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修颉颃刚从帝都特展回来,这次的课就没有按照教程上,而是围绕两个特展:历代青绿山水画特展和赵孟頫书画特展,探讨了中国山水画由设色山水到文人水墨画的发展。
“中国山水画是艺术史上的一个特例,先有南朝宗炳的《画山水序》,尔后到了隋唐才开始出现设色山水画。也就是说山水画的起源,是先有画论后有山水画的,理论先于实践将近一两百年,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修颉颃上课除了传播硬知识外,也会表达自己的感悟和理解,“所以我时常想,我们在刚认识一个新朋友时,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与之有了联系。我们在当下并不知晓,待到时光流逝,用历史的眼光去发现,才会看到其中有趣的一面。”
“《画山水序》篇幅不长,但在绘画理论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全文虽然是在品评山水画及其意义,但更多的是通过对山水画的描述来表达思想观念。即南北朝玄学大兴时,君子反儒家规范、崇尚无为,和亲近佛学、寄情山水聊以修行的精神。全文充满了佛学唯心主义色彩,以佛学观点论证山水之美,提出君子应以游历山水作为修行,倘若年纪大了,不能游山玩水了,那就在家画山水画,一样是修行。”
为了帮助学生理解,修颉颃举了个例子,“好比你喜欢一个人,若是接近不了她,那就把她的照片设为屏保,那每天看也一样很满足。”
坐在前排有个女生举手提问,“那画山水画就和追爱豆一样咯?”
修颉颃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终极目标的自由,君子以道德修行为追求,你把爱豆当追求,那么君子画山水画陶冶情操,你支持爱豆也是完成终极目标。”
教室里一下哄笑起来,有个男生举手问,“修老师,那你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修颉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所认为的终极目标是,当我生活的世界全部崩塌,我所信仰的观点全部覆灭,在那时依旧可以支撑我继续生存的,才可以称之为终极目标,它必须超越有限、追求无限,最终达到永恒。”
“那是青铜器了吧!”学生们都知道修老师最擅长鉴定的就是青铜器,“您最喜欢就是青铜器了!”
修颉颃摇了摇头,“我最喜欢的不是青铜器哎。”
“那是什么啊?青花瓷?山水画?”
“是一个人。”修颉颃微微笑起来,此时此刻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看见她心中就有无限欢喜。他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而星星里都是她明亮的脸。
饭爱豆的女生说:“修老师,最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不是喜欢了,而是爱了啊!”
“还不是爱。”修颉颃一丝不苟地说,“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爱是有生命,有韧性,也有力量的,是彼此在困境中都坚信希望,在绝望里也不曾放弃,在世界崩塌之时也不愿彼此分离,只有那样才是爱。”
“那修老师您还不爱那个人吗?”女生有些失望地说。
他很老实点头,“但我期待将来我会爱她,她也会爱我。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宋儒儒坐在教室的后排,但修颉颃的目光却离她那么近,仿佛每一眼都深深地看到了她心底最深处,那里曾是空无一人的荒原,如今却开出了一朵小花,不像玫瑰妩媚动人,也不像百合高雅完美,只是一株平凡的小花,静静地在荒原上开着。
喜欢没有那么容易,爱也没有那么简单,打开一个人的心需要时间,走进去摸索亦要花心思,最后即便留下也要小心翼翼不让那颗心受到一丝伤害。
那么艰难,那么不易,却还是让人无限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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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老师说了,爱没那么简单要经历磨难,然后就有了磨难,嗯!求难得难呢!
61,不是左边……是右边……
PART61
下课后,宋儒儒刚起身,修颉颃就叫住了她,“我们下午还要去电视台,一起走吧。”
宋儒儒点了下头,从后排挪到了第一排先坐着。修颉颃把电脑和教案收拾好,背好双肩包走到她面前,“我好了,走吧。”
“我饿了。”宋儒儒坐着没动,一早起来就上课早就饿了,可现在又没到午饭时间。
“那我们去吃早饭吧。”修颉颃说“我认识一家店馄饨特别好吃。”
“有杂粮煎饼吗?”宋儒儒抬头问他。
他点点头,“有的,煎饼也好吃。”
宋儒儒想吃煎饼很久了,拎着包就站起来,“那去吧!”
