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几个人的感觉。
如陈浩宣他就不是了,听到薛如锦的回答更显暴躁,心里想起方才一进客栈的时候她就在上面瞧着他们,现在又是这样一声不吭地站在暗处。这种失礼的行为,让他觉得厌恶,再加上听到她张狂的口气,脚下踱了几个步子便不屑道:“还一堆什么男女有别的大道理出来,一天之中你站在上方偷偷瞧了咱们几个爷两回,是不是芳心暗许看上了咱们,想要爷来疼疼你?”
陈浩宣的话刚落下,他身后的众人就皱起了眉头。对方明显是有来头的,他这般轻浮的话语,肯定要惹出事来。
果不其然,陈浩宣的话刚说完。本在大堂用晚饭的薛家护卫及小厮就都分纷纷站了起来。
而还站在二楼薛如锦旁边的董妈妈也拉下了脸,正准备开口反驳的时候,却见薛如锦伸手一拦,面纱下笑得极为灿烂道:“哦?倒是小女子失礼了。但不知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此等教养,我当真好奇是出自燕京哪户人家?”
薛如锦的话带着浓浓的讽刺,将陈浩宣直憋得说不出话来。方才的话,他也是平时在红楼里说惯了的,所以一下子没管住嘴阀门。他自一进客栈就扮起大爷来,此时不止是薛家的人好奇,就是掌柜的也竖起了耳朵想听着她的回答。
但陈浩宣也心知不能报出平易王府的名号来,否则回到府里还不得给大伯父剥了他的皮去。
先前一直沉默着的着了墨色缎子衣袍的子默上前扯了他的衣袖,给了个提醒的眼神,“浩宣,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快给人家姑娘道歉。”
但陈浩宣是不肯服输的人,虽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家,可就是说不出什么低头的话来。
子默见着无奈,只好抬头往上看,双手一作揖便赔罪道:“我朋友喝了点酒,一时口误,冒犯了姑娘,还请不要见怪。”
“我才没喝酒呢~”陈浩宣咕哝着。
薛如锦听后,心里一笑,他就是这种性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冷笑道:“我从不与小人计较。”
陈浩宣说话难听,但薛如锦说话也不含糊,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直接就称陈浩宣为小人,薛家的护卫们听了又瞧着陈浩宣那种吃瘪的模样,大声就笑了出来。
这种笑声,很明显得惹怒了陈浩宣,一卷衣袖就想要踏上楼梯上去,边走还边嚷嚷道:“你说谁是小人,啊?”
可没走几步,就被薛家的护卫在楼梯口给拦住了,他只好一边挣扎一边恶瞪着上面的薛如锦。
“姑娘,别同这种撒泼的人多费口舌。”董妈妈有些担心地看着走到的西面,别惊动了老爷夫人才好。
薛如锦转头给了她抹安心的眼神,对着下面的人一副解释地模样道:“今日我府包了二楼的屋子,你明听了掌柜的解释却还要去为难他,实没有君子的容人之度。此为其一;再且我不过是个小女子,虽有逞口舌之快但也不过是道了一句实话,你却斤斤计较,死咬着不放,更说出轻佻侮辱之语。此为其二;这第三嘛…”
薛如锦挑眉一笑,目光扫了遍整个大堂,看着想要发作却不得发作的陈浩宣继续道:“一日之中,你公然吵闹惹事,且两回都惹得别人不得安生,最后却反倒是胡搅蛮缠地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试问,你何曾有过君子之行?”
薛如锦笑意吟吟,第一次发现原来用言语将他们说的鸦雀无声,尤其对象还是昔日自己厌恶不已的人,心里是这般爽朗。
大堂里一下子陷入寂静,最后还是秦枫望着上方的薛如锦,却是目露赞许喃喃轻道:“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第9章 旧爱
陈浩宣哪曾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女子说成此般恶劣不堪,何况又是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让他一向自诩的风流形象与脸面往哪搁?本就心里闷火的很,又听得旁边传来好友对薛如锦的赞许声,更加恼羞成怒,用力甩了两个护卫的手臂直接就往楼梯上走去。
众人都沉浸在薛如锦的那一番话中,两个护卫也都没反应过来,一个闪神的空当竟是让陈浩宣轻而易举地夺路而上了。二护卫忙转过身子抬头望上看,正好见到陈浩宣粗鲁地一把推开挡在薛如锦身前的董妈妈,当下都心道坏了,直大步跟上前去。
个个均沉脸皱眉。陈浩宣的行为,这是他们失责,也是对自恃身手敏捷的他们的一种侮辱。
“二哥!”
