆盖周围所有人的硕大花朵,向自脚底爆炸压去!
两方碰撞,端木煦诚然袖手而立也不惧爆炸之威,但要以一己之力护剑宫子弟,护一镇之民,依旧力有不逮,人有穷尽。
光华之花在与爆炸碰触的一瞬便如冰雪消融,力量反噬己身,端木煦一口心血吐出,沙粒同时激射。
但这一瞬已然足够!
因为言枕词已在这一瞬之中抓住了出剑的机会!
明剑之明,为天地之明;天地之明,为苍生之护!
五点光芒同时自钝剑剑尖亮起,一光是一明星,五光是五明星。五星成环,会聚一堂,齐齐下降!
下降之中,五星迎风而涨,最初不过剑尖一环,最后已成环护诸人之护生大阵。
当大阵成型,受此从天而降的压力,地底爆炸霎时停滞,并缓缓下压。从旁观之,便似世间最无形的时间也被这自天而降的一剑定锁于此,强拨齿盘,使时间倒退。
这惊世一剑,非斗转乾坤不能形容!
言枕词此剑挥出,环护众人,几番拉锯,终使爆炸消弭无形。
而无形之爆炸全作用于环护之阵上,环护之阵全牵言枕词一人之身。
诸人不伤发丝,言枕词落地之际却觉剧震自体内轰然,周身圆融之气机撕开裂隙,他双足下陷,身体入地三寸,已然受了些微暗伤,无法完全掌控一身真力!
言枕词立于原地,搬运功力,掩下暗伤,也不看周围惊魂未定之人,刚欲继续向前,便被一只自身旁伸出的手拉住!
端木煦目光炯炯,抓住言枕词,道:“师叔祖不可!前番必然还有恶战,师叔一人来去或许无虞,但此番前去乃为夺得小师叔遗体,若因一时暗伤而致小师叔遗体受损,师叔祖何忍?我带有化雪丹。师叔祖服下此丹,由我在旁护法,安心调息四个时辰,即刻上路也来得及!”
天边夕阳已落,四个时辰,一夜功夫。
停留一夜?
言枕词拂开端木煦之手,一瞬未停,足尖点地,如大鹤消失黑夜之中。
黑夜浓黑,月暗星疏。
转生城中,守于转生池前的明如昼在距离黎明的最后一点时间听见言枕词来到的消息。
摆放于身侧的血滴还未落尽,依旧滴滴答答,昭示时间未到。
信使再道:“大祭司已前往城外迎敌,交代点夜繁灯固守此处,不可令要事失败。”
明如昼道:“回禀大祭司,提灯人明白他的意思。”
信使行礼而去,转生殿中再度剩下明如昼与池中原音流。
空旷的大殿之中,声音回荡,一声嘀嗒之音带起无数嘀嗒之响。
明如昼将掌中灯一摇,灯中微光飞出灯罩,分做数点,慢悠悠向四壁投去。
这几点微光宛若萤火,上飞之际拉出一道朦朦胧胧的光纱,光纱一路攀升,照亮四根巨柱,照亮巨柱之上,天顶之下,无数密密倒挂的生祭之人!
真元以真气凝成。
真气从人体而生。
夺日计划以自界渊血脉之中焕生界渊之力为目的,若要焕生界渊之力,必以无穷无尽之真气做导引之路。
“一切就绪,只等最后一刻。”明如昼轻声自语,“言枕词一人赶至,威胁只此一人。”
这最后一刻,我绝不容人破坏!
他再将掌中灯一摇,步步向外,明光大亮。
黑夜之下,沙中石城就在眼前。
但石城之前,还站一人!
此人脸覆金色面具,身披暗紫斗篷,以一人站一城之前,拦在言枕词前进方向上。
言枕词不免笑道:“已经好久没有魔道之辈敢单独阻拦在我身前了。”
大祭司回以轻蔑:“不过杀几个土鸡瓦狗,就觉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言枕词:“此言颇有意思。”
说罢便是一剑递出。
一剑出,夤夜亮。
似骄阳未升于天空而生于此手此剑之中,这一剑撕开的明亮,仿佛使大祭司脸上的金色面具亦黯然失色!
