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天水派大小姐。为人爽朗,性格淡定幽默。

江湖三位奇女子之一,人尽皆知的“南水桃花”,深谙闺房之术。

南霜十九岁出阁,嫁与万红阁二公子,却在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在江南少主穆衍风的床上。

一次噱头弄砸一门亲事,南霜嫁万红阁不成,却被江湖人见人怕的小魔头于桓之,糊弄着嫁去流云庄。

至此,南霜生涯突变,跌宕起落,天光春_色,一发不可收拾。

 

 

第01章

人这一辈子,总有几个污点。

而南霜这一生,却因一个污点一错再错,错得一发不可收拾。她觉得有些憋屈。

事情还要追述到那年万鸿阁与天水派结盟。南霜是天水派的大小姐,江湖人士通常晚婚晚育。南霜长至十九岁,才被父亲招到跟前,说:“最近我派与万鸿阁结盟,他们家二公子我看不错,人长得很是俊秀,腰板笔直,你嫁去吧?”

南霜心想女大当嫁,于是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答了声:“好。”

南九阳却不由怔住,半晌摇头叹口气:“女儿长大喽。”

送亲队出发时正值晚夏,空气里桂子飘香。天水派在京城内城,门开临街,俨然一副官家行头,郁郁葱葱的枝头缀在翘檐红门上,南九阳站在门口,看着女儿一身吉服,胭脂红妆,不由垂泪感慨。

岂料南霜昂首阔步迈进轿子后,良久又掀帘探出个头来,唤道:“爹,莫难过,女儿这番嫁了就回来。”

南九阳哀伤的表情刹那僵了,眼神变得十分诡异,且看南霜笑嘻嘻对轿夫道了声:“走咧。”一时间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南九阳心想难不成宝贝女儿把嫁人当作走镖,不吵不闹是因为她以为可以回来?

南九阳觉得十分不妙。

其实南霜不过想着跟未来夫君商量一番,允许她每年深秋至来年开春,回家陪着父亲。

理由她都想好了,开春至仲夏半年时光,她留在万鸿阁,是时气候好,天气暖,宜行房事,适合繁衍。

一路顺风顺水,日日天气晴朗,和风凉凉。南霜出生至今,便是一个顺风顺水的命,遇到最大的磕绊,便是小时与邻户几个公子哥上学堂,夫子讲课提到“房事”一词,半大的小孩们都羞红了脸,只女扮男装的小南霜拍案而起,学着父亲的语气道:“这,是件妙事。”

当时学堂内寂然无声,树枝喜鹊叫得叽叽喳喳,正值开春,猫儿也分外躁动,一声“喵”叫让七老八十的夫子浑身打颤,牙齿漏风地说:“孽,孽障!“当天,南霜就在一片鄙夷的眼光中,被夫子逐出了学堂。

其实那年的南霜并不知道“房事”一词的玄妙含义,她只是依葫芦画瓢地把南九阳的原话说出来,未想引来一场欷歔,也酿就了人生最大的污点。

南九阳知道女儿被赶出学堂的原因后,十分郁结,他端坐在书房几案前,很忧愁地看了南霜一眼,叹了两声道:“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是为父的错,是为父的错哎。”

好在南霜当年女扮男装去上学,唯教书先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南九阳用银子封了老先生的口,南霜也未落下个不耻的名声。

同一年,南九阳请了个落第秀才到府上授学,南霜至此再未去过学堂,没了同龄人的竞争,诗词歌赋学得七零八落。

女子无才便是德,南九阳也不操心。七年后,天水派与万鸿阁结盟,那万鸿阁的二公子长的是长身玉立,英俊潇洒。南霜已到了懂事的年纪,南九阳心想,这孩子开窍极早,若嫁了去,必定深谙驭夫之术,天水派与万鸿阁的关系,定能更上一层楼。岂料南霜一句“我不日便回来”让南君杨委实心颤了一把。

万鸿阁坐落在凤阳城外的玉山中,山路十八弯,隐约见一飞檐廊脚,白墙楼阁巍峨耸立,在枝蔓掩映间,愈发幽静庄严。时已初秋,枫叶变作黄橙色。

万鸿阁本名万红阁,只因深秋时节,大片红似火的枫叶飘落于楼台亭榭间,如万点飞红过眼而去,妍丽且多姿。然此阁在江湖上地位平平,“万红”二字不免让人联想到秦楼楚馆,戏称其为“江湖妓院帮”,遂改名成“万鸿阁”,以鸿雁高飞之气象重振声势。

