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徵的确很豁达,或许这就是商人的特质,拿得起放得下,他仿佛丝毫也不觉得刚才把方从心教训了一顿是个什么事儿,一边招呼方从心吃菜,一边随意闲聊,反倒跟老朋友一样。

"据我所知,女性从事IT研发的不太多,工作强度太大,对身体损耗比较严重。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转行?你不可能一直在研发一线上干下去。"他如是对方从心说。

"…我暂时没想过。以后不做一线研发了,就彻底转去做管理呗。再要不然,从公司出来,去做外聘教师。"方从心怔了一下。不知缘何,她觉得顾文徵是在试探她。她渐渐生出一种预感来,顾大老板约她吃这一顿饭,绝不只是为了谈《列国任行》出版的事。

吃完饭,她立刻便说要回去了,说要回去和任寻聊聊。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然而,就在她与顾文徵一起走出酒店大堂的第一刻,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酒店旁边就是一家招商银行,任寻像只跟丢了主人的小狗一样蹲在那儿,对比身后人头攒动的银行大厅和排起长龙的ATM专区的热闹,她简直是凄凄惨惨戚戚…他的头发像狗毛似的被秋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他看见她出门,刷地一下,便立起身来。

第二部分 第40节:第八话 爱你是我永远的骄傲(8)

"任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方从心喊了出来。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怎样也不该在这时候喊,这一声喊出去,最先穿帮的就是她自己,真是底牌都输到精光…

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收得回来?任寻一声不吭地走上前来,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那模样看得方从心一阵心惊肉跳,"我来…介绍一下…"她连忙挤出个笑脸,想要圆场。

"顾文徵。"不待她说完,顾文徵已自报家门,且伸出了手。

"我认识你。"任寻又盯住顾文徵看了一会儿,这才握住那只悬空的手,说,"我是任寻。"

的确,顾文徵的大名很响亮,凡是关注过这个圈子的人,多多少少认得出他。

方从心觉得一颗心已吊到了嗓子眼儿,张口就能蹦出囫囵个儿来。谜底就要揭晓了,不,或许该说,已经揭晓了。她却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既然这么巧,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顺便聊一聊。"顾文徵倒是丝毫不见异色,立刻做了这样的提议。

"不用了。"不想任寻当即一口回绝,毫不犹豫。

方从心微吃了一惊,忍不住拽了他一把,低声说:"刚才我和顾先生已经初步谈了一下出版的事——"

不想,话未说完,任寻已断然截口,"我的文不给你出。"这话还是对顾文徵说的。

"任寻!现在是在说正经事,请你不要耍脾气,好吗?"方从心几乎当场发飙。这个小子什么时候能给她省省心?

但任寻一脸平静依旧,"我看过贵公司这几年出版的所有网络小说,一本不落,都看了。我觉得咱们在很多理念上可能并不同道,恐怕很难合作愉快。"

"理念。"顾文徵立刻将这两个字拎出来重复了一遍。

"对,理念。"任寻说,"我认为网络文学不是传统文学的低端附庸,并不等于低俗或纯娱乐。网络只是平台,一种新生的平台,一如当年纸的出现终结了竹简的时代,活字印刷术的发明改变了手抄流传的艰辛,之所以泥沙俱下是由网络低门槛、人人可以参与的特质所决定的,但并不代表网络文学不具备深度和思考,更不代表不应该具备。

"中国文学正在经历新的复兴与变革,泡沫必然出现,也必然沉淀,而浮华落尽之后,将是拨云见日的曙光,与返璞归真的炽热。我愿意为这样的光和热等待、坚持,并不在乎需要多久。"任寻原本还站在台阶下,说这话时,已又上了一步,彻底平视着顾文徵的双眼。他的眸子里有灼灼的光华,安静而坚定。

方从心只觉得嗓子发堵,张口发不出声音,眼眶却在一瞬间陡然湿胀了。她忽然骄傲起来,没有什么值得细细思量的,只是被感染,被震撼。只有真正在现实中摸爬滚打过的人才会明白,理想与执著的力量有多么可怕。那就是烨烨的火焰,即便只有微星一点,依旧可以燎原。

