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一下头,忍不住又问:“那他……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公主放心,于世子一切都好。”绣姑笑了笑,“其实公主睡着这几日,于世子但凡得闲便守着公主,几乎是衣不解带,今日也是在公主榻边坐到了中夜,四更那会儿,远南四公子忽然差人来说有要务,他才离开。”
我听绣姑提起“四公子”,猜到那日我昏睡过去前,看到的人影应该就是他,正欲问长垣坡的战况,绣姑道:“说起来,于世子之所以没怎么受伤,还多亏了公主。若非公主及时参破李有洛的阴谋,去给北伐军报信,让他们与张将军联合破阵,提早驰援于世子,那于世子再撑一日,只怕是要废了右手,也无力亲自提剑斩李有洛了。”
我一愣:“李有洛死了?”
“是。”绣姑点头,“说来也怪,于世子原本是命人活捉了那平西王李有洛回来,后来听说公主受伤,震怒不已,这才亲自斩了李有洛,还重惩了张将军。杀李有洛便罢了,他毕竟是远南之敌,但长垣坡大获全胜,张凉张将军可谓功不可没,于世子看起来并不是一个赏罚不明的人,更不至于色令智昏,再说公主的伤也不重,他不嘉奖张将军倒罢了,反而罚了一百军棍。”
我怔住,心底有个隐隐的念头,却不很确定,只问:“那你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吗?”
绣姑摇了摇头:“我问过十六,十六说,只打听到事发那日,于世子根本没有派兵回来求援,又说什么张将军是‘中了计’,‘险酿成大祸’。”
一股凉意自心头涌起,我握紧被衾,半晌,道:“我、我身上粘得很,想沐浴了。”
绣姑点头:“好,绣娘这就去为公主备浴汤。”说着,折身出屋。
天未明,烛火幽微,我一人坐在榻上,一时之间竟有些害怕。
其实我此前一直不明一点,凭于闲止之智,不可能算不到李有洛会分兵去阻拦北伐军,他既算到了,大可以提前知会张凉,让他及早带着三千兵马去与北伐军联合破阵,何至于临到头了,才派兵回来求援?
眼下看来,于闲止根本没有派兵求援,来报信的,自始至终只有李有洛手下的平西小兵而已。
而李有洛之所以要让那个平西小兵假扮远南兵回来报信,把张凉的三千人马骗去长垣坡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在于闲止军中,想擒住我来要挟于闲止退兵。
若当时我没有拦下张凉,而是听他之令,一起去了长垣坡驰援,只怕眼下我已陷在李有洛手中了。
而于闲止之所以重惩张凉,大约也是为此——危急时刻没能深思熟虑,反而武断地杀了那名平西小兵,导致真相无从审问,我们不得不凭推测冒险行事。
这么说来,于闲止留下三千兵马来保护我,是因为他早就猜到李有洛大约会拿我做文章。
他很清楚李有洛知道我在远南军中。
可是,我在远南军中不是个秘密吗?
李有洛不可能从燕、辽东、随那里得知,那他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
难道是远南军中有奸细,自己泄露出去的?
倘真的有奸细,消息即便泄露出去,于闲止也该被蒙在鼓里才是。
他为何这么清楚李有洛知道我在远南军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人称的文,大家都不是上帝视角,包括文下的小可爱们,逻辑跟上小绿的就行了~
第111章 今我来思 06
绣姑过来唤我:“公主,浴汤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随她步去一旁的隔间。两名婢女候在隔间里侧,向我欠了欠身,上前来为我宽衣。她们手法娴熟,倒与宫婢相似。我这才注意到我所在的屋所轩敞而华贵,虽比不得九乾城,但绝非寻常落榻之地。
“你方才说,这里是明月关内的行宫?”
