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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大辰之盘在世家,太虚之刃在剑宫。”
提灯人笑道:“太虚之刃反掌可得,至于还在世家的大辰之盘,此时正是鹿鸣宴时间,大辰之盘必然被取出示众,我已有计划。”
大祭司道:“也罢,此事由你继续负责,酆都于世家的人手你可全权使用。明如昼——”
提灯人:“在。”
大祭司:“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如昼:“是。”
短暂的会面之后,明如昼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的住所一片黑暗。
唯一的光就是他掌中那盏小小的灯。
入了室内后,他只将灯一扬,无数微光便自灯中飞出,盈盈闪闪,四下落去,恰似乳燕投林,各有所归。
只见室内逐渐明亮起来,光线之中,无数的灯盏悬于墙壁,置于架子,同时照耀空旷之所。
明如昼于桌旁坐下。光晕摇曳中,他轻抚白玉灯,低声呢喃:“大辰之盘、太虚之刃,夺日计划即将成功,我也马上要见到你了。这天上地下,还有谁比你更美呢…界渊大人…”


第五卷 大辰之盘


第29章
水域之后, 大陆遥望。
这一线水陆之隔, 便是世家与泽国的边界线。
世家之首为中都。
世家三百年, 中都三百年。嵯峨巨城屹立平原之上,周遭一川映带,天入水, 水似天。
自泽国往中都而去,一路西行,原音流与言枕词于半月之后来到中都之前, 车队还在城外十里, 城中诸多世家执掌者已争相出迎,十里占道, 举目望去,乌压压人头遍野, 个个须发沾露。显见为一睹原音流风采,他们已不知在此等候多久了。
原府车队徐徐停下, 车门安然紧闭。随行的老管家带着含蓄而矜持的微笑出现人前,还未说话,前方城门之下又是一阵骚动, 只见一人孤孤单单, 自城门中疾步走出!
他左右既没有车马随行,也没有从人呼拥。他的身材亦不高大,面目亦不英挺,但自城中走出之际,四下里所有目光都追随着他, 身周五步之内,无人敢近。
四下一声惊呼:“方大先生怎么也来了!”
老管家也面色大变,连忙下马,迎上前去:“大先生怎么亲自出来?少爷正要入城拜会于您!”
这位玄色长袍,高额阔口,双目如星,颔下蓄有短须的方大先生本名方鸿德,他并未注意身旁的行人,而是一路快走,走到原府车队之前,未及出声,方才在众人身前紧闭车门的车厢已然打开。
原音流自车内出现,微笑道:“经年未见,叔叔向来安好?”
一句未落,方鸿德已牢牢握住原音流双手。
这中年人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原音流,虎目微红,水光隐动:“好,好,好孩子长大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也瞑目了,你云游四海的父亲也不用再担心你了。”
方鸿德亲自出现,周围再不敢相拦。
原府车队顺顺当当进了城门。前方众人相谈甚欢,言枕词缀于其后悠悠哉哉,左右看去,只见中都之内,门楼高耸,其上妆粉饰绿;大路宽敞,左右金鞍玉马。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就跟印象之中一样的繁华,真是百年如一日。
言枕词在心中一番感慨。不多时,见前方豁然开朗,一座气派恢弘的院子开了四马并驾的大门,其上有堂皇大气的“明园”二字。
偌大幽陆,提及西京,无人不识西楼;提及中都,无人不识明园。西楼为天下藏书之所,明园为豪杰荟萃之地。盖因方鸿德性情疏阔,素日喜交好友,又怜弱惜贫,周围但有人求,力所能及之内,总无不允。久而久之,园中来客如云,灯火日夜不息,正合所题之“明”。
入了明园,众人来到厅中,方鸿德不忙就坐,先对同样跟进来的言枕词说:“不知这位是…”
原音流答:“这是我师父。”
言枕词今日骑着一匹矮脚马,穿一件有点褪色的衣衫,背上还背着一柄由树枝削成的剑,从头到尾,并无半点高人模样,说是原音流的师父,实则更像原音流的随从。他保持微笑,已做好再度被误会的准备。
但方鸿德一听肃然,立刻道:“道长请上座!”