下一瞬,大祭司自原地消失。
而后劲风自身旁袭来。
言枕词不为所动,更无恋战之心,刹那加快速度向前突袭。他一路前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夺回原音流之躯。余者除前路障碍之外,便是土石草木,不值一顾。
但劲风未至,甜香早到。
当言枕词风驰电掣掠过大祭司方才所站之位时,鼻端忽然嗅出一丝甜香。
心中升起警兆之际,言枕词眼前一花,乃是甜香先于嗅觉反应附着皮肤表面,并于同时发挥猛毒!
些许毒性未能真正影响言枕词行功,但有此耽搁,来自身侧的劲风已然追至,言枕词回手一剑,只觉巨力自剑身传来,发出仿佛金铁相击、又有些许不同的声音。
而此时,那点甜香弥漫空中,更为浓烈,侵扰言枕词神智反应。
烈烈长剑刹那散出粼粼之光,日月交替,言枕词转攻为守,暂且护住身周三尺。
大祭司速度极快,步法绝精,乘势欺进。他两手依旧垂于大氅之中,行动之中大氅翻飞,有快而不见却势大且沉的兵器自氅中激射而出,重重挥击在言枕词钝剑之上。
交战之中,大祭司寸寸逼近,每近一寸,兵器再沉三分。
言枕词似受甜香影响颇重,已不能准确分辨方向,只在有限的范围内挥击钝剑以保己身。
直到大祭司闪现言枕词身周一丈之际,言枕词身形突兀一闪,准确来到大祭司面前五步,他手中钝剑同时一闪,剑尖挑破大祭司暗紫大氅与金色面具,并在探入其咽喉之际被数节猛然闭合的喉骨夹紧逼停!
血色一闪。
两人一触即分。
黑夜之下,面具碎裂,大氅落地,大祭司真容暴露天地之中,只见其藏于大氅之下,重重击打钝剑的并非奇形兵器,而是一条拖延在地的触肢;被金色面具覆盖的面孔也非正常人所拥有的面孔,而是布满鳞片的走兽之脸。
真容暴露,紧张震怒之中,大祭司双眼刹那变成兽瞳,一双黄澄澄眼睛在黑夜里死死盯着言枕词,诡毒之意使人不寒而栗。
言枕词一眼扫过,神情平淡:“原来是燧族遗脉,魔血之人。”
燧族遗脉,摒弃人身,或头长骨角,或背生鸟翼,或三头六手,奇形怪状宛如恶鬼,故呼之“魔血”。
“你——”大祭司此刻说话,嘶嘶有声,“死——”
言枕词平静一笑:“该死的是你们。”
他的目光掠过身在此处的大祭司,也掠过方自城中出来的明如昼。
他心中确定,原音流果然在此。于是不再保留,以手按剑,日月再转,五星汇聚为守,九星连珠为攻,此招一出,真阳未出而天地大亮,铺天盖地的光明之中,黑暗无从躲藏,冰雪消融!
此浩浩如天地威势之前,大祭司与明如昼面色同变。
但此时两人已无选择,当即联手,同时迎上言枕词!
言枕词全功而出一剑,不止轰开挡于身前的大祭司与明如昼,更轰开由酆都建造以固守的转生之城。
石城之内,阵阵巨响之中,言枕词势如破竹,直至石城中心、转生殿中!
石墙洞开,尘土飞扬,大祭司与明如昼联手相抗不能抵挡,此刻正齐齐摔掷于转生池旁。
大殿颤抖的摇摇声响之中,言枕词目光明亮,眨眼透过尘埃看清一切。
他先看清了挂在天顶之下的无数祭品,祭品淌下的无数鲜血与生命,接着看见了承接这所有的池子与池中之人。
浮动的真元簇拥原音流身躯,流淌着的浓郁生机使逝者容颜一如生时。
这倏忽一瞬,言枕词突然想起两人在密宗营地救出无智的过往。
言枕词:“其实方才此处混乱,只要你愿意换上密宗部众的衣服,我们完全可以乘乱和密宗部众一起跑出去。”
原音流:“脏。”
只此一字,正气凛然的嫌弃之态犹在眼前,与此刻目中所见鲜明对照。
这倏忽一瞬,他指尖生凉。
何以、如此、侮辱、逝者——
第41章
言枕词再度出剑。
此剑极快, 此剑极怒, 此剑如雷霆一击, 剑去人至,言枕词眨眼来到转生池旁,探身入手, 握住原音流之肩膀!
