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说出自己递上辞职表的事,而后心事重重地谈起自己屡受攻击的处境…
大宋朝正在遭受入侵,那一片繁华胜景下,掩盖着边境百姓的哭嚎,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斗争学派的传人绷紧了党派斗争的弦——他们秉承儒家传统:对敌人讲究以德服人,对同胞斗争到底。从字眼里断章取义深挖毛病,然后展开大批斗以瘫痪朝政。
这就是大宋,美丽并痛苦着。四境强敌窥测,每一个敌人都曾灭国无数,但大宋蹒跚前进,一边绽放着文明之花。西方人对此总结了一句精辟地话,叫做:刀锋下的辉煌。
赵兴不知该怎么开解苏轼,他不是心理导师,不懂得如何化解人心头疙瘩,而面前的麻烦让他有种无力感,他只是个小人物,怎么能撼动官场大树,怎能改变官员的世界观…
他长长叹息一声,唯一会说的就是“何不归去?”
据他所知,宋朝对读书人是非常优待地,比如潘大临那厮,这家伙现在有钱了,足够追星开销,据说他现在五台山,正跟张商英厮混在一起,两人很是写了些名传千古的诗句。若苏轼不做这个官,他的钱财足够几辈子花了,宋代又没有抄家,离开了朝堂就与那些党争没有利益冲突,写什么也不会陷入文字狱——回家躺在摇椅上,风花雪月的,何苦忍受这“文字狱”。
“吾岂能归”,苏轼想起那晚高太后的嘱咐,带着哭腔说:“吾岂能归…官家…太后…”
“太后有旨…”,门口响起童贯那公鸭嗓:“离人呀,太后懿旨…咦,学士也在此。在下给你见礼了…离人兄,听说钱塘进士周邦式在你这儿,快请他来接旨。”
赵兴现在对宋朝圣旨已无当初地神秘感,他随意地站在屋中,大:“得了吧。这么晚了,再说百官现在都放假,你还来跑来传旨?别逗了!找我什么事,快说!”
童贯嚅嗫半晌,只拿眼睛看着苏轼不说话。
苏轼这人非常自傲,看到赵兴与童贯想亲热地不分彼此,脸色有点阴沉,他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准备说几句气话告辞,但紧接着闯进来的马梦得马上亲热地拉住他,不由分说拽着他向外走。
马梦得来到京城后,忙地脚不沾地,也就拜访了他一次,此刻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苏轼苦笑一下,随着马梦得走出厅外。廊下,赵兴的学生程爽缩头缩脑的冲苏轼行了个礼,苏轼默默点头。随马梦得绕道中院,他止住脚步问:“是程爽呼你来地?离人有个好学生啊!”
“你不也有个好学生吗”,马梦得答:“童贯那阉人闯来的时候,小爽舍人看势头不对,就急急拉我来找你,就是想着你见不得阉人。”
“离人交友也太杂了点!”苏轼一声叹气。
“比你还杂…嗯,那就是真杂!”
苏轼一下子笑了。
笑过之后,他又一声叹息:“这是我今日第二次吃上闭门羹,想我苏轼还有这一天!”
“咦…还有人给你吃闭门羹,谁?”
“晏几道!”
“说说?”马梦得显露出八卦的潜质。兴致勃勃的问:“晏几道,就是前任宰相晏殊相公的儿子?晏相公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可是一绝,据说小山(晏几道的号)小令更胜乃父——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正是小山…晏相公留下万贯家私。晏小山却毫无节制,大手大脚,仅这几年就花光了能花几辈子的钱,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人百负之而不警。尚信人终不疑其欺己。如今只落得个谱曲卖诗为生。写的都是艳词俗曲。今日散朝地早,我本想顺路劝劝他——颍昌府许田镇有个镇监的空位…没想到。却被他赶了出来。”
“他怎么说?”
这次是四个声音同时发问。苏轼与马梦得边走边说,此时已走到马梦得房门口,秦观、李以及陈季常恰好勾肩搭背来找马梦得,听到这话齐声询问。
“他说当今朝廷高官,多半是我晏府当年的旧客门生,我连他们都无暇接见,更何况你!言罢掉头回屋,喝令送客。”
这段话中,透露着没落世家弟子的“怀旧”情结,以及孤傲与不甘…还有无尽的颓废。
在座的几个人都默然。
马梦得跟着赵兴经商,已经沾染了不少市侩气,他没有心情去怜悯没落的世家子弟,一边神态轻松地推开自己的房门,邀请这些人进屋,一边熟络的分别向这些人打着招呼:“季常,海鳅船已经发了,你怎么还没有走?是打算与离人同船回家吗,那得等十天以后了…少游、方叔,你俩来找我,一定不会有好事,回头季常走了,看你还能拉着谁做幌子?
