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小摔打着长大的,不适合心理医生那套虚词,这种事,她挺得过来,心里却是残了一块,但残就残了吧,就好像旧时代的水手,少了条腿,自个儿安个木棍,还是能走的比正常人快,只是那破布木茬后面的伤口惨绝人寰,就连自己也不敢看,她相信同样的事情,陈效也可以做到,但何齐就不行,他是一斛清水,一丝丝血腥都容不得,所以他才会抑郁,会觉得人生无趣,会只求一死,必须要看医生。
自始自终,她一直都相信何齐并无恶意,如果他来向她解释,一定会说:我根本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啊,他不知道,他看不到,他不是故意为之。他不坏,甚至不纨绔。但他和她这样的人不一样,这个规则从一出生就已经存在了。
她又情不自禁的忆起那一夜,雨林道别墅门口,他站在那里,他的眼神,让她觉得是她伤害了他,就像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但从她的立场出发又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了,林凛死了,她因此而怨恨他。他们各执一词,多像一个可笑的死局?
“以后有关他的事情,你不用再告诉我,”她一字一句的说,像是恳求,“我说过的,我跟他之间再没有什么了。”
“我知道,”陈效点头,却不放过她,继续问,“我就是想知道,你还想不想他。”
“跟你有关系吗?”她苦笑。”林薇,”陈效叹了口气,轻念她的名字,又一次的问,“你还想不想他?”
林薇摇头,那两个字”不想”已经在嘴边上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了
第七章 (1)
林薇回X大上课,已经是寒假之后了。
去淮安之前,她根本没向学校请过假,本以为无故缺了这么多课。老早就被除名了,结果却没有。开学第一节课,毛老师看到她坐在教室里,什么都没说,任由她听课,下了课就叫她去教务处办手续。林薇糊里糊涂的去了,院办老师翻出一个档案袋来,又给她一张白纸,让她写申请。
“什么申请?”林薇问。
“复学申请啊,格式就跟休学申请差不多,写清楚原因,然后写上申请复学就行了。”老师见怪不怪,又递给她几张钉在一起的纸作参考。
林薇接过来看,最上面是一张表格,写了她因病休学,后面病例卡、身份证复印件一应俱全,还有一份证明代办人跟她之间亲属关系的公证书,最后是一张“家长”代写的申请书,统共就三行字,下面的签名是陈效。
林薇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张申请,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心想,某人演她叔还真是演上瘾了。
就这样,除了有四门专业课要补考,选修课学分落下许多之外,林薇大半个学期没来校,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她又坐在X大的阶梯教室里上课,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Ash,警察局,制药厂,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凌乱的梦境,或悲恸,或疯狂,或沉郁,但归根结底都已经过去了。
表面上,她又变成从前那个林薇,素面朝天,精神正常,上课专心听讲,课后完成作业,课堂上回答问题也从未让教授失望过。有些方面甚至比从前更好,比如她开始住校了,不迟到早退,作业也不偷工减料,因为她现在除了上学,再没有什么牵绊了。
两个月后参加补考,她一次通过,毛老师在她的成绩单上写了“欢迎回来”四个字,上课的时候又开始与她开玩笑。他也算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青年学者,长得也不错,总是被人捧着,尤其是女学生和女老师,有些话换了别人便是猥琐,他说就是有感而发真情流露。
某一日的实验,指示剂变作酒红色,毛老师说:“这颜色是很漂亮,但不是什么女孩子都适合,有的人却能不化妆随便穿在身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曾看着林巍,但整个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穿红色。一个冬天下来,她褪去了夏天日晒的颜色,变得很白,红色一衬,有种触目惊心的美。同班的学生大约也猜到是在说她,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两个女生更是听得咯咯笑,几乎就要红了脸。林薇却还是老样子,抬头看了看他,两人眼神对上,她那样平静,倒是他先移开了。
在别人眼里,她似乎是突然之间就脱去了那一身女学生气,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绝不是睡一觉醒过来就自然而然发生了的事情。她不再会傻笑,变得更加沉静,对许多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她身上穿的衣服,只要衣柜里有,只要冷暖合宜,她便会穿,也不管好不好看,是谁选的,又是谁付的钱。
那段时间,她还是会回和平花园,周末总是住在那里,尽管陈效几乎没有出现过,但她恪守自己的诺言,似乎只要这样做,他便也会恪守着他的。
我要那个人死,她一直记得自己曾这样对他说,而他答应了。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这样回答,于是她便等待着。
但自淮安那一面之后,她很久都没见过他了,也没人告诉她,他答应过的事情究竟做到哪一步了。有时候,她上完课回到那里去,只有那么一两次,发现一些细小的痕迹,表明他曾来过。她隐约觉得,他之所以不见她,是因为那天最后的谈话,他反复问她还想不想何齐,而她答不出来。
那一天,陈效静默良久,最后问她:“今天是早班?”
