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又有人沮丧接话:“但若无人胜出,便无最后的宴主指教一节,我们就算赶上原西楼来鹿鸣宴,终究无缘听见西楼仙音。”
咦,原来我还真没听过好音乐?言枕词又琢磨,接着他一抬眼,看向玲珑别致的高阁,若有所思:
但现在,看来是个好机会。
高阁之内,凉风习习。
桌上放冰着魄饮,旁边点了镇魂香,件件样样都是方鸿德准备的原音流习惯的东西。
原音流打了个哈欠。
冰魄饮清心冽肺,镇魂香凝神静气,他有点困了…忽然一声窗户开启的喀嚓声,原音流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好师父,你算算从我们见面开始,你有多少次无视正门,专走窗户?”
言枕词认真一算,次数还真不少。他浑若无事:“你在这里呆了半天,可有听见什么出众音律?”
原音流闭着眼睛:“并未。”
言枕词:“我看刚才的绿衫女子弹得还不错,乾闼婆的飞天舞你不是很喜欢吗?两者相较,绿衫女子也未必差了多少。”
原音流躺得浑身酸疼,却懒得动弹,瘫在椅子上慢吞吞道:“飞天舞贵在舞与武结合,有新奇之趣,我自然颇为欣赏。方才那女子的音律因急于寻求认同,破坏了她所能弹出的本有音色,又未能弹出新的音色,我当然不喜欢。”
言枕词不动声色走上前,替原音流敲敲肩捏捏腿,顺便在内心感慨一下这家伙胳膊细的他一根手指都能戳个洞,还没感慨完,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响起,随之是娇娇惊恐的叫声:“色鬼,你想干嘛!色鬼,你欺负原兄!”
言枕词:“…”他问原音流,“我烧了这只鸟可好?”
原音流懒懒闭目,没有回答。娇娇才不怕言枕词,停在原音流肩膀上,又连声叫道:“色鬼连鸟也欺辱!”
言枕词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去和鹦鹉大战三百回合。小小的房间里,娇娇上天入地,羽毛乱飞,先是不服输连声大骂“色鬼”,而后眼看逃不了了,立刻转口求饶说“小鸟再也不敢”。
但为时已晚,言枕词已一把将它抓住。而后开窗,丢鸟,一气呵成。
言枕词长出一口气:“耳根清净。”
身后传来娇娇的声音:“这就将我丢了,冤家,你好狠的心啊!”
言枕词:“???”
他猛地回身,速度之快,差点闪了自己的腰,就见长榻之上,原音流保持原来懒洋洋的样子,眼睛半合半闭,似睡非睡。
言枕词一阵恍惚。
刚才的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还是从后面传来的?
刚才说话的是原音流还是娇娇?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足足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言枕词终于用几杯茶冷静了下来。他再度回到原音流身旁,回想着自己最初上来时候的计划:“那个绿衫女子…绿衫女子现有音色已如此不错,不知本有音色又如何惊艳?”
说着,他总算找回感觉,再次伸手,替原音流捶肩捏背。
身上传来的力道不轻不重,原音流发出舒服的呻吟,顺势一蹭言枕词的手,便彻底放松下去,直到言枕词将他全身上下都捏了一遍,他才睁开眼睛,蓦然而笑:“哎呀,师父想听好音乐就直说,徒儿难道还会有所吝惜吗?”
心思被说中,言枕词施施然收回手,坐到一旁:“洗耳恭听。”
原音流这才起身,拍手唤人,抬来一架古琴,落于琴架。
言枕词向前看去,只见琴身如古木,琴弦似凝霜,除此之外,竟无多少华饰,与原音流惯常爱好相去甚远。
未等他多想什么,原音流双手落琴,勾指拨弄,音弦起,银瓶破;音弦落,玉珠击。弦起清音雏凤鸣,弦落喑哑烛阴睡。
四下喧嚣,心中烦思,皆于这刹那骤然清宁。
音声入耳,本只想闲时一听的言枕词在全无防备之中被摄住心灵,全身全心,再无法分神其余,只有眼前的这道身影,这缕琴音,占据了脑海的一切空隙。
那声音不似响在耳朵之中,而似落在魂魄之内;那双手不似拨弄琴弦之上,仿佛拨弄心口之中。
这刹那,战栗自体内而生,牵动手足身躯一同轻颤,似情似欲,汹汹淹没主人。
琴音自高阁内响起,拂开窗帘,由风捎送,传遍鹿鸣宴。
九位宴主,千计宴宾,数万从人,以及前来观看鹿鸣宴的无数世家百姓,于同一时间听到琴音,也于同一时间被这缥缈不知从何而起的仙音所惑!
