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 作者:沉筱之
文案
男主心机狗套路帝,全文都是由他一个又一个套路贡献出来的,不喜误入。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贪财好色小心眼的女主,励志于炮灰了自己的经历。
故事的中心思想是要传达一种自我牺牲精神,嗯。
备注:
1.he
2.据说文案上的轻松两个字并不值得相信。
3.本文前半部分大约十余万字为2012-2013年所写,中途断更,后半部分为2018-2019续上。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碧 ┃ 配角:于闲止,慕央
第1章 楔子
这几日,我的头疼缓和了些。
清晨的时候,小三登扶我出宫走动。我看到皇城内外缟素一片,仿佛暮春落了雪。
小三登告诉我,这是国葬。离妃过世七日,父皇决定以皇后之礼将其厚葬。而我荣宠天下,却只能避嫌——因为是我,害死了她。
我尚记得那一日,父皇在金銮殿中的身影略显苍老。他对我说:“你搬去兰萃宫后,好自为之。若能等到大赦,朕便复你‘昌平公主’的称号。”
可兰萃宫是冷宫,我半生繁华,从未知后景凄凉。
父皇的叹息没有声音,他问我,还有甚心愿未了。
我想了想说,出宫走走。
我看过九重宫阙凌霄,我看过万千百姓朝臣,可我从未得见一瞬浮世的清欢。
我走在春日素白的杨柳道,听得周遭百姓议论纷纷。他们都说,如今的昌平公主,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我无力辩白。
其实若能择选,我宁肯代替离妃,一头撞在九龙柱上。这样一来,说不定慕央便会回心转意,便会接我去将军府,娶我做他的妻。
路过一间茶馆,说书先生将民间逸事说得离奇,我便坐下静听。我现在喜欢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外间红尘,因实在有些羡慕那样的潇洒。
故事一波三折,茶水见底,我摸索着去斟茶,手腕却被人拦住。
小三登说:“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我抬头望去。长街上,不知何时站了两排侍卫。慕央在远处的白马上,静静地看着我。有一个小兵走上前来,长声恭请:“公主,请移驾回宫。”
我慢慢地点了下头,随他们离去。
于巍峨广袤的城楼下,慕央遣开侍卫,勒马回身。
他朝我走来,挺拔的身姿像是这无垠深宫中一株顶天立地的劲松。多少年来,这株劲松,一直是我的希望。
我有些惊喜,问他:“慕央,你来送我吗?”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地点头。
“你不必为我难过。”我捏紧裙摆,高兴得连手心都在出汗,“便是在冷宫,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听小三登说,那里其实……”
“阿碧。”他突然打断我。
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唤我的名,而非“昌平”这个封号。
“四月初七,我成亲。”慕央低沉的声音很是好听,“皇上说你不相信,让我亲口告诉你。”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要娶离妃的妹妹,我早便知道。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纵是浮生已死,多少年希望尽成空梦,我也宁愿在这梦境中长睡不醒。
我非常非常难过,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只好抬头央他:“慕央,你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他沉默许久,点了下头。
我说:“方才请我回宫的那个小兵,我认得他。从前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总劳烦他带些礼物与你讲和。宫里私相授受,是要重罚的,可我连一个谢字都没与他说过,我现在有点悔。”
慕央道:“我会,代你道谢。”
我又说:“我搬去兰萃宫,只带了一个小太监,宫里的人都笑我。可在这深宫之中,只有小三登一人对我忠心。以后我要是,我要是死在冷宫中,你要把他接出来,像亲人一样照顾他。”
慕央搁在身旁的手轻轻一颤。
“好。”过了半晌,他沙哑着说:“你也要保重。”
这两年来,他极少这样关切地与我说话。这一刻,我实在有些开心,甚至想要与他解释那日我并非故意害死离妃。可转念一想,解释又有什么用呢?我再不能改变分毫。
原来有些事的结局,最悲不是尘埃落定,而是木已成舟。
乌鸦划过昏黄的天穹,深宫楼阙浸在薄暮的长风中,显得深切而辽阔。我背转过身,目之所及是巍峨的老城根。
老城根斑驳有痕,就像老去的年华。
“阿碧。”我已走开十步,而他忽然喊我:“为何,要去冷宫?”