修颉颃带她去的店在一处老小区的后门,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修颉颃点了两碗馄饨,又给宋儒儒买一个煎饼,双份脆饼加火腿肠,多海带多辣椒,他自己加了一个蒸饭包油条。
这家店的煎饼做得确实不错,宋儒儒一口咬下去满口留香,“哎,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啊?”
修颉颃抬手指向小区最后一栋三层的一户窗户,“我们原来住在这里,上大学后我们才搬家走的。”
“哦,那难怪了……”宋儒儒咬了一大口脆饼,甚是满足,“是边尧带你来的吧。”任她怎么看,修颉颃都不是一个会找美食的人,加上他是跟着母亲来的边家,肯定是边尧熟门熟路。
“不是的。”修颉颃说,“是我发现我妈每天做的早饭都是从这里买的。”
“……”
“其实我妈不怎么会做饭的,但她想让边尧和边舜感受到母爱,就每天早起半小时下楼买好早饭,再用家里的碗装好,他们兄妹一直以为每天早上吃到的是爱心早餐。”修颉颃的耿直不分亲疏远近,对待自己的亲妈也一视同仁。他的性格是不怎么会撒娇的,边尧和边舜就不一样了,他们特别缠孟秋,于是双方都得到了满足。
“那他们吃不出来?”宋儒儒诧异地说。
“人有时候会被自我情感迷惑的。”修颉颃说着摇了摇手里的蒸饭包油条,“就像蒸饭和油条一样,如果将它们分开吃就不觉得好吃,合在一起就觉得特别香。即便是买来的早饭,只要有人提前为你准备好,多了一份自我情感那就不一样了。”
自我情感宋儒儒也有,而且还挺严重的。如果说边尧、边舜兄妹的自我情感是添加型,那宋儒儒就是删减型,她会不自觉地对已有的感情淡化、回避甚至是否认。因为边尧和边舜是渴望得到,而宋儒儒更害怕失去,所以她很怕承认自己在乎一个人,依赖一个人,甚至是需要一个人。
因为被在乎的人才是主动方,可以把控要不要给予回应,而在乎的人却是被动方,只能等待对方给予回应。他们俩的关系里,宋儒儒曾经是毫无疑问的主动方,现在就……一言难尽了。
老板将两碗馄饨端上桌,宋儒儒舀了一勺辣椒搅拌,红油在清汤上星星点点地漂浮着,红红绿绿很是好看,她再次启动回避技能,跳过关于自我情感的问题。“你们一家倒都挺有趣的,不过我还不认识你妈妈呢。”虽然孟秋在C大教书,但她到本科教英语时宋儒儒已经本科毕业了,所以并未碰面过。
“我妈啊……”修颉颃想了一下,“就是我在节目上说,要强,要事业,唔,特别想做个好妈妈,现在也实现了。”
宋儒儒喝了一口热汤,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你在节目上说的,你爸爸去世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修颉颃的馄饨没有加辣油,他却低着头一直搅拌,隔了好一会他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因为意外去世了,他留给我最后的话是一句骗我的谎言,所以我之前对于撒谎这件事很抗拒……”
他简单却又清晰地将往事说出,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一点情感的渲染,好像所有的悲伤都已经耗尽,留给如今的只有伤疤和烙印,不会再绝望恸哭,也不会消极回避,只是一个旧日伤疤,轻轻抚过时只隐隐作痛,若要揭开才会血肉模糊。
宋儒儒很难通过只言片语构想出完整的故事,但越是单薄的文字越发有力量,生与死足以击碎一切矫情的呻吟,在生命面前小情小爱都变得很可笑。就像修颉颃说的那样,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见钟情也好,心心念念也罢,都只是喜欢而已。
喜欢是无时无刻都可以有的,但爱必须经过锤炼,没有过绝望,没有过无可奈何,没有过不顾一切的坚持,那都不能称之为爱。
他说着有些笨拙地笑了一下,“现在我想明白了,也不会再纠结真假了。但其实我还是不太喜欢撒谎,只是……我好像更喜欢你一些。”
真假的黑白世界他很喜欢,但是只要里面没有她,那他宁愿放弃。
修颉颃的个人专著里要是再添加一本他追妹子的记录手册,那应该销量奇高,书名就叫《恋爱死穴》。他这一路走来简直是步步死胡同,招招致命伤。除了半夜读书,强行选课,现在还多了一条——早餐铺表白。
男拿蒸饭油条,女吃杂粮煎饼,面前是两碗红油小馄饨,这画面足以扼杀无数少女心。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宋儒儒该说点什么呢?