陈浩安年纪小,平时虽然有点无法无天,但也心知寡不敌众的道理,此时见自家兄长做出此等莽撞的事情来,面上也是一急。
秦枫四人纷纷走到楼梯口,都满脸紧张地望着上面,张口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对陈浩宣来说根本没有作用的劝语,但脚下的步子却不好再踏上去。方才人家都说了,那是姑娘们住的地方,现在若是跟着一块儿上去,那场面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子默无奈地低头一叹气,本是想要进来避雨宿上一宿,可现在怎么会搞成这样?
说要慢步回燕京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此时心里着实内疚急了。
薛如锦本说得得意,而旁边的董妈妈听她说完这一席话也赞赏地看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姑娘竟是有如此好的口才。还在发愣间听到身后脚步身声,好奇着才方一转身就被外力往旁边推去,忙站稳身子抬眼却又见陈浩宣到了薛如锦面前,心慌地扯开嗓子就指着他道:“你个登徒子,怎么敢上来,想做什么?!”
董妈妈说完看着下面的护卫又斥道:“是谁将他放上来的,还不将他带走!”
薛如锦见陈浩宣怒气冲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人丝毫不畏惧就站定了原位,不躲不闪反刺激他般道:“说你是小人,还果真是小人。”
自己都已经近了身,可眼前的人还不知服软。陈浩宣面红耳赤,竟不顾男女之别伸手就扯起薛如锦的一只胳膊,几乎同时另一只手也举起拳头,咬牙狠道:“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耳中传来后面护卫的脚步声,敏感的陈浩宣一个转身正见他们一副欲上前想擒住自己的阵势,扯了薛如锦的胳膊的手加了几分力,正对着他们就警告道:“不要过来。”
看到薛如锦似是因为陈浩宣的手力而吃痛皱眉,护卫也不敢上前,只好僵在原地。
他们虽然有把握擒住陈浩宣一个书生,但是怕弄伤了薛如锦。
董妈妈见势后退一步,放缓了声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姑娘!”
她急得热汗直流,手心里也都是汗水,姑娘要是有个什么可怎么办哟。
见众人都怕着自己,这样的场面,对陈浩宣来说无疑是相当受用的。侧头望着眼前的蒙面少女,却正好见到她眸中对自己赤裸裸的厌恶,心有不解但面上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松开握紧的拳头作势边要揭开面纱边笑道:“来,让爷瞅瞅,你长的怎么样?”
语句轻浮,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姑娘家的容貌岂是陌生男子想瞧就瞧的,先不说陈浩宣失礼的行为,但若是真的揭开了,对人家女孩子的闺誉可是大大有损的。
秦枫见陈浩宣说的做的越发地荒唐,忙大声道:“浩宣,不可!”
陈浩宣哪还听得别人的劝,一心想要给薛如锦一个好看。
薛如锦心中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再且凭她以前对陈浩宣的了解,真的是那种说得出也做得出的人。
早前她虽然是故意在刺激陈浩宣,想让他做出有损陈家声誉丢平易王府脸面的事情来。但此时燕京未至,她可真不想让自己的名声毁在他手里。对陈家虽是有恨,可却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名声。
见着他的手越来越接近,薛如锦脑袋别开,愤怒地瞪着他道:“这面纱揭了,后果可不是你一个人担待得起的。你的家族,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你又会如何自处?”
薛如锦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但却清清楚楚地没入了陈浩宣的耳中,他的手停在空中。
陈浩宣的出身与处境,她是再了解不过了。薛如锦见他果然住了手又表情凝重地深思着,趁机低头便重重地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而在他吃痛转移注意力的瞬间一个反转身便矫捷地脱了陈浩宣的钳制。
陈浩宣回过神,想再次去抓薛如锦的时候,早被身后时时关注着他动作的两个护卫扑住。
薛如锦晃了晃被陈浩宣抓了好一会的手臂,隔着衣衫又轻轻揉了揉。
董妈妈见薛如锦安全了,走上去目光从薛如锦的头直望到脚,恨不得对她来个全身检查,紧张道:“姑娘,您没事吧?”
