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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桃花,也有千年了。”罗净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其实你有强大的灵力,完全可算出来。”
闻此言,我大惊,随即凝神掐算,发觉这株桃花分明就是我的一部分。怎么会这样?我想了想,幻化一下钻入桃树中,运用灵力汲取这棵树浅淡而朦胧的回忆。原来,是有人在千年前折了我一枝桃花带到遥远的京城,随意插入土中,就这样成活了,长成这棵桃树。我懵懵回忆千年前醒来的一刹那,只记得留下的那个声音,其他的一概不知。
“是谁?”我迫切望着罗净问,“是谁折了桃花插在泥土里?”
“前世、今生,折花人注定是过客,便一直都是。”
“秦朗坤?”我低垂着头,靠在树干上,“我几乎死了一回,才知道他不是我的劫,原来只是折花人。那树干上的字迹是华容添的,他才是我要找的人,我从一开头便算错了。”
“一切苦难都来自于你的执着,若你早些放下情执,安心随了华容添,便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我无奈苦笑:“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迷了路。而你早已知晓一切,却死死瞒着我。”
罗净仰头,双眸映出满满的桃花色,微笑说:“如今你们有了骨肉相系,将来会更加恩爱。”
恩爱?我以为今生无望了呢。对罗净的信任一直起伏不定,金簪和沈云珞的事我该不该告诉他?欲言又止,最终我还是选择缄默了。

第五章 误佳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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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与日俱增,我却仍然被困于国师府,外面就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得而知。
窗外桃花三两枝,镜前的我双颊也被映上了粉红。沈云珞闲来无聊,教我描眉画黛,她说我的眼睛最美,但还有法子画得更美。我忽然兴奋起来:“对了对了,夏青上回替我抹了桃红的胭脂在眼角,容添说很好看呢!”
沈云珞细细一想,摇头说:“桃红的我没有。”
忽然传来一声“小桃花”,是罗净的元神在唤我。他进不来园子,若我不答应,他根本拿我没办法。我不急不缓踱着步子,沿着蜿蜒的石子路走到拱门前。“大师,真是稀客。”
罗净手里捧了一个小包袱,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平和道:“这是你要的胭脂水粉。”
我一怔,伸手穿过结界,将包袱拎了过来。他一个僧人去买胭脂水粉,也不怕被人笑话。我撇撇嘴说:“谁让你买的?若不合我意怎么办?”
“你看看,若是不喜欢,我再去买。”
我讨厌看到他这样逆来顺受还一脸淡漠的样子,丢下一句:“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扭头就走。罗净却警告我:“总之你别再找借口出去了。”
我止住步子,回身瞪着他:“既然皇上都信了你的话,我出去了又如何?他还敢拿我怎样?”
“他是不敢拿你怎样。你出去无非是找华容添,皇上忌惮他你不知么?把你们分开,甚至将你困在国师府,就等于砍掉了逍遥王的双臂,令他什么也干不了。你一出去,只怕皇上更会想方设法对付逍遥王。”
“我真的不明白,华容添这样处处忍让,为何换不来亲兄弟的一丁点信任!”
“若他真的没有任何图谋,先皇岂会叫他一败涂地?”
我蓦然一惊:“你什么意思?”
“皇宫里的人,谁都不糊涂。逍遥王培植的心腹遍布大江南北,你当真以为他闲来无事爱好游山玩水?只是你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全盘计划,到最后他放弃爵位,还是为了你。”
“你是说,如果没有我的话,现在当皇帝的人是他?”
“人各有命。”罗净双手合十,垂目道,“他没有皇帝命,无论怎样都是徒劳。”
我一心急,又跨出结界,焦虑不安问:“怎样都是徒劳?难道要被软禁一辈子?”
“虽然没有皇帝命,不过他的命仍然很尊贵,有享不尽的荣华。铤而走险不是好办法,耐心等待为上策。”罗净意味深长看着我,似乎知道我想出去找华容添不单单为了一解相思。他功力在我之下,不可能算出我的心思,靠猜吗?我狐疑打量他一周,然后拎着小包袱晃悠晃悠进了桃苑。正要腾空飞回去,忽地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频繁用灵力对孩子不好,如果你相信我,把结界撤了吧?”
