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任寻对她说:"我那时怕极了,特别恨自己。你就在旁边啊,我怎么能带你去冒这种险!那之后我都真的…再不敢这么逞强了。"
可他当时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默默地抱着她,牙关紧咬得如同倔犟少年。
他们就在休息站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才进北京城。
到家当天,方从心给家里报完平安就把任寻拖去买了一张新床。不管他们俩日后用不用得着了,至少父亲和母亲今年过春节来时要用的。原本方从心计划再打拼几年,给父母在家乡买个环境舒适的大房子,并不想让二老到北京这个不宜居的地方来养老。她年年春节回家过,如果父母什么时候想来北京玩,她睡两天沙发就是了,根本没想过还有需要两张床的那一天。母亲这个临阵决断的突袭,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不过,或许倒是解了她和任寻的燃眉之急也未可知…
第三部分 第67节:第十五话 过眼云烟(4)
这一回遇上的销售倒是八面玲珑,大概也是弟弟陪姐姐来买床这样诡异的事情太不合常理。方从心看着那个销售拉着任寻不带换气地说了足足五六分钟:这床怎么好怎么舒服,尤其是怎么结实又安静,在上面蹦也不会吱吱呀呀响的啊。看着任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诡异,最后终于变成了一种又黑又红的颜色,实在忍不住,拉着他跑出去,笑得直不起腰来…
任寻一脸愤恨地说:"他们家的床真卖出去过吗?"
方从心还在笑个不停,"就买这个吧,质量挺好的,看了好几个了,也就这个长宽也合适,跟家里的装修风格也最搭配。"
任寻一脸黑线地说:"那你去吧,我是司机…"
方从心起劲儿地把他往那边拽,"又没开车来,还司什么机啊,都开两天了,歇着吧,负责送货上门安装的!"
父亲和母亲过来那天,任寻和方从心一起去北京站接。母亲才下车听任寻喊了声"伯母",就乐得合不拢嘴了,那笑容和眼神瞬间让方从心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错觉,倒是父亲很冷静地一直保持着审视与考验的距离。
他们俩陪着父母坐城铁回家,一来方从心知道父母的脾气,并不想让父母觉得她过得挥霍或是爱撑面子;二来以北京交通拥堵的程度,城铁往往反倒是快的。任寻拎着母亲带来的行李箱,母亲说:"这箱子没什么不能磕碰的东西,就给你们带了点家里自己腌的腊鱼腊肉,还有干货。有轮子,搁地上随便滚,没事。"于是方从心说:"就是,拎不动,就滚吧!"任寻只好用一种很很可怜的表情看着她,静默了半天,十分温顺地没有贫嘴,立刻乖乖把箱子放地上,抽出拉杆开始滚了。看来这小子很积极,竭力维持他善良体贴吃苦耐劳的大好形象。方从心发现,大概爹娘来的这几天,她可以把以前被这家伙死贫过去的连本带利全都捞回来。这可真是…太赞了!
母亲一路上都在和方从心说还是家乡好,觉得北京空气不好,人又多,还很吵,若不是因为女儿的事业发展前途,绝对舍不得放她自己跑到北京来,肯定要把她留在身边照顾的,然后说着家乡和亲戚们的各种事情。父亲则一直都在和任寻聊,问这问那,在哪儿读的大学,在哪里上班,做的什么工作,是哪里人,父母从事什么职业…方从心几次都偷偷戳老爸的胳膊,想说查户口不要查得这么明显嘛,这都还没到家呢,结果老爸很坚定地无视了她微弱的抗议。最后还是母亲出马,这才给受了老半天严格审问的任寻解了围。
任寻偷偷跟方从心说:"我觉得你爸不喜欢我…"想来,听说女婿见岳父就如同过火焰山,和真正给架上火焰山去烤得外焦里嫩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再怎样充分的思想准备,临到阵上都是不够的。
方从心说:"那没办法呀,这个你得自己解决。你信不信我越替你说好话,他越不喜欢你?"