她点头,尽管她没去上。
“不用上了,收拾东西,回上海。”他还是一贯的言简意赅。
她又点头,没问为什么,也没问接下来该干什么,仿佛这是一道命令,而她是被催眠了的,除去服从,别无选择。
回上海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有一瞬,她觉得就这么完了,连带他们之间的约定,因为自己没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而他是没有耐心的人。她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介意这个答案,她不对自己装傻,但也不想骗他。忘记何齐?对她来说太难也太快了,不管两人之间还有没有可能,何齐总会存在于她记忆力某个边缘地带,她可以不去过问,但何齐也注定不会离去。
就这样,日历翻到四月份,天变暖了,清明那一天,林薇去墓园祭扫。都说扫墓要上午,否则不吉利,对先人也不尊重,她却一直拖到下午才去,不想碰到舅舅舅妈,也不怕什么阴气重,相信死去的人也不会介意。
外公、外婆,还有林凛,一座双坟,一个壁葬,她买了两大束白菊,捧在手里走出校门。
路上遇到毛老师,看见她就说:“哇,怎么这么多花?”
“去扫墓,”林薇笑答,“我的所有亲人,”
毛老师愣住,大约是觉得她可怜,坚持送她去,从X大到近郊的墓园一个多钟头的路,林薇很笃定的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望着车窗外面,或者仪表台上那个Q版樱木花道人偶,倒是毛老师有点局促,没话找话。到了地方,她下车说再见,他可能也觉得异样,后悔来了这一趟,没说要等她,就掉头开走了。
林薇一个人进了墓园,先去看外婆和外公,然后去林凛那里。午后,人渐稀少,天气很好,阳光和煦,微风吹在脸上,她不记得号码,却很清楚那个位置,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格子下面已经放了一束白菊,她以为是别人错放在那里,舅舅是不会来的,就算来也不会买花。她在那里站了很久,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不想,只是站着,宁静中,突然能看到未来,自己也孤独的死了,葬在林凛边上的一个小格子里,有没有人会来看她?给她带花过来?她并无所谓。
周五上完课,林薇照例回到和平花园,傍晚,天已经暗下,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开门就知道里面有人。她放下包走进去,看见陈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西服上衣和领带扔在一边,应该是从公司过来的。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找到了?”她莫名有种预感,开口便这样问。
难得陈效也知道她在说什么,慢慢回答:“车主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那辆车应该已经被销毁了,拆解切割压缩,毁尸灭迹。”
“就这样?”她失望。走私的车子,什么记录都没有,一经销毁还怎么找?
他掐灭了烟,静了静才说下去:“我知道它是怎么来的,装进集装箱,再填充颗粒状的化工原料…”
“车主呢?”她打断他,并不关心其它。
“耐心点。”他这样回答,起身拿了茶几上一个文件袋,扔给她。
“这是什么?”她问。
“有空约一下王俊,把这里的产权过户到你名下。”他道。
“干什么?”她莫名其妙。
“没什么,你上次说自己名声在外,不想让你白担了这个名声罢了。”他轻描淡写,转身去房间里拿了几样东西,看样子就要走了。
林薇跟过去,站在门边看着,半晌才玩笑道:“过户了又怎么样?反正这个名声肯定是白担了。”
陈效回头看看她,似笑非笑:“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林薇反问,也瞧着他笑。
陈效站直了,细细看她,然后朝她走过来,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他的手触感依旧,却让她骤然紧张,脸上笑容隐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点。她以为他会吻她,结果却没有,他只是拍了拍了她的脸,笑道:“你这个人就是嘴欠。”
说完,他就从她身边走过去。她还站在那里,轻吁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招惹他,又为什么临阵脱逃,大概就像他说的,她这个人,就是嘴欠。
很久她才回过神,他已经穿了外套开门出去了。她追到门口,把文件袋还给他,对他说:“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没接,只说:“我知道,你要那个人死,等着看戏吧。”
林薇看着他走进电梯,金属质地的门合起来,映出她自己,那个文件袋还在她手里捏着。
他给她一间公寓。这个举动,让她莫名的觉得有种交待后事的味道。她立刻甩掉这个念头,觉得不吉利。
第七章 (2)
陈效说的那场戏迟迟未曾开罗,一直等到林薇快要忘记的时候,方才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拉开序幕。
那时,X大的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学校里人心涣散,夜夜笙歌,全都等着放暑假。临放假之前,毛老师给林薇介绍了一份兼职,在一间美资化学公司的项目企划部做实习生。那间公司声名赫赫,办公室在市中心最好的大厦里,实习一个月的报酬是两千六百块,两个月就是五千二,X大当年的学费是三千八,住宿七百,去掉这些,余下的钱还够她在学校食堂吃两个月饭。