聊天的忘了字词,下棋的掉了棋子,算数的错了数目。
偌大鹿鸣宴,足足安静了一首琴音的声音,直到琴音随风而来,又随风远去,还久久宁静,似不忍惊扰那依稀还缠萦耳畔的仙乐。
直到弹完了琴的原音流带着言枕词一同出现在宴主席上,看着安安静静的众人“咦”了一声:“怎么,红日正中,大家还不准备用午膳?”
众人皆睁开眼睛,目光或快或慢,在原音流身上转了一圈。
方鸿德的视线停留得最久。他看着原音流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些含蓄的骄傲与更纯粹的欣喜,回答:“这便准备了。”接着,他拿起小捶,在磐上轻轻一敲,声传全宴,“已至午时,请诸位暂罢斗艺,先行用膳。”
言罢,隐藏于角落的仆役倾巢而出,如群蚁忙碌,不过片刻,便有条不紊,将一张张食案抬出摆放,使各个前来鹿鸣宴的宾客分坐其后。
而后琼浆玉液,珍馐美食,如流水般排满食案。
主位之上,各位宴主同样摆满了吃食,只是彼此之间多有不一:静微女冠桌上多是珍奇蔬果,长生天桌上摆满各色肉食,浮桥主人最是精细,食物样样叫人猜测不出原型。
聂经纶习惯事事争先,此时开宴,他第一个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每日必用的甜汤:“宴过半日,我观几位宾客非同一般…呃,呃?”
端坐在椅子上的聂经纶皮肤忽而变黑,他以手捂喉,“咯咯”的气音之后,大量黑色的液体突然从他口中涌出,他急促喘息着,不过几息,便“咚”的一声,推翻桌案,自椅上倒栽地面!
第31章
变生肘腋, 众皆愕然!
主宴台上, 一人推翻了桌子, 剩余八位宴主同时起身,却在同一时间分做出许多不同反应!
静微女冠、长生天以及浮桥主人这三方世家之外的势力同时退后一步。
邵乾元与游不乐最先上前,但一步之后, 他们同时停下,齐齐看向满面愕然的方鸿德。
智氏族长与许氏族长反应算是比较慢的,动作却没有犹豫, 几步上前, 同时来到聂经纶身后。
智氏族长玄功非常,将手抵于聂经纶背后, 运功帮助聂经纶。许氏一族乃是名医世家,此代族长许清平更是当世神医。来到聂经纶面前的他同样运起玄功, 只见缕缕白色薄雾自他双手中溢散而出,在他双手上结成一双白色手套。接着, 他以手沾取自聂经纶口中流出的黑色液体。
但见白色的玄功刚一沾到黑色液体,黑色的液体便似活转过来,迅速分散覆盖白色玄功, 而后恰如蛛网, 渗入白色玄力之中,将其牢牢抓握,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控制玄力之后,黑色液体凶威增长不止一倍,霎时袭击许清平与智氏族长!黑液之下, 一道暗香似有若无,藏身暗处,无形无色,以聂经纶所在之地为源头,漫向宴主台上其余诸人!
许清平与智氏族长眼见黑液,同时色变。智氏族长身在聂经纶之后,为黑液溅射薄弱之处,立刻撤手,飞身而退。许清平身在聂经纶之前,正是黑液覆盖之处,眨眼空隙,他根本未及反应,黑液已触上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
所有人齐齐退后之际,唯恐被黑液沾身之际,只听一声轻“咻”之音,一道无形剑气以一往无回之气势,掠过许清平与黑液之间。
那道剑气速度极快,力量极大,自剑气之中分向两侧席卷,一面阻击黑液,一面推开许清平,硬生生于无隙之中再造间隙!
这眨眼之间,言枕词所做之事还不止如此!