电光石火,大祭司与明如昼追之不及,齐声厉喝:“放下他!”
这不过痴心妄想。
言枕词一手探入池中, 一手已环原音流身躯自池中而出。
淡蓝色的真元恋恋萦绕人身, 却被言枕词以指作剑,厌恶扫开。
他双手抱人, 转身向外,一步生一剑, 一剑荡一魔。
只人单剑,强闯魔窟而无人能阻!
可终究, 一念差错,生死两隔,酿平生之憾。
言枕词道:“好徒儿, 师父带你回去。”
前路迢迢, 原音流之音似又响在耳旁:“但世人皆知,原音流好音律,喜美酒,观美人,居琼楼玉宇, 坐宝马香车,着锦衣华服…”
言枕词低声回答:“此地一物也无,浊晦如斯,怎堪配我家徒儿?”
大祭司与明如昼在见原音流之躯自转生池中离开之际便面色巨变,千般计算,万种筹谋,莫非终究要在最后功亏一篑?
一线光自天际遥遥投下。
天末铅云重叠,一光如裂隙,撕开天地之别。
迸射晨光之中,地面忽升轻震,轻震细微,但转生池中真元却忽然如水沸腾,汹汹冲起,直投言枕词所抱原音流身躯之内!
刹那惊变,言枕词方欲阻拦,悬挂于天顶兀自滴血的祭品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凹陷,体内余下生机似在极短时间之内被强行抽出,而后与先前真元汇合,一同冲入原音流身躯。
咚!——
咚!——
咚!——
消逝了的心跳再度出现逝者的身躯之内,冰冷的身体在心跳出现的一个呼吸之间变得温热,而后滚烫,最终如同火焰一般燎人。
双手刹那火燎,言枕词未曾松开,错愕之间定睛细看,只见躺于臂弯中的原音流在吸入所有真元之后,呼吸重新出现,而后眼睫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来。
短短一瞬无垠漫长。
言枕词亲眼看见逝去的人再一次睁开眼睛,未等他发现自心而生的狂喜之情,那双彻底睁开的眼睛与他对上。
容颜一如往日,躯体一如往日,但那双张开的瞳孔之中,再不见曾经所有的一切色彩。
一切狡黠灵动,漫不经心,笑意婉转,全淹没在这苍茫孤冷的瞳孔之中。
这双瞳孔,似天地万物,不曾入眼。
原音流忽然翻手,一掌按于言枕词胸口之处。
浩荡无边不可抵御的力量在咫尺之际尽数灌入言枕词毫无防备的胸膛,方才他如何将大祭司与明如昼击出,此际原音流如何将他击出。承受这一掌之际,言枕词万种念头一一闪过,耳中只听大祭司狂喜大笑:
“界渊之力果真焕生,我纵横天下的绝世神兵终于锻出!杀!杀了你眼前的人——”
原来如此。
言枕词心如冰雪清明。
这就是魔道的最终目的。
以燧族血脉重生魔主界渊之力,再操纵血脉之人,以其为人形兵刃。
大辰之盘最初检测出的魔血乃是自己,魔道目光亦全在自己身上。眼前一切,若非原音流忽然替死,本都是我一身灾劫——
念头至此,言枕词重重撞在石殿壁上,余势未消,于地面连连翻滚,最终重重倒在石城外城墙下。
这一掌之威牵动先前伤势,言枕词翻身而起之际,一口心血溅落地面。
未等周围魔道之人齐齐逼上,本紧随言枕词身后的端木煦忽然出现,二话不说,拉人就走:“师叔祖,走!”
剑宫长老倏尔而来,瞬息而去,眨眼便化天边之虹。
石城之中,明如昼忽然闪身,来到一掌拍出后便再度闭目倒下的原音流身侧,接住落下之躯,同样对大祭司道:“大祭司,回酆都。转生之法未尽全功,但界渊之力已然焕生,不再需要生生之地。你我可在酆都之中再行温养,使神兵臻于完美!有渡川踞守,固若金汤,更不惧正魔来袭!”
