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也没搭理,“音乐教室在哪?”
音乐教室在图书馆四楼,这个设计真绝。
我一边下楼一边大致浏览了下目录,然后重重合上——很好!我好像没一首会!打道回府!
刚欲转身,就看到简皓正慢悠悠的靠这边走来…心思一转,他学号就在我前头一个,没这么快轮到,人就接着凑了上去,拍拍他肩膀说,“简同学啊,咱俩团结友爱一下吧,”然后眨眨眼,“教我唱首歌!”
“…”他眼里终于浮现了些不可思议的情绪,随后勾了勾嘴角,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根柱子给他靠,接着又摆出魅惑众生的姿态,斜斜地看着我,“茉莉花同学,通常跟我友爱的女同学,都表现为另一种形式。”
…听出来了。
年纪轻轻的尽不学好,调戏长辈是不对的!我耸耸肩,那天我是不是以为他并不坏来着?
“行吧,今儿起,简同学你还是当我不存在吧。”我就是那浮云啊轻烟。
不料他突然一把拽住我手臂,将我整个人往他那边使劲一拉,我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他胸膛…确实比一般小孩来得结实些,还没来得及喊痛,他已是身子一转,单手自我耳边擦过,抵在柱子上。
我被迫紧贴在柱子上,顺势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被困在他胸前,带着烟草香味的气息,瞬间笼罩着我。
“我若说不呢?”他蓦地添了又几分玩世不恭。
“啪——!”我音乐书当即冲他后背拍了上去,其实我想拍后脑勺来着,身高矮了,手够不到。自然也没脸红心跳这一出,接着掐了他手臂一点点肉——我捏~
一看他冷笑着拧着眉头瞄我,我猛地弹了他眼皮一下,再狠狠踩他一脚,然后趁他吃痛闭眼,一溜跑开,妈的,被我老公知道,我以后还要不要上学了?
啧,这人年纪大了,明明是个陌生小孩也会产生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我索性也懒得客气,“没别的你赶紧上去,这次也留级吧,眼不见为净。”
说完我就揣着书本找教室去了,了不起给老师唱首流行歌曲。
**
图书馆是小建筑,一共五层,一二楼为阅览室,三楼美术室,四楼音乐室,五楼外借室,结构还算合理。
刚到教室门口,传来的曲调异常耳熟,我心一乐,琢磨估计是刚才随便看看错过了重点,就敲门进了教室,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就坐到最后一排继续翻书。
唱完了就能走,眼看唱完一个走一个,我默默准备妥当,就瞥见音乐室的大门被一掌推开,一个挺拔身影门神一样耸在门口,阳光在他身后绚烂了一地。
然后剩下的小猫三两只皆惊奇的瞪大眼睛,演唱中的同学一句高音没上去,硬生生地卡在那里 ,就看见这么多的空位,简皓同学不偏不倚的朝我走过来。
咦,手臂不痛了?眼睛不痛了?脚掌也不痛了?
“噔噔!”老师用钢琴提醒着走神的某同学。
我也顺带拉回心思,见他坐下,屁股也没挪开,继续默默练习我的《青春舞曲》,这歌名我确实不认得,但歌词熟得不得了——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我听见了。”
见他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我随意搭了一句,“什么?”
“眼不见为净。”
“哦。”
他轻哼一声,嘴角突然衔起不以为然的笑,“平行符号都不知道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小兔崽子,我就不理你。
“英语课你也在发呆吧。”
“…”他不是在睡觉?我咬牙。
“物理课你还无聊到扯自己的眼睫毛。”
“…”我蓦然一假笑,挪开十公分,奶奶的,正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我根本没办法反驳,哦,那受伤的自尊。
“留级的人会是你吧…”死小孩还不放弃,属于他的烟嗓子,说起来话哑哑的,轻易模糊了他的年龄。
“留级两次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我深吸口气,顾不上气质,竟然忍不住和这个毛孩计较起来。
他轻轻往椅背靠去,一副惬然的姿态,“唱什么歌?”
