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爸爸乍一见到楚誉,有些坐立难安,“小楚,是吧。”
楚誉外边套了件羽绒服,宁悦帮他脱外套,顺手在他腰间戳了戳,“我爸有点紧张,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
他回了她一个乖巧的表情。
楚誉主动跟宁爸爸聊天,姜卓也关了自己的电脑,时不时插上两句,大多数都是在跟他抬杠。
比如,宁爸爸问楚誉的工作。
他一板一眼的答:“律师,专攻刑事类案件。”
姜卓立即补一刀:“高危行业啊,胳膊就这么断了!”
又比如,宁爸爸问楚誉工作忙不忙。
姜卓不等他开口,直接抢答:“忙得连接送我姐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找苗头的时间更没有,是不是因祸得福?”
“小卓,没大没小。”宁爸爸很紧张,提醒姜卓注意措辞。
姜卓朝楚誉得意的挑了挑眉:“姑父,当初他追我姐的时候,没少给我好处。”
楚誉并没有戳穿他的小把戏,各自心里清楚,两个人当初面对面的谈话到底是谁被压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看在姜卓明显是缓解宁爸爸紧张,调节气氛的份上,他忍了。
“是。”楚誉在宁爸爸面前笑得很腼腆,“姜卓帮了我很多。”
宁爸爸松了口气:“上桌吃饭,吃饭。”他余光瞥到宁妈妈和宁悦端着菜出来,赶紧招呼楚誉和姜卓上桌。
长方形的餐桌,宁爸爸坐在主位,宁悦跟宁妈妈坐一排,楚誉和姜卓坐在一起。
“小楚,喝酒吗?”宁爸爸问。
楚誉摇头:“对不起,叔叔,我今天不能陪您喝,改天一定陪您。”
过年前来见家长是他一早就打算好的,谁想到手臂竟会受伤。
宁爸爸给自己倒酒,他喝不惯红酒,直接上白的,楚誉陪着他喝橙汁。大多数时候都是宁爸爸在说,楚誉听着,十分耐心。
一顿饭快结束,两个人仍在聊天。
姜卓捧着电脑在沙发上写程序,宁妈妈带着宁悦去厨房削水果。
宁爸爸望着厨房里走动的身影,他忽然沉默下来。
今晚他喝得有点多了,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许多东西。
“小楚,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小悦。”他刻意放轻了声音。
杯中的酒被他一饮而尽,楚誉犹豫了一下,给他倒酒。
只倒了酒杯的三分之一。
宁爸爸看着楚誉:“小悦跟她舅舅舅妈被困在火场里的时候,我在国外一无所知。我后来总是问自己,如果我那天在,如果我没有出国,可能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如果我在,家里总该留一个人,也不用她舅舅和舅妈帮着看孩子…”
宁悦早已告诉他们,楚家的小叔就是当年救她的警察叔叔。
说到这里,宁爸爸红了眼眶,“小悦从小我就没有陪在她身边,让她明明有爸爸却跟没爸爸没两样。你不知道,我有一次三年没有回家,见到小悦,她一刹那的陌生眼神,我都觉得心疼。”
“她太独立,从来不肯让我操心。我有时候宁愿她任性一些,不懂事一点。”
许是这些话藏在心里太久,他竟几度哽咽。
宁悦端着果盘,她站在厨房的拉门前,脚步没能迈出去。
这些话,爸爸从不曾跟她说过。
小时候,她总是坐在门边等爸爸,可爸爸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一次。妈妈说爸爸出国打工能赚到更多钱,这样有一天,或许可以让她重见光明。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不要,只要爸爸。”
那时的宁悦只想着,哪怕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也没关系,她只要爸爸回来,跟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一样,陪她玩,带她去游乐场,会接她上下学。
后来,她终于看到阳光,见到了色彩,爸爸依旧没有回来。妈妈又说,爸爸是为了赚钱攒钱,因为她要持续治疗,因为他们想给她做第二次手术,因为爸爸希望她能永远活在色彩里,不再重新跌入黑暗。
她不懂事,闹过脾气,扔过爸爸从国外寄回来的巧克力。