绣姑应是,道:“公主宽心,当日李贤世子认出您之后,远南的二公子当机立断,严禁在场一干人等泄露您的身份,远南军中除了于世子与两位公子,几乎无人知道您究竟是谁。眼下我们之所以能住在这行宫里,是因为于世子长垣坡大捷以后,又与北伐军一起攻破了明月关。”
我愣了愣,明月关是有重兵驻守的,便是李有洛在长垣坡败了,明月关的守将凭着兵力与地势,也能抵御远南军一阵,我昏睡至今不过五日,短短五日内,于闲止就力斩李有洛,攻破明月关?若再将行军的时间刨去,远南军在明月关逗留的时间至多半日。半日之内,他们就破关入城,迁入行宫?
这不可能。除非……明月关的守将根本没有抵抗。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抵抗?总不能因为李贤与李嫣儿在远南军中吧。
李嫣儿是无权势的郡主,李贤天生痴钝,在平西从来不得人心。
我心绪沉沉,问绣姑:“李贤与李嫣儿呢?”
“都在行宫住着。”绣姑说着,洒了些药叶入浴汤,舀了一勺浇在我身上,“昨日刚到行宫,嫣儿郡主还说与您相识,曾来探望您,但当时于世子恰好也在,大约是怕她搅扰您歇息,回绝了。”
李嫣儿痴恋于闲止,一直与我不睦,眼下竟会想着来探望我。
我“嗯”了声,任两名婢女为我将长发散开,打上皂角粉清洗,不再说话了。
天色逐渐亮起来,我自浴汤里起身,披了单衣,刚回到屋内,忽听屋门一声动静。回头一看,竟是于闲止过来了。
他身着朝服,也不知是接见了谁,眉宇间有些许疲惫,眸色却清冽,目光与我对上,只问:“方才醒来的?
我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他没答我的话,在原处默立片刻,忽然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肘将我拉入怀中,环臂上来:“为何要犯险?”
“是不是……”他顿了顿,带着稍许不确定与迟疑,“为我?”
我的心上一颤,竟不知当怎回答。彼时情急,只顾得上他的安危,心思与立场南辕北辙,忘了我是大随的公主。我是为了他,但我本不应当为了他。
绣姑道:“世子大人,公主尚未着外裳,眼下白露已过,天冷气寒,公主寒疾尚未痊愈,当多歇息。”
于闲止“嗯”了声,将我横抱去榻上,从身后婢女手里取过外裳披在我肩头,看她们一眼,绣姑与婢女们会意,退出屋外。
他倚榻而坐,半晌没有说话,竟像是仍在等我的回答。
我只能避重就轻:“当时情形危急,我若不应了张凉去给北伐军报信,只怕他不会信我,仍会带着三千将士去长垣坡驰援,这三千将士是为了保护我而留下,我总不能不顾他们的性命。何况李有洛是头一个起兵的,我便宜谁也不愿便宜了他。”
于闲止听了我的话,没有追问下去,转而道:“其实你不必犯险报信,北伐军便是被李有洛分兵堵上一日,我也能撑得下去。”
我道:“可你事先并未对我言明你要与李有洛对敌,那平西小兵来得蹊跷,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我沉默一下,不由把先前的疑虑问出口。
“再说,我也料不到李有洛派那个小兵来假传捷报,不是为了骗张凉,而是为了把我骗去长垣坡,生擒我来要挟你。”
我看着于闲止:“李有洛怎么会知道我在你身边?我到远南军中至今才三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是有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吗?”
于闲止的神色淡淡的,他也看着我,过了会儿,反问:“你觉得是谁?”
我摇头:“我想不出。绝不可能是随,但辽东与燕又在与平西交战。”
我忍了片刻,实在压不住满腹疑云,又问,“你留下三千将士保护我,是不是早也料到了李有洛会打我的主意?你如何知道他知道我在你军中?”
晨晖入户,将于闲止的半边身子笼在一片明光中,而另半边,仍浸在晦里,他看着我,过得半晌,轻描淡写地道:“我猜的。”
“你猜的?”