黑液溅出之际,他挥剑。
挥剑之时,体内玄功运转,于身周形成无形风罩,将一切外来有形无形之物全罩于风罩之外。
挥剑之时,言枕词更侧头转身,看向原音流,直到发现原音流一脸悠闲,并无任何不适之际,方才再视前方,处理黑液。
此时,第一道剑气刚刚分开许清平与黑液,又是数声轻“咻”,一道剑气从后而至,撕开黑液,刚被黑液抓住吞噬,第二道,第三道…而后十数道,数十道剑气马不停蹄,联袂掠至,直到这凶险黑液彻底被剑气斩开撕碎,消失空气之中。
而后,那丝缕由黑液而生、藏于空气中的暗香又在空中停留了数息,方才彻底消失。
兔起鹘落,许清平惊魂未定,宴中众宾客也茫然无措,只见宴主台上有人倒下,又见宴主台上有人站起,并未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要反应,又要如何反应。
此时,言枕词方松了自己掐决剑指。
众人面面相觑。
长生天开了口,声音极为低沉,似乎一座火山,随时将轰然爆发:“这是什么情况?聂族长怎么了?黑液是什么东西?还有这道随黑液而生的暗香——”
他一跺脚,劲风自身周席卷,裂纹在脚下攀延。
“又是什么?”
许清平勉强定神,回答长生天问题:“黑液是一种毒。聂族长中了毒,至于黑液为什么会带有暗香,这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原音流道:“枯荣毒。”
宴主们目光齐聚原音流!
原音流不紧不慢自袖中取出一柄金丝香檀扇,不紧不慢扇了两下,将依稀环绕身畔的暗香挥去,方才接话:“枯荣毒,一枯一荣,枯一荣一,乃是百年前魔道为炼制药人,食人功法滋补己身而制成的知名毒种…”
“不可能!”许清平脱口而出,“典籍所示,中枯荣之毒者,全身肌肤龟裂泛绿,神智不清,与现下情况相差颇远!”
原音流反问:“枯荣毒的特性是什么?”
许清平对答如流:“锁功封体,以人为药。”
原音流便呵呵一笑:“既然如此,诸位何妨运功一试?如此真假对错即刻明了。”
场中有几息谜样寂静。
无人说话,所有人都被原音流这漫不经心无视人命的建议给惊到了。
智氏族长不吃原府一套,皱眉道:“小儿说得轻巧,万一——”
原音流没有武功,不会中毒,和善提醒:“真有万一,也万一不到我身上。”
众人语噎。
旋即,方鸿德回过神来,当仁不让,先行开口:“音流所言也有道理,便由我来运功一试,若侥幸无事,诸位可暂且安心…”
原音流:“这个嘛…”
浮桥主人道:“西楼有何见教?”
原音流笑道:“我依稀记得,典籍中记载,只要嗅到枯荣香,便中了枯荣香的引子,天长日久,毒性自生,这也是枯荣毒一度令人闻之色变的原因之一。大家离得这么近,要赌这万一吗?”
众人一静。
静微女冠适时开口。她的面容依旧静谧安宁,让人不可从外表窥探其心,“若有危险,怎能推给大先生一人?若无危险,何必推给大先生一人?我们当一起尝试。”
“女冠所言正合吾心。”浮桥主人接话。他全身笼罩在锦袍之中,声音传出之际,却是一管柔和女音。既然无人知晓浮桥主人真正样貌,自然无人知晓浮桥主人是男是女。
言罢,他不再说话,众人也未多言。
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如原音流所说,谨慎小心,暗暗运功,试探体内是否有不对劲之处。不想玄功刚提,或多或少、或快或慢,众人都觉体内生出桎梏,一时大惊!
距离聂经纶最近的智氏族长与许清平吸入暗香最多,反应最为剧烈,已齐齐吐出一口黑血来!
紧接着,北疆长生天也啐出一口带着黑丝的唾沫,唾沫如弹丸,将地面击裂,他转眼盯着许清平,眼中转出些许血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锁功封体——”
有此证明,再无疑虑!
场中众人神色都不好看,方大先生更有些面色发青,似乎也受枯荣毒影响不小,此时正微阖双目,默默调息。
许清平默然无言。
知晓枯荣毒不难,最终发现枯荣毒也不难,但身处混乱中心,未亲自接触伤者,而是一眼扫过,便推因敲果,诚为可怕。
他深深施礼,道:“西楼慧眼如炬,我远不如西楼。”
许清平还未说完,他又道:“此番多亏西楼点拨迷津,否则许某耽误大事矣!此枯荣变异之毒,不知西楼可有解法?”