她想,她不要巧克力,也不要钱,只要她的爸爸。她只要那个会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说:“不管黑夜还是光明,小悦永远是爸爸的小月亮。”的爸爸。
再后来,宁悦渐渐懂得在她成长的道路上,爸爸究竟为她付出了什么,又为她放弃了多少东西。
见过了光明,黑暗里的日子太过难熬,一个父亲的心,只希望她永远沐浴着阳光,笑口常开。
宁悦捏紧水果盘,没有出去。
爸爸总说对她亏欠了许多,弥补不完,补偿不了。但其实,这辈子能做爸爸的女儿,才是她的幸运和幸福。
楚誉心底仿佛有一根柔软的弦被触动,他注视着宁爸爸,“叔叔,以后,宁悦有我。”
“叔叔,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年能跟宁悦结婚。”他停顿了一下,发现不远处那道倚靠着门的身影,“您一定会是最好的外公。”
宁悦望过去,灯火映在楚誉的眉眼,格外温柔。


第五十五章
除夕,楚誉回老宅陪爷爷守岁跨年。
和往常一样,每年的这一天全家人都会回去,围在客厅看春晚。
今年的春晚大家都不感兴趣,长辈们聚在一起聊天,楚誉跟楚谧凑在一块说八卦。
看着其乐融融。
“楚誉。”楚老爷子忽然叫他。
楚誉正在发微信,闻言,抬头看过去。
对上爷爷含笑的目光。
“爷爷。”他握住手机,锁屏。
“跟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楚老爷子状似不经意的问。
正聊着天的长辈们忽然默契的集体沉默了。
尤其是楚家小婶婶,她的笑容僵住,面色有些复杂。
楚老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仍隔着儿子们望着自己唯一的孙子,“最近没跟她出去?”
楚誉意外爷爷的关心,刚想回答,谁知道被一旁的楚谧抢了先。
她指着他固定住的胳膊:“这几天我哥装可怜,哪儿是他去找嫂子啊,都是嫂子被骗着来照顾他!喂饭送汤,神操作一溜一溜的。”
楚谧的声音十分清脆,带着浓浓的打趣意味,投向楚誉的目光却万分不屑,仿佛是他的举动多么可耻一样。
“是嘛!”楚老爷子笑了笑。
楚爸爸和楚妈妈面面相觑。
只有楚誉脸不红气不喘的迎着众人或是不可思议,或是意味深长的打量。
他轻咳:“爷爷,我们很好。”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
落在几个人耳朵里,心绪难平。
楚老爷子“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而后,他看向跳脱又嘚瑟的楚谧,“楚谧,你呢?过年就是本命年了。”
话题扯到全家最小的小姑娘身上,她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她要说什么?
她求助的戳了戳楚誉,结果,他轻飘飘的瞅了她一眼,挪了几下,离她更远了。
“我就这样啊!”楚谧破罐子破摔。
她也不知道最近到底怎么了,尤其是林硕,简直是疯了吧!
居然说要追她,让她能不能考虑考虑他?!
楚谧苦恼:“我还小,单着挺好。”
长辈们都笑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又去戳楚誉,“他现在是重点关注对象,你们满满的爱都给我哥吧,不用分给我,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可真好意思。”楚誉笑着瞪她。
她扮了个鬼脸:“也不知道当初要我帮忙,我废了多少力!”不敢跟她哥玩辩论赛,她小声嘀咕。
楚誉不说话,继续给宁悦发微信。
周围都是笑闹声,电视机里是红红火火的春晚,楚家小婶婶梁庆文却觉得心是冷的。
她想挤出笑,想跟大家一起笑,但她怎么都做不到。她安慰自己,今天是农历2018年的最后一天,是除夕,她不能扫兴,可是,心底那个恶劣的念头怎么都止不住。
从前,家里有老爷子跟她一块怀念着丈夫,如今因为宁悦,她成了家里最碍眼的存在。
只有她沉湎于过去。
【悦:春晚看了吗?】
楚誉抬头看了眼,央视的春晚正演着小品,他其实不感兴趣。
【楚誉:听了。】
没看画面,光听了。
宁悦回了个笑脸的表情。
她又说:【武术表演不错,强迫症看着舒服。】
楚誉并没有看到武术表演的节目,他拉过楚谧问:“有武术的节目吗?”
