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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誉今天又提早回了家,上午在心理咨询室睡过一回,他以为今晚就该跟失眠前一样,安稳入睡。谁曾想,他早早洗漱上床,依然辗转难眠。
他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去家里的健身房跑步。
跑步机被摆在窗前,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雾蒙蒙的。
楚誉的步子渐渐慢下来,他瞥了眼一旁的手机,临近十点,不早也不晚。他关掉跑步机,背靠着窗,席地而坐。
身体很累,但毫无睡意。
他犹豫一瞬,找出宁悦的工作号,拨过去。
周霁匀说她睡前会把工作号关机,也不知道这会儿她睡了没有。
手机里传来“嘟嘟”声,没有关机,楚誉换了个姿势,耐心等着。
很快,耳边响起清丽的女声。
“您好,哪位?”
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黏在额头,楚誉用手拨开,一只手就搁在额头没动,“你好,我是楚誉。”
宁悦沉默了几秒:“楚先生,有事吗?”
这一刻,在法庭上能言善辩的楚律师忽然间语塞,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
于是,他笑了笑,“宁老师,我失眠。”
“我知道。”
“可今天在你的办公室,我睡着了。”
宁悦:“…”
楚誉脑袋靠到身后的窗玻璃上,他闭上眼,伸手挡住眼睛,“宁老师,看来,还是需要催眠曲。”
看资料的宁悦愣住:“…”她是催眠曲?
“宁老师。”楚誉敛笑,换上一本正经的语气,“你今天说咨询的频率不宜过高。”
他睁开眼睛:“但老周他又硬给我安排了一个预约,就在下周一上午。”他很认真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师:宁老师,老周硬是要给我安排预约,我拒绝不了。
老周:呵呵,脸呢?
宁老师:呵呵,你确定?
第六章
肖遥到的时候,宁悦恰好在接电话,一个结束咨询关系许久的客户电话,他说自己又有些困惑,希望再来咨询。
宋佳乐敲门进来,看她在忙,打了个手势,示意肖遥到了。
宁悦点头,却没有中断电话。
等距离预约只有十分钟,她结束通话,将有关肖遥的资料全部整理出来,这才让宋佳乐带人进来。
“让我等了20分钟,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肖遥一进来,语气不善的质问。
宁悦看着她,微微笑,“抱歉,其实离您的预约时间还有两分钟。”没有一味的退让。
肖遥拧起好看的眉毛,盯着面前笑容恬淡的姑娘,一口气就这么堵在心口,无法发作。
她深吸口气,忽然笑起来,“宁小姐,我看资料你是92年的?”
“是,92年。”宁悦不着痕迹的打量她。
这位肖小姐长相明艳,穿着时尚,许是做惯了领导的缘故,哪怕她是笑的时候,也是带着一丝丝的傲慢,隐约透着些许盛气凌人。
此刻,她抬高下巴,上上下下的扫视着宁悦的脸蛋及穿着,“比我弟弟还小。”说完,她掀了掀眼皮,很嫌弃的表情。
宁悦也低头,瞅着自己米黄色的毛衣,随即莞尔一笑。
这位挑剔的肖小姐似乎对她的反应有点失望。
“未婚?”肖遥又问。
“未婚。”宁悦老实答。
话音刚落,肖遥“嗤”的笑了,“有没有男朋友?”
宁悦垂眸,视线落在肖遥的左手上。她手腕上戴了一个玉镯,颜色很浅,玉质温润,镯子正好卡住手腕的位置隐隐有两条伤疤,一深一浅。
“没有。”她不动声色又看了一眼。
肖遥忽的起身,眼神凌厉,“宁小姐,你既未婚,也没有男朋友,请问你是要怎么帮助我?”