无论这个人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去支持他,她想她一定会。

"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的邀请。"顾文徵依旧优雅地微笑着,保持着他的风度与涵养,"但我相信,未来还有很多机遇,是任何人都不可预知的。"他大方地伸手告别。

方从心看着顾文徵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停车场的转角,呆了好一会儿,猛回过头。眼前只剩下任寻一个,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起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那样默默相对站了好一会儿。

街的那一边是开阔的广场和绿化带,周围环绕的是繁华的商业区,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找个地方坐坐吧…"方从心终于清了清嗓子,轻声提议,或者说,是请求。

第二部分 第41节:第八话 爱你是我永远的骄傲(9)

任寻"嗯"了一声,埋着头就往前走。

两人沉默着穿过街道、树丛和花坛,在广场上找了一条长椅坐下。

广场上的鸽子好像已经都不会飞了,也不怕人,很欢快地在脚边跑来跑去,抖动着白花花的翅膀,等着人喂玉米。

方从心盯着那些肉乎乎的大鸟出了好一会儿神,周围分明人声喧闹,她却觉得静寂无声,安静到令她难以忍受,"我觉得…顾文徵说的有些话虽然不中听吧,但仔细想想,也有一些道理。你真的谈都不和他谈吗?"她抬起头看着任寻。

任寻就坐在她身旁,双手插在衣兜里,靠着椅背,眉心微微拧着,就好像揣满了心事,化不开愁眉,"和他谈什么?他骗你了。"他淡淡应声。

方从心心尖儿一跳,呆了呆,"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骗了你?我确实瞒着你和顾文徵联系过《列国任行》出版的事,这也不是第一次。"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就问了这样的话。刚出口,便有些心怯了。

可她听见任寻说:"你没骗我。"

一刹那,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愈发让她愧疚。她如今已越来越不能确定她的好心是否真的是在办好事。

"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她又听见任寻这样说。她看着身旁的大男孩,他垂着眼,忧郁的水色柔软洒落,"我其实不是那么自信的人…很多时候…我甚至也没有那么坚定,我也会犹豫,会动摇,会退缩,会逃避…"他忽然苦涩地扬起唇角,扭头盯住她的眼睛,"如果不是这样意外巧合,我想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真的和你见面。但事实偏就如此戏剧,现在你已经见到了…这样的一个我,漂泊在外,一事无成,没一点出息,让你失望了吗?"

失望?他竟然在说"失望"!

方从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这么想?谁说你一事无成没一点出息了?你——"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太多话都想一齐往外挤,临到末了,便一句也说不出了。她该说什么呢?安慰他,还是狠狠骂他一顿?

"是我错了吧,"她有些挫败地长叹一口气,"打乱了你原本的步调,给你添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烦心事。可是现在我也有点想不明白了,到底怎样才好呢…好像怎么做都不好啊…"她仰着头靠在椅子上。天空仿佛已经不太看得出澄澈湛蓝,只剩一片朦胧灰色。

但她却听见任寻笑起来,"想得太多就想不清楚了,不如干脆不想。其实哪有那么麻烦,写自己喜欢的想写的东西,不就好了?"

看吧,其实就是这样简单,关键只在于你用怎样的心去对待。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眼前的一切在清晰与模糊间沉浮。方从心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温暖得叫她指尖发烫。她忽然一把将身边这个大男孩拥住。是的,她想拥抱他,紧紧地拥抱他,再也不将手放开。

受惊的鸽子们扑扇着向四面八方飞去。原本以为再也不能张开羽翼的,转瞬竟也成了一片炫目的雪白。

她将脸靠在他肩头,看着那些天空中盘旋的鸽子,心中暖流激荡。那一刻,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怎么会失望呢?爱你,是我永远的骄傲。

第二部分 第42节:第九话 出版(1)

第九话出版

你想把写作变成你的主业,那商业化就是不可拒绝的必然。

那天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任寻忽然就牵住了方从心的手,不再像上回那样犹犹豫豫地抓住猫链,而是实实在在地手牵手。

"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本事,但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可以百倍千倍地去努力。你愿意给我这个努力的机会吗?"微黄灯光下,他这样望着方从心的眼睛,瞳光若星。

方从心不由得笑起来,"你们写小说的告白都这么又煽情又含蓄的吗?"