如此正常的反应让言枕词有点意外:“不必如此,我与音流说是师徒,其实更像朋友。”
方鸿德微笑道:“再是性情相投,总要尊师重道。”
如此,言枕词居首,其余两者随后,宴席方开,席间并无余事,方鸿德十分照顾原音流,亲自与原音流夹菜倒酒,细细询问,谆谆教导,直到菜换三轮,华灯初上,方才意犹未尽,散了宴席。
宴席散后,言枕词看方鸿德还有话要同原音流说,便先行一步,跟着侍从出来。
世家所在之地处处皆水,明园园中更囊括一条城内河。言枕词跟随侍从行走于游廊之上,绕了几圈,没往自己的居住的院子中走去,反而自自然然绕进厨房里,顺了酒与鸭脖出来,混入明园的天棚之下。这里大约有二三十人聚在一起,坐成圆圈,簇拥着中间一位有两尾小胡须的中年文士,正听故事。
当言枕词与众人一同落座之时,中年人清咳一声,将手一拍桌子:“众所周知,世家六姓,高、智、邵、游、许、聂。”
人群之中有人叫道:“不对,明明是智、邵、游、许、聂、蒋!”
文士捻着老鼠须,神秘一笑:“这就是一桩故事了。五十年前,世家六姓,高占一位,且是主位。盖因高姓子弟武艺超群,兼且枝繁叶茂,最鼎盛之时,族长连任鹿鸣宴三届总宴主,把持鹿鸣宴整整十五年时光。”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世家的可怕事情。
“那些年,世家天灾频发,不是这个县干旱,便是那个县水灾…世家中人一度为频发灾难而忧心忡忡,不想天灾原来是人祸,乃是其中的高姓氏族为掌控世家,而与魔道苟合,以世家无辜百姓之血肉,填喂魔道饕餮之口的结果!
“这件事,便是在高氏族长任总宴主的第三届鹿鸣宴上,由方大先生揭露出来的。这也是时至今日,方大先生之所以为方大先生的根本缘由。”
何者为魔?
忤丧人伦者皆为魔。
何者为魔道?
修忤丧人伦之道者,皆为魔道!
言枕词啃着鸭脖,喝着小酒,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厅堂之中,方鸿德正与原音流交谈。
方鸿德道:“自巫真人去世之后,原府已有十五年未出现在鹿鸣宴上,音流这番前来,可是有事要办?”
原音流笑道:“叔叔此言差矣,原府乃世外之人,怎会有事要做?这回过来,一者为暂躲美人深恩,二者也是我父之要求…”
方鸿德瞬间惊愕,不由自主倾身向前:“原兄让你过来?”
原音流轻轻颔首:“我父传信给我,让我趁鹿鸣宴来世家一趟,看望叔叔身体。三十九年前,叔叔因功体问题询问我父,我父翻遍原府藏书,未尝找到解决之道。现下他虽四处游历,心中亦高悬此事,所以赶忙遣我过来,毕竟当年我父诊断结果,乃是…”
方鸿德细细听着原音流所说,只觉一字一句,过往扑面而来。他回忆许久,恍惚嗟叹:“原兄竟还记得我…”
原音流笑道:“叔叔说笑了,叔叔与我父是知交好友,我父不记得叔叔,还能记得谁?虽说多年来未曾与叔叔相见,但那都是因为我过世的母亲,未见他连我这个儿子都不管?”
“音流不可如此说。”方鸿德劝道,“原兄生性冷肃,又有巫真人逝世之伤,不忍伊人杳杳而山河依旧,方才云游四海,心中实则对你关怀有加,哪怕身处天外,也会时时关注于你。”
原音流摇扇道:“那叔叔也当相信,哪怕我父身处天外,对叔叔之情亦日月可见。”
方鸿德哑然失笑,伸指虚点:“你啊——”
笑过,原音流又说回最初话题:“当年我父为叔叔诊断,下了一个结论。”
方鸿德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他静静坐在位置上,沉默片刻,方道:“四十年至,功消体散,回天乏术。”
原音流却笑道:“不过侄儿今日前来,见叔叔龙虎精神,可见这么多年之中,叔叔另有际遇,四十年之期,已不做准了。”
方鸿德也微笑起来,他道:“一眨眼四十年将近。四十年前,我找了晏真人,找了上澄方丈,还厚颜打扰了落心斋的女冠…如今回想,亦是不甚唏嘘。”
原音流接话:“四十年过,真人抱病,方丈云游,叔叔却寻得解脱之道,可见这世间之事,时时变化,叔叔不需多想。”
此后两人又闲话几句,原音流面露疲色,方鸿德也不将人多留,遣侍从将原音流送入专门替他准备的院子之后,便坐于厅中静静沉思。
须臾,他招人前来,问道:“言道长现在休息了吗?”