子瞻,前一闭门羹,你倒是吃地结结实实;后一段,不算闭门羹。离人的学生让我拉着你走,就是还要与你再聚…童贯前次来了,牵走离人唯一的母马,这次也没有好事,但有你在场,他定不好开口。阉人身体残缺,性格阴毒,程爽舍人让我拉你走,也是不想你惹怒他…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怕,但他们是瓦片,你是瓷器,瓷器非要和瓦片碰,你说亏地是谁?”
苏轼被马梦得说笑了,他笑着说:“正卿你呀,现在满嘴的商贾话,凡事都能说到亏赢上…对了,离人善用于猜测别人心思,你跟他久了,现在咱暂不说童贯,你说说少游与方叔来找你,作何计较?”
“纸与铠甲…离人新到的货船里,运来了倭国的白纸与备中铠,这两人最近迷上倭纸,还迷上射礼,他们定是来讨要这两件物事的。方叔,这小东西不值几个钱,直接吩咐内知就行,但你日日跟在少游后面。别让少游带坏了。
秦少游与李嘿嘿笑起来。
赵兴的客厅里,只剩下童贯与他自己,童贯小心的关上了客厅大门,走到赵兴身边,轻声问:“人都说离人够朋友,离人兄,我若后半辈子跟你混,如何?”
这句话像个晴天霹雳。惊的赵兴坐不住:“别胡说,这句话能乱说吗,我是什么人,敢使唤阁长…诺诺喏,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今日你再敢说这话,休怪我杀了你,以表白我自己。”
童贯急得面红耳赤,他那雄壮的身躯佝偻着像煮熟的虾。他冲赵兴连连拱手,说:“迪功,休大声…这个。我跟你说不清楚,詹邈…乐至县主地事你知道吗?”
“詹邈拒婚,我在现场”,赵兴慢慢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接着问:“我听说乐至县主已经被剥夺了封号,她现在怎样了?”童贯低声说:“说得就是乐至的事情,你知道乐至已经被剥夺了封号,官家为了掩饰,打算把乐至作为随嫁,赐给詹状员。可詹状元坚决不肯娶。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幽禁宫城吧,可只要乐至在一日,皇家体面何在…”
赵兴向烙铁烫屁股一样满地乱跳,急速地摆手:“别找我,我有妻有妾。可受不了因为皇家公主那脾气…”
“谁说让你娶了?”童贯责怪的看了赵兴一眼:“现在谁能娶乐至,她,不该存在啊…”
赵兴本来想问“难道杀了不成?”但他马上又想到,宋朝还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屠杀宗室地历史。皇家连士大夫都不杀,怎会杀自己的血脉?
赵兴比童贯多了几百年历史阅历。他知道杀一个人还有多种名目…
可惜。这些话题讲不出来。
“太后琢磨半晌,决定将乐至悄悄送出海外。从此不在人前提起。这个事非你不行。官家最近听一些侍卫谈起你的事,在太后犯愁时,他给了这个建议,说:“今科进士中有个大个子,吾听说他去过海外。据卫士张用说,当年苏老坡落难时,他因为打赌输了,就一力养活了老坡幼子苏遁,还跑东跑西地,还挣钱供老坡家用。
…这个人行,可靠,连老坡都说他可以托妻寄子。我还听说他府中住的哪国人都有,倭国地,高丽地,交趾的…”
童贯顿了顿,低声说:“这是密诏,太后希望你把原来地乐至公主,现在的赵氏琴儿秘密送到外面安置,无论哪国都行,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
赵兴慢慢的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端起了茶杯,慢慢地问:“赵琴儿…男的是谁?”
童贯知道赵兴问什么,低声回答:“这事你无须打听,县主喜静不喜动,很少外出,身边就那些人。宫里知道那位是谁,可不能说…”
赵兴愣了一下,快速瞥了一眼童贯,心里纳闷:怎么宫中禁卫这么松弛,有人在政事堂前舞刀;还有人把公主地肚子弄大了,难道宫中太监人手不足,已至没把公主的篱笆墙扎好?