不等宁悦回答,她又说:“心理学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接受所谓的咨询,根本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她本就不愿来,不过是拗不过弟弟许淙,这才勉强来看看。但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即便是来了,她也没真的打算把自己交给这么虚无的东西,没想着依靠几条心理学定律,几个名词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的语气愈加恶劣。
宁悦听完,跟着起身,与她面对着面。
她没有反驳,更没有动怒,依旧如刚才一般用包容又温柔的目光望着对方,笑得温和从容。
肖遥确实坏脾气,可宁悦遇到过更暴躁、说话更难听的,尤其是这位肖小姐明显只是为了摆脱心理咨询,刻意装出这么一副刻薄的模样。
果真要比许淙说的更加排斥心理咨询。
“我不信任你。”在宁悦温和的注视下,肖遥有些语塞,心里滑过一丝内疚,却很快恢复刻薄又恶劣的状态。
宁悦听到这里,脸色未变,“您想中断咨询?”
肖遥沉默一瞬:“是,我不会将自己交给一个既没有资历又没有生活感情阅历的人。”她很坚定,瞪着对面的小姑娘。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宁悦在微笑,肖遥板着脸,异常严肃与坚持。
最后,宁悦点头,“好,如果您实在不愿意接受我的心理辅导,我可以帮您介绍其他有资历的心理咨询师。”
“不用。”说完,肖遥转身就走,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宁悦重新落座,拿起手边肖遥的资料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而后,她将资料放在一边,却没有照流程收起来。
很快,又一次响起敲门声。
她笑了笑:“请进。”
进来的依然是肖遥,还有许淙。
宁悦笑容一顿,没想到他也在。
许淙揽着肖遥,径直走到她办公桌前,“宁医生,抱歉,我姐姐仍然想请您为她做心理咨询。”
宁悦的视线不由转到肖遥身上,她的脸色算不上好,甚至有点憋屈。
“肖小姐,您确定?”
肖遥的肩膀被捏了捏,她没好气,“我确定,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宁悦这才看向一脸无奈的许淙:“许先生,麻烦您先出去。”
“好。”
等许淙一走,肖遥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走到沙发坐下来,双手环胸,就是不看宁悦,也不说话,一声不吭的熬时间。
宁悦端着她的茶杯帮她放到茶几上,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翻阅资料,做自己的事情。
明晃晃把人晾在一边。
本来还有些得意的肖遥默默掐算时间,见时间差不多了,慢悠悠转过头去。没想到,她的心理咨询师竟忙着翻资料和打字,压根没有受到冷遇的不安与忐忑。
反倒是她自己,错愕又尴尬。
“宁小姐。”肖遥清了清嗓音,主动开口。
宁悦没停笔,只是抬了下头,“嗯,我在。”
肖遥顿时语塞,愤恨的低头玩手机。
对方又不说话了,宁悦继续写资料,掐着五分钟的点,她停笔,走到沙发前,“肖小姐,听说你们事业单位每年年假不少。”她看了看肖遥手上的手机,是华为,而不是普遍的苹果。
肖遥怔住:“嗯。”不想理睬。
“我有一个朋友,税务局的公务员,她老公是警察,本来两个人想去美国度假,结果,没被批准。”宁悦边喝茶边说,“她老公是警察,护照被扣着。”
肖遥掀了下眼皮:“美国?风头上还敢去?”
宁悦:“留在国内的人都想出国看看,到国外走一趟就知道国内有多好。”
“崇洋媚外。”肖遥冷哼。
“存在的必然性。”
针对出国和留守国内,两个人引发了一场小辩论。从出国旅游,说到国内的本土产品和职场,肖遥侃侃而谈,到最后,宁悦成了彻底的倾听者。
手上的计时器提示时间到了,肖遥说得停不下来,宁悦并没有打断,只是不动声色插入话题,引导着结束聊天。
超出原本的预约时间不到十五分钟,她起身,“肖小姐,我们下次见。”
肖遥此刻的脸色很是精彩,她不敢置信的瞅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确认时间真的到了,“时间到了?”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聊了这么久,而她回忆了一下,似乎已经记不全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是,我们下次再聊。”宁悦笑着,按下桌上的摇铃。
肖遥拎起包,故作高冷的板起脸,如她来时一样,表现的冷漠又不耐,“呵,这就是心理学!”