“后面同学安静点!”音乐老师突然忍不住开口。
我没开口,食指抵嘴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眼看着又走了一个。余下的同学居然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频频回头偷看我身旁这不速之客。
仿佛他的出现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再瞄一眼,他居然又阖上眼睛,像是闭目养神去了,然后呢?我呆会挖个鼻屎,他也会看在眼底?
罢了,我又挪开十公分。
别的那样呦,别的那样呦,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简皓。”
老师突然就叫到简皓的名字了,我余光瞥见还有几个人正躲在窗外探头探脑的偷窥。
简皓慢慢睁开眼,然后懒懒笑了笑,就站起来朝老师走过去。
“选什么歌?”那老师看起来年轻,面对帅小伙也没忍住瞄了一眼。
他勾勾嘴笑,“《茉莉花》。”
该死的,我肚子突然一阵绞痛。这歌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歌词我绝对滚瓜烂熟…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
第 15 章,第 16 章
15.
噢大哥,你年纪太小,恋爱太早,这样不好。
只是,我想了想说不定人家只是在找找乐子,也没啥姿色啊过人之处让人家用光的速度看上我。恰巧老师钢琴键一按下去,掩盖住我肚子突然发出的咕噜声,随之额头虚汗微渗,猛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某种冲动已经呼之欲出…
啊,世上最悲剧的事情,是考试的时候拉肚子!
眼看快憋不住,想起刚刚上楼的时候瞥见拐角处的洗手间,当即招呼来不及打,也来不及欣赏简皓小哥的悲壮演出,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憋憋憋到洗手间,终于…污秽之物x出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妈的,回家我不剥约翰一层皮,老娘莫丽华三个字倒过来写!
完事了我摸摸裤兜…
…
…
世上比最悲剧更悲剧的事情,是拉肚子的时候没带纸…
我当即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唯掩卷纷飞黄叶里,一行清泪向心头…T^T
学校这旮瘩地方,绝不可能配备草纸,刚刚音乐书太急没带,至少也能派上用场,反正让我做出“干干净净走出去”之外的选择,绝、不、可、能!
真遇上这种状况…
问:怎么办?
我决定守株待兔,坚守一切可能性。这么大的洗手间搁这儿没理由不上,对吧。
“请问有人吗?”
有纸巾吗…没人也吱一声吧…我蹲着蹲着脚有点麻,现在小腿肌肉硬得像钻石。站起来姿势太猥琐,逼不得已老子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老公让他给我送过来,但真等到那个时候…我考虑着双腿的承受能力,不会诈尸在这里吧…-_-!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双手从半人高的门递进来,活生生把我二十几年来坚韧如磐石的心脏吓得崩出条裂缝来。
好在那小手里头握着救命稻草,稍微分散了我的注意力,随之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轻轻地打破了寂静,“给。”
T^T…大恩大德,来生再报!
折腾之后我几乎是攀着墙站起来的,刺痛刺痛的麻意,从脚底一直渗透到我脑神经,打开门想说声谢谢,那女孩正有些不自然的掩了掩鼻子,见我出来,就一句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我以乌龟的速度慢慢挪出洗手间…
一拐角简皓那小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心里一个疙瘩,那小姑娘已是蹦蹦跳跳的凑上前去,一副完成任务讨糖吃的模样。
回头简皓一声未吭,一个眼神就令她又灰溜溜一肚子怨气的改变方向,侧头瞪我一眼,就走了。
我瞅了瞅安静的校园,心里想着这么久了,居然还没下课…
“已经上课了。”
他像是知我心中所想,突然勾了勾嘴角,然后以一种磨人的速度,慢悠悠将我从头打量到脚。
我因那□裸的视线感到有几分不自在,突然板起脸,也懒得拐弯抹角,“小孩,我对你这家伙没兴趣,OK?”然后咬牙忍受那千万只蚂蚁在体内嗞溜打转的酥麻。
发现音乐教室的门已经关上,难不成下午就我们一节音乐课?加上已经学期末,各类娱乐项目已经半休止,难怪没人…
他竟也不嘲笑我自作多情,斜斜朝走廊上一倚。
四楼以上,是湛蓝色的天空,阳光在侧,四楼以下,是远视野的操场,碧树葱郁。
一举手,一投足,骚包尽在不言中,此刻仿佛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衔着笑,“不需要我过去扶你?”