轿至阁前。正午艳阳天,秋高气爽,良辰吉时。万鸿阁正门前站了一行人,排头一个身穿红服锦衣者,便是正牌新郎官欧阳熙。

南霜在外声名是极好的,都说天水派大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勤苦耐劳,身材婀娜,肢体柔韧…不必赘述。

欧阳熙觉得自己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娶了七仙女般的田螺夫人。他在门口站得是笔直发僵,僵中带软,软里还掺和着些么柔情似水。明白人看了知道他是紧张,外人见了,便是一副已然腌菜的模样,皆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下了轿,移莲步,吹来一阵金秋风,掀起红盖头一角。南霜隐约撇的新郎官修长身材,正抿着嘴角弯弯笑,心中感叹爹爹言语不虚,的确腰板笔直。

敬了酒,行了天地礼,新娘便被送入洞房。

万鸿阁三间大院,内有无数小院,虽不大,格局亦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南霜的洞房在中间院子的正南方。

是夜,院外流水席仍旧人声鼎沸,屋子里凤柱鸾梁,南霜有些闷,便自己掀了盖头,在桌上拿了些糕点吃,吃着吃着,却闻到一股幽香,抬头见房内红烛幽幽,影影绰绰,竟觉得有些困倦。

南霜心想不若小憩片刻,养精蓄锐,方可云雨至天明。

朦胧中,新房内仿佛有声响。

“轻点,别把这玩意儿摔地上了。”清越的声音如泉水淙淙。

“公子,这丫头看着轻巧,扛着还挺重。”旁又传来一个更为年轻的声音。

“挺重?”

“公子,扛着这丫头,我使不出轻功,等下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唔…她一副豆芽菜模样,沉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嫁衣。来,把她衣服扒了。”

“公子,这…不太好吧。”

“唰”一声,折扇打在一个人头上,“反正等下把她扔少主床上,迟早也得扒衣服。”

“公子,不是说放你床上么?难道…你你你给少主下药了?!太狠了!!”

“少主镇得住场子。”

于是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诶诶让你扒嫁衣,亵衣给她穿上。“

“公子,这肚兜带子松了,如何是好…”

“…我来。”

万鸿阁除了府内那三苑,还有一个外院叫迎客轩,若有身份极尊贵的客人来,便落榻轩内。迎客轩侧旁有一画廊,沿着山势高低起伏,连着二院。这夜,画廊外树影掩映,画廊下流水淙淙,画廊内,春光乍泄。

一少年面如敷粉,杏眼水灵,约莫十五六岁,正驮着被拔去了嫁衣的南霜。

少年的身旁,另有一人身形修长,对背着空旷的山色,夜风扬起他的发,若一泓水墨骤然倾散在夜色中,淡青长衫映着月华,似灼灼有光。

“童四,走。”青衣人淡笑一声,抬手将嫁衣抛掷空中。那嫁衣在天际展开一抹绚烂的红,青衣人足尖点地,接力腾空而飞,伸手一拉一旋,将那抹艳红收于手中。

被唤作童四的少年哀叹几声,驮着南霜顿地跃起,随那身影而去。

南霜翌日醒来神清气爽,山间苍翠,树木遮天蔽日,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鸟叫。屋子东南角洞开的窗子,几枝红枫探进来。看着几片枫叶坠地,南霜心里十分纳闷。

明明记得新婚洞房在一楼,难道如今的枫树皆生得如此矮小荡漾,弯腰驼背非要进洞房来一窥春光。这么想着,南霜忽觉不对劲。翻身向内,竟正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孔。

男子半醒未醒,睡梦中咂咂嘴,缓缓睁开眼睛,愣了。

南霜亦是愣住,然而两相相对,心态完全不同。

南霜的目光从他飞扬的眉毛,移到他抿紧的柔软的嘴唇,最后移到他半敞的衣领内红彤彤的脖子根,敛目低眉娇羞唤了句:“夫君。”

男子浑身痉挛,跃身弹起,指着南霜大叫一声:“禽兽!”

南霜彻底懵了,用手撑起身子,打量了下彼此衣衫,又看了看洁白的床榻,便自以为是猜到了事实,笑道:“瞧夫君这话说的,如今你我虽还未有夫妻之实,然则已有了夫妻之名。夫君总不能因为自己不举,而怪夫人我是禽兽吧?”