侍从回答:“并未,言道长正在听说书。”
方鸿德道:“等书说完,请言道长过来一趟。”
说完,便闭目不语。
夜色渐深,天棚之下,人群已经散开,言枕词意犹未尽,还是不想回房,恰好此时方鸿德遣人找来,便欣然赴约。
待到方鸿德所在小厅,言枕词一步跨入,便和方鸿德精光闪烁的眼睛对上。
两人目光一触,方鸿德已然微微笑起。
他自椅上站起身来,手捧一把长剑,递到言枕词面前。
言枕词低头一看,只见此剑色若青铜,古朴拙重,大巧不工,剑柄之上,更有一以古篆书写的“钝”字。
这剑言枕词并不认识,但是看着剑柄上的字迹,怎么看怎么眼熟,心中顿时有了点嘀咕。
方鸿德言辞恳切:“此剑钝剑,乃是剑宫之物,只因阴差阳错落入我手,如今再见剑宫门人,合该明珠还匣,完璧归赵,还请道长千万不要推拒。”
言枕词思索片刻,并不推拒,将剑接入手中:“大先生一番盛情,剑宫与我都了然于胸,定不会让大先生失望。”
说完,他就离开了小厅,带着剑往原音流的院子走去。
原音流的院子就在言枕词院子隔壁,他翻个墙进个屋,如入自家院墙,刚落地面,便对原音流说:“好徒儿,你的叔叔送了我一柄剑,托我看在这剑的面子上多照顾你。”
原音流闭着眼睛:“庸俗。”
言枕词:“不错,庸俗。”
原音流:“师父高兴吗?”
言枕词诚实道:“为师还挺高兴的,毕竟这剑无锋有势,冷而不煞,好赖也算一把宝贝吧。”
原音流有了点兴趣,睁开眼睛瞟了言枕词手中钝剑一眼:“原来是这把。一百五十年前剑宫掌门紫苍真人的佩剑,也算有名之物。”
言枕词恍然大悟:“是紫苍的剑?我说那字怎么这么眼熟。”
原音流懒洋洋笑了一声:“既然师父喜欢这把剑,那怎么也要对徒儿多照顾两分吧?”
言枕词正气凛然:“此言差矣。死物怎和活人比?看在好徒儿的份上,为师怎么也要多照顾这把剑两分。”
原音流喜道:“师父果非凡人。”
言枕词笑道:“好说好说,主要跟徒儿在一起久了。”
两人对视一眼,惺惺相惜。
一晃数日已过,群雄毕至,鹿鸣宴正式到来。
这日清晨,中都万巷人空,呼朋引伴来到鹰鹿宴,翘首以盼盛会开启。
但见朱紫楼下诸子台,诸子台上聚诸子。
忽而,三声钟响于天地,诸子就绪,礼官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鹿鸣宴今日开宴,请宴主——”
十位宴主早在十丈朱紫楼中等待。底下声音方响,诸人已沿楼梯徐步而下。只见彩绘檐,瑞兽梯,一位位素日难得一见人物鱼贯出现于高台之上,人群眼前。
四下声音齐齐停歇,只余高台之上,礼官再唱:“为政以德,譬如北辰。请北辰君——”
鹿鸣宴十位宴主,中有一位总览全局的北辰君。
每届鹿鸣宴,北辰君人选大多不与前同,但都出自十人之中,非最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此届的北辰君便是方鸿德。
方鸿德端容肃颜,随礼官的声音向前。
这一段行来,天地中悄无声息。
与宴众人齐齐将目光聚焦在方鸿德身上,一位位以敬仰的目光注视着这声名卓著的“方大先生”。
这一路不远,众人的目光中,方鸿德来到前方高台。
高台上还有一台,为半人高、四四方方的石台。石台玄黑,其上密密刻有天干地支与经纬属性,如同罗盘绘刻;中间还有一小小的圆形凹槽,似乎物品嵌格。
当方鸿德站定于石台前时,余下九位宴主中,又有一位神色矜持的中年人带着人走上前来。
他是世家六姓中的聂姓,乃是锻造世家,曾驰名幽陆,为抗击魔道之利器,也为世家代表之物的“大辰之盘”,便是聂姓锻造。
现任聂姓族长名聂经纶。
聂经纶一路上前,直到石台之前,才伸手揭开跟在身后之人手上红绸。
一块罗盘出现众人眼前。
罗盘为千年不朽神水木所做,中沉天外星屑,迎着阳光一照,星屑炸裂,散出万千光芒,倒转无垠幽暗!