说完,她开门离开。
大门落锁,宁悦将茶几上的茶杯收到门口的矮柜上。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在肖遥的资料里添上几笔。
极度缺乏安全感,脾气执拗,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这是她给肖遥的点评。
宋佳乐敲门进来收拾茶杯,她看着写资料的宁悦,踌躇了会儿,“老师,那位肖小姐跟许先生走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她大着胆子说。
宁悦轻轻“嗯”了一声:“今晚我加班,你下班先走,不用等我。”
“好。”宋佳乐有点失望,没想到宁老师会这么波澜不惊。
她走到门口,一手拎着青花瓷的茶杯,一只手握着门把手,刚拧开门,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小宋,下周一上午楚先生的预约,你给他准备橙汁,不要咖啡或是温水。”
“好的好的。”宋佳乐忙点头,没去问为什么,闪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阖上,宁悦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勾唇笑了笑。
*
周一上午,楚誉照例开周会,他将会议提前了一个小时,几个活跃的老员工纷纷抱怨时间太早,没休息够。他只得用一顿海鲜大餐堵住了众律师的嘴。
结束会议,他急匆匆收拾自己的东西,还没能离开会议室,前台的电话进来,说陆伊莱来了,等在前台。
楚誉:“告诉她我有事。”
前台有些为难:“陆小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
“我暂时没有时间。”他依旧拒绝,毫不留情。
电话里安静下来,过了会儿,前台重新拿起电话,“对不起,楚律师,陆小姐说孟家的原告想见见您。”
楚誉蹙眉,薄唇紧抿,半晌,他说:“好,让她进来。”
他回到办公室,陆伊莱已经进来,等在门口。她穿着蓝色的长风衣,长发披肩,脸色十分严肃。
“进来吧。”楚誉开门,侧身让开一步,“我赶时间。”
陆伊莱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好。”
“是施阿姨,还是你表妹?”他开门见山的问。
陆伊莱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背包上,“她们都想见你。”同样干脆,不拖泥带水。
楚誉却一愣:“你知道的,按照流程,我不该私下见她们。”
她们是孟家遗产案的原告,一个是“孟先生”的原配夫人,一个是亲女儿,而他却恰恰是被告——那位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代表律师。
尽管,从小到大,他跟两位原告的接触更多一些,尤其是施阿姨,对他向来很好。
陆伊莱点点头:“我明白,但你放心,我表舅妈和表妹不会干涉你。”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为难,就像我从不赞同我表舅的做法,也心疼我舅妈和表妹,可伦理上而言,他始终是我表舅。”
“她们约我什么时候?”楚誉目光沉静,就这么望着她。
她慢慢笑了:“越快越好,她们希望今天中午前能见到你。”
陆伊莱抿了抿唇:“楚誉,我表妹…”迟疑着开口,刚起了个头,她就发现对面的楚誉神色微变,不再是冰冷、淡漠的,反而是外露的纠结。
她停住这个话题:“你有别的安排?”想起他先前说的赶时间,她还以为是借口。
楚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嗯。”
陆伊莱脸上的笑容僵住:“抱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先见见我舅妈和表妹,她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她为难,却仍选择这么说。
听到最后一句,楚誉眸子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思忖了会儿,他答应了。
“谢谢。”
楚誉神色淡淡的:“我先打个电话。”边说边拿着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他走到律所的走廊,“宁老师,我是楚誉。”
“我知道。”
楚誉长叹口气,脸上带着笑,“对不起,我手边有事。”
宁悦这会儿在茶水间,她端着自己的茶杯,慢慢走回办公室,“所以,要取消预约?”
她不由想起上周,明明是楚誉跟周霁匀插科打诨硬要来的预约,到她这儿,他偏偏又睁眼说瞎话说是周霁匀给他安排的。那时,她一瞬间特别恶劣的想要戳穿,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给他留点面子。
免得他半夜更睡不着了!
