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又更了=3=
古代圣旨实在不会写,百度了一把清朝的册封圣旨,摘抄了几个四字词(捂脸跑>_<


第48章 何夕兮 05
印象中,好几回见到于闲止,都觉恍如隔世,今日亦然。
我想让人恍惚的,并非是他那双令山河失色的眉眼,而是这幅从容淡漠的气度,仿佛从来置身于俗世纷扰之外。
沈羽调笑道:“你这个人实在小气,只要在背后说你一句不是,你就要找上门来。”
于闲止的神色清淡,半晌才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平静一笑,“哦,说我甚么不是了?”
沈羽没应声,胖墩子甚聪慧地仰起头,道:“二叔说世叔不要三姨,只娶世婶一个!”
于闲止闻言静了一瞬,点头含笑:“嗯,是这么回事。”又顺着话头,自然而然地朝我看来,“操劳了数日,可能够歇好了?”
他大约问的是立后选妃的繁琐。
我道:“兰嘉已回府上住了,只是皇兄大婚在即,仍脱不开身。”
于闲止淡淡道:“大婚不是选妃,到底是礼部与内务府该操持的,你是长公主,只需做好自己的份内便是。”说着,从沈羽的手里接过茶,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叶。
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些看不惯他这幅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一般。
我笑着应道:“说来竟是个巧合,大皇兄能立兰嘉为后,还是亏本公主无意得了个药囊,且借着这药囊,做了些分外之事,否则,也没有今日的圆满。”
于闲止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我,忽地也笑了。
他的笑很浅,却不似我的笑容一般勉强,“这么说,当今圣上立兰二小姐为后,你倒是可为自己记一桩大功德了。”
我不由皱了眉,垂眸道:“怎敢抢了世子大人的功劳?”说着,仿佛是在赌气,我抬眸看向于闲止,又笑道:“淮王妃指使尤姑毒害后宫嫔妾,皇上听闻十分震怒,昌平还要往淮王府宣旨,不便久留。”
他“嗯”了一声,将茶盏往手旁一放,道:“早去早回。”
我讶然愣住,终于忍不住道:“淮王妃到底是你的表姑,你竟不为她说一句话?”
于闲止定定地看着我,忽地挑眉而笑:“听昌平公主的意思,竟是要碍着本王的情面,轻罚淮王妃?”一顿,又拿出素来从容的派头,温声道:“圣旨是如何写的,你便如何处置,不必介怀于我。”
我并没有介怀于他,我只是……只是听说淮王妃自小便被养在远南王府,与远南王很亲,故此她虽是于闲止的表姑,却如同亲姑母一般。
我蹙眉道:“你可知这道圣旨也许会要了淮王妃的命?”
于闲止又端起茶,平静道:“这却没什么,她做错了事,你秉公处理就好。”
这却没什么。
淮王妃是生是死,对于闲止这个表侄来说,原是没什么的。
我不禁在心头唏嘘,狠心拒绝用情至深的李嫣儿,一手促成大皇兄与兰嘉的亲事,到如今丝毫不念淮王妃的生死。
远南世子大人何止冷漠寡情?能步步为营做到这一步,且还从容得像个看客,就好像、就好像没有心的人一般。
沈羽的目光在我和于闲止身上微一徘徊,起身理了理衣袖,“兵部的人是越发不会办事了,说好来取军阵图,眼下已过了时辰。”又招呼了小胖墩子,歉意一笑,“我赶着往兵部一趟,你二人若无事,便在这等上一等。”
随着沈羽与胖墩子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倚晖堂的一干宫人也撤得干干净净。
椅晖堂外立着一株寒梅,枝干蜷曲纠结,似有心事惆怅难言。
我亦觉得无话可言,起身施了个礼,“那便劳烦世子大人在此等一等三少,昌平要去淮王府宣旨了。”
方走到宫门口,便听茶盏“嗒”一声被放在案几上,于闲止的声音清清冷冷传来:“你心中有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不妨说出来。”
我脚步一停,回过头看他。
他背光立在倚晖堂外,先前的笑容早已敛了,换上了他独有的,与生俱来的淡漠神色。
我想这样也好,他这幅样子,我才好将这些日子心头的困惑坦然地问出来,才不至于小心忐忑步步惊心。
我道:“你小时候,与淮王妃亲是不亲?”
