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楚岚知晓了她的心思,便闭了嘴,神色不改地慢慢举箸,浅尝席间美味。
看到上官庭芳的脸色,宝珠暗笑:朱楚岚想让那喜好男色的兄长作上官庭芳的夫婿,她的脸色怎会好?将一碟黄杏放在席间,看到了梅香雪,见她默默望着远处的上官庭珏,尽是伤感,不禁摇头,难道她对四公子起了思慕之心…正想着,有人扯她的衣袖,转头一看,原来是胭脂。
胭脂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宝珠,我们找个地方吃口茶。”
宝珠眸光转了转,“五小姐会寻我们的。”
胭脂低声道:“刚刚和漱玉说好了,所有的差事,她和其他婢女应着,过一阵儿,我们再替换她。”
宝珠望着她,好半晌,忽地甜甜一笑,说道:“好。”
第四章 入计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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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语蝉鸣,庭园深处的水榭阁楼明丽而幽美。淡淡馨香中,宝珠倚栏而立,凝望碧塘里翩翩随风起舞的数百株白莲,神迷其中。
粼粼的波光水色中,她远离了尘世喧嚣,思绪也沉静下来,然而这时却传来胭脂的呼唤,“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呀。”
宝珠浅浅一笑,颇觉无奈,若是在这般美妙景致中,做些有煞风景的事情,当真是非她所愿。转眸见胭脂从厅堂内取出几小碟的点心、两小碗的冰糖楂果,宝珠唇间笑意愈深,向里面走了进去。
胭脂掰了一块酥糖玫瑰糕,递给她,“她们是官宦小姐,我们是穷门婢女,她们吃得,难道我们就吃不得?”
宝珠浅尝手中糕点,低眉笑道:“她们吃得,我们自然也吃得。”
胭脂殷勤又道:“姐姐拣着妹妹平日里爱吃的几样留出来的。”
宝珠眸光晶亮,围着置放着美食、香茶的横案转了转,“姐姐今日怎对宝珠特好了起来?”
胭脂手上一颤,佯怒道:“你这丫头话里夹着针,平日里我对你不好么,有什么好事还不是先想着你。”见宝珠不搭话,叹了一声,“只是在五小姐面前不好太亲近,你是知道她的脾气,她是月我们是星,什么时候都是要众星绕月,我们若是走得太近,会惹来她的猜忌,那样日子就会越发的不好过。刚刚你也看到了,她们唇刀舌剑的,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胭脂说出了这一番话,宝珠倒也不奇怪,咽下口中的甜糕,含笑问:“姐姐可知梅小姐的父亲为什么被罢了官?”
胭脂一愣,想了想道:“前几日倒是听小姐提起过,那位梅大人得罪了太子少傅鲁大人,而这位鲁大人正是朱三小姐的亲娘舅。”
宝珠轻轻点头道:“难怪她如此的为难梅香雪。”
“朱三小姐之所以为难梅小姐,还因为另一桩。” 胭脂别有用心地又道:“去年重阳节,几位少爷还有五小姐,到城西的天簏寺上香,偶遇朱三小姐和梅小姐,四公子对梅小姐可以说得上和颜悦色,可对朱三小姐却是冷冷淡淡,自那日起,一根刺就插在她心里。” 忽然间,眼睛紧紧盯着宝珠,问:“那时候你还没入府吧?”
宝珠笑盈盈地望着胭脂,没有答话,暗暗揣测她的心意。
胭脂见她不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时候觉得妹妹真了不得,进府也不过短短数月,不但五小姐对你青眼有加,四公子也是分外怜惜。” 话突然一停,掩唇又笑,“朱三小姐若是知道四公子如何对你,恐怕会气得呕血呢。”
宝珠浅啜一口香茶,故作不明,“四公子怎样对我了?”
“妹妹真的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四公子若是听到这话,可是会伤心的。”
宝珠眼珠一转,故意板起脸来,“他是主,我是婢,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让别人听到,那成什么了?” 站起了身,“我们该回去了!”
胭脂见她转眼之间冷了脸,心里一急,连忙拉住她,“妹妹先别走。”
宝珠回眸,问:“姐姐还有什么事?”
胭脂心里暗暗咒骂,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你这冰糖楂果还没吃呢。”
宝珠接过胭脂殷勤递过来的瓷碗,用银匙在里面随意地搅了搅, “胭脂姐姐是为宝珠特意准备的么?”