"我信。"任寻无比郁闷地重重点头,"那你爸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方从心瞧他一眼,笑道:"哦,你是需要我帮你作弊的人吗?"说完就拍拍手,很是优雅地转身抱着糯米,陪着父亲和母亲,逗着猫,看电视去了。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任寻真正算是开始受到方从心父亲的认可,竟是在庙会的书市上。
起因是方从心看到一本小说,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者的新作,便聊了起来。方从心说她前不久看过这个作者的一个访谈,这位作者自称他写小说就是瞎掰,开始于心血来潮的瞎掰,然后就一直瞎掰下去了。
任寻当时就笑了,"瞎掰一下就大红大紫了,觉得挺自豪的吗,显得他特天才?如果这真是一位瞎掰的天才,那他的读者还真是可怜,他明明应该认真写出更好的东西,可读者们却只能花费金钱和时间看他瞎掰。真正谦虚为文的作者会说或许他写得还不够好,但他的确是在认真写着,并会努力地越写越好。'瞎掰'算个什么说法?自贬身价就算了,不要辱没了支持和欣赏他的读者啊。"
第三部分 第68节:第十五话 过眼云烟(5)
话音才落,原本正在一旁翻看别的书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对话的父亲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这话说得好。有没有才华都没那么重要,人要踏实勤恳,再有才气的人一旦沾染了玩世不恭、虚荣浮华,那就是自毁,成不了大气候。方从心你可不要学这个。"
"我哪里学了!我就是原文复述一下,也没表示赞同啊…"一听父亲连名带姓把自己给叫上了,方从心吓得赶紧澄清,转眼瞧见任寻在边上一脸又欢乐又别扭的小神情,简直不知是该瞪他一眼呢,还是冲他竖大拇指。方从心其实一直没有对任寻说过,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很吝啬言辞的人,就算是她获得父亲直白赞许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反倒是幼时父亲严厉的批评和教导充满了记忆,更叫她不敢忘怀。初见不过短短数日,或许原本就含有特意从严审查之意,任寻能得父亲这样一句称赞,已算是相当不简单了。在她看来,这一关基本就算是过了。父亲虽然严肃寡言,但一向很讲道理,并不会刻意刁难人,绝大多数时候,父亲不称赞一个人并不代表讨厌他,而只要父亲不说他不好,那就代表父亲一定不讨厌他了。
自那之后,方从心发现父亲和任寻之间的话题渐渐起了变化,由原先的表层探测转为深度交流,父亲和他聊书典史籍,甚至愿意和他讨论一些时政要闻,这可是父亲从不和她说的话题。如此转变让方从心一面有些安慰,一面又深受打击,简直是痛并快乐着…好吧,她也承认在笼络人心这件事上,任少爷真可谓翘楚,别说人心了,连猫心都是他的,可这是她的爹啊,过个年就都被他拐走了,如果弄得她以后娘家都没得回,可怎么办了?
第四部分 第69节:第十六话 顾文徵的理想(1)
第十六话顾文徵的理想
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愈加勇烈而强悍的方式去实现他的理想。是的,理想,那是属于顾文徵的理想,不再局限于一个人的坚持,而是切切实实地,扭转一个时代的风潮。
父亲和母亲来的那几天就住在方从心的那间卧室,于是,方从心理所当然地跑去任寻那间房,先霸占了刚买回不久的田园风刻花木床,然后纯洁又无辜地问:"你要睡床上还是地上?"
任寻端着没喝完的半杯牛奶,无比气闷地望着她,半晌不吭声,把杯子搁在地上,一头钻进他的移动登山帐篷里去,还没忘了狠狠拉上拉锁。但没两分钟便钻出来,继续抱着牛奶,盘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喝,直到喝干净了,才仰面盯着方从心问:"我就真的这么不可靠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叫方从心由不得怔了一瞬,一时难以确定他的意思,只得静静地看着他。
任寻又盯住她好一会儿,终于转开目光,轻叹一口气:"我是不是该剃个板寸,留个胡子去啊…"忽然,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面镜子来,很认真地对着镜子揪头发。
方从心闻声,忍不住一笑,"你呀…"心中莫名地又有些酸涩,她上前去,拿掉他手中的镜子,轻轻抱住他的脑袋,轻声哄道:"其实我爸妈挺喜欢你的,真的。"
任寻很温顺地任由她抱着,在她怀里半抬起头,用一种蒙的眸色望住她,眼底微闪的光芒,仿佛遥远天际模糊的星。他缓缓地问她:"你呢?你喜欢我吗?"