“是。”楚誉虽然笑着,神色有点凝重,“我…”
他开了个头,没说下去。
宁悦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主动说:“嗯,我听着。”
楚誉又是一声叹息:“算了,对不起,下次再约。”把话憋了回去。
宁悦客气的说“没关系”,挂断电话。
因为他的临时“放鸽子”,她整个上午的时间被空出来,她索性瘫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难得开始放空自己。
微信突然响了两声,她睁眼,下意识拧起眉。
姜卓发来的微信,语气里满满的挑衅。
【姜卓:要不要来捉.奸?】
【姜卓:/图片】
宁悦点开大图,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她只看了一眼,找出姜卓的电话。这一回,他接电话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
“要过来吗?啧,挺精彩的。”他一上来就说,十分幸灾乐祸。
宁悦板起脸:“姜卓。”
照片里,楚誉跟陆伊莱坐在一块,对面是一位脸色苍白的阿姨。
但都跟她无关。
“姜卓,有些事你可能误会了。”宁悦解释,“楚誉不是我的男朋友,更不会是你姐夫。”
姜卓明显一怔:“分了?”语气却有些怪异。
她坦白:“从来就不是。”
一五一十告诉他原委,电话那头始终沉默着,安静得让她也渐渐冷静下来。
“姜卓,与楚誉无关,不必去跟他。”她以为是弟弟为了打击报复自己,特意去跟踪的人。
没想到,姜卓忽然冷笑,“有意思吗?骗我有意思吗?”
他像是压抑许久后的爆发,又像是受了伤的孩子,大声质问。
宁悦出乎意料的平静,她静静的等他发泄完,然后,很平淡的问他:“姜卓,这么多年,其实我也很想问问你,有意思吗?”
她成为了一名心理咨询师,很多人接受她的咨询,重新进入平静的生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无法成为最好的心理咨询师。她可以辅导任何其他人,唯独对自己、对姜卓,她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分析。
她不够勇敢,没有勇气去面对多年前的那场意外。
“姜卓,那场意外…”宁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回应她的只是一串“嘟嘟嘟”的忙音,没等她说完,姜卓直接挂了电话。
宁悦握着手机,走到玻璃柜前,柜子的第二层摆着一个浅蓝色的礼盒。她拉开柜门,拿出这个并不起眼的礼盒。
手机被她随手放在柜子上,她腾出的右手打开礼盒,深蓝色的溜溜球映入眼帘。
存放了近20年的溜溜球早已破损,面上全是划痕,连颜色都变浅了许多。
儿时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大脑。
宁悦摩挲着溜溜球,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眼前依旧是被阳光洒满的办公室。
她小心翼翼的将溜溜球装回盒子,放回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师:郁闷,好不容易换来的咨询!
宁悦:正合我意~
沫子:论成为撒谎精的后果…
第七章
宁悦回到家,家里只有姜卓在。
宁家的房子在老城区,三室两厅没有电梯。自从小时候姜卓过来后,原本的书房被改良了一下,变成第三个卧房。宁悦主动搬到书房,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他。
“在忙?”