于闲止似乎没想到我会先问这个,愣了一瞬便笑了:“皇室宗亲,相处皆以仪礼待之,何来亲疏之说?”
我道:“几日前我去探望淮王妃,她于佛龛前念经,唯与我提及你小时候曾养在她身边三年,淮王妃无所出,便是有楚离楚合为养女,也只视你一人如亲子可是——”我朝他走近一步,直直看入他的眼:“可是这一次,却是你害她!”
“淮王妃不傻,即使要命尤姑毒害宁思,也可等到立后之后,何必要赶在事发隔天这个风头浪尖上?可倘若不是淮王妃命尤姑毒死宁思的,这座深宫,还有哪个人如此神通广大,只要搬出他的名讳,淮王府的尤姑便会悉听吩咐?”
“你晓得我早在芳辞宫安插了人手看着尤姑,将计就计令尤姑中了圈套,平白将淮王妃的把柄送到了我的手中,你是想害这个曾将你视如己出的表姑?”
于闲止垂下眸子,唇畔牵出一丝凄清的笑,淡淡道:“你既已猜到,何必问我?”
我忍不住笑了:“是,你不为害她,只因事情走到这一步,你不得不害她。”
“你想让我大皇兄娶兰嘉不是么?当时离立后只有三日,倘若宁思不死,盛妍不失德,淮王妃没有倒台,我昌平公主不因此事而心灰意冷,没有确立皇后的备选人,哪怕有我母后的药囊,兰嘉又如何能做得皇后?”
“诚然让兰嘉做皇后,亦是我心之所愿。可是你呢?你又为了什么?母后生前所制的药囊你从何而得?若是越叔给你的,那么越叔多年前便被你接去江淩,你又是从多久前,便算到了今日的局?”
其实,若非大皇兄的一句话,我如何有这样的心智猜出这一切竟是于闲止所布的一个局。
那日刘成宝宣旨以后,我与大皇兄两个人在子归殿内。
大皇兄与我说:“母后生前之物尽被焚毁,碧丫头,这个药囊你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可说罢这话,他似乎又想到什么,没有再问,只叹了一声道:“罢了,就当是天意吧。”
于闲止给我药囊的时候说,这药囊是越叔所制,他一时忙得忘了,才拖到眼下交给我。
可这药囊分明是我母后生前的禁物,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会无心忘记?
一念及此,我忽觉无力,摇头道:“我既答应要随你回远南,等皇兄大婚一过,我自会将凤印交予皇后,随你离宫,你何必算至如此地步?”
于闲止平静地看着我,良久,开口应道:“自你离开兰萃宫我便来信跟皇上提亲,他表面应下,却从不肯真正应允。我知他是怕你跟我回远南以后,因身世之故遭遇种种不堪甚至不测,也知他根本不会立后,如此便可由你一直保管凤印,护你安危,但他这种担心未免小题大做,只要有本王在一日,这天下,便没人敢碰你。”
我道:“所以,你便想法设法让兰嘉做皇后?凤印只可交予一人之手,我皇兄曾亲眼目睹我母后被父皇赐死,倘若心爱的女子进宫,他必会想尽一切法子保她周全。如此,他或可退而求其次,立后且将凤印交予兰嘉,允我随你回远南?”
那么兰嘉呢?
兰嘉与我大皇兄两情相悦这一步棋,他又是何时算好的?
是一年前兰夫人请求我将兰嘉带在身边做一个婢女的时候,还是近两年前,我在春日宴上闹得老丞相与夫人夫妻不睦,却无意结识化名李闲深知内情的他的时候?
我晓得事发当下他未必料到今日种种,可以他的城府,在晓得兰嘉思慕我大皇兄之后,必定是留了心思。
我只觉心中苍白得很,却不由又笑了:“所以,你这么铁石心肠步步为营,竟只为了娶我?好,真是好,我朱碧何德何能,竟得世子大人为我苦心经营数年。”
于闲止的瞳孔猛地收紧,牢牢地看着我,忽地也笑了:“随便你怎么想,我与你已错过多年,这一回,我再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我道:“那日淮王妃与我提了许多关于你的事,说你如何好如何睿智,待她甚似亲姑母,可始终没有说破最后害她的人是你,你说她这么做,是念在你与她最后一丝姑侄情分呢,还是希望我亲身去体会你究竟是如何寡情的一个人?”