通过面试之后,毛老师对她说:“好好干,他们每年在X大招十几个管理培训生,做过暑期实习,到时候肯定是占便宜的,就算你最后决定考研,多一个选择总不会错。”
林薇点头,她十分清楚毛老师的意思,他希望她靠自己,希望她明白靠自己也是可以的。她知道他没错,但这样的理念对她来说未免太过积极正派了,以至于让她觉得有点可笑。
暑假开始,林薇去上了几天班。说是实习生,其实也就是部门助理,专门负责打杂,每天做的事无非就是那一些——打印复印、买咖啡、定外卖、贴发票、填报销单,她得心应手。
部门经理安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短发,雷厉风行,典型女强人的样子,倒是不像坊间流传的那样会排挤女同事,反而很喜欢林薇,不光是她做事麻利,还因为她不像其他小女生,闲下来就叽叽喳喳的讲电话,被男同事一逗就咯咯的笑,难得要加个班,又会苦着一张脸来讲:我爸爸妈妈说了,晚回家不好。
既然被老板看重,很快便有新任务交到林薇手上,她开始学着用MS Project做项目进度表,时常跟着项目组的人留下来加班,有时候回到和平花园都已经是深夜了。
七月的一天夜里,她还是晚归,睡下去不久,电话铃响起来,她从梦中惊醒,接起来“喂”了一声,听着倒是出乎意料的镇静。
“陈效在不在?”是王俊的声音。
“不在…”她回答。
王俊还是慌慌张张,好像就要挂电话,挂断之前又对她说:“要是他去你那儿,跟他说立刻给我回电。”
光听那声音,林薇就能想象他一头是汗的样子,刚想问出了什么事,那边已经挂了。
在林薇的印象中,王俊是习惯性小题大做的人,她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的,放下听筒就又倒头睡了。然而,再回来的却是不安稳的梦境,她仿佛又回到大宅,在走廊间奔走,她要找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第二天,她还是照常上班,却总还惦记着陈效那一档子事,得空就打了个电话给王俊。
电话很快接通,她劈头盖脸的问:“找到陈效了吗?”
“你哪位?”王俊似乎很警惕。
“林薇。”她报了名字。
电话那头吁了一口气,态度同时变差,就说了三个字:“找着了。”
“他在哪儿?”林薇又问。
“警察局。”又是三个字。
“怎么回事啊?”她才放下的心又吊起来。
“被拘了,要是警察找你,你一概说不知道,明白了吗?我这一摊子事情,先不说了。”王俊答,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林薇就去请假。部门里负责带她的是一个才工作不久的小组长,英文名字叫罗杰,很会在下属面前拿大,平时一干杂务都扔给林薇去做,此时听见她说要请假,自是不情不愿的,偏偏林薇那样坚持,不由分说地就走了。
林薇去华善堂上海公司找王俊,也是市中心CBD,离她实习的地方不远,前台的小姑娘替她通传进去,她坐立不安的等着,本以为那胖子会像电话里一样冷淡,说不定根本就不让她进去,却没想到等了不多时王俊亲自出来了,直接把她领进一间会议室,关起来门来问她:“你去年是不是在淮安的制药厂呆过几个月?”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林薇心里一颤,点点头说:“对,三个多月吧。”
“那你知不知道…”王俊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你知不知道陈效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事啊?”林薇差点被他绕晕。
王俊抹了一把汗,坐下来与她细说,原来,从昨天晚上开始,华善堂上海公司的一干高管先后被警方约谈,其中包括陈效和姚成建,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去警局走了一遭,有的不过十分钟就能走了,有的到现在还没放出来。除了几个半夜在外面玩的,其他人都是警察直接上家里去找的,动作很快,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现在也闹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今天早晨,几个进去过又出来了的人互相通了通气,才大概摸清楚是与淮安的制药厂有关的,打电话去淮安问,那边也有几个人被警察带走了。
林薇静静听着,突然想起陈效对她说过的那场戏,但眼下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她意象之中的,第一反应就是陈效去找那个车主不成,反被人陷害了。
可千万别是为了我,她在心中喃喃,千万别是为了我。
王俊是最现实的人,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立刻打发她走人。林薇无奈,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也留给王俊,让他一有消息务必通知她。王俊随口答应,找了个秘书把她带出去。从会议室道前台,一路经过两个开放式的办公区,总共一两百个位子,一众男女职员对着电脑该干嘛干嘛,表面上公司内外并无异样,林薇却有了更坏的预感,因为越是大案,警方的动作也就越审慎,眼下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收场。
随后的那一天,事情的全貌慢慢浮出水面——不久之前,墨西哥警方接到匿名举报,在一批从上海发往拉巴斯港的药品里发现大量麻黄碱。麻黄碱是制毒原料,此案立刻经由公安部禁毒局转到上海警方,很快查出过去几年里一直有人使用同一途径往墨西哥发送掺杂了麻黄碱的药品,最近一个月就有两批,提纯后的麻黄碱约有两吨之多。这些药品的发货人自然是经过伪装的,但几经辗转之后始终指向一个地方,就是华善堂在淮安的制药厂。
这些情况,林薇都是从王俊那里听来的。倒不是他说话算话,而是他不说,林薇就盯着他打听,每次电话过去,最后一个问题都是:陈效出来了没有?