我白他一眼,转身下楼,这下好了,歌没唱成,还把腿弄瘸了。
这次后劲确实有点大,但走两步倒也舒缓了一些,将就着下楼,他却是跟了上来,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一只烟,夹在左手中把玩。
拐弯时,我余光恰好瞥见,不用来夹烟的那只手,比我想象的灵活,白色烟身在除大拇指之外的四个指尖灵活游走,竟徒添熟悉感,就像是以前谁在我眼前把玩过一样…思绪莫名几分飘远。
那个他,在与青春相悖的旅途中愈行愈远的时候,我也曾对着那落寞的背影欷歔来着。
叹了口气,没忍住开口,“少抽两根。”
不过男孩都厌恶说教,像那个人,就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茉莉花啊,关你屁事。
潜意思无非是你是我的谁。
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我笑得有几分感慨,没遇到老公之前,我稀罕过那样的家伙,倒也和简皓不同,是个脾气暴躁,嘴巴犯贱,四处惹是生非的家伙,哪里还会给人选择,二话不说直接打开。
但至少在我那个岁数,那样子的家伙,才是个英雄。
果然,他轻嗤一声,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肚子不叫了。”
“…纸还留着两张。”
他不以为然的笑。
“啊,音乐书…”
“都考完了。”
“…”所以我才说留着当纪念,哦对了,“真的不要打我主意,我爸爸很凶的。”
老公也一向讨厌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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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二节课是物理小考,进门只听得见笔在试卷上沙沙游走的声响,整个教室里弥漫着久违的,压抑的,争分夺秒的味道。
我摆脱不了简同学,恰好一前一后的进教室门,不少人听到声响抬头,也有人趁机往旁边偷瞄,物理老师一双冷目横扫千军,接着皱眉看了看我俩,点头特赦我俩进来。
再往前走便瞄到我们俩那干净的桌子上,安静躺着的空白试卷。
很好,我死定了。
“某种物质单位体积的质量,叫做这种物质的…”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用脑,不容易集中精神,一道题目反反复复看还是白看,只能默默轻念,试图找回理解能力。
“密度。”简皓大致见我思考太久,突然开口,瞄都没瞄我一眼。
“…”我掂量了下答案,好像还算合理,默默填上,然后又试探性地继续念,“通常用…表示密度…”念完已是不自觉侧目瞄他。
“rou .”
…肉?我有点茫。
他眉含轻佻,嘴角带笑,眼眸中明明白白写着“就你这水平…”才发现他根本连笔都没拿出来,直接夺过我手中的,写下个“ρ”的符号。
嗯,是好像见过…= =~
眼见他突然懒洋洋地开始在试卷上磨蹭,然后我所不理解的答案,慢慢浮跃在纸上,大咧咧地摊开在我面前,仿佛嘲弄着我的一切…我想了想又摸出另一支笔,目不斜视。
事情是这样的,选择题我还是自己碰碰运气吧,抄答案太伤自尊了,万一抄的答案还是全错的…
一下课我解脱似地往外奔,隐约听到程嘉上在叫我,我权当听不见,一眼瞅见比我早放学候在校门口的老公,觉得心都软了,一股子委屈劲只往脑门上涌。
不过,他们只上两节课吧,这么闷的天,加上他们学校到我们这没多长的路程…来很久了?
蓦地有些心疼他,走过去,也不敢做出太亲昵的动作,死命地揉了揉他头发,才想起下午遭受的罪,“下午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他摇摇头,然后抬头看着我,自然而然与我形成并肩而走的姿势,“刚刚去看了看路况,骑单车不安全。”
我便想起中午随意一说,心里一暖,笑,“没事,你要相信我的车技。”
“车技?”他突然像是看透一切地抬头看着我,认真地,平淡地,问,“三轮车?”
>-<~
嗷,老公你坏!
“茉莉花。”
突然有人唤我,刚一回头,一个黑色背包已是应声向我扔过来,随性的抛物线,不缓不慢的跌入我怀里,条件反射地接住,已见简皓一行人出现在面前。
或许气场问题,同校不少同学都避而远之,但也有避开后忍不住再偷看简皓第二眼,第三眼的小女生,我摸了摸手中接住的背包,是简皓的…
问题的关键是,这是干嘛?