她只能端起自己的馄饨碗和他的碗碰了一下,“嗯,干了这碗馄饨吧。”
修颉颃早已习惯了表白得不到回应,默默碰碗后他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你以后喜欢我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她又咬了一口煎饼,这家煎饼里的海带很好吃,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被动方宋儒儒决定也稍微主动一些,“可以告诉你的。比如,你耿直的时候,并不那么讨厌。”
“不讨厌的话,会有一点点喜欢吗?”他凝视着她,全然不顾周围的环境。
早餐铺里热闹的食客三三两两,汤锅的热气雾蒙蒙的,辣油和酱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他们的话题与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意外的真实感。
没有浪漫的情调,也没有盛大的宣誓,没有刻骨铭心的台词,也没有感天动地的场面,只有质朴到不带一丝杂质的感情,天真又纯粹。
要不要告诉他呢?宋儒儒犹豫不定,是不是应该先算一算呢,可还是应该听从自己的心吧,这样日后才不会后悔啊。就算他们八字不合,那也并不影响她的主观情感。就好像都知道火锅烧烤对身体不好,但嘴巴就是想吃呀!
她放下汤勺,抬起手来,竖起拇指和食指上下比划,“大概有这么……嗯,没这么多……还是有点……应该是这么多的……”
修颉颃睁大了双眼等着她估值,也在等她说出后面的宾语。
可喜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宋儒儒手一抖,拇指和食指啪叽一碰,估值瞬间归零。
修颉颃傻了。
宋儒儒拿出电话一看,竟然是月真师傅的号码,她有些疑惑地按了接听,“喂?师傅……”
修颉颃坐在一边,低着头模拟方才宋儒儒的估值动作,这么多是多少啊?是多好还是少好呢?要是喜欢那当然越多越好,要是讨厌那还是归零吧。
接电话的宋儒儒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方才还红润的脸颊瞬间褪色,“好,好,我马上来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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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给宋儒儒的是照顾月真师傅日常起居的小尼姑,说今天一早月真师傅看后山的板栗熟了,拿着竹竿就去打板栗要寄给宋儒儒。清早山上露水重,月真师傅近年来心宽体胖,上了年纪动作也不大灵活,一不留神就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后脑勺磕在青石台阶上,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庙里的小尼姑们七手八脚把月真师傅抬下山,先去了山下的诊所,哪知医生一看说脑出血要开颅手术,让她们赶紧叫120往C市的大医院送。现在人是送进C市第一医院的手术室了,但小尼姑慌得不行,连忙打电话通知宋儒儒。
修颉颃这次没有再开20码了,一路都小心谨慎地飞速超车,每次超车后还会默念一句,“对不起,我赶时间……”
车子刚在医院大门口停下,宋儒儒就已经开门跳下去,径直往里面冲。修颉颃赶紧找了个车位停下,快步追上她。
进了急诊大厅,宋儒儒抓住一个护士就问,“刚才有个尼姑被120送来,从山上摔下来撞到头的,现在在哪里?”
“啊,尼姑啊,还在手术室呢。”护士一听尼姑就立刻想起来了,“前面走廊往右转,走到底就是了!”
