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自问,余墨墨叹息着摇头,‘不管是为谁,他可真是卖命啊!他这号的人物被我呼来喝去,要他出现,他就像超人一样闪到我面前,要他消失,他也‘咻’的一声跟离弦的箭一样。可是就在前天——我的超人好像受伤了,不但没有立刻出现在我眼前,迟了两个小时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想就算是世界末日到来,他大概也不会那样沮丧。’
“前天正是我跟你吵架那天,她的话让我的愧疚感剧增。我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也许是他难过得无所适从了,他脸色阴郁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双臂伸展开攀着沙发边缘,样子看起来很虚弱,应该受了不小的打击。’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问我:‘你见过他这种样子吗?’
“我摇头,‘从来没有,他一向是很暴躁的。’
“她的视线又投向花圃里,‘我也吃惊不小,那时我已经知道了,他提出跟我交往,卖命地学习,这些绝不是为了我。他心里有另外一个人。我盯着他很久才问:你为什么要考那所大学?我看过你填的志愿,其他学校都是在那所学校附近,显然你是为了陪着某个人才制订的万无一失的计划。
他懒懒地抬起眼皮,斜睨着我,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肯定的回答,心突然揪痛了一下,痛过以后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一直很可笑地自作多情。
恼羞成怒的人总会狠毒地攻击对手的弱点,最好是将他置之死地,所以我冷笑着说:真蠢,要是你考不上其中任何一所学校,或者是她没有考上那所学校呢?
他却无所谓地撇撇唇:无论是我考不上,还是她考不上,都不成问题,我不一定非要读书,我可以在她的学校附近打工。总之,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因为——我发过誓,这一辈子我都要走在她旁边。
现在,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吗?’她说完抬起脸问我。”

III

凌筱哽咽得无法说下去了,泪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湿了满脸。赵言诚伸手触碰到她的肩膀时,她忽然转过身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
“想起这些事,我怎么还能跟你生气?每次你伤我心的时候,我就反复地回想这些事,这样才能在你走得更远时,又鼓起勇气把你追回来。”
赵言诚颤抖着双臂抱紧情绪激动的她,感激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以为那些将感情深深隐藏起的日子,凌筱是一无所知的,他从未有过得到回报的念头,然而在多年以后,当初那些沉默又不计付出的爱,在他即将失去的时候又回报给了他。
“后来呢?”等凌筱的情绪平静以后,他问。
“等我从震惊中回神时,我看到余墨墨的眼睛里也泛着泪光,她的牙齿把下嘴唇咬得发白,那样子真让人担忧。我也顿时明白到了她为什么会对我有敌意,在她站起来要离开之前,我拉住她的袖子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回过头来,愤慨又异常激动地大喊:‘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算什么?没出息的男人,我死都不会喜欢这种男人。’
“看她反应这么激烈,我被吓了一跳,同时我也更确定了她很喜欢你。”
凌筱扭头审视了赵言诚一番,“也许就在你找她的那个晚上,也许就在你说出你不喜欢她的时候。余墨墨的自尊心强得可怕,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对她愧疚,也许对她的愧疚是出于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又因为我的存在,你失去了余墨墨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因此,我也忘了她最初说的那句充满敌意的话——想看看我几年后是不是还这么得意。”
“这么说,你和云涛分手的始作俑者还是我?余墨墨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虽然有一部份原因是她过度自信——十六岁的小女生的确会把这当成一生的阴影,”赵言诚沉思着说,“为了驱散她心头的阴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同样的伤害转嫁到另一个人头上,而受害者自然就是你了。”
“为什么是我?”凌筱越听越觉得不可理喻。
“是你让她蒙受了阴影啊。你没她漂亮,没她聪明,可是她喜欢的人却喜欢你,非但如此,你身边还有个出色的沈云涛,罪过就更大了。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势必是要跟你较量到底了。”
“你的意思是?”
“云涛条件好,追到他,再顺便让你受伤,一举两得。”
“那么她并不是完全想针对我?”
赵言诚被她单纯的思想逗得发笑了,“我相信即使她喜欢过我,后来她也爱上云涛了。”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那么难受了。”凌筱讷讷地说。
“为什么这样说?”
“要是她现在还对你存了什么心思,又霸占着云涛,我当然难受。”
“听起来你更介意她对我存着心思?”赵言诚温柔地凝视着她,眸子里闪着戏谑的光芒。
“随你怎么想,只要你知道她喜欢你以后,别蠢蠢欲动就好了。”凌筱的脸颊微红,霍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先去睡了,刚知道有人喜欢你,给你留点儿空间独自回味。”
她留下一个人兀自发愣的赵言诚,逃似地奔到卧室,一扑到床上,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赵言紧跟而来。她被腾空抱起,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个向,才又回到床上。
赵言诚斜靠在床边,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脖子,认真地问:“这些事你有没有跟云涛说过?”