于闲止冷声道:“你后悔了?”
我道:“谈不上后悔,只是觉得……兔死狐悲。”
甚至直到今天,我仍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我初结识他的时候,还以为跟慕央是很像的人,同样的寡言,同样的沉默。
可如今看来,他们是截然相反的,慕央只是将心事藏得深,而他却是将心思藏得深。
深不可测,令人细思恐极。
我苦笑道:“我从前以为自己已很了解你了,你的脾气,你的性情,你的习惯,可我眼下却觉得,还是传闻中的那个世子大人与你本人更贴切一些。”
于闲止淡淡笑问:“传闻中的世子大人是怎么样的?”
我道:“杀伐果断,势在必得,薄情寡义。”
可他听了这话,并没有为自己分辨,只负手背过身去。
良久,他的声音轻轻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碧,那你还肯嫁我吗?”
忽然一下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啊,他是这样的人,我还要嫁给他吗?
可是这一切又如何由得我去选?我若执意留在宫中,我的身份势必会让大皇兄与兰嘉为难,可我若离开皇宫,我又能到哪里去?
淮王妃说,只可惜,当初最好的那个,公主心心念念的那个,早已与你蹉跎一生了。
我从前以为我与慕央蹉跎的只是年岁,哪怕不能厮守,那么长相守望也可了此一生。
却不知今夕何夕兮,我此刻站在这里,我的身心,已只为眼前这个人所牵动。
我没有应声,却听于闲止有些迟疑有些艰难的开了口。
我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带着一丝担心一丝恳求,说:“阿碧,我是真地想照顾你,真地……真地不想再失去你。”
但我到底是没机会回答他了。
小三登带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进倚晖堂的时候,我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父皇的贴身太监薛颂因离妃之死来天华宫宣旨。
薛颂跪下身,时光在一半光一半影雪地上渐次褪却:“敢问公主今日可是要往淮王府宣旨?”
我道:“是。”
薛颂道:“太上皇病中思念公主,特命老奴来请长公主先往西华宫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从来没写过这么黑的男主,以前的男主只是腹黑总体意义上还是个好人%>_<%
这两天开同学会没更新让姑娘们等久了,其实我总觉得自己如果早点起可以更一章,结果每天起床出门回来就半夜了>_<
今天虽然是周一,但是还是更上一章,毕竟又断了三天
先出门吃个饭,回来回留言哟=33=


第49章 何夕兮 06
西华宫是行宫,位于鸦留山下,父皇自退位后一直僻居于此,我已近六年没有见过他。
去西华宫的路上,我心里装着的,却是于闲止最后问我的问题。
我还肯嫁他吗?
我想说我肯,哪怕我深知他是冷漠而薄情的,但我相信他一直真心待我。
虽然我如今唯一能信的,也只有他是真心待我了。
西华宫有个背山的小阁,阁外峭壁陡崖,有飞瀑自山顶倾泻而下,白龙喷雪一般。
阁中光影晦暗,父皇面朝瀑布背身而立,也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缓缓道:“碧丫头,你来了。”
我跪下身去:“儿臣参见父皇。”
他似乎叹了一声,道:“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拘于礼数,起来罢。”
父皇的声音苍老了些,发色已花白,但背影依旧挺拔。
挺拔得好像一株寒天碧树,永远高处不胜寒。
我不知当说什么,静了半刻,垂眸道:“昌平不孝,多年未曾跟父皇请安,父皇近来安好?”
他却没有答我,而是道:“日前煊儿来看朕,说他除夕便会与兰式二女大婚,届时亦会将你赐给于闲止。”
我应道:“是。”
“你肯嫁他了?”
我道:“世子大人博学高才,人中龙凤,是昌平从前太过任性,才误了他,误了自己。”
此话出,父皇默然良久才道:“煊儿说得没错,多年过去,你已长大了,许多事已学会自己看开。”阁外水风拂来,他顿了一下,又道,“若为父没有记错,兰式二女灵慧温雅,煊儿一直喜欢,此番肯立她为后,或可解了他多年来的心结,却是好事一桩。”
我垂眸道:“父皇圣明。”
他又问:“焕儿呢?”