我渐渐飞升悬在半空,回眸一笑:“我不相信你。”
罗净,你终究是长庆王的国师。沈云珞一旦暴露,孩子也保不住了,我怎会冒险去相信你?
小绿打开我扔在案上的包袱,兴致盎然看了一遍,呼道:“夫人,这个胭脂是桃红色的!”
我愣愣望着她手心里托着的一团桃红,已然没了画妆的心情。
郎中按时来诊脉,我和沈云珞又躲在床帐里。这样的时节,闷在床帐里有些热,我轻摇着团扇,着急问:“看好了没有啊?”
远处依稀传来爆竹声,噼里啪啦热闹极了。郎中却不乐意,抱怨那些声音干扰了他诊脉。我吐了口气,懒懒道:“当做没听见好了。”
“老夫一听见吵闹声,就容易分神。”
小绿在一旁插嘴:“那么远的声音先生也觉得吵啊?”
“哪里远?不就在附近?”
“蔺府离这有十几里呢!老先生您的耳朵真好使!”
“蔺府?”我吃了一惊,沈云珞明显也颤了一下,我及时捂住她的嘴,“谁办喜事?”
小绿兴冲冲答:“京兆尹大人呐!听说娶的是吏部魏尚书的千金,京兆尹大人威风凛凛,和聪慧贤淑的魏小姐真是天作之合!”
我迫不及待问:“如今的京兆尹大人可是蔺水蓝?”
“是啊!”
“啊?”我一下子懵了,脱口而出,“那秦朗坤怎么办?”
沈云珞也目露哀怨,握住我的手腕从她脸上移开,唇形一动一动呼着气息说:“我要去看他。”
小绿诧异问:“和秦大人有什么关系?”
我随意敷衍了几句,然后惴惴不安窝成一团,沈云珞躺在旁边一动不动,水润润的眼睛却一直不安地转来转去。直到小绿将郎中送走了,沈云珞弹了起来,坚决道:“我一定要去看他。”
“大小姐,你挺着大肚子我怎么放心?”
“原以为蔺水蓝对他用情极深,我也就罢了,可如今…”
我帮忙解释说:“蔺水蓝只是没法子,你想想,蔺家要东山再起,必定要联姻。”
“哪个人没有苦衷?我没有怪他的意思,蔺水蓝有特殊的身份,迟早要扛起蔺家的担子。只是阿坤…他一次次遭受这样的痛苦,眼看自己的幸福转眼间溜走,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沈云珞泪眼婆娑靠在我肩头,一手抚着肚子,“因为照顾我的事,他们二人还起过争执,会不会是因为我,蔺水蓝赌气才决定要成亲的?”
“蔺水蓝虽然横,却不至于这般冲动行事,形势所迫罢了。”我侧头看着沈云珞,认真问,“你对秦朗坤,是不是余情未了?”
“于归…”沈云珞幽幽叹口气,“一直以来,你对我们的事最清楚不过了。我太执迷,恨命运的捉弄,尤其是他娶了你之后,更加不能介怀。可当我发觉蔺水蓝的存在,发觉他们脉脉相看的神情,忽然之间醒悟了。其实人不应该总是缅怀过去,而是要踮起脚来朝前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罢。”
我诡秘一笑:“其实是你的心早被人偷走了,还浑然不觉,自以为还爱着。”
沈云珞垂头打量我们俩隆起的腹部,笑道:“你何尝不是?”
我大呼冤枉:“我这是假的!你才是被人偷了心还种了娃娃!”
她似笑非笑贴在我耳边说:“你既然敢用假怀孕骗罗净,还狡辩说你和他之间是清白的么?”我一时之间不知要怎么解释,舌头打结了。沈云珞接着说:“都四个多月了,时间不短,看来你们早就…”
“胡说!”我好不容易吐出句话来及时打断她,“我跟他说孩子是华容添的!”
沈云珞惊愕不已瞪着我,许久才叹了句:“那他还如此照顾你,果真是圣人…”
桃林中央,一方石桌,我备了些糕点和茶水。银色的圆月挂在深蓝夜幕中,令我不禁想起了许久以前,罗净弹奏的一曲月儿高。只听过一次,那旋律已经模糊了,越是模糊却越是想念。心思一转,趁她们未归,我溜进了罗净的院子。
桃树下罗净的背影很恍惚,一袭白衣胜雪,偶尔花瓣落在肩头。我轻轻飘过去,还是惊动了他。罗净不知拿了什么往身后藏,目光斜向一旁并未看我,唇边挂着一丝笑意:“又想出去?”