这不凡的一幕将人群吸引,人群之中,似有人轻轻抽了一口气。
而后聂经纶无视方鸿德伸出的手,直接将这块罗盘放入嵌格,挺胸抬首,傲然环视左右:“此乃大辰之盘。”
盘置石台,星屑游动,大辰轮替,光明永续!
方鸿德并不在意聂经纶的冒犯,收回手,示意旁边礼官继续。
礼官三唱:“大丈夫天为盖,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凌霄,与造化者俱。宴开,请诸君上前——”
诸人轰然而动!


第30章
鹿鸣宴正式开始, 宴中展眼聚满了人。
十位宴主也在主位坐下, 自右向左, 世家六席,余者四席,分别是方鸿德、智氏一族、邵氏一族、静微女冠、游氏一族、许氏一族、长生天、原音流、及聂氏一族和浮桥主人。
其中静微女冠是落心斋的高德女师, 长生天是北疆苍天教的教宗,浮桥主人则是幽陆天柱周边的一大势力浮桥之主,其人十分神秘, 虽多次出现于众人眼前, 却没有一人敢说自己见过真正的浮桥主人。
十人在坐,彼此间和乐融融。
人群中, 原音流身着一身金银线衣衫,银光柔和, 金光璀璨,少许动作, 便光芒阵阵,闪耀人眼,让人想要忽略都不能。
此刻, 他保持微笑, 他的鸟也保持微笑。
左边的位置突而传来几声啷当,邵氏族长拿出龟甲,往桌上一丢,双目微阖,掐指而笑:“卦象非利, 我观宴上要发生大事。”
邵氏擅卜,每代族长皆有“易君”美名。
游氏一族专修纵横之术,现任族长名不乐,此刻笑言:“龙争虎斗,非利。脱颖而出,转吉。易君,大事已发矣!”
余下几人皆笑。
游不乐再侧身,向原音流问:“西楼看今日谁为魁首?”
原音流笑道:“大宴九日,一场未完,我就是开了天眼也不知道谁会最终夺魁,族长为难我了。”
说完他就张开扇子,以扇遮面,藏在扇面后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还未合拢,视线便与望过来的方鸿德对上。
此时正经姿态已经来不及了,原音流变哈欠为笑容,冲方鸿德灿烂一笑。他肩膀上的娇娇无知无觉,还在用爪子扒着原音流衣裳,抻长脖子啄盘中瓜果,边吃边抱怨:“真不好吃,真不好吃,他们打发鸟,打发原兄!色道士也不见!”
原音流清咳一声。
方鸿德微笑起来,笑容中带着对子侄后辈的些许纵容:“时间也差不多了,音流不如下去走走,看看此届鹿鸣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人。”
原音流放下扇子,笑道:“我先行一步,诸位慢聊。”
场上场下,各自热闹。
同样的时间,言枕词正在鹿鸣宴中溜溜达达。
他在鹿鸣宴开始之时便进入此间,先见一条弯弯曲曲的水道,水道自远山盘旋而下,水流湍急,载着盏盏莲花杯流淌而过。分坐在水道两侧的文人取一盏莲花杯,饮一杯莲花酒,答一句莲花问,再出一道莲花题。
如此推杯换盏,风雅无限。
言枕词看着有趣,左右环视,没见监官,便坦然入席,拿了一盏莲花杯。
莲花是真的莲花。
粉白相杂,含苞欲放,蕊中一捧莹莹碧酿,尝在嘴里甜丝丝的,但颇有些后劲。
言枕词尝完了酒,再去看题。
只见题目乃是题在莲花的其中一枚花瓣上,写题的人用针在花瓣上密密扎出孔隙,每个字都由细小的针孔组成,合起来便是一句:“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何者谓神?”