我道:“二皇兄一直很好,如今燕地有乱,他成日于兵部议政,已不再是从前潦草度日的样子。”
父皇听了这话,像是想起什么,笑叹道:“焕儿自小便十分疼你,你……自入兰萃宫后,他便有些记恨为父,这些年虽也常来看朕,但已许久没与朕说过知心话了。”话止于此,回转身来,颓然一叹:“是啊,朕老了,朕的儿女也都长大了。”
我这才发现父皇锐利的双眸变得昏花浑浊,双肩单薄,早已不堪重荷,或许挺拔的背脊是他身为一朝帝君,始终不肯放弃的骄傲。
心中微微一疼,我不由道:“父皇不必忧心,时日还长。”
他却道:“昔日身边的人都故去了,朕时来常见离儿入梦,大约大去之日将近,她在等朕去陪她。倒是你母后和淮王一直不肯原谅朕,这些年来,朕从未梦见过他们。又或许,是朕从未原谅他们。”说罢,扶着阁内的椅凳坐下,缓缓道:“碧丫头,过来。”
我依言走近了些,他忽然苦笑道:“你如今的样子,与你母后二十三岁那年如出一辙,只这眉间的三分坚韧,不知肖似了谁。”
我心下一抖,双膝落地,跪伏道:“昌平带罪之身,罪该万死。”
父皇却摆了摆手:“你何罪之有,说来还是为父偏执,觉察你是淮王之女,竟一时罔顾你我多年的父女情分,险些要了你的性命。”
我一惊:“父皇?”
他叹道:“人老了,许多事便已想开了。朕不甘心,淮王又如何能甘心。那年他本已要娶阿棠为妃,却是为父一直倾心于阿棠,假借战事支开他,将阿棠接进宫来。数年后他们再相逢,煊儿焕儿早已出世了。可朕如何能料到,哪怕朕与她已育有二子,她对淮王仍念念不忘,仍旧……”他说到这里,哀然感怀,不再作声。
我道:“这些年来,曾有人数次劝阿碧,说木已成舟,不必追寻往事因果,但阿碧始终不甘,汲汲营营,走走停停,可等到因果揭示,才发现原来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委屈求全,如今的一切,早在许多年前就已注定了。”
“父皇,阿碧如今明白,有些事的结局,最悲不是尘埃落定,而是木已成舟。”
“可是,如有机会从头来过,阿碧亦会做跟从前一样的选择,宁去冷宫亦不嫁去远南,宁抱守残念画地为牢,亦不肯违心违愿。只因阿碧记得父皇曾在母后的牌位前说过一句话,且行且珍惜。”
年少未能料到今日种种,回首顾盼,年岁已蹉跎,如今想来,当初迷茫均是枉然,其解不过五字,且行且珍惜。
父皇听了我的话,不由笑了:“是,朕今日虽有悔有憾,如若从头来过,亦会如从前一般。”他一顿,忽道:“只一件事,朕憾恨不已,若能悔改,朕会允你嫁给慕央。”
“当年朕执意将你处死,淮王不惜以淮安宝地换你安危,可惜当时他已病重,临终只好将你与淮安托付给一个可信之人。”
我记得刘寅说过,慕央为救我,曾在金銮殿外跪了七天七夜,最后被淮王强行带回府中,漏液长谈,隔日,慕央便应允了自己与楚合的亲事。
我听得自己讷讷道:“这个可信之人……就是慕央?”
父皇叹声道:“淮王借义女楚合之名,纳慕央为婿,可叹慕央克己守律,最后为救你,袭承‘安国公’后,竟挟淮安与朕僵持。”
“彼时远南王势大,早有与平西联手之意,若得淮安,远南与平西之间再无阻碍,朕岂容淮安落入他人之手?”
“无奈之下,朕只好应允留你性命,慕央当真良将之才,短短三月时日,便守住淮安,只可惜……”
“只可惜儿臣再想要嫁与慕央,却是不能了。他既已晓得儿臣身世,便晓得这天底下,若有一处能远离庙堂是非,又强大到无论如何都可保得儿臣性命的地方,便是于闲止身边,不是他。”我抬起头,定定地看向父皇,“所以那时候,父皇才以永守冷宫相逼,让儿臣嫁去远南吗?”