次数多了,王俊也烦,对她道:“他出来自然会去找你,要是不找,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一个两个的都来问,当我这里是什么?”
林薇只好把电话挂了,王俊话里的意思,她领会的很清楚:一,向他打听陈效近况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二,这些女人的事儿他管不着,别再来问了,三,他还没出来。
夜里,林薇辗转难眠,脑子里全都是王俊告诉她的那些案情,赶都赶不走,才刚有些睡意,又好像听到电话铃响起来,一下子惊醒。一连两个晚上都是这样,她不敢再呆在和平花园,独自等着,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从前她也差不多是一个人住在那里,但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陈效进去之后的第三天,林薇下了班,就回X大宿舍去过夜,因为是暑假,学校里几乎没人,她还是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但换了一个环境,总算睡了一个整觉,早晨醒过来,整个人像废了一样。那天已经是周末了,她不用上班,本可以多睡一会儿,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爬起来打电话给王俊。
“你是?”两天没打电话,王俊又记不得她是谁。
“林薇。”她耐下性子,自报家门。
“又怎么啦?”胖子问。
“现在什么情况?陈效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她还是那个老问题,说着说着却觉得鼻子发酸。
却没想到王俊咦了一声,答道:“他昨天已经出来了,没跟你联系吗?”
林薇愣了一愣,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摔了,衣服也没换,拿了随身带来的东西一路跑出去,出了校门,几乎冲到马路中间,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上了车,她试图告诉司机地址,却半天都喘不过气。
周末一早,路上不堵,车子很快就开到和平花园门口。她付了钱,又一路跑进去,直到站在门口才想起来,就算陈效出来了,也有可能根本不在此地。想到这里,她拿钥匙的手停了一停,许久才开了门。
客厅里没人,卧室里倒有动静,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他果真是出来了,身上穿着睡衣,像是刚刚起来,才淋过浴,正拿了块毛巾在擦头发。她像不认识他一样,傻站在那儿看着他。
“回来了?”他先打招呼。
她好像没听见,木着一张脸问他:“怎么出来的?”
“保外就医。”他回答。
她上下打量他,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好手好脚,什么病都没有,大约真的是坏人命硬,遇什么事都能活下来。
第七章 (3)
林薇一直看着陈效,半天才开口道:“说这件事不是因为我。”
陈效依了她,重复:“这事儿不是因为你。”
“真的?”她偏又不信。
“千真万确,你别自作多情。”他笑起来,话说得并不认真。
于是,她继续问:“那是为什么?”
他还是笑,当了她的面把睡衣脱了,换上T恤,一边换一边回答:“王俊一会儿过来,你在一边听着,猜出来了有奖。”
她完全猜不到是什么,刚开始还傻站在那里,直到他开始脱裤子才悻悻的退出去。
王俊倒是很快就过来了,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分析眼下的情况。
陈效甫一开口,林薇就知道这些话决对不是可以随便传出去的,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王俊,表达了自己对胖子的不信任,但一转念又觉得这么想是毫无道理的,王俊与陈效几十年的交情,又是他的代理律师,他的事情见得了人的、见不得人的,没什么不知道的。倒是她自己,跟陈效认识不过几个月,如果在座的人需要回避,也应该是她,而不是王俊。
她还在胡思乱想,王俊已经开口问陈效:“你说会是谁给墨西哥海关报的信?”
陈效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薇抢先把她的猜想说出来:“你在查那辆车,会不会是那个车主?”
“啊?你还在查那车,”王俊一听就急了,“陈效,你有毛病吗?你说我劝过你几次了?!”
陈效打断他们俩,道:“都别猜了,报信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林薇难得跟王俊异口同声。
陈效却还在笑,就好像刚刚抖开了一个包袱,说:“这话可就长了。林薇,这件事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干吗?”林薇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要不是为了找那辆车,”陈效回答,“有些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明白。”
“你是说陈康峪的‘金矿’…”王俊眼光一闪,难得这么精神。
陈效点头。仅仅十几年时间,陈康峪从一个外姓的小职员做到集团主席,又将华善堂从区区一个中成药制药企业变成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其中又有多少黑多少白,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不多。但站在局外人位置上,大约就会觉得他挖到金矿了。
“那批走私车是跟着装满聚丙烯颗粒的集装箱进来了,按照化工原料报税,”陈效继续说下去,“你猜那些原料是谁家进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