说着她又打探了她“夫君”两眼,只见他眉峰飞扬,凤目凌厉,鼻挺若峰,唇如刀削,总的来说,是一副很有神采的英俊皮相,甚至比她预料的还好上十分。然而想起他床第不能,自己十分惋惜,不由又连叹三口气。

那叹气声十分扣人心弦,床上男子气得发抖,如春天炸毛的猫,瞥见南霜肆无忌惮的眼神,他又扯过被子,遮住要害部位,努力镇定着,放低声音道:“你,你出去!我不是你什么夫君。”

南霜不屑地叹口气,心中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平静接了句好,下地穿鞋找衣服穿。

这一找,她彻底呆了。房间内清风雅静,墙角大瓷瓶上印着蓝色碎花,瓷瓶旁有一条长案,案上放着一架古琴。南霜分明记得洞房是一片红彤彤的喜庆装束,如何变得如此素淡。

心下暗道一声“糟糕”,忽然听到房外传来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言辞间,又听人在赔不是,说什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搜过了,只余少主的迎客轩,又说什么丢了新娘是大事,不仅关乎熙儿的幸福,还关乎着天水派与万鸿阁的情谊。

南霜听了半晌,忽然明白过来,转头恰恰与方才那男子对视,二人脸上都很无奈,齐齐叹了口气道:“你与万红阁有仇,为何把我也拖下水?”

此言一出,二人对视片刻,又齐齐道:“哪里是有仇,我也一头雾水。”

于是两人又对视,须臾恍然大悟:“被人算计了!“电光火石间,南霜往床上奔去,抢过被子将自己裹在其中,男子抬手把南霜揪下床来,拖到物柜边,扯出一件藏蓝长衫扔给她说:“赶紧换了快跑。”

南霜说:“可是人都来了哎。”

男子道:“翻窗子出去。”

南霜点点头,正要换衣,只听人声已到了房门口,“砰”一声门开了。

进来的三人见床榻无人,刚要回身说误会,转瞬却瞧见墙角处,站着衣衫凌乱的两人,女子揪着男子的外衣,男子扶着女子的双肩抵在物柜上,齐唰唰往门这边看来。

第02章

进来三人不是他人,正是万鸿阁的阁主欧阳岳,他的三夫人储轻燕,和大公子欧阳无过。

话说欧阳岳为人实诚,行事四平八稳,说得好听是端的镇定从容,说得难听是墙头草见风使舵。欧阳无过是他的已逝大夫人穆红影所生,大抵因为是早产,人虽生得相貌堂堂,性格却极其窝囊。

欧阳岳一生匿居在万鸿阁,足不出户,若有生意,年轻时靠老爹,长大了便靠二儿子欧阳熙。唯一一次出门,便是上京与天水派结盟,其目的也是为了多个靠山,以后可以在万鸿阁呆得更加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坐井观天造成了欧阳岳目光短浅,哪里见过这等香艳刺激场面。

于是他眉毛耸拉成倒八字,目光从凌乱的床榻,迤逦在地的被子,一直移到狗男女身上,嘴角一塌露出个惨烈的笑容,颤声道:“少主好威武。”

欧阳无过喜滋滋道:“确实啊,这都几个时辰了。”

任何一个男人,在一炷香时间内,先被人认定为不举,再被人认定为很举,都有那么些受不住。于是少主彻底炸毛了,负手喝道:“我穆衍风是随意强抢民女的人么?!”

南霜扶额,这厮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本事可谓登峰造极。

然而一声怒喝后,莫说是屋内,连屋外也安静了。

穆衍风拽住南霜的胳膊肘,沉声道:“你跟我出来!”硬是把愣怔的南姑娘拉出了厢房。

南霜这才发现,自己原是在迎客轩的松斋内,楼高三层,自己正处于最高处。

楼下,数十双眼睛看着,楼上,一双虎目逼视着。

穆衍风不倦怠地吼:“你,你给他们解释清楚!”

这句话说得十分玄妙,二人身着亵衣在房内拉拉扯扯被几十个人逮了个正着,现下穆衍风吼的“解释清楚”与大姑娘被人玷污后凄恻一句“你还奴家青白”如出一辙,南霜一听便噗地笑出声来。

穆衍风愣怔了,他心底此刻只有七个字:毁了…这下全毁了。

南霜转头瞥见穆衍风萧索的表情,余光瞄见楼下总人恍然大悟的神色,呆了半晌,心底也只剩下了七个字:坏了…这下坏事了。

但见欧阳岳晕头转向站不稳,楼下众人不解的目光化作怒火汹汹燃烧时,南霜未来得及想清楚“穆衍风”这个名字为何如此耳熟,楼下便有人喊出声来:“江南少主了不起啊?!江南少主就能在新婚之夜抢别人老婆啊?!就是你老爹武林盟主来了,我们也不能任你在万鸿阁胡作非为!”