“是。”他道,“三月末,朱煊把你贬为庶民逐出京师,五月,卫旻就带着一千随兵过雁山。自然眼下是战时,大随境内兵力调动频繁,卫旻的行踪虽称不上可疑,但彼时我既已起兵,生擒了卫旻,为何要放走他,还放走了跟着他的所有随兵?他是朱焕身边的人,我放了他,对远南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这道理,到了谁跟前都说不过去。不单单平西会生疑,辽东、燕,都会疑心我为何会放走卫旻。理由统共就那么几个,疑来疑去,自然就疑到你身上了。平西李有洛也算是当世枭雄,未必就不能猜到这其中因果。我猜到他会猜到,自然要多做一手防范,留兵在军中保护你。”
言之凿凿,句句在理。
我沉默下来,也许……真的是我草木皆兵了。
我又轻声道:“我听绣姑说,若我没有去给北伐军报信,让他们与张凉联合破阵,及早驰援,你便是能再撑一日,撑到大军到来,你的右手也要就此废了。远南兵强,就是要攻平西,一点一点打便是,拿自己的右手去换李有洛的项上人头,这样的赌注,值吗?”
于闲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片刻,笑了笑,笑意温柔,像把晨晖揉碎了散入眸中,他忽地道:“有个喜讯要告诉你。”略一顿,“你皇嫂生了,听说是个小皇子,母子都平安。”
我一愣,心间疑云顿时消褪,被极喜极悦充斥填满。
我忍不住倾身去扶他的袖:“当真?起名了吗?他叫什么?”
于闲止道:“还未曾起名,是八月末的事,平西消息闭塞,我亦是今早才听说。”又反手将我扶了扶,靠得近了些,温声道,“你若实在欢喜,等歇好了,便写信给朱煊与兰嘉,我命人快马为你送去。”
我道:“我想要些布匹,年初在宫里与兰嘉一起做小衣裳,都是给刚出世的婴孩穿的,听说小娃娃一日一个样,怕是三个月下来,我做的衣裳他就不能穿了,我总怕他记不得我这个姑姑,想着再给他做几身大一些的。”
于闲止眸光里闪过一丝讶然:“你何时竟学会做女红了?”又道,“正好我的甲胄前几日被流矢穿破了,便由你来补。”
我一怔,目光自他身上掠过,抬眼对上他的眸:“你可伤得重?”
他的目色悠悠的,深不见底。我愣了愣,始知我这厢情急竟被他尽收眼底。忍不住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你那甲胄,穿针引线自有门道,我如何补得上?我不过初学女红,会做几身小衣罢了,技艺不精得很,你却要来占这个便宜。”
他没应我的话,只坐得再近了些,近到我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才道:“轻伤,你不必担心。”
然后他倾过身,伸手抚上我后腰一处,低头来看我:“这里还疼吗?”
箭矢只刺破肌理,早已不疼了。
但此刻,他滚烫的指尖掠过那里,竟又麻痒隐痛起来。
我抬眸,对上他的目色。他的目色里有一团火。
火色越来越近,直到唇前覆上柔软,齿关被掠夺。
他闭上眼,一刹那,火色从他眼里跌进我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你们瞎鸡冻,提前说一声吧,假车。
第112章 今我来思 07
这时,屋外传来叩门声,莫白道:“世子大人,平西来人了,要求见您。”
于闲止动作一顿,问:“来人是谁?”
“左长吏,梁大人。”
于闲止沉默一下,对我道:“有要务。”
我点了点头。
他帮将我褪至臂弯的外裳扶上拢好,又解释:“这一阵军务繁多,我总要等夜深才有片刻空闲,恐搅扰了你,便不过来了。你好生歇养,再过几日又该起行了。”
言讫,理了理衣襟,出门而去。
我依于闲止之言,好生养了几日病,中途十六来探望,我向他打听随军的近况,他竟一问三不知。
倒是行宫里的嬷嬷送来了不少布匹,素纱、龙绡、云锦、软烟罗,一应尽有,外间战火不止,我却偷得浮生半日闲,给我那刚出世的侄子做起了小衣裳。
四日后的黎明,行宫内外忽然号角长鸣,片刻传来整军之声,我愣然间匆匆披上外衫,刚下了榻,两名婢女绕过屏风行了个礼:“公主,该启程了。”
不一会儿,绣姑也回屋了,她似刚从外间探得消息,眉宇间有些不安,待两名婢女为我更好衣,屏退了她们,压低声音对我道:“公主,您可知我们此行是要去哪儿?”