“不是…我有事请你帮忙。”我一边说一边绕到他身后,他也转了身,结果我什么也没看见。
“何事?”他漫不经心问。
“你教我弹琴吧?”
罗净诧异扭头盯着我:“教你弹琴?”
“嗯,用最快的办法,教会我弹月儿高!”身为女子不会弹琴,我羞赧垂下头,“反正我们都会法术,学起来一定很快是不是?”
“那倒是,只不过要想要真正融汇贯通还颇费时日。”
我笑嘻嘻凑了上去,“我不要融汇贯通,只想要这一首而已。”
罗净念咒施法,点住我的太阳穴,输入一道灵力。我细细琢磨一会,果然这首曲子已经深深印在脑子里。
“为何是月儿高?”罗净问。
“因为听你弹过,久久不能忘…”我趁他发怔之际,绕到他身后用定身咒将他定住,一举夺下了他藏在衣袖下的东西,竟是一只沾了泥土的小酒坛。低头在地上寻了一圈,发现树根附近有坑。又蹲下去刨了几下,相邻的地方竟埋了许多酒坛,我抬头指着罗净大呼:“被我逮到了吧!你这僧人,竟然饮酒!”用力挖了一坛出来,一手托着一只酒坛眯眼笑道:“既然有酒喝,当然要分给我一点。唐七公子,这可是失传已久的桃七酿?”
罗净被我定住了动弹不得,估摸他此刻怒火中烧,目光似刀子一般泛着寒光。我得意极了,席地而坐,开了一坛酒。果真是桃七酿,除了它,世间的酒对我来说都淡而无味。正捧着酒坛往嘴边送,罗净忽然窜上来,轻而易举夺走了酒坛,又拾起了地上那只,飞跃上了桃树。
我追了上去,大叫:“罗净!你好阴险,破了我的法术都不动声色!”
他落在树的顶端,站在一片桃花中,右手托着坛子将酒水渐渐倾泻。酒水浇湿了桃花,一股股顺着树枝滑下。
“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倒了!”我又气又急,扑过去抢夺。
他躲避我,在四周飞旋,回头警示道:“小桃花,你有身孕,不能喝酒。”
只见酒水像一条银色的纤细丝带,绕着桃树向下蜿蜒。我着急地上蹿下跳追堵他,一面解释:“我不喝,可你也不能如此浪费!小绿爱喝酒,她在醉月楼就喜欢喝酒,不如我带回去给她喝吧?”
“这酒是用来浇树的。”罗净手中的坛子已经空了,索性往身后一丢。我正巧接着,埋怨道:“树不浇水都可以生长,何必用酒水浇灌?”
他落地了,将那坛尚未开封的酒重新埋好。见我哭丧着脸,无奈摇头:“待孩子生下来,你想喝多少我都给你。”
我瞥他一眼,忿忿道:“哼…我想喝还需经由你同意?硬抢我也能抢过你!可是这样难得的佳酿,你竟然倒了…”
“你可知桃七酿是如何酿得?”
“如何?”
“皆由这株桃花。”罗净那张仿若镀了银的脸庞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是你的桃花有灵气,才令我酿出绝世好酒。春天的花瓣和秋天的露水,都是从它而来,将这美酒还给它也是理所应当的,给我留下一抹余香就够了。其实我每年都酿酒,全都用作来年浇树。年复一年,桃七酿的味道愈加醇厚。”
“真的?”我立刻抓到了他的把柄,拍着手叫唤,“露馅了吧?你若是没尝过酒,怎能知道味道醇厚了?”
罗净收敛了笑容,目光躲藏:“我能闻出来。”
我一步步朝他逼近,举眸盯着他问:“年复一年,你都守着这棵树?”