胭脂心猛地一跳,连忙笑道:“妹妹一碗,我一碗,吃完我们一同回去。”
抬眸,宝珠笑道:“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颜色这般好看。”
闻言,胭脂手中的银匙差一点没掉到地上。
宝珠又是一笑,“还是府里的厨子出色,连这个都弄得色香味俱全了。”
胭脂被宝珠突然冒出来的话弄得心惊胆战,于是偷偷觊觎她的脸色,见宝珠已将一枚楂果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颗激跳的心才安稳下来,随即冷笑,即便你千般伶俐八面玲珑,此刻也招了我的道,这回可就有好戏看了。
可是眼见一碗冰糖楂果见了底,宝珠非但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睡意朦胧,神志昏沉,反而越来越精神,一双眸子好似一对黑玛瑙晶亮生辉。
将碗里的汤汁一饮而下,宝珠笑眯眯说道:“楂果酸甜,真是好吃。” 向胭脂的碗中望了望,“咦”了一声,“胭脂姐姐不喜欢么?”
胭脂呆呆看着她,张了张嘴,不知应该说什么。
宝珠却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姐姐不喜欢,妹妹代劳吧。”
眼见宝珠将自己碗内的楂果吃了一个干净,胭脂更是说不出话来。
宝珠轻盈起身,“胭脂姐姐,我们早回去吧,若迟了,可是会挨骂的。” 说罢,在胭脂呆若木鸡的时候,闪身走出楼台。
胭脂愣了半晌,向外追了出去。绕过荷塘,她发现宝珠上了花语亭对面的石拱桥,忙喊道:“宝珠妹妹,你倒是等等我啊。”
宝珠回眸一笑,“胭脂姐姐,你过来追我,我们比一比谁快。”
见宝珠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嫣红翠绿之中,胭脂恨得直咬牙,提着罗裙追了过去。等她紧赶慢赶追到花语亭,宝珠已不知去向,连影子也没有看到。
胭脂气喘吁吁地坐在亭前的石凳上,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明明将那包东西放入了她的碗中,她怎会没事,还是二公子给错了东西?”
四周香气袭来,馥郁芬芳中却含着诡异,胭脂打了一个呵欠,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很快不醒人世。
宝珠自花树后现身,伸手轻拂胭脂的脸颊,缓缓说道:“艳露凝香,明媚照人,果真是好姿色,想必对于这张脸面,胭脂姐姐自是时分爱护…” 沉思片刻,挑眉又道:“虽然二公子的东西没有错,但是你们不该用到我的身上,莫说是那下三流的迷药,你就是将断肠草、雷公藤、夹竹桃、鹤顶红、番木鳖、天下至毒全部放入那冰糖楂果,也是没有用处的。”
遥望远处,宝珠眼波一转,横眸浅笑,“想必二公子正往采莲小榭这里来,我怎么也应该去迎一迎他。” 笑容里透着异样妩媚,“胭脂姐姐尽可放心,无论如何,我想个办法,让他和你同甘共苦就是,也不枉你和他好了一回。”
第五章 斩腕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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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筵宴设在落霞雅苑西面的九曲池前,六名容光艳丽的美貌姬人翠袖翻空,载歌载舞。“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上官庭帧、朱世昌、宋迦西、莫志磬等人,一面欣赏着名花美人,一面传杯递盏。宋迦西随手一指,“那边身形娇怯、楚楚荏弱的,可是梅大人的女儿?”
上官庭帧擎着酒杯,向远处牡丹花后的人儿瞄了过去,然后轻轻点头。
宋迦西抿了一口酒,“前日在回洛阳的路上偶遇梅大人,见他很是落魄憔悴模样,所以想着,也许是被罢免官职的缘故。”
不等别人说话,朱世昌眼睛一翻,冷笑道:“梅东亭是什么东西,无权无势,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宋公子还称呼他什么大人?”
上官庭帧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听说他上月间递了一个折子…”
果然朱世昌忍耐不住接道:“一个小小的监察使,也不称一称自己的份量,有的人岂是他能得罪起的?” 向远处的梅香雪望了望,小眼睛倏地眯起,“梅老头的女儿,倒是有几分姿色。”
莫志磬取了一块嫩嫩蟹黄,放在绘画着牡丹图案的瓷碟上,却没有食用,抬头笑道:“朱兄既然看着她好,为何不聘了她?”