原音流道:“枯荣毒无解。”
长生天厉声道:“原西楼这是什么意思!”
言枕词不太高兴,自己都还没凶过原音流呢:“请教宗注意语气。我徒儿可是在日行一善,为大家答疑解惑。”
长生天冷笑一声:“未见师父站立,徒儿高坐。”
言枕词淡声道:“我这徒儿博古通今,掐指可算天下事,合该高坐。未知长生天的哪位徒儿,有何厉害之处,可高居座次——而言某孤陋寡闻了?”
长生天顿时步上方鸿德后尘,一时无言。
浮桥主人快刀斩乱麻,不理两个无聊的家伙,将话题扯回正事上:“有关枯荣毒无解一说,还请西楼为我等解惑。”
原音流一直懒洋洋听着,此时也不回答,只看向许清平,道:“这种简单的问题就请许族长回答吧。”
众人的目光随之转向许清平。
许清平硬着头皮说:“西楼博学多闻。过去百年之中,我许氏收集过许多关于枯荣毒的资料,上面都有提及:身中枯荣毒者,无药可解。只能坐视一身玄功为枯荣毒缠绕,从此沦为废人…”
这是远出众人准备的答案!
现场登时一静,长生天瞳孔之中,疯狂猩红再添。
未等他有所动作,原音流又补充了一句:“不过…”
“不过什么?”哪怕静微女冠,此时也无法心如止水。
“不过枯荣毒固然无方可解,但眼下大家不过旁边沾染了一下毒性,未到绝境之处,只要运功将体内那点毒素逼出,壮士断腕,壁虎断尾,毒性自然消弭。”
无人多话。
众人未见真相信原音流所言,但心知原音流不会给出第二个解法。
长生天第一个闭上眼睛,而后是静微女冠,再接着,众多世家族长也一同闭目,全在眨眼之间做下决定:哪怕暂时损失几层功力,也要在第一时间将这可怖剧毒逼出体内!
宴主席上发生的种种使与会宾客心神不宁。
有些目光敏锐、头脑灵活之辈见诸位宴主开始闭目运功,心中困惑之际,也忍不住提起功力,试探自保,便是这试探之中,宾客席上骚动顿生。
只听一声惊呼自宾客席上传出,他叫道:“我——我的功体不能自如运转了!”
这一声之后,宴上似炸锅,人人运转玄功,人人感到体内桎梏,激动之下,不止一人呕出黑血!慌乱的惊呼阵阵响起,道道声音之中,都是无助与恐惧:
“我也不行!”
“我什么时候中了毒?”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中毒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大家都中毒了!
哪怕枯荣毒再毒,如此长的距离,香气也绝不可能飘到宾客之中,更遑论使他们体内同时滋生毒性。
但若非来自聂经纶身上的枯荣毒,场中众人又是因何而中毒?
莫非,还有另外的毒源存在?
第32章
众人的呐喊汇聚成巨大的质问, 重重砸落在宴主台上, 平地生出万顷波澜!
惊雷之中, 宴主席上瞬息反应:外来人中,静微女冠与浮桥主人连同长生天一起行动,各自撤开两步, 单独站立,看向世家之内的宴主。世家内部,除中剧毒倒下的聂经纶与正在为聂经纶医治的许清平之外, 邵乾元下意识一步来到方鸿德身旁, 而后看向游不乐。游不乐站在原地,面露迟疑, 迟迟没有行动。智氏族长微微眯眼,扫过这两人, 最后停留在方鸿德身上。
唯独原音流与言枕词不动。
盖因他们什么事情都见过。
所有反应不过一刹。
一刹之中,方鸿德目光如电, 迅疾落到人群之中,试图辨别开口说话之人究竟是谁!
但每一个人都惊恐,每一个人都愤怒, 每一个人都面目扭曲狰狞, 看向宴主席,看向方鸿德,方才于鹿鸣宴上的所有闲情逸致彬彬有礼,在这一刻都如假面般脱落人脸,余下的, 全是仿佛自渊底而生的凶恶之脸。
方鸿德心脏重重一缩。
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此刻将他心脏捏紧,使他呼吸困难,进而升出一阵阵的晕眩,使他不得不闭目冷静,稳定情绪。
强自镇定之中,方鸿德喝道:“诸位不可慌乱,误中魔道诡计!”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了一些。
方大先生豪侠仗义,名传幽陆,多年来无人说其不好。他此时开口,众人愿意听他一言。
但也是这时,忽然有一道捏着嗓子的声音在方鸿德耳边响起,阴阳怪气,细细奸笑:“五十年前鹿鸣宴出事,五十年后鹿鸣宴再度出事…”
脑海之中的某根弦被重重一击!