“喂,茉莉花!一起去吃冰!我请客!”程嘉上眨眼就冲了上来,他一向最为热情,当初抓贼的时候,也活蹦乱跳跑在最前头。
简皓倒是没说什么,但把背包扔给我这举措,活像我应该抱着包包小媳妇般跟在他后面跑…
我被他不经意的动作深深囧到了,大哥,我们顶多有个一面之缘,老公已是站稳了脚,从我怀中扯下背包,面无表情地递了出去,也不说话,仅黑色背包悬空在那儿,无人去接。
简皓便瞄了眼老公,本是不以为意的一瞥而过,但宛若物理试卷所演示的振幅,刚摆到一个点,又慢悠悠摆了回去,和他四目交接。
老公以一种不容妥协的姿势站在那儿,平静地,未曾显露过多的任性,对这正太身躯来说,着实过于沉稳。眼里该是写着我心中的对白:我老婆的手,哪能给你提个破烂包。
唉,小时候郊区某山破庙里的算命人,也说我是少奶奶命来着,躲不掉的。
简皓像是又发现某种感兴趣的玩意,浅浅笑,随之就伸了个食指出来,去勾。
我认得那手指…坏的,然而一肚子疑问没发表,那背包带已经溜溜滑出他的手指,掉在地上挺尸。
气氛突然有一瞬间紧张。
简皓这坏坯子,斜斜一偏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睨着老公,故意摆出不良姿势,露出不良笑容,开口是不良的嗓音,“小朋友…”接着眼睛半眯,“捡起来。”
死小孩,欺负我老公!
我还未发飙,老公慢条斯理地调了调挂在他纤细肩膀上尤为过大的书包带,突然轻轻一勾唇,配搭上粉嫩的脸可爱稚嫩得像是误堕凡尘的天使,然后往上一睨,吐出两个字,“幼稚。”
…
明明不怎么有说服力的外表,配搭上神态竟有百分之两百的可信度,杀伤力可见一斑。
我抑了抑卡在喉尖的笑意,程嘉上一行人已是憋不住笑出声来,“茉莉花,你弟弟?”
我但笑不语,低头看了看老公,他突然解下书包递给我,我心甘情愿地接过来,顺带牵住他的手,刚想拒绝邀请先行一步。
“茉莉。”简皓突然叫我。
老公平时也这么叫我,回头一瞥,只见他嘴角扬得更高,任风吹乱他不羁的发型,声音磁性依旧,“我说,”他细细的看着我,笑,“捡起来。”
云淡风轻的调调,夹着不轻不重的…威胁。
老公牵着我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收紧。
亮亮秘密日记
朋友问起我为何还不恋爱,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倘若一定要追个究竟,无非人们常说的,没有感觉。
却常常会不期然想起她,就觉得缘分这两个字其实再简单不过——当你十六岁开始,和一个陌生女孩,无数次擦肩而过。
只是过程和结局没有任何不同,她从不回眸,我未曾攀谈。
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得我。
程浩东大学一毕业就闪婚了。陪他挑戒指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也买下一个,却不知道要送给谁。
锁在抽屉里,换一份等候。
于是,两年过去。
其实不知何时开始,总不自觉地在人多的时候寻觅,觅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的身影。但终归碰上了两年空白,再不曾偶遇。一次次的落空,让我不得不相信,所谓缘分或许走到尽头。日子还在继续,我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二十六岁生日那晚,妈又在电话里催我结婚,我和朋友在酒吧玩到很晚,也有女人上前搭讪,身边人不停起哄,我置身事外,对自己承诺,若再碰上她一次…
这份承诺的结局太突然太美好,所以我才会在酒吧门口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在毫无预警没任何心理准备的那瞬间,心跳像自我有意识般,疾速的跳跃着,甚至握不紧微微颤抖拳头。
若再碰上她一次…
我会走上前,用最自然的姿势,说一声你好。
若再碰上她一次,我想至少,不想再当她眼中的陌生人。
她看起来一副需要帮助的样子,齐耳的短发,娇小可人。她看着身边女孩的眼神,充斥着心疼,最终叹息成无奈。
我突然忘记上一次碰到她时,她的模样,只知道所有的记忆错综交杂,还是拼凑成了她。
有人说,和某个人在一天内相遇是偶然,两次是意外,三次是缘分。
遇上她之前,我并不相信这句话。
老妈去理发店做头发的时候,还指着好些年前的发型杂志上,蓬松得像孔雀开屏般的刘海说,务必一模一样。
她的品味我不予置评,只知道她的脾气容不得我脱身,只能干坐在旁边无聊的翻着杂志等她电头发,那时候理发店里还有五颜六色的塑料小卷,用摩托车头盔一样的东西把人脑袋罩在里头,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
那天理发店很冷清,理发店的师傅闲得直找老妈磕牙,时间过得极慢,慢到足够我把杂志上交友广告的电话号码全都背下来。
她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我的视线,小巧玲珑的,留着一头及腰的秀发,走过我面前时还带着抹淡淡的清香,至今我仍固执的认为,那是茉莉花的味道。
她声音娇娇嫩嫩,然后喊,师傅,给我理个发。
师傅打住老妈的兴致勃勃,应了一声问,小姑娘,洗不洗头?