薛如锦轻轻摇摇头。
董妈妈这才放心,转身望着被两个护卫擒住的陈浩宣,严肃道:“这种登徒浪子,冒犯了我家姑娘,打他一顿赶出去。”
陈浩宣不可思议地望着董妈妈,张口就破骂道:“什么,你个老太婆,敢让人打我?!”
可他刚说完话,那两个护卫就将他用力拖下了楼梯。等到了下面二楼的时候,往旁边一推,陈浩宣还没站稳的时候,就被人拳打脚踢地伺候上了。
秦枫、陈浩安等人一见,未料到对方真敢动起手来。走近人群,正想为被打得边嗷嗷大叫还边破口骂着脏话的陈浩宣求情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了嘈杂声的脚步声。
“大哥!”
陈浩安眼尖,一眼就看清来人中站在最前面的陈浩宁。匆匆出门迎上去,又急道:“大哥,快去救救二哥,他们这家子欺负人!”
此时看到自家府上的家丁到了,陈浩安说话的底气也足了。
陈家的家丁进入大堂,薛家的护卫纷纷住了手。
陈浩宣被打的鼻青脸肿,站起来望着出现在门口一身赤红色袍子的兄长,委屈地指着身后就道:“大哥,你可要为小弟我出口气!”
还站在二楼的薛如锦,目光紧盯着门口的那抹赤红身影,整个人全身似是被雷个电了一般动也不动,手抓上走廊的栏杆,指甲慢慢抠进未上漆的木屑里。
第10章 与君陌路
即使隔着不短的距离,即使实际上薛如锦看突然出现的陈浩宁看得并不真切,但她依旧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他的容颜:饱满的额头,稀疏的眉毛,细长的眼睛,挺而尖的鼻头,曾经的他是那般的亲和,那般的温柔。
她还记得,宁哥哥是最喜欢对人笑的。以前他每一次笑的时候,双唇都抿紧得就如同是一条直线。那种给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看着心情也会随之开心起来,直觉得周围的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以前的宁哥哥,给她的永远都是一种安全感。
可是在自己最危急的一刻,他没有出现。
很小的时候,在她还在柳州的时候,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过什么嘴唇生的薄的人薄情。
这话她原是不信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信。她尸骨未寒,他能另娶新欢,如今还这般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面前,丝毫看不出阴郁神伤。
薛如锦的眼神由最初的惊讶欣喜,转变成埋怨困惑,直到最后渐渐黯淡下来,再无之前的明澈透净。宁哥哥就站在门口,众人围绕着他,薛如锦咬了咬下嘴唇,目光怔怔一瞬不瞬地望着下方。
陈浩宁走进吉祥客栈,先出现在他眼中的自然是小弟陈浩安,在自己都还没有开口责怪前,又听到他的求救。
放眼定睛一看,果然见到陈浩宣被人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站在那里歪着身子扯着脏乱的衣袍,好不狼狈。细长的眉毛皱起,陈浩宁却并不着急走上去,只收回目光看向陈浩安。以兄长的口吻又带了几分威严问道:“你怎么瞒了家人偷偷出府来,让祖母与母亲好生着急。”
陈浩安并不惧怕,只拉着他的衣袍撅嘴撒娇道:“大哥,我这出来都出来过了,有什么话咱回府去再说。现在二哥受外人欺负,你得先帮他。”说完转身挑衅似的一个眼神投向二楼的薛如锦。
陈浩宁抬头,只匆匆掠过一眼,并未做丝毫停留。低头对着陈浩安无奈一叹气,想教训他却又不忍心,只好道:“回了府你自己与父亲认错去。”
陈浩安一听这话,急地差点跳起来,大吼道:“父亲知道了?”
旁边传来秦林幸灾乐祸的笑声。
陈浩宁不去瞧一惊一乍的陈浩安,只走到秦枫与秦林二兄弟面前,客气又疏远地道:“原来秦家公子也都来了。”
秦枫摆弄了下衣袖对着陈浩宁一作揖,礼貌地回道:“同伴出游,不料天降大雨,故在此停留。今日着实是我相邀了府上二位公子,此时惹出风波,还请大公子您别见怪。”
陈浩宁摇摇头,望向秦枫直白回道:“我府上人未见二弟与五弟回府,又想着突然下起这倾盆大雨来,定是被困在路上。故而雨一停,家母便遣我出来寻他们,如今马车人手都是现成,不如我先让家丁送你们回去吧?”