"我是认真的。"任寻很确定地追加一句。

方从心静静望着他,踮起脚,轻吻了一下他的眉毛。

他立刻抱住了她,吻了她的眼睛和嘴唇,只是轻浅地碰触,纯粹得仿佛不染欲念,但依旧温暖火热。

方从心觉得自然极了,好像两个人生来就应该这样,牵手,相知。

也是从那一天起,方从心开始知道,跟这个家伙一起去看电影有多么。

任寻其实是厚道人,起先他只是很低调地自己偷着乐。但方从心比较好奇,总会追问他:"乐什么呢?"

任寻只好告诉她:"那些台词太雷了——'就算是冰,我也要把它含烫了'!还有,'我要说三个字:朝纲伦常、春秋大义、替天行道'!"诸如此类…

这么一来,原本还没觉得有多可笑的方从心只好跟着一起笑场了。

而且,这家伙还喜欢非官方剧透。他能猜情节,有时候连台词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结果弄得方从心对电影本身也没多大兴趣了,就等着看剧情跟他"透"的是不是一样。

但很快情势就完全逆转过来,方从心身为一个腐女的强大气场开始彻底散发出不可阻挡的王霸之气。

"你看,殷凖和无鸾是不是很配?"

"非攻,兼爱!"

"汉考克和雷很有爱!"

"公瑾和孔明果然就是官配!你看那小媚眼抛的…"

"为什么帅捕头和鹌鹑都有腐?"

"庞勇竟然摸王生的脸!"

某次,任寻终于忍不住很地问:"你有YY过绿巨人吗?"

方从心想也没想就说:"你不知擎天柱和威震天都可以Y吗?"

于是,任寻只好默默地吃了一口爆米花…

方从心一直都觉得,他那个表情似乎是很想问她:…你有YY过我吗…

其实方从心也想过是否应该收敛一点,不要把他吓跑了,但她又觉得不爽。有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女人要多上心着点,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她倒恰恰觉得要反过来,她要找的是一个能够共度一生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偶尔见面互相微笑的朋友,那么,这个男人需要能够接受各种状态下的她,包括不想化妆、穿着运动衫、把头发随便扎成冲天辫的她,包括花痴帅哥、把各种美男YY配对的她。这才是最本色的她,如果在自己的男人面前还要随时装腔作势,拿着捏着,这辈子该活得有多累。

然而,有一天她和任寻出去吃西餐,她一边喝饮料一边问:"看到那个领班的帅哥没?他刚才有帮身边那个服务生小弟系领结。"任寻无比淡定地叉起一只凤尾虾塞进嘴里,十分优雅地吃完,然后很认真地反问她:"你觉得我和顾奸商谁比较攻?"

瞬间,方从心毫不夸张地把没咽下去的一口饮料全都呛到了鼻子里…

第一反应,她觉得这孩子终于被她带出来了…第二反应,她忽然很想宽面条泪。其实,抛开个人感情来说,她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太——萌——了!失意写手和强势书商,从误会到相知,从理念撞击到括号马赛克反括号…多么激情四射的配对!真是从头萌到脚…好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事实证明,任寻这一招"舍身取义"屡试不爽。每次方从心开始犯花痴,只要他提一句"说起来,顾文徵昨天找我——"方从心立刻就蔫了,Y不下去了,直接变成愤而追问:"他找你干吗?他又找你干吗?"

而绝对无辜的炮灰顾先生,终于在莫名其妙忽然被方女皇用对待情敌的严酷全方位警戒了很长时间之后,用颇为委婉的语气私下向任寻打听:"我之前曾无意中得罪过她吗?"