她腼腆的笑,摸摸头说不用了,在家洗了,省钱,您都给剪了吧。然后拿起老妈搁在理发台上那本旧发型杂志,随性翻了翻,最后指着一个丑得不可思议的发型说,务必一模一样。
我至今仍记得理发店师傅错愕的表情,记得她一意孤行之后顶着那糟糕透顶的发型,对着镜子摆出的乱七八糟的表情,试图凶狠的,不羁的,放纵的,流氓的,还有她终究没有掩饰住的倔强,悲伤和无奈。
老妈这时头发突然冒出白烟,老妈惊恐的放声尖叫,那师傅急急忙忙上前的挽救残局。
她就睁着大眼睛在旁边添乱,问师傅啊,我这头多少钱?
师傅明明顾不上左右,嘴巴倒是精确的报出一个数来,她看着老妈的头发,眼底写着庆幸,然后说,师傅,能不能算少点?
我看我妈因师傅分心而着急得眼底差点没喷出火来,她才识趣地摸出钱,然后没忍住又偷偷摸摸地问,阿姨,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我觉得那个时候她其实问的很认真,不带一点恶意,但很不幸的,惹怒了老妈,数分钟老妈瞪着她离去的玻璃门,说这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哪蹦出来的?韩亮,我可警告你,以后可别给我娶个这样的女孩子回家!
所以我最终决定隐瞒她:老妈,我娶了你口中那个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回家。怎么你也疼她疼得要命?
老妈的发型还是宣告失败,耷拉成战败的公鸡尾巴,去给表妹选发夹。
我提不起兴趣,在门口徘徊,不巧她竟在一墙之外,正可怜兮兮的紧抓着给她穿耳的女人的手臂,说真是无痛穿耳啊?真的啊?不痛的吧!
女人说小妹妹别抓着我,我会紧张。
她才重重呼吸吐气,松开手慷慨就义般,大姐你穿吧!我痛死了也不会找你麻烦的。
哄得女人呵呵的笑,小妹妹你真要穿十四个?大姐我免费送一个。
她苦哈哈的附和说大姐您真客气,然后一脸疑惑,大姐你说穿这么多耳洞会不会透风?
我觉得这之前她该是无忧无虑的,就突然很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老妈在店里边比划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发夹,招呼我说你看看哪个好,但我始终关心的,是她穿耳之前因心里害怕而喧哗不断的尖叫。
胆小鬼。
相信缘分是下午带表妹出门坐公车时,她像只炫目的画眉鸟,在荣华街上踢矿泉水瓶子。匆匆一瞥之后,我坐在公车上想着她,然后莫名其妙的开始微笑。
到后来的第四次第五次…三五个月,才发现世界小得可怜,还是当你记住了一张脸,兜兜转转,是让人迷炫的缘?直到她终于恢复正常的样子,在终于有一天的那一天,以有女长成的姿态再一次擦肩而过。
我才记起某些时候的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