大祭司:“走!”
两人言罢,携其余之人反向而去。
顷刻之间,两方各去,风沙依旧,此地只余大战之后的一片荒芜衰颓。
天上晴日未曾改容,红叶灼灼,鸟啼婉转。
剑宫山巅之上,晏真人因太虚之刃一事,伤势沉疴,缠绵病榻一年有余。但魔道蠢动,大事接连发生,晏真人终不能安心养伤,于今日自房中离开,再度坐于接天殿中,唤来三大长老、十方殿主,共同参详近日发生的魔血大事。
晏真人道:“沙海之事已传遍幽陆。更详尽的内情,执剑长老先前也曾同诸位说过,不知诸位心中有何想法?”
正邪相抗百载,对于隐有崛起之势的酆都,正道无需任何想法,遏制杀戮便是。所谓“想法”,无非针对原音流。
翟玉山道:“逝者已逝,此番复苏在原音流身躯之内的,必是魔血遗孽无疑。正魔不容,本不必纠结这么许多。”
颇有几个殿主接话:“我观执法长老之意中正平直,是本门该有立场。”
端木煦作为三大长老之首,又曾任代掌门一职,此时不便表示态度,众人便等待传功长老齐云蔚的意思。
齐云蔚沉吟良久,目光自晏真人平静无波的面上一晃而过,于心中暗暗一叹,道:“音流师叔虽在剑宫之日不久,但身为镜留师叔祖弟子,与镜留师叔祖一道辗转四方,消弭许多灾厄,功劳非小。酆都大祭司,酆都明如昼,本门不可不为音流师叔报仇!”她目光凛凛,“我之想法与翟师兄相同,若音流师叔再出现我等面前,那绝非过去之人,而是亵渎其遗体的邪魔!唯有斩杀邪魔,方能告慰逝者在天之灵。”
殿中诸人已达成一致。
晏真人在片刻静默之后亦缓缓点头。
死者不能复生,徒留生者凄凄无言,是山川依旧人面不同。
二十年前的痛苦二十年后再尝,故知芳华早渺,始终愧负在心,只恐来日泉下有相见之幸却无相对之颜。
齐云蔚再轻声道:“日前师弟消息传出之际,大庆原府已披上白幡,庆朝皇室及各大臣都往原府吊唁。我们已立好衣冠冢,待会诸位可一同前往祭拜。”
殿中一切定计。
殿外一位自最初开始便站于这里的人向守门弟子摆一摆手,转身走了。
秋意萧瑟。自沙海之中所受的伤康复得极慢,始终隐隐作痛,言枕词负手慢行于山上盘肠小道之中。
可看见接天殿的洗心池、七层宝塔藏书楼,连着漱玉池的精舍小屋。
言枕词一一行来,不觉到了小屋之前。
轩窗半敞,站在小屋之外,还能看见铺于床榻之上的云蚕织绒被以及摆放在多宝阁上的牙雕根雕。
一切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言枕词凝神细看,心中总有一念恍惚,仿佛下一瞬,便有人自室内走出,懒洋洋掀起被子,再度躺下…
“咔”一声,室内忽生响动!
言枕词心头陡然震动,就手推门,一步踏入,目光飞快自屋中逐一扫过。
桌旁没有、床上没有、架子后没有、窗户下没有——
一切可见之地都空空落落,如同方才的那一声轻响只出自幻觉。
言枕词轻阖双目,定了定神。
未等他再睁开眼睛,耳旁忽声翅膀拍击声,仿佛原音流带着娇娇自远处走来,拉长声音说:
“好师父——”
“原兄呢,原兄呢,原兄在哪里!”
娇娇飞到言枕词身前,用鸟喙和翅膀啄拍言枕词头脸。
羽毛乱飞,娇娇怒气冲冲,绕着屋子飞来飞去,不住叫着原音流:“原兄又丢下鸟了,原兄又丢下鸟了,你把原兄带走了,你把原兄带回来!”
言枕词睁开眼,怔怔看着鹦鹉,喉中微堵,一字不能出。
是山川依旧而人面不见。
过去种种,何忍触睹?