不等我答,又道,“临岐。”
“临岐?”我一怔,“临岐不是平西的王城吗?”
近几日兵戈未动,于闲止就把平西王城拿下了?”
“我也觉得此事甚怪,因此才来问公主的主意。”绣姑犹豫了一下,“而且,方才于世子与于二公子已带着大军起行了,因说要直入平西王宫,先去布军,我们这些留下的,是要跟着四公子,晚半日再出发。”
直入王宫?
于闲止刚杀了李有洛,按说是平西眼下最大的敌人,平西王宫的人不拦着他便罢了,怎么还肯令他长驱直入?
难不成……平西降了?
胸中疑云窦生,我的思绪犹如乱麻,在屋中默立一会儿,没能定住心神,对绣姑道:“出去找人问问。”
行宫不大,各处都有人把守,穿过一条回廊,两名守兵将我一拦:“阿茱姑娘,还有一个时辰就起行了,还请姑娘去西侧门,等候马车。”
我道:“我有事要见你们四公子。”
“这……”守兵似是为难,正犹豫着要否禀报,忽有一人自廊外过来。遥遥看了我一眼,高声道:“不必拦她。”
于旻止一身鸦青朝服,乍一看与于闲止很像,等走近了,才发现无论是气度还是眉眼,都比于闲止稚嫩许多。
“昌平公主。”屏退了守兵,于旻止向我行了个礼,“不知昌平公主寻在下有何要事?”
我想起张凉手下的校尉曾说,这位于四公子向来以于闲止马首是瞻,略一思索,决定旁敲侧击。
“要事谈不上。”我道,“我听说我们此行是要前往平西王城临岐,有些担心。”
“担心?”于旻止眉梢一挑。
我点头:“你兄长刚斩杀了李有洛,我们这样莽撞地去攻平西王城,只怕会遭那些平西守兵们拼死抵抗,会不会太冒险了?”
于旻止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昌平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平西已然降了我们远南,王城亦是囊中物,我们为何要攻打他们?”
果然。
我心中一凝。
可是,平西为什么要降远南?便是李有洛败了,平西王室中又不是没人了,他们还有那么多兵马,整合起来再打就是,即便一时打不过,周遭的辽东、燕、随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远南本来就强,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南吞下平西这么大一块肥肉,他们或攻侧翼,或直捣后方,一定会想法设法地帮平西将远南阻在平西王城之外。各方势力牵制之下,平西不是没有立足之地,何至于这就惧了远南十六万大军?
退一万步说,便是平西真的要降,降谁不好?为何要降刚刚杀了平西王的远南?就凭于闲止手上有李贤?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于旻止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平西降了远南分外匪夷所思?你在想,辽东、燕,还有随,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远南夺下平西而不出兵拦阻?”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我愣道。
于旻止点头,难掩得意之色:“你二哥朱焕率兵去夺了被燕占领的邛楼,慕央的大军突袭了辽东以南的汾水渡,燕与辽东要忙着应付你们随军,自顾不暇,自然没法来管平西的闲事。平西孤立无援,便只有降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眼天色:“昌平公主快些命人收拾行囊吧,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出发了。”
言罢,向我行了个礼,迈步离开了。
已近午时,日光亮得耀目,我顿在原地,半晌挪不动步子。
平西战乱,远南兵临城下,刚好这个时候,随突袭了燕与辽东。
真是巧。
真是巧!
绣姑从旁扶了扶我:“公主,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注视着天野尽头,极北的方向:“你说,我二哥为什么会挑在这个时候去抢邛楼?”
“邛楼是北疆重镇,却被燕人占领,焕王爷自然要想办法夺回来。”
我摇了摇头,低低笑了一声:“不,因为我。”
“公主?”