童贯察觉了赵兴的那一瞥,他应该猜到了赵兴地意思,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赵兴立刻醒觉,赶紧补救:“我明白了,你是想跟在乐至身边伺候,就此离开皇宫——所以才有你最初的那番话。”
童贯脸色缓和下来,他苦笑了一下:“宫中在商量派谁送乐至公主出去,我现在无权无势,师傅李宪也倒了,与其我在宫中受气苦熬,不如随乐至出去,还能有离人照顾余生。”
这个诱惑太大了。
赵兴目睹眼前的繁华胜景,想到数十年后,胡人的铁骑将踏碎这片山河,总是泛起一阵无力感,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痛苦。
他时时想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想挽救它灭忙的命运,或者减缓宿命的到来,而眼前就是一个机会。
童贯正是促使宋朝灭亡的“六贼”之一,把他拐走,是不是能改变历史走向呢。
稍一沉吟,赵兴缓缓地摇摇头,心里说:“不可能的。大宋灭亡的命运真地是由这六个人引发的吗。六个人就能将延续了二百余年的辉煌文明引向灭亡?不可能的!
是宋徽宗造就了童贯,造就了六贼,而不是六贼造就了宋徽宗。没有童贯存在,还会有王贯,马贯,刘贯,与其弄走一个已知的危险人物,去等待命运赐予地另一位陌生的危险人物,还不如将眼前这位的好处榨尽便宜占够…”
童贯被赵兴的摇头弄得心惊胆战,他提心吊胆地说:“老兄,你可得答应下来哦,这事不能给别人知道,我在官家那里拍了胸脯,现在你知道了,还不肯奉旨,那我回去还有活路吗,老兄,兴哥,迪功,判官大人,你可不能负我哟。”
第一部 华丽的前奏曲
第1082章 如获珍宝
赵兴慢慢地说:“我摇头,就是替你惋惜,你瞧,这么大一件皇家秘密握在掌心,又为掩饰皇家脸面付出如此大的功夫,你却要远走海外,陪这位公主…
可惜呀可惜——你知道海外是个什么状况吗,周围一个熟人都没有,你想说话都找不见交谈的人,因为你完全不同他们的语言。
想想看,海外可没有人给你发俸禄,所有的花销全靠公主带出来的那点钱,坐吃山空。你再想想,一个熟人都没有,一举一动都需要拿钱买,那该有多么大的花销?你买地,买房子,雇一群人保护你,所有这一切,都是拿钱买来的,每月光工钱你该花多少?
你不会种地、不会营商、不会纺织,你孤苦无依身在海外终身不能回乡,死了都没人知道,都没人敢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打算过这种生活吗?
别说我会照顾你,我在海外苦挣了三年,正想享受大宋的士人生活呢,我不会在到海外,我要居住在这片土地上。所以,你们有事不会立刻找到我,如果想强迫我,我决不会奉诏,你看着办吧。”
童贯急得乱转:“这咋办,这咋办?”