“早过了。”她倒是看春晚看得津津有味。
“好看吗?”
“挺好,目前排第一,没有节目能超越。”
于是,楚誉打开新注册的微博,去搜春晚的武术节目。
竟然上了热搜。
四四方方的队列,整齐划一的动作,确实很震撼。尤其是国旗出现的那一刹那,连他都有种热泪盈眶的情绪。
他重新点开跟宁悦的对话框,打字:很好看。
【楚誉:强迫症看着舒服,你又不是强迫症。】
【悦:我妈是,她说看着很顺眼。】
宁悦似乎看春晚看得很认真,楚誉扫了一圈家里人,除了楚谧,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力是在电视机的大屏幕上。他挪回楚谧身旁,一起看春晚。
“哟,你不是不爱看吗?”楚谧打趣。
楚誉看也没看她:“宁悦喜欢看。”
楚谧“啧”一声:“看不出来,你真是…”
真是什么?
她冷不丁想起她哥那天赤果果的朋友圈,炸得朋友圈“咻咻咻”的满屏烟花。连家里的长辈和亲戚们都来找她打听消息,问照片里的姑娘是谁。
大跌了众人的眼镜,也出乎她的意料。
然而,惊讶过后,楚谧想了想,好像她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藏着掖着,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条线清清楚楚的划在中间。
很多人都说,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最善于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再讨厌,面上都要笑眯眯的客客气气。
只有她哥,从来不这样。
对工作是,对朋友也是,对感情更是。
楚谧忽然间有点羡慕宁悦。
“真是什么?”楚誉眼睛黏在电视机屏幕,问她。
楚谧思忖了会儿,一时间竟想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她故作深沉:“不可说,不可说。”
转过头,她的视线落在楚誉脸上,他此刻又低着头,正回着微信。
那会儿他要带宁悦回家,他找了她帮忙,一个个的说服家里的长辈。到爷爷的时候,她陪着他回家,她只看到她哥和爷爷在小叔的书房里待了一下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两个人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泛了红。
之后,等宁悦真的来了,爷爷意料之外的平和。
宁悦说韩征不适合她,可见,宁悦看人的眼光确实准。
不然,也不会选到她哥。
“楚誉,上楼休息会儿。”楚妈妈递过来两个小果盘,一个给楚谧,一个要给楚誉。
楚誉回完消息,接过果盘,“没关系。”
楚妈妈拧起眉:“你的胳膊都这样了,去休息,不用陪我们。”神色关切。
楚谧叉了块苹果送进嘴里:“大伯母,别说我哥了,他这压根就不是要陪我们跨年,是要跟我嫂子一起过年。”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楚妈妈顺势坐到楚誉边上:“我还没问你,你去宁悦家怎么样?”
楚爸爸一直跟她说要给孩子空间,她就憋着不问,这会儿是实在屏不住了。
“宁悦的爸爸妈妈没有反对吧?你跟小姑娘最近挺好吧?”她听说两个人里心心念念的反倒是她儿子,起初他追人的时候,小姑娘还不答应,是她儿子一直不放弃的追着,这才把人给追到了手。
她不免有点担心,毕竟她印象中的儿子太过一本正经,一点甜言蜜语都不会说。
看着楚妈妈担忧的模样,楚誉安抚,“挺好,别担心。”
“真的?”楚妈妈将信将疑。
楚谧偷笑,大伯母这是完全没见过楚誉妻管严的模样吧。
就那群里,他炫耀嘚瑟的样子,连她都想揍他了。
楚誉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把果盘放茶几上,“妈,我跟宁悦是奔着结婚的目的谈恋爱的。”
楚妈妈莞尔:“你确定她也是这么想的?”别是一头热吧。
妈妈的神色他看懂了,他露出小梨涡,“宁悦是好姑娘,不会耍流氓。”
楚妈妈目瞪口呆。
等她再看过去,楚誉已经在打字发微信,唇边的梨涡又深又甜。
她笑了笑,跟楚谧对视一眼。
她的儿子似乎从来都不要她操心,有点失落呢。
目光一偏,越过楚谧落到梁庆文脸上。
只见她端坐着,不曾参与话题,只是望着电视屏幕,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无悲无喜,看得人心酸。
楚妈妈心头涌起一股又酸又涩的情绪,让她方才的喜悦散得一干二净。
她起身,坐到梁庆文身旁。
“又是一年。”
梁庆文回过神,对她微微一笑,“大嫂,不用安慰我。”
楚妈妈笑容凝固:“庆文,新年了。”
又是新的一年,她该放下了。
梁庆文摇摇头:“你不是我,有的事你没法体会。”她别过头,固执的笑着。
楚妈妈欲安慰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无声的叹了口气。