罗净眉毛忽地一挑,心虚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昂首笑了:“你哪里是出家人,明明心里有牵挂。你对这株桃花有感情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和它的渊源,所以你对我也有不同寻常的感情…难怪你一直关心我,处处帮我…”
“原来你知道我在帮你吗?”罗净毅然打断我,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悦,“那么今后尽管听我的话,不要胡闹。”
我抿唇望了他许久,颔首道:“好吧,看在桃花的面子上,我不生你气了。”
罗净蹙眉瞥了我一眼便转身回房去,慢吞吞说:“多谢。”
我加快脚步跟上他,柔柔说:“既然我们和好了,不如你带我去见见华容添?”
他沉思片刻,说:“月底是太后寿辰,我带你入宫赴宴。”
我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欣喜若狂拽住他胳膊:“大师!真的吗?”
罗净止了步子,回头怔怔看着我:“小桃花,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你生气,你要一直这样笑才好。”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乐不可支:“大师带我去见他,我就不气了!”
“劫难一定会过去的。”罗净轻轻抽出胳膊,“你别整天用法术,多走走对孩子好。”
我垂目看了眼腹部,又偷偷打量他的眼神,总觉得他是有几分失落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内疚起来。症结在于我根本没怀孩子,白白令他难受了。深吸口气,冲他甜甜一笑:“好,我走回去。不过,你的琴借我一用。”

第六章 芳心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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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律清晰地印在脑子里,十指一动,曲子流淌而出。原来学一首曲子如此简单,我静下心,任由法术牵动我的手在琴弦上勾抹划动。月下的桃花林优雅静谧,被一缕缕仙音萦绕。
小绿边吃着糕点边喝茶,不亦乐乎。沈云珞幽幽自叹了许久,才与我说秦朗坤的近况。玉临王由于和逍遥王关系密切,皇上越来越疑心,索性将他一并软禁。如此一来,亲玉临王的官员纷纷离散,秦朗坤孤立了。蔺水蓝与魏家联姻,一方面是给蔺家交代,一方面也是想用更大的势力保住秦朗坤。
和着乐曲,我微微闭目道:“看吧,蔺水蓝定是有打算的。”
“可他毕竟有了家室,阿坤却落得形单影只…”沈云珞淡眉微蹙,忧虑不已。
我调笑道:“不如叫秦朗坤辞官,你们二人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好了。”
沈云珞淡淡说了句:“于归,你不懂爱情。”
“是吗?你懂?”我收住了双手,琴音戛然而止,“可是在妖界,大家都说人最无情无义。我们妖精才懂得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跟爱情有何干系?”沈云珞斜眼看着我,“难道你认为,报恩便是以身相许么?”
“不是么?妖精历来都这样做。”
她捂嘴笑了一阵,问:“于归,你喜欢的人和你的恩人不是同一个人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琴音猝然停下,我若有所思把玩起手边的玲珑茶杯,“必须是我的恩人我才会喜欢呐!”
沈云珞疑惑问:“你之所以嫁给阿坤,难道因为他是你的恩人?”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我以为是他,可后来发现不是他,是华容添!”
“如果你又发现不是华容添,而是罗净大师呢?”
“啊?”我从石凳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嚷嚷,“你别乌鸦嘴了!我已经认定华容添了!”
“你认定的不是爱情,而是恩情。殊不知,爱情是无条件地付出,你所谓的报恩其实是在亵渎爱情。”
“不是这样!我想和他在一起,因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待我!”
沈云珞咄咄逼人问:“如果还有呢?如果出现一个对你更好的人,你该如何?”
我顿时哑口无言,迷茫极了。沈云珞似笑非笑说:“从前我也像你一般,执拗地以为他就是唯一。这个唯一过后,你又发现另一个唯一,怎么办呢?”
我痴痴望着她问:“怎么办呢?”
“看清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要怎样才能看清?不,我不能听沈云珞说胡话,她自己也不是聪明人。冷不丁听见她问:“你何时学会的弹琴?”
“方才大师教的。”说完,我抱着琴惴惴不安回房了。
太后寿辰这日,我早早起来,沐浴、洗发、敷脸,穿上罗净送来的一套华丽宫装。沈云珞替我妆点,两个身形臃肿的女人坐在花窗边说说笑笑。小绿端了药过来给沈云珞,她恹恹蹙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她总是这样,我责备道:“这可是为了孩子好,你别老愁眉苦脸的,孩子都五个月大了,你若不高兴,他也不高兴。若生下个苦瓜脸可怎么办?”