为何要去冷宫?
原来他都知道了。
离妃死后,父皇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嫁去远南之远,与于闲止做结发夫妻;二是留在皇城,老死在冷宫。
父皇说,时局已式微,若我昌平能嫁给远南王大世子,巩固山河,如此便能将功赎罪。
可我不愿。
归根究底还是我太过愚笨,以为留在宫中,便能离慕央近一些。宫墙外的每一个脚步声,我都可以自欺欺人地当作是他来看我,只是过门不入。
有时候,感情便是这样,没有道理可循。
而彼时年仅十七的我,尚还不知这世上最消磨人的,莫过于,这一念三千。
一念由生,三千世界尽成劫。
很久以后,长街春晓。
于闲止端了个茶盏,坐在茶楼上打听我第一次情动的感受。
我思考了很久,认认真真地答了他四个字。
虽败犹荣。
于闲止听了我的回答,忽然铁青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我那时莫名,不知他为何动怒。然不久以后,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楔子微虐,但此文是的的确确的轻松文。
唔,整体轻松,偶尔小虐的那种。
所以姑娘们不要被楔子吓到,调整一下坐姿,更换一下心情,再留言卖个萌,接着看正文
第一章吧~
——爱你们并且决心要努力日更的之=v=
第2章 长相望 01
(三年后)
老丞相八十大寿那天闹出两桩喜事,太上皇幸甚至哉,要办一场春日宴,将这喜气延续下去。然而,春日宴当天,所有喜事毁于一旦。他们说,罪魁祸首是我,昌平。
我不服。
估摸着天色,大皇兄将将下朝。我搬了张板凳蹲守在金銮殿外,一边临阵磨枪地背诵陈情状,一边抬手跟路过的大臣招呼。
谁知他们看见我,纷纷退避三舍。
显见我的蹲守起了作用,不过多时,皇兄便一脸郁结地跨出金銮殿,沉声说:“跟朕来!”
我跟大皇兄来到后花园,从善如流地伸出手掌。
皇兄抑郁地看我一眼,将一本奏折砸在我手上。
奏折是由今年的登科状元呈上。此子名为刘世涛,前一阵儿不幸被我瞧上,成为我新一任驸马候选人。奏折的大致内容是刘状元上有重病老母,外欠银钱万贯,区区一任小草民,实在不值得本公主下嫁于他。
奏折的中心思想就比较简单——他死都不想从了我。
皇兄凉凉道:“好好一桩御赐金婚,又快被你搅黄了。”
我觉得他这个“又”字用得很巧妙,因这是半年来,我第四次瞧见这样的奏折,且前边儿三位,也是在朝廷供职的青年才俊。
可见我的眼光忒好了,那三位才俊,都不是攀龙附凤的人,因为他们一收到要与我成亲的风声,纷纷上书与我退婚。
他们说,不才虽仰慕我的风情,怎奈家乡已有一位相好。彼女虽平凡,乃是他们心之所系,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伊绝。
我惯来是个知理的,看到才俊们情比金坚,便央求在吏部供职的二皇兄,将他们停职半年,也好得空回一趟老家,跟其相好花好月圆。
手里的奏折被我摩挲发热,我抬起头,略有些兴奋:“这位刘才子,在家乡竟没有相好?”
皇兄嘴角一抽:“你待如何?”
我说:“我曾远远瞧过刘才子几眼,人是迂腐了点,倒没甚花花肠子,更没拿家有相好这一茬儿来搪塞我,可见他不是不愿娶我,是真有难处。”
皇兄嘴角又一抽。
下午,我回到天华宫拾掇一番,捎上小三登便要出宫。
小三登很苦闷,与我说:“便是大家小姐出门,也要跟几个丫鬟,公主您怎就非拽上我这太监呢?”