闻此言,方才裹足不前的众人如打了鸡血一般,拔剑抽刀扬鞭,指着穆衍风便道:“你小子等着!”说着汹涌澎湃涌向楼道。

穆衍风的表情很愁苦,南霜的表情很愣怔,半晌,她勉力朝欧阳岳笑道:“伯父,这都是误会。”语气飘忽连她自己也很质疑。

却听楼道中隆隆作响,众人以千军万马之势朝楼上奔来。穆衍风浑身一个寒噤,转头与南霜道:“还不快跑!”正要顿地往楼下跃去,却被南霜扯着袖口,“我轻功至多跳二楼。”

楼道间的嘶喊声如开水滚滚沸腾,南霜指了指楼下,又指了指自己,神色很镇定,很坚决。

穆衍风吐一口恶气,心想反正事已至此,也不怕抹得更黑,于是将南霜环腰一抱,足尖在栏杆上一点,借势飞下楼去。

众人奔至三楼,见奸夫□已然落于院子枫树下,顿时觉得武艺受辱,气得七窍生烟,愈发叫嚣着要收拾穆衍风和他的姘头。

穆衍风此刻已冷静下来,拍拍衣衫,朝楼上道:“你们还是上面呆着吧。”

楼上人不服气,说:“你小子带种!”掷来飞刀利剑数枚。

穆衍风带南霜轻巧闪避了,抽空解释道:“否则等你们下来,我又上去,如此太费功夫。”

楼上又掷来几柄梅花镖,毒蒺藜。

南霜数了数,在楼上的人,连同欧阳岳一家,一共二十来人。

人数不多,想必这等丑事,万鸿阁的人也不愿惊动武林同门。思至此,南霜不由舒了口气,又转头看向穆衍风。

她这会儿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身着…呃,亵衣的公子,便是江南流云庄的少主。

穆衍风的爹穆昭,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武功盖世。传说与他过招之人,除了于小魔头的爹,没有人能撑到五十招以上。

在江湖,穆昭的武学造诣,于这百年间,都是一个传奇。

历来武林盟主之位,都由三年一次的英雄会决定。然而不知何故,穆昭却于前年英雄会的前夕,让出盟主之位,退隐山林,云游四海。

江湖中,有不少野心之辈,均对悬空的盟主之位垂涎三尺。表面上,他们口蜜腹剑,唤穆衍风一声“江南少主”,然而私底下,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说起来,这窝囊的“江湖妓院帮”与声名赫赫的流云庄也沾亲带故。穆昭的已逝亲妹妹穆红影,早年嫁与欧阳岳为妻。因此若攀亲戚,穆衍风还需唤欧阳岳一声“姑父”。

南霜走神那么一刹那,再回过神来,她与穆衍风已站在院中,与冲下楼来的众人成对峙之局。

欧阳岳颤巍巍走下楼来,欧阳无过为人十分怯懦,此刻见形势不好,便与他的小娘储轻燕躲在欧阳岳身后。

南霜这才上前解释道:“欧阳伯父,我与少主虽同处一塌,缘由不明,然而并无云雨之实。”

她性格憨直爽快,脾气又好,说话向来直奔要害,然而众人一听此言,却欷歔再三,叹说不知廉耻。欧阳岳嘴角抽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穆衍风认为南霜解释得很到位,也拱了拱手,一脸正气道:“请叔父相信衍风。”

欧阳岳叹一口气:“不是叔父不想相信你,其实你与…南姑娘,这般状况被人撞见,纵使我相信你…”说着指了指他二人,又抽搐两下。

“爹——”正门忽然迈进来一个男子,人群见了此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那人的双眼布满血丝,五官十分端正。他身着一身红袍吉服,正是万鸿阁的二公子欧阳熙。

欧阳熙路过南霜时微微一滞,随即上前扶住欧阳岳。

南霜见他一身礼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想必是寻自己寻了一夜,心中不由赞叹,人品极佳,好夫婿。

谁料欧阳熙只清淡扫了喜悦的南霜一眼,转头对穆衍风道:“我与南姑娘虽礼毕,然未有洞房之实,表兄若喜欢,可将她带回苏州。”

南霜心中咯噔一跳,瞪大眼睛望着欧阳熙。

欧阳熙继而道:“我万鸿阁明媒正娶让她嫁入欧阳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我们与天水派的联盟,只当作废。”

南霜心中又是咯噔两跳,这才回过神来,讷讷问道:“你这是要休了我?”