第二部分 第43节:第九话 出版(2)

于此,任寻很是神秘又高深地回答:"我赌一根黄瓜,你肯定不会想知道答案。"

自从上次任寻拒绝了顾文徵的出版提议之后,方从心原本的确有些担心,一向高高在上、只被人求从不求人的顾总给这么折腾了两回会不会真的翻脸,直到她又与顾文徵联系了一次。顾文徵的平和着实叫她有些吃惊,甚至暗生佩服,包括顾某人说话那个叫人忍着面部抽搐也只好点头的呛劲儿。

顾老板说:"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你让他来跟我签吧,只要那时候我这项出版计划还没变。不过你们最好也惦记着点,就算我能等,市场和商机可不一定。"

方从心当时就在想,这话要是给任寻听见了,肯定彻底把顾文徵划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一类里去。任少爷脾气也很硬:我扛不过你,不答理你总可以吧。想威胁我,没门。所以,方从心觉得,这事若真想给办成了,不能让这两人再直接打照面,还得她在中间调停着。

她又跟任寻谈了一次。其实这么一来二往,多少让她有些想起之前看过的一篇关于索尼前CEO出井伸之的访谈稿。

访谈稿述:二十一世纪初索尼遭遇危机的根源症结,在于出井伸之领导下的索尼持续抱有"技术引导用户,技术改变市场"的精英模式幻想,认为可以用高技术产品来改变用户的喜好。说直白点,这有些"我觉得好的,你必须一定觉得好"的霸王逻辑的味道。事实证明,用户习惯很难改变,索尼立志研发的高清技术与用户使用便捷利用率高的需求存在偏差,直接导致索尼在液晶电视一战中惨遭滑铁卢。

道理似乎总是相通的,相似的事实像是总在不断地证实着:用户对一款软件存在功能需求的先决条件是操作便捷;玩家对一款游戏存在游戏性需求的先决条件是上手容易;读者对一部小说存在深度及内涵需求的先决条件是扣人心弦、文字易读、先让他有兴趣看下去…所谓引领一代潮流的角儿们,其实并不是他们改变或创造了新的用户需求,而恰恰是他们在有意无意之间迎合了一部分特定用户的需求,然后,他们自己本身变成了用户的需求和习惯。

于是,一切讨论仿佛就是一个圆,话题又回到最初的原点。

她对任寻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写作永远只能是你的副业,你需要先保证工作,保证自己可以活命,然后从业余时间里抽出一部分来,不在乎评价,不在乎冷热,纯粹地给自己写;如果你想更投入,你想把写作变成你的主业,那商业化就是不可拒绝的必然,市场是你必须考虑的东西。而无论选择哪一样,你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很多时候,人需要适应社会,这种技能往往比任何一项专业技能都更不可或缺。"

任寻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猫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能暂时先不想这个问题吗…反正我现在有工作。"过了好一会儿,任寻才闷声挤出这么句话来。

方从心不禁有些无奈,"你真的不考虑把《列国任行》的实体出版签掉?不管将来究竟如何,先把眼下的机会抓住不好吗?其实我觉得,顾文徵既然有这个意向,或许他在一些想法上跟你并不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只是你们的表达方式不同罢了,你也没必要把他想得那么——"

"再说吧,想多了这些事没法写东西了。"没等方从心把话说完,任寻已经截口将她打断,抱着糯米躲回房间里去了。

方从心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下去,怔了一会儿,很是气愤地跑去敲门,问他晚上还想不想吃夜宵了…

其实,方从心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挣扎,她知道他不可能放弃坚持,她也并不希望他放弃,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她就希望他能走得顺利些。眼前这条路,看起来光鲜亮丽,走起来遍布荆棘,远不够轻松惬意。自我是一种选择,商业也是一种选择,这一步怎么迈出去,或许没有对错,但总会有输赢。能够把个人理念与商业运作很好地结合是一种才华,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第二部分 第44节:第九话 出版(3)