我扫他一眼,语重心长:“非是我要拽上你,而是那些宫女丫头,注定是本公主的天敌,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与你厮混。”
此话不虚。
按下拐走慕央的小妖孽暂且不表,我前面儿三桩姻亲,无一不是被贫苦丫头拆了台子。
我二人这厢前往的是状元刘府。
状元府建造在禁宫之外,皇城以内。说起来,本公主跟这座府邸颇有渊源——
一年前,有个工部小郎中跟我套近乎,说想借用本公主的名头,在城里低价置几所宅子,用来收租子,做买卖。那一阵儿我刚被放出冷宫,穷得惨绝人寰,便默默地答应了他。
不成想,这工部小郎中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因他置办的都是死过人闹过鬼的宅子,抬价卖给不知情的外乡人,敛财敛得日月无光。本公主虽也因此发家致富,但对他这种行为,也很是不耻。
后有一日,土匪君又找到我,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是老实胚子,他打算以三百两纹银的价钱,把城西那所百年废宅脱手给他。
这是上个月的事了。当时,我刚把家当输给二皇兄,实在一贫如洗,听了土匪君的主意,忍了许久忍不住狼心狗肺地道:“我听说,刘世涛高中之后,好像得了五百两赏银?唔,确切数字我记不大清了,不如你去查查?”
诚然,当土匪君将一张八百两的银票交到本公主手上时,我亦寝食难安了好几日。但时过不久,我也就释然了。我想,我虽榨干了刘世涛的家产,可我决定将自己赔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嗯,这笔买卖,他倒是赚大发了。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刘府后院,小三登候在府外头。
院内一个老妇人正对着太阳穿针引线,瞧见我,慢悠悠地问:“丫头找谁?”
想必这位便是未来的婆婆大人。
我双袖一合,恭谨作揖:“敢问这位夫人,此处可是新科状元刘世涛刘才子的府邸?”
老妇人嘴巴往右一努:“里边儿愁着哩。”
刘世涛到底在愁什么,我不得而知。只那右厢前的景象,却很不吉利——两尺开外的一块方地,几朵白月季宛若吊丧般开着。
我谨慎地越过月季花,掀开屋帘。
此时申时刚至,春晖明澈澈地兜洒入户。桌前一个青衫公子正要端茶来饮。像是被这春光惊扰,他动作一顿,别过脸来。
我不由呆住,仿佛遭了雷劈。
不曾想,不曾想这刘世涛竟生了这么一张魅惑众生,堪比天人的脸孔。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问:“姑娘是……”
连声音都如此好听。
我在心底将自己与刘才子略作比对,不由退后两步,凄凉地放下屋帘。
因害怕公主这身份惹人嫌弃,我今日一身布衣拙钗,老实乖巧得紧。可这厢目睹了刘世涛的美姿容,才惊觉这身装束老实过头,令人心中烦忧。
我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摘了朵月季插在鬓边,又绕去井边洗了把脸。
我容光焕发地再掀屋帘。
刘世涛似乎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我走上前去招呼:“奴家公主府上小绿,久闻刘才子雅名。”
刘才子很高深,只喝茶,不说话。
这个时候,忽闻墙角传来一轻飘飘的男声:“小绿姑娘不必拘谨,随便坐。”
我傻了。这才发现屋内西角的躺椅上另卧着一位仁兄。仁兄一脸菜色,唯独那身儿孔雀补服甚为亮堂。
襟上云纹,孔雀开屏,当今状元袍是也。
我微感一丝异样。
仁兄又道:“刘某抱病在身,不便起身相迎,小绿姑娘可是替公主前来?”
我沉默一会儿,在躺椅前坐了,犹不死心地问:“你才是刘世涛?”
仁兄道:“正是在下。”看出我搞错了对象,他又指着桌前那人好心介绍:“这位是刘某的好友,木子李,单名一个闲字。”
我挣扎着再看李闲一眼,恨不能将他和刘世涛掉个包。
李闲递来一盏茶,似笑非笑:“小绿姑娘似乎有些抑郁?”
咬着牙,我哈哈干笑一声:“今儿个天气有点闷。”又回头去瞧刘世涛。除却满脸菜色不说,这厮五官还算周正。
我在心中掂量,自己一向是个福薄的命数,若桃花开艳了,怕是要折寿,故而比之李闲,还是找刘世涛这种样貌低调的夫君比较延年益寿。
想到此,我宽慰许多,遂体贴道:“不知刘才子患的是什么病痛?”