凌筱也换了副十分正经的面孔说:“这不可能的。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后,我和他之间多了很多秘密。”
“是吗?”赵言诚的神情并没有轻松多少,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仿佛是想到什么让他不舒服的事情,他的额头也皱了起来。
“如果——”他翻了个身平躺着,凌筱爬到他旁边,他顺手揽着她,抚摸着搁在他胸前的手,“如果你永远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或许会活得更幸福吧?你怎么会嫁给我呢?有时候——尤其是半梦半醒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嫁给我只是做了场梦而已。”
凌筱用手支起头,目光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反正我是嫁给你了,从那刻开始,你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如果你能时时刻刻都爱我,我会觉得那是世上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幸福。”
“我是时时刻刻都爱着你的啊?”赵言诚疑惑地问,“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有不爱你的时候?”
“有,结婚以后,你不爱的时候比爱我的时候更多。”凌筱黯然地说。
赵言诚全然不信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还记得我们半年后第一次吵架吗?那时候你就不爱我。”
赵言诚迟钝地摇摇头。
凌筱的表情难掩失望,“没想到你忘了!那是我去美容院上班的前一天晚上,你下班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烟,睡前你才不阴不阳地跟我说了一句话:‘你可真自由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所以,我问你什么意思,我怕我理解错了,也许你说的是其他哪个让你厌烦的人——
“然而,你随后的回答让我的期望幻灭,你用更冷酷的语调说:‘没什么意思,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像我这种苦役可没你那福气。’”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赵言诚的神色很震惊,这次却不是装出来的。
“我刚刚说了,当时连我也不相信你会说出这种话。结婚前我们就说好了,除非是经济出现问题,否则我可以自由地选择职业。而那时,我们才结婚不到半年。”
迎上她黯然失神的目光,落在赵言诚心头的愧疚沉重地压迫着他,似乎真有那么个模糊的印象浮出脑海,让他可以追溯回半年前那一整天,他说出那句话以前极为复杂的心理演变过程——
那天早上他比平时早起了一个钟头,在似睡非睡的浅眠时段,他想到妻子前一天晚上的话:她被理发店炒了鱿鱼,因为她把水喷到了一个对她不礼貌的客人脸上。
听到这个消息他很高兴,怎么说那也是份不体面的工作,非但要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还要低三下四地去讨好那些人,因为这种事被炒了鱿鱼,或许她就会产生在写字楼里工作才合适的认识。
然而,妻子的下句话却是:我联系了一家美容院,后天我去那里上班。
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假装睡着了。
早上他是被胸口的一把无名火烧醒的,也许前一天晚上妻子那种“仅仅是告知他一声”的自我态度就惹火了他,只是压抑到了早上而已。
还有个连他自己也深究不出的原因——她被开除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教训,至少是他意料之中的教训,比如她不要那么自以为是。
她从来就不肯听信他的话,一个在一流大学里受过教育的大学生,怎么会甘愿在一个没有前途又仿佛生来就低人一等的行业里从业?
胸口那把火越烧越旺,他看看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被子猛力一掀,他跳下床,趿着拖鞋故意把步子踩得“咚咚咚”响。
以往他洗漱完妻子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他踏出浴室,一墙之隔的厨房却听不到任何动静。回到卧室,蜷在被子里的那个人似乎睡得正香。
他拉开被子,拍了两下她的脸,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立刻又阖上了,嘴里发出一连串抱怨的咕哝:“困死了,今天我不上班,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赵言诚顿时总结出一条该死的规律:当你认为一个人已经不可能做出更过份的行为时,她一定还会出人意料地来挑战你的忍耐力极限。
他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仿佛再慢一点,他就会捺不住怒气,抓起床上的那个人痛快地吵上一架。
正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不顺心的早晨,注定了一整天都会衰事连连。
因为产品质量问题,客户退货,市场部找到他的上司投诉,他是遭殃的第一人…
新来的人员做错事,无理地顶撞他以后,不按程序办理辞职,而是丢下一堆待处理的工作撒手就走…
全公司上千人,撞上老板枪口的偏偏是他…
大大小小十几桩倒霉的事情,他的前途命运仿佛都在这倒霉的一天里葬送了,沮丧透顶时,他有了甩开一切的冲动,让纠缠了他一天的人——上司,同事,老板统统见鬼去。可到最后,他也解释不清是什么原因使他忍耐住了。
当一个人的怒气积累到一个顶点时,除了可悲地感到在这个世界发生的这些事太过荒谬以外,已经没有了精神和力气去发泄,去追根究底地寻找答案。
所以,他回到家并没有对妻子大发一通脾气,那几句冷言冷语只是他那颗凄凉的心唯一一种能交流的方式。
他也把当时的心理又重新剖析了一遍,一直被他刻意隐藏且始终不肯承认的真实原因也逐渐明朗——他的怒火百分之八十缘于嫉妒和不甘。
一个人被束缚的人怎么会不嫉妒另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呢?如果没有这个家庭,他过的也会是那样一种生活,而使他受缚的人偏巧就是他的妻子。
每天他都从妻子那悠闲快乐的目光里看到自己的疲惫,从她轻松惬意的笑容里看到自己因压力而紧绷的脸,从她随意散漫的穿着上看到紧紧裹覆在他身上的衬衫西装,他又怎么能甘心?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又怎么会去伤害她,伤害一个他深爱的人?