姜卓头也没抬,当作没听到。
宁悦放好包,瞅了眼在餐桌上奋笔疾书的弟弟。客厅里开了一盏吊灯,灯光下,姜卓的侧脸线条特别柔和。他抿着唇,目光专注的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时而翻阅手边的资料,时而握着笔,低头书写。
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看来,这就是他说的课题和报告。
“老师,我觉得这个数据不对。”宁悦从房间出来,听到姜卓在打电话。他语调平缓,态度谦和。
在老师同学眼中,他一直都是学霸,是乖学生。
宁悦坐到客厅的沙发,余光里都是凝神翻阅资料的弟弟。
假如没有那场意外,他们一定还是最好的姐弟。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此生永远活在黑暗中。
爸妈发消息说不回家吃饭,宁悦走到姜卓身边,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姜卓终于停下来,凉凉的眼风扫过,“你做?”招牌式嘲讽的语气。
她笑容凝滞,沉默半晌,“可以,我做。”
“得了吧!你做的饭能吃?”姜卓继续打字,忽然改口,“我要吃火锅,康城那家。”
宁悦说“好”,他又补上一句,“两个小时内别烦我。”
她仍旧好脾气的应下了,而后,她拿着手机,出门打包火锅。
“康城豆捞”离她家挺远,打车过去也要近二十分钟。刚下车,她就看到店门口早已排起了队。
占据了商场正对门极佳地理位置的火锅店,仿造古镇复古小楼的装修,夜幕下,门口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照亮了牌匾上“康城豆捞”四个大字。
这是宁悦和家人们都喜欢吃的一家火锅店,没有火,电磁炉的锅底,每次都能吃得酣畅淋漓。只不过,这里的两个老板做事风格比较特别,担心外卖有外送时间限制,有损排队客人的利益,哪怕生意再火爆,都不提供外卖服务,只能客人亲自到场,取号排队才能打包外带。
她进门取号,排在她前边外带的有15桌,算上等位和回家打车,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
跟姜卓算的两个小时差不了多少。
服务生带她坐到等位的区域,位置恰好半对着雕着水莲的檀木大门。她坐下不久,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取号排队,生意确实很好。
“您可以先点菜。”服务生用上海话说。
宁悦笑着道谢,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今天只有她和姜卓两个人在,两个人的量,其实并不多,但她挑选的全是他爱吃的菜。快速勾选完,她将菜单交给服务生,转头的瞬间,忽然愣住。
原本被人群遮挡的位置,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
这回,男人穿着灰色的毛衣,右手的袖子被撩到一半,正在锅里唰肉。
宁悦有点不可思议,她盯着打量了会儿,确认是那位冷面楚律师。
没想到他竟然会挤在火锅店吃火锅。
宁悦拿起自己的茶杯,借着喝水的姿势,索性光明正大的观察起他来。
听说楚誉是常胜将军,接手的案子几乎没有败诉的。她也听说他性子偏冷,许多人看不惯他,却碍于他的背景和实力望而却步。她还听说他在圈子里算得上是洁身自好,不像其他富家公子哥,吃喝玩乐来者不拒。
不过,表面的伪装,每个人都会。
宁悦喝了口茶,仅有的几次接触里,这位楚律师似乎都跟她听说的不太一样。说他沉默寡言,可他在她面前,话挺多的;说他冷面冰山,他又常常露出他的梨涡,笑容明朗;说他洁身自好…暂时,她没有发现别的。
想得有些出神,冷不丁的,吃着火锅的男人抬头,她来不及避开,一下就撞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宁悦躲闪不及,硬着头皮朝楚誉笑了笑。
然后,她终于发现,那张不大的桌子上摆满了菜,只有他独自一人在。
火锅的雾气袅袅升腾,他的模样渐渐看不清了,却越发显出他的孤寂。
宁悦叹气,大大方方走过去,“您好,楚先生。”
楚誉仍握着筷子,在锅里烫肥牛,“这么巧?”
“嗯。”她站在桌边,笑着问,“一个人?”
“一个人,你也是?”
“不是,打包回去。”
楚誉看了看桌上的几盘肉,突然抄起半盘肥牛,一股脑全下进去,“坐一会儿?聊聊。”
宁悦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不再冒泡的锅,这里的招牌鸳鸯锅底,他全下在骨头锅里。
“今天上午没能来咨询,现在这算是开小灶补上?”她开玩笑问。
楚誉仰头望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宁悦摸了摸自己的脸,敛住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火锅很快沸腾,他夹了一筷子肥牛蘸料,“原来宁老师也会开玩笑。”说着,他又笑了笑。
宁悦:“…”
楚誉见状,很识相的见好就收,“是不是咨询,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当是朋友间的闲聊,我请你吃火锅?”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凑到眼前的手机,页面停留在自助点单的app界面。
“不用了,谢谢。”宁悦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