刘世涛像是有些紧张,别开脸去:“只是……略有微恙罢了。”
呃,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见他不愿多说,我也不好多问,又叙了一会儿体己话,遂起身告辞。
不曾想那李闲也搁下茶盏,与刘世涛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与小绿姑娘一同走。”
二人出了刘府,四下望去,小三登却没了踪影。我乐得一人自在,也并不觉生气。李闲与我同路,他话不多,两人一左一右少言寡语地走着,不免有点尴尬。我颇为好心的寻了个话头与他搭腔:“不知李公子在何处高就?”
他看了我一眼,顿了顿道:“春闱刚过,等今年秋天的殿试。”
我惊艳道:“原来是才华横溢的才子?”
他噙起一笑,添了句:“平时靠行医为生。”
我又惊艳:“还是个妙手仁心的医者?”
李闲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却不再接腔了。我又苦恼地寻思起话头,他忽然续道:“称不上医者,只是为人开些方子,看点隐疾罢了。”
我眼皮一跳,想起刘世涛满脸菜色气血双亏的模样,不由捡了个重点:“隐疾?”
李闲顿住脚步,意味深长:“嗯,隐疾。”
我心神惨淡地回了天华宫,蹲在一株桃树下不愿动弹。
月上中天,二皇兄抱着一摞书卷打宫院中走过,顺手指了指这桃树,说:“当心被青桃子砸着脑袋。”小三登跟在他后头,委屈地看我一眼,对着二哥的背影直磨牙,想来他这一天也过得很悲痛。
二哥拍拍手中书卷,又招呼:“碧丫头,过来跟二哥抄书。”
我沉重地挪了过去,他将手头狼毫递给我,切声道:“你我今夜怕是不能睡了,这几份一卷五遍,大皇兄明儿清早就要。”
大皇兄即是当今圣上朱煊,我与二哥的同胞兄长。
我郁郁地看他一眼,伸手挑书。
二哥和蔼地摸了摸我的脑瓜子,耐心解释:“今下午,我在刘府门口撞到你宫里的小三登,顺道带他去青青楼溜达了一趟。我本已十分小心,回宫后仍不慎被大皇兄问出了实话。他看到小三登,便诬赖你是我的共犯,还罚我二人一起抄书,你可怨不得我。”
从小到大,这种混账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埋头不语,继续挑书。因最近时运不济,我拣选出《楞严经》与《莲华经》,挪去一角积累功德。
二哥闷闷笑道:“你每回抄书都选佛经,并未见的你运气好了些。”说着,他忽又好奇地跟我打探:“你今日刘府一行如何了?”
我心尖儿微微一颤:“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二哥点头道:“想来便是如此了。”
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但他对我的印象不错,还邀我再去他府上做客。”
“哦?竟有这种事?”二哥吃惊道:“那你为何败了兴致?我奉劝你眼光切莫太高,须知你恶名在外,有个人肯要你实属难得。”
我停了笔,忍了许久还是管不住自己嘴巴,吐出四个字:“他有隐疾。”
二哥愣了一下,忽然“咝”地抽了口气,唏嘘不已:“这顽疾致命,忒致命了!”
我心中亦愁苦得很。
二哥凑过来:“前一阵儿老丞相八十大寿,她家如夫人不也被诊出有了身子。要不你去找老丞相,问问他是否有甚,呃,强身健体的秘方?”
我闷声不语。
二哥像是猜出我的心思,立即严肃地将我看着:“我劝你早日将这亲事定下来,以免刘世涛与你悔婚。再说丢人现眼的事儿你干得多了,少这一回也不少。”
这倒也是。
转而又想起今日刘府一行,我直觉刘世涛对我,甚至对昌平公主这个名号,都没甚反感的意思,按说他并不会不理智地退了这门亲事。
想到此,我像是吃下一枚定心丸,悬腕弄墨,笔走如飞。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二日,打头一个噩耗便是刘才子跪在九乾城外,宁肯一头撞死也不愿娶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懒了这么久没发新文,你们走过路过,不对我做点什么就太纵容我了。
下更6号哦~
第3章 长相望 02
刚出冷宫那阵儿,我曾生了一场大病。大皇兄为我寻了株桃树栽在天华宫。据说这株桃树乃天上的蟠桃大仙所化,很有点吉利。此后,二皇兄便每日拽我去那桃树下站站,说要将我这一身晦气化解一二。
我自此得出“桃花树下站,阳光也灿烂”的结论。
许是因为昨儿没在桃树下站够时辰,到了今日,我便倒了大霉。
躲在一方屏风后,我遥遥瞧见刘世涛乌漆麻黑的印堂。大清早的时候,他为了跟我退亲,很勤快地在九乾城外磕了百来个响头。得到见了大皇兄,又往地上猛砸数十下。
大皇兄唯恐我间接闹出人命,非但给刘世涛赐了坐,还找来二哥危言耸听。
此刻,刘才子略缓过神来,悲切地道:“事实便是如此了,臣要与昌平公主退婚,并非因为公主不好,而是臣、是臣已有了心上人。”
二哥兴致勃勃地凑上去:“是哪家姑娘如此高风亮节,竟不惧昌平的淫威?”