秦枫见到陈浩宁句句好言,惦记着搁在心中的事情,正想开口套些交情的时候。对面的陈浩宁似是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伸出手轻轻一摆,语重道:“今日着实是念在令尊与家父同朝为官的交情上,所以才做此安排。秦大公子切莫多想,之前贵府所说之事我府实在爱莫能助,也请贵府不要再花心思在鄙府上。”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陈浩宣。
陈浩宁说话直白干脆,一点争取的机会都不留给秦枫。
听者表情讪讪,他身后的秦枫早就沉不出气,不满之色尽显脸上。秦枫心里虽不悦,但面上却又只好对着陈浩宁回道:“在下明白。”
陈浩宁“呵呵”一笑,转头道:“阿生,让车夫送秦家公子回去。”
“不必!”
陈家的小厮还未应下话来,秦枫就先开口拒绝了,见陈浩宁转头望他,就道:“夜路难行,何况在下已经在这儿安排好了房间,就不麻烦陈大公子了。”
陈浩宁并不强邀,只淡淡点了点头。
秦林心有不满,于是嘀咕道:“小心路上又下雨。”
秦枫听后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就对陈浩宁道:“那我们先回屋了,几位好走!”
后者只是颔首。
秦枫走了几步,等见到一直立在旁边不语的子默,停步奇问道:“子默,你是与秦府的车队一道回去还是在这宿上一宿?”
子默温和的目光扫向站得大堂里满满得众人,最后却是抬头望眼在二楼扶着栏杆的薛如锦才低眸对秦枫答道:“还是在这宿上一宿吧。”
秦林一听,乐道:“对啊,子默大哥,天色有些阴晴不定,路上不太安全,咱们还是晚些时候再走吧。”说话却有意无意地看向陈家的众人。
见三人要回房,掌柜的忙热乎地在前方引路。
现在大堂里的两方人马很明显是有过节,而且看阵势都不简单,等下若是较量起来,自己还是早些退下的好。掌柜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这小客栈随他们尽管闹去,本来生意也惨淡得快要关门,若是惹出点事情来,自己最后得上一笔银两就好了。
看这两家,都不会是吝啬小气之流。
等秦枫几人离开了大堂,陈浩宁才将目光看向薛府的护卫们,走到陈浩宣身旁拧眉道:“你又给家里惹事了!”
语气冰冷,识眼色的人都听得出陈浩宁并不待见陈浩宣。
上方的薛如锦自陈浩宁踏进大堂的一瞬,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听着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观察着他的每一个步子,做的每一个动作,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方才他的目光掠过自己,却陌生到极致,冷漠到极点。
还有他对秦家公子的态度,那说话的语气,不留情面的拒绝,都与以前很不一样。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薛如锦在心底不断地问着自己,耳边却传来银杏的声音,“董妈妈,姑娘听到外面似是有打斗声,让奴婢出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薛如锦转过身子就见到银杏正低头恭敬地问着董妈妈,但眼神却偷偷地瞄向自己。
董妈妈见薛如锦转身,就不想顾银杏,随意摆手道:“你回去跟二姑娘说,让她早些就寝,不要出来。”
银杏见董妈妈似是火气不小,一刻都不敢停留,连忙福了身退下。
“姑娘,回屋歇息吧?”
董妈妈心有郁结,方才夫人就差自己出来问为什么会如此吵闹。如今不防连五姑娘都走出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这么都双眼睛看着,老爷夫人那就是她想瞒也瞒不住。
姑娘她自然是不会有事,可等会自己回屋该怎么与夫人交代?