宋儒儒说了声谢谢就往前跑,跑到走廊转弯处,紧跟在她身后的修颉颃看见宋儒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腿就往左边跑……
修颉颃赶忙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跑反了!这是左边!不是右边!”他因为着急也提高了语调,哪知这一声低吼却像铁锤般狠狠砸在宋儒儒的脑袋上,她骤然失魂,像被丢进了冰窟里似的。
修颉颃见过宋儒儒生气暴怒,也见过她伤心难过,可这样惊慌失措还是第一次。那样坚不可摧的宋儒儒,像只如临大敌的小兽,竟然全身都在颤抖,冰凉的汗水顺着她的额角往下流,她惨白的嘴唇颤动着,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我……我不知道右边在哪……”
“宋儒儒,你怎么了?”修颉颃扶住她的双肩,她却犹如一片落叶站都站不住,一下瘫软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要去右边的……右边有电话……失火了要打119……受伤了要打120……不是左边……是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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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椎病真的痛到不行。。。。明天去医院,停更一天,后天恢复正常,(。?_?。)?I’msorry~
62,你是扒了我衣服摸的
PART 62
宋儒儒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带着星星发箍的小女孩,坐在音乐厅后台啃一只大肉粽子。那天是端午节,中午的时候宋佳宁带她去庙里看望月真师傅,月真师傅给了她两只甜粽子,宋儒儒不喜欢吃甜粽子,捂住嘴不愿意吃,嚷嚷着要吃板栗肉粽,宋佳宁不肯惯着她,便对她说要是不吃就饿着肚子吧。宋儒儒也倔,不给板栗肉粽就当真饿着肚子不吃饭。
午饭后他们从山上下来,宋佳宁就要去工作了。宋佳宁一向不带女儿去工作的地方,年初她换了新工作经常要去音乐厅,偶尔赶上周末幼儿园放假,她也只领着宋儒儒走到路口,在小卖部买上一根棒棒糖,就把女儿送去附近的托儿中心了。
那天是端午节,托儿中心也休息关闭。宋佳宁没办法,只好把女儿带去了音乐厅。午后乐团就已经在前台开始练习了,没人注意到后台多了一个宋儒儒。
宋佳宁把她领到一间堆放乐器休息室,叮嘱她不要乱跑。宋儒儒点点头,从小背包里拿出一本童话书就自己看书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宋儒儒开始饿了,可妈妈一直没回来,她也不敢到处走动。又过了一会,走廊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爬上休息室的沙发向窗外看去。原来是有两个叔叔走了过来,他们说说笑笑的,一个又高又瘦,一个矮矮胖胖的,胖叔叔手里还拎着一袋香喷喷的粽子,光是闻气味宋儒儒就知道那是板栗肉粽。
高个叔叔一转头,恰好看见走廊窗户里探出的一个小脑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袋粽子,小鼻子还一嗅一嗅的。“叔叔,你的粽子是板栗肉粽吗?”
“哎哟,你这孩子真聪明啊。”胖叔叔笑眯眯地举起袋子,“你想吃吗?”
“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宋儒儒小时候除了左右不分外,那是相当的机灵,“所以我们得认识一下。”
高个叔叔笑起来,左右打量了她一圈,“你该不会是宋佳宁的女儿吧?”
“哎?你认识我妈妈呀。”宋儒儒见对方说出自己妈妈名字,眼睛都亮了,“那我们就不是陌生人了,你可以给我吃粽子了。”
胖叔叔也跟着笑了起来,拿出一个粽子递给她,“还热的,你赶紧吃吧。”
宋儒儒从窗户里伸出小手接过硕大的肉粽子,热乎乎的还有些烫手呢。高个叔叔则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绿豆糕递给她,“呐,今天是端午节,你还要吃绿豆糕的。”
宋儒儒不喜欢吃甜粽子,但是绿豆糕她是喜欢的。“谢谢两位叔叔!”她奶声奶气地道了谢,缩回了窗户里。
矮胖男人问高个男人,“宋佳宁就是在前台忙前忙后的那位助理?”
“嗯。”高个男人点了点头,“她是个单亲妈妈挺不容易的,虽然不是音乐专业出身,但她挺肯学也肯吃苦。”
“好女人不常有啊。”矮胖男人叹息了一声,“你看看我,老婆还给我带绿帽子,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那你还有心情来听音乐会。”高个子男人揶揄了他一句。
“书记让我来学习。”矮胖男人叹了口气,“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咱们村音乐厅可比这个厅大两倍!不!三倍!书记让我务必把您请过去!”
他们边说边走,声音与脚步声一起渐渐远去。宋儒儒坐在沙发上啃粽子,肉粽子可真好吃,板栗也好吃,比绿豆糕更好吃!