沈云珞幽幽瞥了我一眼,从小瓷碟里拈了颗梅子含着,再端起药碗小口抿起来。每回见她喝药都着急,这么苦的东西,她反而慢慢品尝。小绿笑眯眯打量我说:“夫人,你看沈小姐不仅肚子鼓鼓的,脸也胖了,你怎么不变胖一点呢?”
“那怎么可以?”我侧头照照镜子,“今天可是要见他的,两个月不见了,我如此想念他,应当消瘦才是。”
沈云珞阴阳怪气说:“那是你想得还不够多。”
我想起从前沈云珞在絮华宫要死不活的样子,嘲笑道:“难不成要像你一样,去吃柳叶毒死自己啊?”
她瞠目,一会又镇定下来,拉扯我的头发开始梳髻,这一折腾便到了下午。
发髻松松绾成,妩媚不失端庄。眼角晕开淡淡的桃红,眉间贴了朵精巧的桃花,唇上如抹了蜜一般晶莹。沈云珞极少用这样赞许的目光看我,但是说了一句:“这个肚子很煞风景。”
我的肚子可全是为了她而装的,真不知好歹。
罗净一早就进宫为太后念经了,直到黄昏时分回来接我。只见他从正门的匾额后取下一道符,清□长的法术立即消失了,我恍然大悟,大步迈出了国师府。如果没有清□长,仅凭罗净的结界是困不住我的,既然知道了符咒所在,我心中窃喜,将来要逃出来也好办了。
市集很热闹,就像从前的庙会和上元灯节。京城里挂起了万盏灯笼,戏台子沿着汴河搭了一路,戏子们衣装精美,五彩缤纷。一进皇宫,发觉方才那些都太寒酸,整个皇宫装饰一新,小小宫娥们也换了新装,各嫔妃更是争奇斗妍。太后的寿辰从未这样大肆铺张,这次算是吐气扬眉罢。
我心高气傲跟在罗净身后,美艳动人不说,尤其是挺着肚子引人注目。有些老臣默默摇头,有的则窃窃私语,那些武官便肆无忌惮地嘲笑。其中有一人朝罗净放声笑道:“国师,你的孩子生出来是和尚还是妖怪啊?”
罗净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他跟前,诡异笑着:“不管是什么,都能瞬息之间置人于死地。”趁他表情僵住,我又回到了罗净身后,若无其事。罗净面上不动声色,以极轻微的声音说:“小桃花,别惹是生非。”
我回道:“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这句话我故意说得很大声,旁边的人立即不敢斜视,纷纷进了殿去。
所有文武大臣依次拜见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太后,献寿礼。我同罗净一同跪拜,献上一尊由罗净早准备好的千手观音像。太后对罗净很满意,只是看我的时候忽然目露凶光。在我们起身的时候,皇上忽然带着嘲意说:“原来传言是真的,我们国师府要添丁了。罗净,这就不对了,大喜事嘛,为何秘而不宣?朕也有个孩子快出世了,不如就此结亲?”
我一惊,忽然没站稳似的往旁边岔了一步,罗净及时伸臂揽住我,沉稳答:“只是胎儿如今男女不明。”
“哈哈…她不是会法术么,即便生个小和尚也能变成小千金,是吧?”
我像最初一样厌恶他的语气和眼神,狠狠撇开头,不料竟正对上华容添一脸的绝望。他瘦了很多,眼窝深深凹陷,即便穿着华衣锦袍,也不复往日的风采。想飞过去告诉他真相,可身子却被罗净拥着往另一边去了。一个转身,我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木然地被罗净按到座上。周遭的热闹和喧哗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迫切地想要告诉他,事情不是他看见的模样。气血在胸中翻涌着,愤怒、渴望、悲伤纷沓而来。好想不顾一切冲过去带着他离开这里,去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可他又如何能放下孩子…
我紧紧盯着他,希望他也能认真看着我,聆听我的心思。可是光看有何用?除了罗净,谁还能读懂我的眼神?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戳破皮肉,罗净的手忽然落了下来,轻轻将我的拳头包裹。我顿了一下,手莫名奇妙地被他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