朱世昌一愣,故作文绉绉地拿腔拿调道:“温婉有礼,取妻当取庭芳,艳冠群芳,惟有她才是绝色。”
莫志磬摇头笑道:“前几日在碧江阁的戏园子,亲耳听见朱兄赞那名为周俊生的男伶为真绝色,不知是否同上官小姐一般的貌美?或者,谁更胜一筹?”
好似没有看到朱世昌越来越黑的脸色,他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好像朱兄已将他安置在府内,整日里可谓是颠鸳倒凤,锦帐风流,不知上官兄可有耳闻?”
此言一出,朱世昌脸上已无笑意,眼睛里更是阴暗无比。
见莫志磬看着自己,上官庭帧心里权衡了着仍无妥善言语出口,便闭口不答。
一切落入宋迦西的眼中,轻笑道:“莫公子的酒喝过了,庭芳小姐是什么人,你怎将她和一个戏子相提并论,该罚,该罚。”
他的话听在朱世昌的耳中更加刺耳,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莫志磬笑了一声,起身,长揖到地,“在下酒后失言,上官公子、朱公子心里莫怪才是。”
极有默契,众人哈哈一笑,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谈及。
莫志磬四处环顾,处处皆是喧嚷热闹,唯独上官庭珏静静地坐在一角独酌,不知为何神色悒悒,掌中的酒一杯跟着一杯。凝眸想了想,对上官庭帧说道:“听说四公子的好事定下了,到时候上官家和朱家可就是亲同一家了。”
朱世昌斜起了眼睛,“过不久,上官家和朱家还会有一件亲上加亲的喜事。”
莫志磬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有意看了宋迦西一眼,“但愿朱公子得偿心愿,只不过有些事情要各凭本事才好。”
朱世昌大笑,为宋迦西和莫志磬各斟了一杯酒,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喜欢‘各凭本事’这四个字。”
宋迦西和莫志磬对视一眼,同笑,同朱世昌一起饮尽杯中的醇酒。
朱世昌将酒杯重重撂下,向周围瞅了瞅,“我们在这里喝得热闹,却一直不见三公子,这一会儿二公子也不知去向,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发觉,上官庭璋不知何时离开了筵席。
这种场合缺了上官庭璋,虽然有些奇怪,上官庭帧却也未放在心上,“三弟也不知在哪里乐不思蜀,这段时间一直都不见人影,今日这般热闹也不回来,当真该罚!”皱了皱眉头,向四处看了看,“朱兄说的也是,二弟这一会儿去了哪里,怎不言语一声?”
朱世昌拍着桌子,不满道:“等二公子回来,他也要罚!”
上官庭帧微微一笑,“依世昌兄,过后重罚他们。对了,怎不见世梁兄?”
朱世昌哈哈笑道:“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在家养着呢。” 弯腰抱起一坛酒,“不提他,我们哥几个不醉不休。”
众人品佳酿,尝珍馐,觥筹交错,周昌行色匆匆自苑外来到主宴席间上官谨的面前,拭了拭额角的汗珠,急促说道:“大人,府外来了一些人,说是晋王殿下驾临上官府,小人不敢耽搁,立刻进来通报大人知晓。”
上官谨怔了片刻,霍然起身,止了乐曲,遣下舞姬,正要迎出去,却见一行人以众星捧月之势大步流星已过了落霞雅苑的前门。
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人,上官谨哪敢有半点耽搁,连忙率众人迎了上去,跪在地上,高声道:“臣上官谨,拜见晋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晋王,所知所得也不过是一些耳闻,对这位远在长安的贵胄皇子起了好奇之心,于是偷眼观看。
琅坤身穿银丝团福织锦袍,腰系镶珠梨白阗玉带,昊日下龙章凤姿,俊美无俦,一手扶起上官谨,朗声笑道:“上官大人请起。”
上官谨低垂着头,恭谨说道:“臣未曾远迎,请晋王殿下恕罪。”
琅坤弯唇一笑,“上官大人不必多礼,是我来得突然。”
上官庭珏抬眸向琅坤看过去,这一望与猜想大不相同,不禁怔了怔。
朱世昌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偷窥过去,乍一看,灵魂便出了窍,天下间竟有如此俊美如斯的男子?不自觉神魂飘荡,面上露出痴狂之态。然而不经意,琅坤的眸光向他淡淡瞥过来,当即似一双冰箭射入眼中,不由骇然一惊。
刹那之间,琅坤的脸上又好似春风拂过,转眸笑道:“上官府中的牡丹果然开得好,名不虚传。” 望了一眼十几席的酒宴,“来到洛阳有一阵儿,本想早早会见大人,却直到今日才得了空,我在大人这里讨杯水酒如何?”