但是高个子叔叔长得更帅,宋儒儒决定给他的绿豆糕多加二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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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醒来时,空气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她很讨厌这个味道。因为她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那天,周围也都充斥着这股味道,对她而言气味并不是刺鼻,而是一种掩盖死亡的冰冷。明明是那么难过的事,却也因为这股气息变得冷酷无情。无论对当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一切都是生死有命,旦夕祸福罢了。
可倘若一切都是命运,是不是连难过和悲伤也是不必要的?可失去就是失去了,怎么能用一句都是命来解释呢?二十年的孤独岁月,让她如何用一个“命”来释怀?
她捏了捏酸疼的眉心,又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干呕了两口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撑起上半身想下床,一时天旋地转。
病房门开,修颉颃拿着两盒药走进来,“你醒啦?”
“我师傅呢?她怎么样了?”宋儒儒急切地问他。
“手术已经做完了。”修颉颃扶她靠在床上,“后脑勺血管破裂引起颅内出血,出血压迫周围神经组织导致脑补供氧不足,打洞引流后现在已经止血,只有少量淤血残留等着慢慢吸收就好了。”他仿佛是知道她的担心,所以将相关信息背得很是熟练。
宋儒儒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是一阵恶心上涌,她不解地问修颉颃,“我为什么一直想吐啊?”要不是她一直单身,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难道她因为单身太久,已经可以自体繁殖了吗?
“哦,医生给你打了镇定剂,会出现恶心呕吐的反应。”修颉颃举起手里的两盒药说,“你这两天还需要吃药。”
“为什么给我打镇定剂?!”在宋儒儒的认知里镇定剂都是给极度狂躁的人打的。
修颉颃在床边坐下,低着头静默了一会才问她,“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宋儒儒回忆了一下,他们一起吃早饭突然接到电话,她疯了一样地往医院里冲,然后眼前一黑,她的记忆也跟着断片了。“我做了什么?”
修颉颃为难地望向天花板,说假话很痛苦,说真话也可能会被打,这题太难了。但修老师为人师表,必然要道德第一,况且耿直是他的标签,人设不能崩。
“你先是坐在地上哭,然后我就去拉你,结果你就把我扑倒了……”他说着耳根一点点变红,白净的皮肤像沾染了胭脂似的,“你问我哪边是左,哪边是右,我就告诉你了,你还不信……非要摸我胸口,和我说有心脏的是左边,没有心脏的是右边……”
“……”宋儒儒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问他这件事了,但修颉颃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还去捏我的腰,说捏了会疼的是阑尾,阑尾在右边……”
“就算我问你左右,也不用给我打镇定剂啊!”宋儒儒不高兴地说,“摸你几下你能少块肉?再说你不还穿着衣服么!”
修颉颃舔了舔下唇,微微垂下头抬眼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染上了羞涩的粉红,“你是扒了我衣服摸的……”
宋儒儒静默了三秒,扶着把手下床,“我去看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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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月真师傅还躺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虽然她出血量不大,引流手术也很成功,但毕竟是脑出血,颅内手术的不定因素很多,术后并发症和后遗症也都难以预计,所以病人越早清醒越安全。
病房里月真师傅圆圆的脑袋上带着白色的网格头罩,一侧的后脑勺上贴着纱布插着引流管,惨白色的脸庞和纱布几乎是一个颜色,引流管中血红是整间病房唯一的色彩。
小尼姑问宋儒儒,“月真师傅要不要紧啊?”
“师傅不会有事的。”宋儒儒虽然嘴上安慰她,其实自己还是很紧张的,尤其是月真师傅此刻还昏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修颉颃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他默默走出去,找了护士打听周围哪里有素菜馆,先去给她们买午饭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宋儒儒和小尼姑两人依旧趴在玻璃窗上一动没动。修颉颃想,月真师傅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他其实没有很了解过宋儒儒的背景,因为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喜欢上她,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本身,无论是什么使她成为她,他都是喜欢的。若是宋儒儒主动诉说,那么他很愿意去倾听,同样的宋儒儒若想了解他,他也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