方鸿德骤然睁眼,玄功尽提,顺声音传来方向,闪身入人群之中,去抓那妖言蛊惑之人!
方鸿德一句话落便出现在人群之中,四下准备听他说话的人群大惊,发出更大的骚动,响起更大的噪音:
“大先生要干什么!”
“大先生先解释解释现在的情况!”
方鸿德左右看去,每一个人都避他如潮水,烁烁目光中,依稀充满对他的不信;他侧耳细听,声音更从四面八方传来,窃窃私语中,仿佛句句都是对他的指责!
方鸿德口干舌燥,分辨道:“我先抓出潜伏你们之中的魔道分子——”
那道细细的、古怪的声音再度传来:“五十年前查出高氏一族与魔道勾结,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五十年后再查出方大先生和魔道勾结,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方鸿德眼前一花,好似于高矮人群之中看见了一道恨入骨髓的身影!
方才的恍惚与努力瞬间变成血洗不清的憎恨!
方鸿德瞬间出手,刀气化形,穿入人群,带出一阵阵猛烈罡风,引发成片惊呼。
而后,一个面容平凡,毫无特色的人出现于方鸿德刀锋前行的必经之途!
他就是方才暗中发声之人,他武功稀松,样貌平平,平生唯独一个口技特长,可随意变化男女老幼乃至特定之人的声音。
刀锋迫体,他面露惊惶之色,眼看就要在刀气之下血溅三尺。
中计了!
人群之中,有位络腮胡子静悄悄微笑起来。
杀人灭口。
台上的宴主皱眉不满。
也正是这眨眼之间,众宾客之中,突然有一人手捧腹部,面露诡异之态,整个人像充了气一般飞速胀大——
异样之事吸引众人注意,就在众人刚转视线之际,“砰”地一声,人体炸开,血肉飞溅。
一半的血肉升上天空,在天空中招来无数红影,汇聚成硕大无朋鬼王花。
鬼王花花脸朝下,每一朵花瓣上每一道花纹是一条生命,每一条生命是一张哭笑鬼脸!
另一半的血肉四下射出,在四周招来无数黑影,黑影“嗡嗡”做声,是一只只有九对摧魂翅,象征十八重地狱的摧魂虫!
鬼王花蛊惑人心,摧魂虫摧魂噬骨。
不过顷刻,天翻地覆,乾坤倒置。
运功逼毒的宴主不管中毒深浅,此时均来不及出手,而宴中众宾客刚发现己身中毒,又见方鸿德一反寻常宽宏有德态、冲入人群尽显霸道狂妄形状,更心生不满,不愿抵抗,左右四散之中,浑似大难临头群鸟纷飞,真应了“鹿鸣宴”三字——群狼猎鹿,恰得其欢。
当鬼王花在鹿鸣宴上空盛放之际,它不止污染红日,遮蔽光线,蛊惑人心,还如一朵魔鬼之花,绽放在了整个世家的上空!
世家之内,所有人抬头看天,正茫然无措之际,有一部分裂开大嘴,笑容贪婪。
进补的时间…终于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由鬼王花和摧魂虫制造出的乱象之中的时候,原音流的目光定在另一处。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宴席之中有人自爆、血肉横飞的那一刹那,除了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东西之外,还有一缕细细的黑烟藏在血肉之中,倏尔升起,倏尔在天空中凝成小剑,又倏尔消散,前后不过一刹。
那枚独特的黑烟小剑,并非他第一次看见。
上一次见到这枚黑烟小剑之际,还是佛国以雪海佛心照魔兵碎片之际。
“哎呀呀…”
高台之上,言枕词单手按剑,剑尚未出鞘,便听身旁传来原音流的声音。这道声音低不可闻,若非言枕词正在原音流身侧,压根听不见这气音之声;正是言枕词在原音流身侧,他恰巧听见,气音之中,原音流声音自胸腔肺腑发出,深沉有喜悦。
“真是乱糟糟上苍降灾殃——”
他确认了。
“我”隐瞒我,藏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