宁悦今年跟家里人围着看春晚,姜卓昏昏欲睡,觉得这样看春晚数倒计时太过形式感。
宁悦瞪他:“那你回去睡觉吧。”
姜卓懒洋洋的赖在沙发:“不去,去了明天还不挨你揍?”吊儿郎当的语气,眼神都是漫不经心的。
宁悦立马摔了个抱枕过去。
他不躲也不避,圆不隆冬的抱枕直接砸到脸上。
维持着被砸的姿势,姜卓瓮声瓮气的说:“你只会欺负我。”
宁爸爸和宁妈妈忍俊不禁。
宁悦又扔了抱枕过去,砸到他肚子上,弹了一下,掉到地上。
“明天不走亲戚,你自己安排。”宁妈妈凑过去,小声说。
言下之意要她该谈恋爱就谈恋爱,该约会就约会。
宁悦点头,又突然摇头,“明天陪楚誉看胳膊。”她一本正经的说。
姜卓闷笑,笑声不响,但也不轻,足够让宁悦听得清清楚楚。
“想见他就见呗,不用找借口,我们不介意的。”死贱死贱的声音。
宁悦不肯理他了,她低头打字: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她一直没有去问楚誉是怎么处理打伤他的那些人的,涉及到他的工作,她从来不会过问,就像他也鲜少过问自己的工作一样。两个人各自保持的距离,各自足够的空间。
【楚誉:求之不得。】
【悦:明天医院见,别来接我。】
她担心楚誉先打车过来接她。
楚誉犹豫一瞬,说好。
【楚誉:明天结束了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我爸妈的家。】
宁悦呼吸一滞。
【悦:这样不好。】
大过年的临时上门,不礼貌。
【楚誉:好吧。】
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宁悦先在对话框打上“新年快乐”,手指在发送键做好准备。
最后的三秒,她点击发送。
零点,猪年的钟声敲响。
窗外是无数鞭炮声和烟火声。
【楚誉:猪年大吉。】
【悦:新年快乐。】
几乎是同时送达的消息,心头如同涂了层蜜,特别甜,特别甜。
【楚誉:19年开始,以后我再也不会缺席。】
他又发了一条。
元旦那会儿他因为感冒,吃药睡了过去,没能陪她倒计时跨年。
但以后,他想年年都陪着她。
宁悦捧着手机,听着热烈的鞭炮声,眼里盛着欢喜。
这一年,真好。


第五十六章
大年初一的医院并不冷清,宁悦跟楚誉在医院大门口碰面,一起进去。
预约好的门诊,人头攒动。
从八点半等到十点,依然没能轮到楚誉。
“我去个洗手间。”宁悦看到他前面还有十几个号,把自己的包给他,自己去找洗手间。
楚誉将她的包放到腿上:“去吧。”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同样排起了长队,出乎宁悦的意料。
不过,今天最让她意外的是楚誉居然也规规矩矩的取号,然后,排队看病。她不是没有听过他们这样的家庭别说是插队就医,大部分其实都有自己的家庭医生。
等宁悦从洗手间出来,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那儿有个艾滋病人,真是作孽。”
身边有人匆匆走过,说话声不小。
“别看热闹了,万一被扎到谁倒霉。”
“听说都报警了。”
宁悦脚步一顿,跟上前边的几个姑娘。
走廊的另一头,大厅等候区,尖叫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别过来!别过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还有女人的哭泣声:“你别冲动。”
“快放下针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宁悦加快脚步,入目的一眼让她心头一凛。
疯狂的男人,被挟持住的年轻护士,尖锐泛着光的针筒。
似乎沾着淡淡的血色。
几乎是电视剧和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在这个喜庆的节日里,在这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一一上演着。
“我放下了,谁来救我!”握着针筒的男人瞪着眼,那双眼睛里弥漫着浓浓的绝望。
他看着还年轻,长相端正,却只穿了件长袖的薄T恤衫。
大堂的灯光落在他的眉眼,狰狞中夹杂着一丝悲伤。
而那根细长的针正对着年轻护士裸露在外的脖子。
雪白的皮肤、带着血色的针筒,形成了最刺目的一幕。
许多人的心都悬着,生怕那个针筒一下扎进护士的脖子里。
年轻的护士强忍住泪水,不敢挣扎,亦不敢动作,她双手举起,肉眼可见的颤抖。
从围观的人群中,宁悦了解了个大概。
男人被一个蓄意报社的女人通过性.传播感染了艾滋,得知自己感染的那一刻,他绝望了、崩溃了。
家里的妻子经由他同样被传染,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选择了自杀。
此刻,妻子的尸体就在这个医院。
家人的责备,儿子懵懂的目光,外人异样的神色…
他选择了疯狂。
为什么他不能报复回去?为什么只有他要经受这样的灭顶之灾?