“这个……”刘世涛脸色一白,“这个臣不能说。”
我悄无声息地将他望着,私以为刘世涛的这番言辞纯属扯淡。早在半月前,他的底细便被我摸查干净。据闻刘才子的情史一清二白,连根狗尾巴草都不曾招惹过。
想必我大哥也看出这是刘世涛设得一个骗局,沉默了一会儿,命人将他轰了出去。
我绕出屏风,大皇兄一边挽袖提笔,一边慢条斯理道:“听说你昨儿个出宫走动了走动?嗯,你这一趟走得甚好,给朕走省了一桩烦心事。”
我凑过去帮他研磨,竖起耳朵听他的烦心事。
大哥笑道:“你这门亲事八成被你搅黄了,赶巧朕也改了主意,不预备再将你嫁给刘世涛,黄得挺好。”一顿,又说,“你且去吧,姻缘强求不来,是你的,终归会是你的。”
回了天华宫,我坐立难安。到了下午,二哥来找我唠嗑,循例将吏部礼部一干官员数落一番,又捡选出尚书董呆子重点谩骂。唾沫星子横飞了大半个时辰,他长叹一声:“先头我补了个回笼觉,梦到小时候,父皇带咱仨去游湖。后来船沉了,父皇独将大皇兄领走了,至于我们两个废物,便在水里泡着。”
他这个梦虽荒唐,却于我心有戚戚。我与两个皇兄同系母后所出,可我跟二哥半点没沾着大哥的真龙天子气,二十年也没混出人样。
我忍不住与他交心:“方才我在子归殿帮大皇兄研磨,无意扫了他面前的纸张两眼,更加无意地瞄到了‘昌平公主’几个大字,更更更无意地发现那纸张乃是一封密信。我斗胆猜想,大哥是瞧不惯我这般混日子,要开始整治我了。”
二哥听了这话,先一愣,再一乐:“你不知道?”
我呆然:“知道啥?”
二哥搓着手,很是兴奋:“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三生有幸,竟能亲口告知你这个噩耗。”他咽了口唾沫润喉咙,眼神亮得能点着,“于闲止,你可还记得?”
我傻了。
“三年前,父皇预备着将你嫁给于闲止不是?当时因你死活不愿,这事儿合该这么算了。可我前一阵儿听说,于闲止这三年来并未娶妻纳妾,赶巧这几日,他又来了京城。皇兄与我一合计,觉得这些年来你姻缘坎坷,如此多桩姻亲,唯有于闲止一人没说过不愿意三个字,故而大皇兄打算去信一封,问他还愿不愿意跟你凑合。”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可、可你们一直晓得,我不大愿意,不大愿意嫁给他。”
二哥亲厚地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诚然我晓得你这个心思,但我始终觉得,那是因为你的脑袋被驴踢了。”
当日夜,我唏嘘了一宿,辗转了一宿,深以为天可诛,地可灭,但我切切不可嫁给于闲止。按下他与慕央的过节暂且不表,单说于家祖祖辈辈的营生便很不厚道——随国虽大,但最繁华处却不是京城,而是于闲止辖下的远南藩地。是以我若嫁去,山高皇帝远,一旦发生事端,便不能摆出架子威吓一二。
我生平历经坎坷无数,如今的局面还不算没有退路,尚有刘世涛这一人才可以回收利用。
第二日晨,我风驰电掣地出了宫。一路辗转摸到刘府,却碰了一个软钉子——刘才子不在,他又焕发着生命力,到九乾城外磕头去了。我心急如焚,又风驰电掣地赶往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