谁知父皇竟摇头苦笑道:“朕当时若有心为你思量这许多,便不会让你嫁去远南了。”
“淮安争乱未平,于闲止来朝,请朕将你赐予他为王妃,如此他定可保远南数年安稳,不起纷争。彼时你与慕央的婚约作废,留在宫中更是不妥,朕便索性应允了他。”
“倒是如今想来,远南大世子心思太深,所言所行步步皆有思量,他或可佑你一世平安,到底不如慕央倾尽一生的守护。”
从西华宫出来,已是近晚时分,千重霞光最终化为淡泊的暮色,将远处的朱墙碧瓦笼罩成深深浅浅的暗影。
父皇最后问我,可知母后为我起名朱碧是何意。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与我说过,朱碧意指丹青,母后是希望我长大后才思敏捷,姿颜灼丽。
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错了。
许多年前,有个久居深宫的妇人写过这样一句诗——看朱成碧思纷纷。
大意是说垂垂老矣,泪眼婆娑,竟将朱墙误看作了碧瓦。
西华宫外,轿辇起行,又有一宫人追出宫来。
薛颂跪在轿辇跟前与我行了个大礼,道:“公主,太上皇叫老奴带几句话给公主。”
“太上皇年迈,心中记挂的,已不再是江山社稷,而是一些寻常琐事。今召见公主,也不过如寻常人家的老父与长女,话些家常罢了,公主大可听过就忘。”
我道:“昌平记住了。”
薛颂又道:“太上皇还道,他如今身体已十分不适,行不得远路,既然公主除夕过后就要嫁去远南,今次一见亦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大约是天人永隔了。”
我不由愣住。
小阁中沙沙的水风声恍若又在耳畔响起,眼前浮现的,竟是方才父皇久站不支,扶着椅凳坐下的那一步蹒跚。
但还好,更令我铭记的是他始终挺拔的背脊。
我想他是拿他的一生的告诉我,一个人无论走到何种境地,遭遇何种不堪,都不可自轻自贱,都要这么骄傲地活着。
我道:“请薛先生帮我转告父皇,就说无论阿碧在哪里,阿碧心中,都始终如一地记挂着父皇。”
夜色已浓,快入皇城时,小三登问我:“公主,眼下实在有些晚了,是否明日再去淮王府宣旨?”
我这才记起今日原该去淮王府宣旨的。
我不知要怎么应他,多年来的困苦与不甘都在见到父皇的这一刻尽数化去,如今的淮王妃,亦不过是一个老无所依的可怜人罢了。
我道:“再说罢。”
小三登便令辇夫往九乾城走,又叹了一声道:“说来心酸,原先淮王府也是荣华门第,如今淮王妃落罪,却变得门可罗雀,听闻也只有平西三郡主念及旧情,时常去探望淮王妃。”
我应道:“淮王妃是远南家的人,李嫣儿原该嫁给于闲止为妃,她与淮王妃亲厚一些也是——”
我忽然呆坐在轿辇上,话音嘎然止住。
“公主?”小三登在一旁唤了我一声,但我却没功夫应他。
早先听沈羽说远南王本来想让于闲止娶李嫣儿为妻时,我便觉得哪里不对,而今听了父皇一席话,前因后果总算可以联接连起来。
心底渐渐生出了一个模糊的,令我惶恐不已的念头,我曲指抓紧纱帘,听得自己哑声道:“小三登,去焕王府,立刻去焕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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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写到关键剧情了,求码字之神赐予我稳定的更新!
有妹子问这个所谓的轻松文到底轻松在哪里,姑娘们相信我,不久之后又会轻松一下了=33=


第50章 何夕兮 07
得到焕王府,已近子时时分了。
府里的小厮提着灯笼迎出来,又是吃惊又是不解地张大嘴巴:“公主,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我扶着小三登的手下了轿辇:“二皇兄已睡了?”
小厮一边将我往府里迎,一边道:“回公主的话,焕王爷正在内厅与慕将军议事,眼下还未曾歇息。”说着,略一迟疑又道:“王爷已连着几晚没好生睡过了,奴才斗胆,还请公主能劝王爷少操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