于是,他抽了自己的血,拿着沾染了自己鲜血的针筒开始了第一场报复,没想到却被聪慧的护士察觉。
那么,就拿她第一个开刀吧。
“孙护士,你结婚了吗?”宁悦站了出来,温柔的问。
周围有人试图来拉她,被她拒绝了。
男人看过来,年轻的护士也看着她。
许多人都安静下来。
宁悦听医生说这位年轻的护士姓孙,去年七月刚来医院。
孙护士深呼吸,余光里,针筒离她更近了。
“没…没有。”她结巴着答。
恐惧早已蔓延至全身,她害怕,但她不敢说,怕身后的男人不顾一切朝她下手。
“没有啊!我以为你这么漂亮,应该结婚了。”宁悦看也不看疯狂的男人,一心只跟孙护士聊天。
男人被忽视得彻底,他握紧手里的针筒,指向宁悦,“走!”
宁悦依旧没理他,她看到四五个保安在人群里,蓄势待发。
“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孙护士眼眶湿润,可她努力憋了回去。
“你几岁了?”
“21周岁,虚岁22。”
“这么年轻,比我小了好几岁。”宁悦笑。
男人神色微变,低头打量着被自己挟持的女人。
她才21岁,最美丽的年华。
她是急诊室的护士,在一线救死扶伤。
“我以前也想过做医生。”宁悦走近一步,“不过,我爸妈不答应,他们觉得做医生太苦了。我妈说医生和护士其实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换取他人的生机。”
救死扶伤,日夜颠倒,饮食不规律,熬坏了自己的身体,却给其他人带来了健康的希望。
孙护士终于哭了:“我妈也不答应,劝了我很久。”
男人的手颤抖了一下,渐渐平静下来。
“后悔吗?”宁悦轻声问,不动声色又靠近一步。
孙护士摇摇头,这回,男人没有用针筒逼近,“不后悔,我第一次轮岗是在晚上的急诊输液室,第一次给病人扎针,她是位阿姨。我没扎准血管,阿姨流血了,很疼,可阿姨没怪我,还问我是不是刚实习,要我别怕,她不疼。”
“药水里有阿奇霉素,中途阿姨吐得一塌糊涂,我给她换垃圾袋,她一个劲跟我道歉,然后感谢我,说麻烦到我了。你不懂我的心情,那时我就知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的岗位了。”
有人哭了,压抑的抽泣声传到宁悦耳中,同样清晰的被男人捕捉到。
他沉默了许久,却猝不及防对上宁悦的眼睛。
很亮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
很暖。
男人动了动唇,许多话涌上心头,怎么都说不出口。
走廊的另一头,穿着制服的警察来了,正在脱去身上的制服,试图混进人群里。
宁悦如释重负。
“我有次半夜挂急诊,上吐下泻,肠胃炎,后来引起了发烧。到医院的时候,导向台的护士问我体温多高,我爸说出门前量过,38度5,护士就没有给我再量体温。”她再次靠近,离男人只有两步远了,“医生要我打点滴,开了药,叮嘱我要我打点滴前先吃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