“是我拼了命让于闲止把卫旻放走,拼了命给二哥带消息,说燕与辽东暗中结盟,恐会与平西厮杀,让二哥撤出裕城,作壁上观,等时机成熟了,再坐收渔翁之利。后来燕、平西、辽东厮杀成一片,二哥听了我的劝告,没有去淌这摊浑水,看燕战至力竭,这才趁机攻取邛楼。”
“可是,这对随来说,并无坏处啊。”绣姑道,“燕的确与辽东结了盟,焕王爷即时撤出,没有陷在厮杀中,还有希望夺回北疆重镇。”
是没有坏处,可是……
我又问:“你还记得,当日十六是怎么打听到燕与辽东结盟这个消息的?”
绣姑道:“十六的耳朵好使,那时随兵与关押处与燕兵相邻,是远南军审燕兵时,十六隔墙听到的。”
“他耳朵既这么好使,连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能打听得到,为何却是一问三不知了?他不是很得虞倾重用吗?为何连二哥攻打邛楼慕央突袭汾水渡的消息,也要那于四公子来告诉我?”
“公主的意思是……十六有问题?”
“十六才十七岁,身世清清白白,怎么会有问题?”
我沉了口气,“我的意思是,燕与辽东暗中结盟的消息,也许是远南军,不,于闲止故意让十六知道的。”
“公主是说,那于世子故意让人将燕与辽东暗中结盟的消息透露给十六,十六情急之下,告诉了公主,公主担心随军与焕王爷的安危,千方百计地请于世子放了卫将军,于世子将计就计,放了卫将军,让他将这个消息带给焕王爷。焕王爷得知是公主之意,深信不疑,当下便从裕城撤兵,等燕与平西战至力竭,率兵去抢被燕夺下的邛楼,以至于而今远南兵临城下,燕与随都无暇顾得上平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平西落入远南之手?”
我点了点头,半晌,又道:“还远不止这些。”
心潮起伏不定,我抬步欲走,一时竟没能稳住身形,险些跌倒。
绣姑将我扶住,担忧地问:“公主,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刚抬头,不想竟被泼洒而下的正午秋光耀了目。
秋光像一根根鲜亮的芒刺,直要扎入我脑海里。
我的头疼起来,问绣姑:“我们刚到行宫那日,李嫣儿是不是来见过我?”
绣姑道:“是,但是被那于世子回拒了,以后再没来过。”
眼下于闲止已率着大军起行,行宫这里即将整军,正是好时机。
我道:“我们去见李嫣儿。”
第113章 今我来思 08
临近李嫣儿屋院门口,我缓下脚步,对绣姑道:“于闲止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怕是我眼下逼问李嫣儿,也什么都问不出。”
绣姑道:“公主要问嫣儿郡主什么?”
“近两年前,月凉山守将梁亥谋反,萧勇与七万随兵深陷北漠,我二哥要去月凉山突围,却来不及从南调用兵力,于闲止于是归还手上的四万辽东精兵,解了大随的燃眉之急,但以此作为交换,他从宫中带走了李贤与李嫣儿。于闲止心深似海,一步百思,绝不会做赔本买卖。依眼下的状况看,他为什么要换走李贤,我大约已能猜到,但我……”
我说到这里,心间一时滞涩,平复了一阵,才道:“还有另一桩是不确定,不……敢确定,想找李嫣儿求证。”
绣姑道:“那公主可有办法让嫣儿郡主开口?”
我沉吟片刻,点头:“李嫣儿不愿说不要紧,李贤天生痴钝,毫无城府,只要能先让李贤开口,借此猜出大概逼问李嫣儿,她便只能坦然相告了。”
我看了眼天色,正是午时,“李贤每日要服三回药,待会儿你自去膳房,在李贤的药汤里做些手脚,只要能将李嫣儿引走片刻即可。”
绣姑道:“公主放心,绣娘知道该怎么做。”
行宫内外又响起号角声,还有一刻就该起行了,我刚步入院门,就见李嫣儿在屋前催促:“药汤熬好没?”
一名婢女答:“回郡主,就快了。”
李嫣儿蹙眉:“赶紧些。”
将要折回屋内,目光不期然与我对上,愕然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模样还如昔日娇美,但瘦了许多,腰身纤纤不盈一握,脸色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