上官谨连忙躬身,诚惶诚恐地说道:“下官荣幸之至,殿下请上坐。”
却不料,琅坤好半天立于原处未曾移步,扫视众人道:“对面奏的是‘牡丹芳’,那是我最喜爱的曲乐,不如将酒宴设在那里如何。”
也未等上官谨回话,琅坤绚烂一笑,径直向前走去。朱雀、青龙以及随行十六名禁卫一声不响,护卫在他的左右。
上官谨、上官庭帧、上官庭珏、朱世昌、宋迦西、莫志磬以及其他洛阳城内官员名流,左右相顾,跟在后面。
上官庭芳、朱楚岚、梅香雪等众佳丽,看到一位陌生男子带领众人走了过来,新奇之余有些诧异,然后细细打量,渐渐的有的胆怯,有的羞涩,有的无措,但俱是霞飞双颊,娇媚万状。
上官谨走到近前,发现众女情形,轻咳了一声,“还不见过晋王殿下。”
上官庭芳、朱楚岚等人这才如梦初醒,屈身施礼。
琅坤环视一周,黑眸幽亮,笑问:“不知哪一位是上官小姐?”
上官庭芳心中暗喜,袅袅婷婷上前几步,娇声道:“见过晋王殿下。”
凝视片刻,琅坤竟然折下身边的一朵碗口大的“天香湛露”,斜插在上官庭芳的鬓间,笑吟吟说道:“金蕊霞英叠彩香,不及小姐的国色天香。”
众人当下哗然,面面相观,上官庭芳则是春心荡漾,喜上眉梢,正想委婉答言,琅坤却转过了身。
朱楚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三分讥讽。
藏在牡丹花后的宝珠,左看看,右看看,见这些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先是神魂颠倒,痴痴迷迷,后因一句话又是羡,又是妒,咬碎银牙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好笑,不由偷眼打量琅坤,也不禁暗叹道:这般模样,这般笑容,人物潇洒风流到了极至,对这些女子来说,果真是个妖孽。忽地,她眉尖一蹙,他突然来到上官府,不知意欲何为?
琅坤笑意淡淡,却带着难以抗拒的魅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片刻不离。转身,他指着一处花丛中的空地,“上官大人,我们在这里酌酒如何?”
第五章 斩腕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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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张筵席重新摆下,上官谨特别加了一些菜系:狮子滚绣球、鲤鱼跳龙门、豹狸烩三蛇、白炒鲜竹蛏、菊花鲈鱼球、雪夜桃花、正气太白鸭…色彩缤纷,浓香四溢。却怎料,琅坤既不动箸也不举杯,众人见他如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干坐在那里。
上官庭芳取来琥珀杯,斟满了一杯佳酿,娉婷上前,“晋王殿下,请。”
琅坤接过她手中的酒,却未饮用,含笑道:“酒是好酒,只可惜没有佳肴。”
所有的人不禁瞠目结舌,这样还算没有佳肴?这位殿下未免太过挑剔。
上官庭芳美目流转,忍不住问:“难道这些都不合殿下的口味?”
琅坤微微笑道:“洛阳有一道名菜,不知上官大人和小姐知晓不知晓?”