她清澈的眸子中,没有怨恨,只是带了些疑惑,看得欧阳熙不敢直视。他偏过头,说:“不算休,只当是…没有这回事。”

本是第一次见面的小儿女,言语间,竟生出几分凄恻之情,众人不由放低了声音,看着他们三人。

“哈哈哈。”良久,穆衍风忽然开怀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欧阳熙怔住,南霜纳闷地问:“明白什么?”

穆衍风上前两步,拍拍欧阳熙的肩,“表弟,为兄知道你是欲擒故纵!”

秋风拂过,摇落一树枫叶雨,穆衍风在簌簌落叶间,笑得酣畅淋漓:“你既然说了此番不算休妻,只当未嫁,就表明你相信南姑娘的清白。其实为兄明白,你是想再娶一次,好好洞房花烛,毕竟这‘南水桃花’…”

南霜咳了两声,穆衍风住了嘴,神神秘秘地笑。

其余人登时呆了。

同时间同地点,松斋的屋顶上,有人扶额发出一声长叹:“我的天——”

童四窃笑出声:“公子,再这么被少主忽悠下去,恐怕霜姑娘真要嫁入万鸿阁了。”

青衣人目光浅淡从童四身上掠过,又落在穆衍风身上,忽然笑了一声:“有我在,怎么可能?”说罢,衣衫划空一掠,“童四,下去凑凑热闹。”

屋檐上,飘飘然落下两人。一人身形不高,面目水灵,另一人身着青衣,头带斗笠,帽沿悬着黑纱,遮住他大半张脸。从南霜的角度望去,只见他长身玉立,下颌的弧度十分好看。

青衣人上前两步,对穆衍风略一拱手,道:“少主。”

南霜一怔,这声音委实好听了些。

穆衍风也迈步上前,伸手拍拍青衣人的肩,豪爽大笑道:“小于,你来的很是时候啊。”

青衣人轻点了点头,却说:“少主与霜姑娘,穿得甚为稳妥。”

那语气中,三分莫测,七分笑意。

南霜听了此言,也发现自己只一身白色亵衣站在人群中,脸不禁红到了脖子根。

穆衍风见状,拍拍青衣人的肩,道:“你替她挡着。”于是顿地飞上三楼。再出来时,他已身着一袭绀紫长袍,眉目间更显器宇轩昂。

穆衍风落地将手上的藏蓝衫子一抖,递到南霜手里,道:“南姑娘莫介意,我这里只有男装,你先将就将就。”

他目光掠过她的脖颈,只见锁骨下方,有一处桃花似的胎记,在衣衫内若隐若现,如一色春光乍泄,穆衍风不由吞了口唾沫。

青衣人见穆衍风的神情,嘴角微微一动,说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叹。

“欧阳公子——”待穆衍风转过身,却见欧阳熙面色煞白,怔怔地立在众人前。而欧阳岳,欧阳无过,与万红阁上下二十余位家丁皆面露惊惶之色,腿脚发颤,几欲站不稳。

良久,欧阳岳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青衣人道:“姓于…被称作公子…与穆少主一路…你,你,你是…”

青衣人风仪古雅地躬身,点头笑道:“在下于桓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空气中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只一刹那间,忽然有一人叫道:“于桓之来啦——”众人登时一跃三尺高,以奔命之姿朝门口跑去,间或有几人大喊:“快,下山!下山!万红阁要灭门啦!!”

于桓之十分无奈,截住腿脚不好尚未逃出的一下人,自己还未说话,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于大爷,桓魔头,小的求您小的求您,赐小的一个全尸,让小的一头撞了吧。”

南霜看不清于桓之的面容,只见他面上的黑纱轻微一动,像似在笑,“你若敢撞,我杀你全家。”

那人霎时间脸色惨白,抬眼惊悚地望了于桓之一眼,嘴角抽两抽,吓晕过去了。

“小于,风采不减当年啊!”这边厢,穆衍风幸灾乐祸地说了句。

于桓之隔着面纱走近几步,看了看穆衍风,又瞥了眼南霜,忽然又轻笑出声。南霜被他笑得发毛,穆衍风被他笑得炸毛,吼道:“有事直说!不晓得你爷爷我最不待见人这么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