等到童贯急得满头大汗,赵兴才慢慢地说:“如果相信我,就让我来安排,公主是个可怜人,那就别拖累其他人了——这话是对你说的,你回去告诉太后。说我在交趾有套房子,在琼州也有套房子,这两个地方与我大宋隔海相望,陆地上也能走的过去,可请太后任意选一个作为安置。
至于公主身边,那就什么人也不用带了,公主是出去做普通人地,带上阁长大官,反而令她触景生情。不如不带。
有愿意跟的宫女,可让公主随身带几个…请太后放心。我那两处房子都很舒服,没有烟瘴恶痢之苦。两边海陆很近,等风声平息,公主愿嫁,我一定找个好人家嫁了…且慢,我有好主意了,把她嫁给大越郡公,这我能办到。告诉太后,我一定风风光光让她出嫁。”
赵兴眼睛亮着像一位成功偷到鸡的贼。童贯得到他的保证,坐不住了,焦急的准备回宫报信,临走忽然想起:“对了,钱塘进士周邦式在你府上?我这次是打着给他宣旨的幌子来的,你可别说漏了。有诏:除周邦式知滑州。这旨意我需宣给他。”
“他在侧院,院门口挂着周字灯笼…我叫院子领你去!”赵兴回答。
童贯走两步,忽又止住脚:“四月初一。无月,那晚上最适合走,日子你可记住了。”
“知道了!你回去一定把情况解释清楚。记住:为你好,一定辞去公主身边的活儿,最好按我说的,不派宦者随侍…”
两人再聊了几句细节,敲定好离宫计划。童贯兴冲冲跑了。赵兴送走他后,独自一人在屋里推敲一会。便慢慢地走出屋外,马梦得房间走去。
按皇家一般的处事原则,决不会允许那个无名无姓地野孩子生下来,宋朝最出名的医学功夫是针灸,一针扎下去。也许那为公主已经悄悄流产。
赵兴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走着。边走边替那名未出世的孩子哀叹…可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他已经走到了马梦得门前。
苏轼正在房子里评价几名弟子的新词新作。这是他已经忘了刚才的烦恼——苏轼就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想得开的人,随时给自己寻找快乐。
黄庭坚作了首《渔父词》,其中有“新妇矶头眉黛绿,女儿浦口眼波秋,惊鱼错认月沉钩”的句子,黄庭坚自个儿觉得不错,“以水光山色,替却玉肌花貌,此乃真得渔父家风也”,乐颠颠地让苏老师评价。
苏东坡看完,笑咪咪的连连点头说:“不错,真不错,才出新妇矶,又入女儿浦,这渔夫够风流的,不过这家伙还有心思打鱼吗?”立刻引得弟子们哄堂大笑。
苏东坡又说:“鲁直啊,你的字最近是越写越清劲了,就是笔划太瘦,看上去像树梢挂蛇。”
屋内的黄庭坚立即回敬:“老师的字学生固不敢轻议,然而看起来有点儿扁,就像石压蛤蟆。”
赵兴在门外听了几句,听不懂,太深奥了。苏轼讲话引经据典,赵兴知道数理化知道哲学,唯独对那些经典不熟。他笑嘻嘻地推开门,像没事人一样窜进了屋里,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便学着马梦得的样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
苏轼发现他,瞥了一眼,才一张嘴,赵兴已经摇头晃脑地说:“不可说!不可说。”
“好吧,我不问你”,苏轼也放得开,马上说:“离人来晚了发诗一首,你这名弟子,也曾有数首诗流传,可你写诗的时候都不在我身边,是否总是不承认别人亲眼所见,今日进定须做出一首诗来。”
做什么?赵兴只会唱歌,他拍着桌子,唱起三国演义地主题曲,拖腔怪掉的《临江仙》,唱到“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谈笑中”,苏轼听了大为感动,连声夸奖好好好。
这首词挺符合苏轼的风格,里面的豪迈与看穿世情很和苏轼的胃口,尤其是最后几句,简直是针对他刚才的烦恼,劝解他的话…当然,这首词赵兴已经否认是他写得。
这确实不是他写得,可大宋没人相信。
苏轼毫不吝啬夸奖这词,狠狠地夸奖一番,而后又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吕相公想见你,明天恰好他在家,你跟我同去。”
吕相公指的是吕大防,也就是苏轼些任命书,得罪地那位当朝丞相,他想见赵兴,难道是间接想苏轼表示,自己不在意,苏轼诏书中地词句吗?
“吕相公好古甚切。且以为周礼必可行于后世,近日黄鲁直(黄庭坚)、张文潜(张耒)在宫中谈论射礼。吕相公知道了,打算问一问你周礼的一些细节,那两个倭人跑哪去了,你带他们同去。”
周礼,赵兴想起张用的话,苦笑一下:“现在还有人关心周礼吗?现在可是大宋啊,周礼忽视倭人,高丽人、越人守的礼节吗?他难道不怕别人骂他哈日哈韩?”