言枕词将鸟握住掌中,轻轻摸了摸其羽毛脑袋,最后将其放下,向外走去。
“好师父!”原音流忽然叫道。
虚幻在生,生于耳旁却显如斯真实。
言枕词神思一晃,双足生根,不能动弹。
“好师父。”背后又传来了一声,接着翅膀扑扇声响,娇娇飞到言枕词跟前,哀求道,“鸟不骂你了,鸟不讨厌你了,你把原兄找来,鸟想原兄了。”
“你的原兄…”言枕词只说出这四个字。
鹿鸣宴中,与原音流的对话蹿入脑海。
“好徒儿,你知道什么?”
“好师父,我什么都知道。”
世事皆知,亦知今日,亦知生死吗?
乱窜真气于体内大肆破坏,言枕词胸中剧痛,喉中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渡川之上,有悬棺万千;渡川之下,有深渊地宫。
地宫之中,较之生生之地更大数倍的转生池中,原音流静静悬浮。
而他身旁,大祭司、明如昼,数位酆都重要之人全在现场。盖因自原音流回到酆都已有十日,十日之中,真元渐渐不再流淌入原音流身躯之内,但另一股让人战栗的气息,却慢慢自原音流身躯之内肆溢而出,起伏涌动,时时不停。
今日便是界渊之力复苏之日!
大祭司站于最前,金色面具之下,兽瞳牢牢盯住原音流之身。
快了,快了…
只等它睁开眼睛——
一念闪灭,错眼之间,涌动于地宫的战栗气息忽如岩浆沸腾,引得飓风无端聚敛,霎时冲向四周!
灯光乍暗乍明。
飓风奇异,可穿透护体真气,缕缕如刀,缕缕割骨,地宫众人措不及防,无以抵抗,均连退数步。未及稳定身躯,便听轰然巨响,转生池炸开,真元倏尔四溢,原音流平平飞起,悬浮半空,睁开双目!
狂喜如期降临,大祭司哈哈大笑,顶着飓风上前数步,向苏醒之躯字字命令:“汝名界渊,乃我神兵——”
悬浮半空的人垂眸一顾,眸中是目空一切的冰冷。
冷光仅只一掠,一掠之后,所有属于人间的感情悉数回归。正因什么都有,如同什么都无。
他举目四顾,轻轻而笑,随手一挥,弹开大祭司如弹开蝼蚁。
“吾乃界渊,是谁之兵?”
第七卷 祭天古符
第42章
毫无征兆, 界渊突然动手, 被其一掌击飞的大祭司重重撞在地宫墙上, 在以黑铁锻成,神兵难伤的墙上留下人形凹陷,身上斗篷与面具更一同碎裂, 暴露真身!
而后,界渊双足落地,魔声悠悠, 回荡地宫, 不吝惊雷炸响耳际!
由大祭司带来的心腹未料变生肘腋,齐齐一滞。
唯独自始至终紧紧盯着转生池的明如昼反应最快, 眨眼向大祭司掠去,高声一句:“大祭司, 控制神兵之法!”
大祭司身上剧痛,“嘶嘶”做声, 触手飞速往怀中一卷,卷出一柄弯曲木杖。
此乃“夺日计划”中为防万一的准备:若焕生神兵除蒙昧本能外还有自主神智,便以事先暗藏于祭品功体之中的毒种将其控制!
正是此时, 明如昼掠至大祭司身旁。
不对!
大祭司脑中一念闪过, 凭本能向旁一闪,却未闪过来自后利刃。
幽光一闪。
利刃刺破大祭司的背心,剧痛临身,血光迸溅,大祭司身上鳞甲与骨骼疯狂缩合, 在利刃入体的一寸之际,将其牢牢夹住。
“明如昼!为什么——”
大祭司狂怒一声“嘶”,似巨蟒吐信,猛然挥动触手,朝明如昼撞去。
明如昼面带微笑,脚不沾地,在刀入大祭司身体便摇明灯。只见光芒纷涌,极温柔地覆盖在被宝刀撕出的伤口上,一点一滴,渗入伤口,眨眼便入其血脉之中,沿经络淌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