薛如锦见她苦着一张脸,也不好再为难她。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再闹下去对两家都没好处。低头又望了一眼熟悉的他,见他正专注着教训着陈浩宣,嘴唇一张一合地不停,目光始终未曾往上瞧一眼。
“嗯,不过下面的事情可是要有劳妈妈了。”薛如锦笑着道,目光中似是含着些不好意思。
这薛如锦的眸中深意董妈妈是没有瞧见,但听到这小祖宗肯回屋了心里真是谢天谢地,边帮她开门边道:“奴婢晓得,姑娘不必操心,您可千万别出来了。”
“好。”
薛如锦轻轻应道,待走进屋子背对着房门,两行清泪才不可抑制地流下,她的宁哥哥…她的姐夫。
第11章 偷马贼
薛如锦回了屋子,一个人坐在烛光下,外面的事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她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脑海中来来回回都是以往在平易王府与宁哥哥数年来的点点滴滴,心怎样都无法平静。
过了不多久,白芍与白英推门进来。
薛如锦便在她们二人的侍候下上了床,由于客栈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外面连榻都没有安置一张,故而薛如锦今夜并没有留人。
一开始二人是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但想到二楼上住着的都是在自家人,且下面木梯那整夜也都安排了人守着。最关键的是,姑娘睡眠沉,半年来除了偶尔做梦醒来,平时都不会唤人进屋。
白芍白英抬眸又见薛如锦此时表情凝重,眉宇间似是有化不开的烦恼,所以再三考虑,最终便乖乖退了出去。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薛如锦的睡眠一直很浅,每每午夜的时候,就算是听到外面的蝉鸣声,她也会醒来。
前世里生命最后一刻的那幕情景,她忘不了,也不敢忘。最最让她伤心的除了宁哥哥,就是綝儿。
她们是亲姐妹,她至今无法相信她会对自己下那样的毒手?
落綝是父亲的姨娘所出,但因为姨娘早逝,故而自小就被抱在母亲身下抚养。
自己与她从小关系亲密无间,六年前母亲病逝,外祖母平易王府老夫人王氏思女心切,又恐她在柳州无人照顾,便派人将她接至燕京。本是接她一人,但因临走时八岁的落綝死抓着她的衣袂哭泣,一声声“姐姐”、一句句“你不要丢下綝儿”地唤着说着,就是不肯放自己离去。
后来就是连陈府的仆人都看不下去,有年纪长的老人开口发问,自己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她也是母亲的女儿,能不能将她一起带去?场面僵持不下,故而队伍只好停留几日,来人又传了消息回燕京,很快王氏便允了。
此后,她与落綝二人便一同到了繁华的燕京,住进了那精致奢华的平易王府,与陈家的姑娘一起读书识字。
其实陈府的人对花家的情况并不清楚,一直以来都认为落綝也是母亲的女儿。当自己与妹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綝儿又害怕因为她不是母亲的女儿便会被送回柳州,所以自己六年来一直都没有再提过,她也怕与綝儿分开。
在平易王府的六年,虽然生活吃穿用度都比在柳州的时候好很多,但是人却失去了自由。她因为寄人篱下而必须处处低调藏拙,时刻压抑自己的情绪,伪装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但好在她有真正的亲人在身旁,綝儿总是陪着自己。而且每每想起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宁哥哥时不时的一个关切眼神,一句柔情问话,她就觉得怎样都是值得的。
躺在床上,薛如锦想起以前在平易王府与綝儿一起被浩安捉弄,被那个人欺负的之后都只能闷声不吭,私下里二人一道诉苦的场面,心里真是百感交集。烦躁地翻了个声,薛如锦却觉得更是闷热,心思怎么都定不了。脑中极力地压抑着自己不要再去想綝儿,可记忆却似打开了闸门一样涌出来,任她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最后,薛如锦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听到外面道上的动静与说话声,她才猛地睁开眼。
难得一夜无梦,薛如锦坐起身子掀开床帐,发现白芍与白英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旁侯着,而香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意识到许是时辰尚早,透过薄薄的纸窗看向外面,天依旧黑蒙蒙的,这个时候也不会有行人上路吧?
掀了被子下床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纸窗,初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微寒的,让薛如锦忍不住伸出胳膊环抱胸前。太阳还没有升起,远眺过去,对面的竹林前并无动静,只有偶尔有风吹过,让满片竹林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嘘,叫你别这么大声。”
薛如锦刚想转身回去,就听到下方听到有男子的低语声。低头定睛寻找一看,见正好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客栈西面的马棚前。薛如锦好奇,闭了眼又睁开,借着东方传来的微弱光芒,又适巧见到男子转身面朝东面,仔细才辨别出了原是昨夜在大堂里见到的二人。
一个是那个穿了宝蓝色丝绸的贵公子,旁边那个个子稍矮的,想必就是他的弟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