上官谨与上官庭芳对视一眼,洛阳水席、燕菜都在筵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淡淡的眼神,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扫向上官庭芳身后,琅坤缓缓说道:“这道菜的名字为‘柔荑’。”顿了片刻,非常意外,手指轻轻点向宝珠,“你去取一个釉色莹润的瓷盘过来。”
与琅坤目光相对,宝珠心中忽感不妙。
上官庭芳见她仍立在原处,忙催促道:“还不快去。”
宝珠取来瓷盘,置于席间,正想退到后面,却听琅坤说道:“跪下。”
咬了咬嘴唇,宝珠跪在地上。
琅坤居高临下,“直一些。”
宝珠心里已将他恨得紧,脸上却不露声色。
琅坤又道:“将你的手放在瓷盘上。”
宝珠脊背一寒,难道他想…心中翻江倒海,还是将双手并放在雪色瓷盘上。十指舒展,宛然一朵盛开的玉兰花。
所有的人都觉得诡异,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
上官庭珏隐忍不住,刚要挺身上前,却被上官庭帧拉住了手臂。
朱世昌见过各种稀奇场面,唯独没见过今天这一场,眼睛不停地眨来眨去。
脸上挂着笑意,琅坤徐徐说道:“皎皎白雪,纤纤素手,这就是洛阳名菜‘柔荑’…经过煎、炒、烹、炸,便成了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
好似丝毫不觉周围惊诧神色,他对身边的朱雀道:“将她的双手斩下来,即刻送到上官府的膳房,不得有误。”
事情来得突然,原本众人并不当真,但当朱雀拔出寒气逼人的宝剑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上官谨犹豫片刻,开口道:“晋王殿下,这未免骇人听闻…”
琅坤脸色一沉,“怎么,本王吃一道菜就骇人听闻了?” 瞥了一眼,淡淡说道:“在别处能吃得,在上官府就吃不得,如果本王非要这道菜入口,上官大人待怎样,拦阻么?”
四周寂静无声,上官谨怔怔地看了琅坤半晌,眸光一沉,双膝跪地,“殿下,非老臣大胆,这样做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求殿下三思啊!”
琅坤晶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俯身笑道:“这一回,老大人可要长见识了,也多了份口福。”
上官庭珏听了琅坤言语,惊怒交加。
上官庭帧在他耳边低语,“晋王为人早有传闻,四弟莫要莽撞。”
上官庭珏向宝珠看过去,见她泪光点点,回眸望着自己,当即心如刀割,用力推开上官庭帧,冲到前面,“你,你这样做无异于禽兽!”
上官谨身子一震,脸色大变,厉声喝道:“逆子,还不退下!”
琅坤见上官庭珏突然闯出,于是抬眼打量,见他肤色白皙,身姿挺拔,是不可多见的俊逸少年,缓缓地眉峰微耸,眼神从上官庭珏的身上飘到宝珠身上。
宝珠俯身跪着,双肩颤动,低泣出声。
上官庭珏见她泪珠儿一串儿跟着一串儿,一腔血直冲脑际,将她一手拉起,护在怀中。
梅香雪和朱楚岚见此情景,不由呆住。
琅坤似笑非笑,锐利的双眸盯着上官庭珏须臾不离,“四公子口中的禽兽不知说的是谁?”
上官谨早已面色如土,手颤抖着指着上官庭珏,“逆子还不跪下!”
腰杆挺得笔直,上官庭珏盯着琅坤,冲口而出,“我说的就是你。”
这一句话听在上官家所有人的耳中,立时心颤不止,冷汗如雨。上官谨惊慌不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晋王殿下恕罪!”
上官庭芳在一旁颤声道:“四哥哥他酒后失言,求殿下莫要怪罪。”想到有可能发生的种种后果,脚一软瘫在地上。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朱世昌、宋迦西、莫志磬都有些发懵,但毕竟事不关己,所以在一旁静观其变。
琅坤神情莫测,却依然轻笑出来,“四公子可知那两个字犯了多大的忌讳?”
上官庭珏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将事态弄得更糟,可是此刻觉察为时已晚。
琅坤眸光闪烁,踱步上前,眼角瞥着上官谨,“四公子怎会这般沉不住气?”
上官庭珏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何用意,咬了咬牙关,站在那里一字不言。
琅坤的眼神飘到宝珠身上,扬唇而笑,“ 你沉不住气,可别的人却不是。”
朱雀发觉琅坤望向自己的一瞬,手掌骤然袭到上官庭珏胸前。
上官庭珏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全身竟然僵立,一动也不能动,心中大骇,难道在瞬息之间,这个人就点中自己的天突、膻中、鸠尾、巨阙、中脘?
琅坤望着他,清清淡淡说道:“连自己都护不了,更何况是他人。”
立时,上官庭珏的脸被这句话激得血红。
四周的人见此情景,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琅坤转身看向宝珠,见她的一双眼眸溢满了泪水,却依旧明亮。目光在她的额头、脸颊来回逡巡,他微微皱了皱眉。
宝珠心里转来转去思量着,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晚露了破绽,所以他想投石问路;或者,想一箭双雕。忽然一个寒噤,再或者,莫非他真的是传闻中的妖怪,嗜血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