【Chapter 13 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

I

一段充满了失望和伤害、眼看即将支离破碎的婚姻,却还有爱情坚守在他们的灵魂深处跟残忍的现实负隅顽抗。
电视里传出时断时续、冷落孤寂的声音,漆黑夜空里的流云从窗户顶上疾速掠过,像木头一样卧在床上的赵言诚听不见其他声音,他的耳边始终只回响着凌筱的那句话:那时的你并不爱我。
他确实不是时时刻刻都爱她,当他在怜悯自己的时候,就顾不上爱她了。
是否这种情况是约定俗成的——恋人一旦成了夫妻,就不可避免地变得自私。没有哪个人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地不顾自己,爱着别人。
他不禁对爱情产生了怀疑,至少是对他一向所理解的爱情产生了怀疑。
如果真像凌筱所说的那样,结婚后他不爱她的时候比爱她的时候更多,那么凌筱又有多少时候是爱着他的呢?
他轻轻地偏过头,凌筱已经枕在他的胳膊弯里睡着了。她睡着时鼻翼两侧微微张开,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她的胳膊总是弯曲着遮盖在她的眼睛上方,另一只手搭在起伏胸脯上。
也许别的女人睡觉也是这个姿势,赵言诚却没有机会证实,所以,他只会认为凌筱睡姿是最惹他喜爱的。
他用近段时间从未有过的温柔将熟睡的她揽进怀里,尽管他答应了她要尝试着像刚结婚时那样相处,然而一个星期以来,他却未曾带她去看过一场电影,或者陪她去散一次步。原因无他,结婚两年,他们已经习惯了大多数夫妻平淡相处的模式,刻意去营造新婚初期的浪漫只会感到别扭。
失去了的美好时光是不可能找得回来的。他悲哀地认清了这个事实。
“我做不到你要求的,我只会让你失望。”他亲吻着她的额头,用低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说,“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去他身边吧?”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心也仿佛剧烈地摇颤了一下,而凝视着睡颜的眼睛也渐渐地潮湿。
他忘记了一切,包括她已经睡着了,使足了劲儿抱紧了她,仿佛是分别的时刻就要到来一样,把她往里揉了又揉。
直到从他怀中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吟,他才松开手,凌筱刚得到解脱就探出头,睡眼惺松地望着他。
“我刚刚睡着了?”她含糊地问,然后看到赵言诚忧郁痛苦的神情,睁大眼睛便惊呼,“你怎么了?”
赵言诚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到底怎么了?”凌筱紧追不舍地问,“你的样子看起来好让人担心!”
她说话时,眼睛也很诚实地流露出了对他的担忧。
赵言诚的内心顿时百感交集,握住那只摸到他脸上的手,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的眼睛,而他的手指正缓慢地穿过她的指缝交叉扣紧。
“听着,凌筱,”他的另一手从她的腰后穿过,托起她轻盈的身体,跟他紧密地贴合,她的唇也碰到了他的,就在她的唇边,他发出痛楚的低喃,“听着,要放弃你是件痛苦的事,但是,也许哪天我不得不这么做。”
不给她机会回答,他便霸道又深情地吻住她。他不去看那双因为惊惑而瞪圆的眼睛,狂热得近乎粗暴地吻着她的唇,颈,胸脯,直到那双眼睛缓缓闭上,意乱情迷地把双手插进他的发里揉着,他才像被安抚了那般,温柔地向她索要他迫切想得到的——
爱情、身体、灵魂和专属于他的心。
他们都是那么地脆弱无助,却又是那么地需要对方,只有在遮掩身体的外衣被剥下时,灵魂才变得□而诚实,在这段婚姻关系中,他们分别伪装的那些冷静、坚强、漠然、逃避的外壳统统被欲望击得粉碎。
一段充满了失望和伤害、眼看即将支离破碎的婚姻,却还有爱情坚守在他们的灵魂深处跟残忍的现实负隅顽抗。
“我怎么会怀疑你不爱我呢?”凌筱抬起贴在他胸膛上的脸,绯红的面颊像热恋时那般容光焕发。“我现在也有和你相同的感受,真的就好像我们才刚结婚一样。”
赵言诚惬意地调整了一下睡姿,使她可以大半个身体都伏在他身上,然后用手臂环住她的腰肢。
“那就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怎么能忘?我都记得你多久没有在睡前跟我说过话了。”凌筱状似抱怨地说。
“有多久了?”