转眼《列国任行》的网络连载也有三十多万字,推荐也做过几期,收藏涨得倒是很快,留言也能涨一些,但是不保质,多数就是催个文,除了催文还是催文。

对此,任寻一直都很郁闷。方从心就笑他,"你还想看人给你写点什么?他们要是个个都能想到你心里去,还能长篇大论写下来,那你干脆别写了,换他们写去得了。而且你应该这么想,深沉的小说吸引深沉的读者,都深沉了,谁还给你留言啊。想要留言就写青少年口味儿去呗,青少年热血又好激动啊。"

任寻一边捋着猫尾巴,一边说:"从前有个钢琴演奏家上台表演,弹了一曲《月光曲》,台下观众全都笑着鼓掌;然后他又弹了一曲《命运》,台下观众还是全都笑着鼓掌;然后他又弹了一曲《安魂曲》,台下观众仍然全都笑着鼓掌;这时候,后台音效师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音响里忽然冒出一句'我手持钢鞭将你打',台下观众继续全都笑着鼓掌…好笑吗?"

方从心怔了一秒钟,忍不住笑得浑身发冷,"你小子刻薄起来也够损的。"她尽力收敛起笑容,抓住任寻的手,不许他再捋糯米的尾巴,"你觉得我了解你吗?"

"你了解我啊。"任寻回答。

"我有几个呢?"方从心又问,她顿了几秒钟,再接了一句,"你从前又遇到过几个像我这样了解你的人?"

瞬间,任寻静下来。似乎是他手上不小心重了一下,捏疼了糯米的耳朵,那猫大叫一声,蹿到方从心怀里,愤愤地扭头,冲着任寻直哈气。他却像没有察觉一般,只是把手收回去,揣在兜里,若有所思。

方从心把糯米放下地,小东西立刻便一溜烟儿钻出房间去。她轻轻敲了一下任寻的脑袋,说:"知己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遇到了是幸运,遇不到是平常,想要太多,未免贪心。不想这个了,好吗?"

说这话时,她站在任寻的电脑桌旁边,任寻坐在椅子上,略仰着脸看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干净得纤尘不染。

方从心忽然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发毛,不禁问:"你干吗呀…"

"我想抱抱你。"任寻毫不犹豫地说。

他在…撒娇吗?这还能行啊,逃避批评教育就用这招啊…方从心脸腾地一红,转身就走。

但她才一转身就已经被抱住了。

"我是不是一直都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声谢谢?"他这样问她,气息就在耳畔,惹得她面颊滚烫。那个怀抱温暖又柔软,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叫人无从挣脱。方从心忽然一阵心慌,脚下有些站不稳…万一还没把这家伙调教出息,她自己先给套牢了,可怎么办呢…"跟你说正经事呢…"方从心暗叫不好,冷下脸来,把这小子往开撵,一面清了清嗓子,"我可跟你说啊任寻,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关。之前叫你考虑出版的事都还没个交代呢,又拖了这么久了。"

任寻立刻做出一副纠结相,用委屈的语调应道:"反正也已经被称为'不正经'了,索性亲一下再考虑好了…"

下一秒,方女皇已经一个大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去!有你这么讨价还价的吗!"

方从心原本以为任寻是真不打算再考虑跟顾文徵谈《列国任行》出版的事了,她甚至开始盘算换一家出版商去聊一聊,然而,就在这时候,却出了一件趣事。

《列国任行》的网络连载进入到VIP收费阅读阶段之后的某一天,忽然有人跑来加任寻的读者群。

这人似乎是个追文的读者,才进来就开门见山地问:"谁是作者?"

没过一会儿,任寻冒头出来,敲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起司猫表情。

方从心瞧见,心说这家伙又不专心画图在这儿摸鱼,正打算轰他回去好好干活,省得被主管抓住扣他的绩效,话还没敲完,就看见那个新入群的发来一句气势汹汹的质问:"我就来问一问你为什么要V!你写书不是为了给人看吗?给看一半不给看后头的算啥?这不是故意坑人吗?!"

第二部分 第45节:第九话 出版(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