“哈日哈韩?什么话?”李好学。问地很急。
“哈,这是一种胡人语言,你不需要知道,是我说漏嘴了。啊啊,吕相公喜好周礼,喜欢到什么程度?”赵兴最后一句话纯粹是没话找话。但在座地这些人都没有因此鄙视他,马梦得赶紧将手中的一本书塞到赵兴手里,看情形。他们刚才还在谈论这事。
书上写着四个字:蓝田乡约。
乡约是一种乡里公约地意思,内容是在日常生活礼仪规范,乡人互助条列,互相劝善戒恶规诫,目的是为了使风俗淳厚。
赵兴不知道,他手里拿着这本蓝田乡约被喻为中国第一乡约。它是由吕大防的哥哥吕大钧编撰地。在宋代以前,周礼的一些亲民仪式只深入到县级单位,而且是由官府组织地。到了宋代。这些亲民措施短暂地深入到乡间,就是由吕氏兄弟倡导的。
为了让乡规民约易于实行,并能够持久,吕氏兄弟建立了相应的组织。推举约正主持其事,大家轮流担任值月。定期聚会。记录并赏罚善行恶行。这是民间发起的自治。由乡民自愿参。来者亦不拒,去者不追。
这本书记录了乡民间的一些习惯。按现在的说法就是“自然法”或“习惯法”,其中最初的部分也就是宋代的“宗法”。
这才是宗法,真正地宗法!以前我看到的那些宗法都是垃圾,妇女没有财产权,宗族内小辈们没有私权的东东,竟然被说成是宗法?!哪玩意怎么看怎么像胡人的原始部落酋长制,编这种瞎话的人一定没有看过《蓝田乡约》——当然,他也许看过蓝田乡约,但奉钦命,特地出来蒙人的。
拿部落酋长制来蒙骗世人,然后要求汉人用汉语承认这东西是汉人的,并批判它多么丑恶——人世间颠倒黑白的事情莫过于此。
崖山之后无中华啊!
赵兴掂着这本蓝田乡约只想哭。
崖山之后无中华并不可怕,可怕地是故意告诉你一种别样的中华、告诉你崖山之前的中华跟他们编的一样。
我们失去了中华,连中华的本来面目都失去了!
苏轼兴致勃勃向赵兴介绍着蓝田乡约,这本乡约在刚诞生的时候,也给吕大钧惹了不少麻烦,朝臣们主要议论说有“结党”之嫌。因为自发的乡民聚会,未经过组织许可,是“群体性事件”…幸好吕大钧是生活在宋代,组织上到没有调集人民衙役镇压人民。
在后来,吕氏兄弟名气越来越大,世人已把吕氏兄弟及门人归为礼学,或称关学,或称关中理学。朝廷不好意思干涉,便采取不鼓励,不支持,不打击、不压制的策略。而随着官学弟子越来越多,他们分布四处做地方官,也身体力行着将蓝田乡约在各地推广,于是,这一周代礼节历经战乱,便继续在民间流传下来。
赵兴拿到地是全本蓝田乡约,乡约首章的乡民行为规范,记录的就是宗法。而后是民俗礼节…这些民俗礼节中,赵兴看到很多熟悉的东西,比如社戏、庙会、赛龙舟,春秋祭等等。
这些娱乐活动原先都是“乡礼”的一部分,是由官府组织,通过乡民联谊活动,促进敦亲睦友地民风。后来,因胡人来了,这些东西变地支离破碎,民间只剩下娱乐。它的出处反而没人知道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是”,赵兴茫然地嘟囔:“人都说崖山…,我现在知道出处了。原来,从那以后,我们地文化失去了本源,我们连民俗的处处都不清楚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
马梦得给赵兴出示的,是《蓝田乡约》的早期版本,那时吕氏兄弟只在自己的家乡蓝田推行这种乡约,所以被称为《蓝田乡约》。后来闲言碎语过多。在蓝田划地自守推行这种封建礼节,有封建割据及恢复封建的嫌疑。而宋代是皇帝为首的寡头奴隶制,所以吕氏兄弟悄悄地把它改名为《吕氏乡约》,给它披上了一层宗族的外衣。而宗法属于百姓家务事,朝廷便从此再不干涉。
也正是因为《吕氏乡约》的推行,中国开始有了宗法的说话。也就是说,中国是从这部《蓝田乡约》开始,正式踏向宗法社会地,所以它被称为中国第一宗法。第一乡约——虽然此前因为战乱,中国已开始以家族为单位聚集生活,但那时还没有明确的、体系化地宗族“习惯法”…
“我去,我很想见见这位吕相公,不止带那两个倭人去,还要带上高丽的、交趾的。子曰:礼失,求诸于野。我们现在已经失去的太多了,而我们正为这些国家都在自夸: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让他们谈一谈。”
“好”,秦观最喜热闹,他雀跃说:“前一次四国大战,虎头蛇尾,这一次一定让那三个国家见识一下我大宋的锦绣文章,见识一下大宋的物化天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