“云涛回来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正是甜蜜的时候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无异于当头给他泼下一桶凉水,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被凌筱压着的那条胳膊。
“是吗?”他兴味索然地问,同时把脸别到一旁,看着窗外那片空旷的黑暗。
“言诚!”凌筱扳正他的脸,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只是在说我们的事,你不要因为提到他就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赵言诚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马上换了副认真的神情,“我只是在算,到底有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真的有两个月,我没有在睡前跟你说过话?”
“岂止!不但没说话,除了吵架的那些晚上,你就从来没有在我睡着前回来过。”
“那你不是很寂寞?”
“你说呢?”凌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那我真要反省了,今天一次性地补回来。”赵言诚嬉笑着说完,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不由分说地又开始吻她。
“你这个人——”凌筱费尽力气推开他,喘着气说,“你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回话的?”
“等会儿再说也一样的,我保证,等会儿你要说多久,我都好好陪你。”
虽是这样说,他只是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从凌筱迫切的目光里,他看得出来她有多想把握这机会,把他们之间的‘顽疾’彻底解决。
“你有一天会离开我吗?”凌筱想起他先前说的那句话,不禁有些心寒。
赵言诚没有立即回答她,看凌筱的炽热目光也逐渐变得忧心忡忡,窗外仍是那片不着边际的黑暗,就如同他要思考的他们之间的未来。
“我尽量不,”他说,“然而我仍是不能打消心底的疑虑——”
“什么疑虑?”
“回忆过去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也会——”他的唇微微动了几下,神色迟疑,似乎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词,“每每回忆起过去,忆及的不是你跟沈云涛在一起异常幸福的情形,就是你为他难过的情形,而那时的我,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使你更幸福,或是减轻痛苦。可如今我拥有你以后,却完全变调了——你先别哭——真是疯了,你先听我说完好吗?”
他笨拙地拍抚她,同时加快语速说:“为什么我拥有你之后反倒不能使我快乐,更不能使你幸福?这就是我的疑虑。”
凌筱抽噎了两下,抬起一双湿润的眸子望着他,“你是说——”
“我是说每次我想努力做得更好时,反而会使我们的关系变得很糟糕,这种情形就像我要在你生日时给你个惊喜,万事俱备却发现我记错了你的生日。所以,我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某一天回头,忽然发现我原来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错误,让你平坦的命运变得崎岖坎坷的错误。”
凌筱似懂非懂,仿佛他说得有道理,而等她去深究是哪句话切中要害时,大脑又茫然一片空白,最终,她仅仅抓住了一丝恐惧——赵言诚也许会离开她的恐惧。
她紧紧拽着被子,往他怀里蜷了又蜷,任性地说:“我不管什么错误,反正我们结婚了,你不能离开我。”
赵言诚长长地叹息一声,抚摸着她光滑的背,她不懂也许是好事,不懂就代表她还对他们的婚姻抱着一线希望,至于他,为了她的这线希望,继续努力,继续跟他心里那个已经在蠢蠢欲动的危险意识抗争吧。
他抽出手臂,下床去客厅关了灯和电视,又回到床上把她揽进怀里。
“睡吧。”在黑暗中,他把唇覆在她的额头上良久,“我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你。”
“像我们刚结婚时那样睡好吗?”凌筱抬起头说。
“刚结婚时那样?”赵言诚偏过头,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触。赵言诚恍然领悟过来,欣然一笑,他躺平身体,伸长手臂。凌筱侧着身子钻进他怀里,把头枕在他的肩上,他这才收回手臂,一只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与她的那只手十指紧扣地平放在枕头上。
“睡醒之前,你不许松手!”凌筱说。
“好。”他轻轻地应着。
“就算是胳膊酸了,也不许松手。”
“好,我不松手。”
“这样的姿势,我很快就可以睡着了。”
“快睡吧。”他温柔地哄着,“我不会松手。”
“别人睡觉也是这样吗?”
“也许是,很多男人新婚后的第二天手都会酸得不能端酒杯。”
“你那时也是?”
“是。”他停顿了一下,又说,“结婚那天我整夜没睡,你却睡得跟只猪一样,压得我整条胳膊都麻痹了,第二天回门,爸爸倒酒,我端酒杯的手一直在哆嗦,还摔坏了一只酒杯,记得吗?”
“记得,那你还是别抱着我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凌筱说着挣脱出来,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又钻进他怀里,保持原来的亲密姿势,“要不,再赖一会儿吧。”
赵言诚发出一串愉悦地低笑,更紧地抱住她,“就这样吧,我忍得住。乖,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