这…
言枕词揣摩了一下,总觉得这看上去既像是医家问题,又像是道家的问题。他略作沉吟,以指代笔,在另一花瓣上写了答案。答案落入花瓣,但见莲花之上光华一转,先前的一问一答已然消失,花瓣重新光洁,唯独花瓣之色更艳两分。
他再看水中莲花花色,色浅者众人相逐,色深者则流过许久才被人拿起,方才恍然:颜色越深,被人答问越多,故而越难。
想明白了这一节,言枕词便再在花瓣上列一问问后者:“今有一鹦鹉,杀了食其脖,可食几段。”写罢,又以更小字再写,“此题甚易,不谢。”
接着,莲花盏被重放入水中,还未转过一条水道,便被另一只手拾起。
言枕词顺势看去,但见一落拓之人将花盏拾起,对着莲瓣久久沉默,方才提笔挥毫。
这人络腮胡子遮了大半的面孔,胡须纠结,满面风霜。衣衫浆洗发白,多打补丁,一副潦倒生平的模样。但他双掌宛如蒲扇,五指关节粗大,身材极为板正,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文人墨客的气息,倒给人个粗鄙不文但修为不浅的外功横练者的感觉。
言枕词视线刚落到这人身上,这人立刻警惕回看。两方对望一瞬,翅膀扑扇之声突然自头顶响起。
言枕词抬起头来,只见青鸟衔花来,嘴中所叼之花瓣,正是方才落拓中年所写的答案。他伸手接过,定睛细看,只见花瓣上写道:“有十数段。此题甚难,何必谢!”
但你还不是答对了。言枕词哑然失笑。
他收下莲瓣,不再关注答题人,站起身,信步往其他方向走去。
曲水依旧流,青鸟时时飞。言枕词转身不久,又一只青鸟自天空飞下,来到落拓人身前,啄着落拓男子的手腕,要将喙里叼着的花瓣丢到落拓男子掌心之中。
落拓男子并不着急。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言枕词离去的背影,直到这道身影消失在花木之中后,他才按一按自己的手臂,压下因紧张而冒出的成片疙瘩。
随后他张开手掌,接下青鸟叼来的花瓣。
花瓣展开,字迹出现,其上写道:
“一切安排妥当。鹿鸣宴宾客所携之物,已入聂经纶汤锅。”
字句入眼,落拓男子被络腮胡子遮住的唇角微微扬起。
他的手握住鹿鸣宴每位宾客都必须携带的莲华帖。莲华帖是百年莲心木制成,是一块巴掌大小长方形的木牌,佩戴在身,有生香辟邪的好处。
至于坏处…
落拓男子将莲华贴凑近鼻端,深深一嗅。
毕竟香味也能掩盖其他的香味。
接着,他丢开莲华贴,再抬手,接了另外一只青鸟。
这只青鸟落于他的掌心,同样丢下一片花瓣,他再展开花瓣,花瓣中同样记录并不该出现在鹿鸣宴上的字句:
“聂氏厨房防守最松,与其余不同。”
十位宴主,十个厨房。
下手之际,落拓男子曾思量究竟要从何突破,数次斟酌,最终选择了听从一位盛名在外的“智者”之语。
“当年为世家锻造出一个几不逊于幽陆至宝的世家大姓…毕竟也没落了。如今看来,鹿鸣宴宴主一位,不过强撑着得自大辰之盘的最后一点颜面而得,不知多讨人嫌。”落拓男子笑了笑,轻轻自语,“可笑,枉我出身世家,竟不能一眼看破其中关窍,还要你来解惑。但你又是自何得知这幽陆大大小小的隐秘?你曾经的主人,原府传人——”
“他之所知,有你几分?”
问话之际,落拓男子的手指落在胸腹之间。
衣衫之下,一本书安安静静躺在此处。
智者其名,名曰“天书”.
再往前行,四下里曲水深深、花木葱葱,这里是演周天星象,比占卜术易,那里斗医道阵法,说诗词机关。
突而,靡靡音乐之声拂开花木,传入耳中。
一路闲逛的言枕词驻足细听,只听琴声阵阵,一时似高山流水,空谷幽兰;一时又似沙场点将,杀伐峥嵘。他再向前看去,只见花木之后,山高水慢,高阁伫立,是个小小的世外之地,正有一绿衫女子盘坐正当琴音高昂,牵动心绪之际,一块木牌落地的“啷当”声打破一切,使琴音戛然而止。
而后,原音流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无趣,下去吧。”
弹琴之人以袖掩面,羞愧而退。
言枕词觉得这人其实弹得挺好的…他有点疑心自己是否不谙音律,所以错把鱼目当珍珠,但稍停一会,便听见左右人群叹息道:“唉,连小琴仙宁无音之乐都不入西楼之耳,此番乐部,无人可胜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