一瞬,仿佛有什么细小而尖锐的东西在方从心的心尖上猛刺了一下。她定定地回望任寻,眸光在相对间不可抑制地颤抖。我爱你,这样一句话,在多少故事里聚集着浪漫与温暖的光环,哪怕每天念上千万遍,也不嫌累,可一旦到了现实中,竟是那样难以脱口而出。或许并不是因为羞涩,更不是因为虚假,而是那种真切的深沉总是拒绝转瞬的浮华,更渴望顺其自然、细水长流的相知。中国人对美的追求是含蓄而刻骨的,不似西方人那样习惯将"ILoveYou"挂在嘴边。她真的从来都没有直白地对他说一声"我爱你",哪怕她早已在心里说过了。
任寻环手拥住了她,"从心,我爱你。"他低头将眉眼埋起,用最温柔的嗓音低声呢喃,自然得如同呼吸。
方从心竟无端地觉得伤感,心底百味翻涌,汇集在一处,反而辨不出什么滋味。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回应他,可话到嘴边,终于只落得嗔一声"傻瓜"。她转身有些想逃,不愿给他瞧见瞳中躲闪的迷茫。
可任寻却一把拉住她,几乎就在同时,抢上前去,吻了她。
那是一个如此坚定的亲吻,但却并不强势。方从心只觉得她的理智在被一点点舔舐殆尽。她究竟在抗拒什么呢?其实是可以的吧,那样的亲密相拥…
可任寻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算了吧…你都怕得浑身僵硬了…"他很挫败地垂手,凝眸时,无奈悄然地淌在她灯色柔软的琥珀双瞳上,"彼此拥抱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反而变成了负担,那不如不要。"说完,他便出屋掩了门。
方从心呆坐在床上,隐约听见他在客厅里和母亲说话。唇舌软滑里还残留着牛奶浅浅的甜香,那是从他齿间渡来的爱意吗?如此恬淡却又持久的存在。她将微乱的衣领重新整理好,默然地仰倒,手背无力地落在眼上。
送父亲和母亲回家那天,临别时,母亲把方从心拉到一旁去,理着她被风拂得蓬松的长发,似乎想说些什么,良久凝神,却也只余下些寻常的叮咛软语。
方从心默默地听着,余光里是任寻正帮父亲将行李箱搁上格间高处壁柜时的侧影,心的深处忽然一阵软弱。她犹豫着问母亲:"妈,我和任寻——"
她话还未说完,母亲已微笑着开了口:"那是应该由你自己说好坏做决断的事情,你的人生不为任何旁人而活,也只有你知道往哪儿走。"母亲将她的手捏在掌心,轻缓地摩挲着她的手背,被岁月水痕冲刷出的触感渗入肌理时,她听见母亲说,"我和你爸爸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我们从来都不想成为你的困扰和负担,我们只是你的家,是你永远可以回来的地方。"
方从心安静了好一会儿,微微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嗯"了一声,很轻很轻的,而后抱住了母亲。心里一片宁静,并没有如何感动到想要流泪的冲动,但温暖而祥和,一如温泉滑过,无声无息的,便润泽在最柔软细微的角落。
她站在站台上,遥望着列车从缓慢的滑动渐渐变成不可追逐的飞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转身,握住了身旁的手,"我想,或许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是不是?"她抬起眼,看进他瞳底的涟漪里。
任寻勾起唇角笑了,"要向前跑吗?"他眼角耀起光来,低声这样问她,不待她有所回应,已忽然拽着她向前跑去。
列车刚开走的站台上人潮并不汹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尚未离去的送站者走动,高高的穹顶,列柱通天,衬着台下黝黑赤裸的铁轨,将整个站台映得无比空旷。
风将长发吹在脸庞上,方从心只顾得上抓住滑落的围巾,眼前这个男人正不顾工作人员的喊声与路人奇异的眼光,带着她,在本应该守序慢行的桥台堂梯间一路疯跑,仿若有一对耀眼的羽翼,令她恍若飞翔。
休假是幸福快乐的,休假之后的工作是惨无人道的,年前因为雪灾而不得不提前中止的工作在年后显得愈发迫在眉睫。春节长假刚过,方从心便又要回长沙去。
临走前,她打电话把顾文徵约出来拿任寻的出版合同,原本叫了任寻一起去的。结果那家伙临时来电话说要加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顾文徵一手捏着茶杯,笑着说:"你的特保儿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妈妈的拐杖?"
方从心缓慢地搅着面前的咖啡,勾起唇角,咬牙切齿地说:"想喝咖啡吗,顾总?我可以帮你叫一杯刚煮好的,绝对不加糖。"
第四部分 第70节:第十六话 顾文徵的理想(2)
"我不喝你们那些黑糊糊的洋货,中国人喝茶。"顾文徵忙十分客气地摆手,说着还真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好像方从心真会一杯咖啡泼过去一样。
这人是不是真被人泼过啊,这么有经验防患于未然…方从心正暗自冷笑着,就听见对面顾文徵说:"不过说真的啊,我觉得你们家少爷挺有勇气的。一般像这种对粉丝出手的事情,风险很大啊。偶像本人跟粉丝心中的形象差距可大了,这要是自动把他代入成某完美男主角,然后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小玻璃心碎得一地也就罢了,以后朋友都没得做,还可能在读者圈里造成不良影响,这可亏得多啊。"说这话时,顾文徵的表情很有那么点沉重叹扼的悲壮意味,语调仿佛十分严肃。
方从心忍不住觉得,啊…这人要被泼咖啡那还真不是没道理啊,这简直就应该泼开水!他肯定不怕烫。"看不出来,顾总真的挺关心作者的啊。"方从心皮笑肉不笑地来了这么一句,嗓音也透着丝丝凉气儿。
"一般,一般。"顾文徵很不谦虚地受了。
一般你个大头鬼呀,还真当你世界第三呢,"合同!合同!"方从心拍了拍桌子,震得杯子里小勺磕得脆响。
顾文徵这才敛了敛神色,拿出一份已经装订好的纸质合同来。
方从心只扫了一眼,立刻皱了眉,"公章呢?"她没伸手去接。
这份合同还没有盖章。没盖章不能算合约成立,这家伙随时还能翻脸不认。方从心顿时有点心紧,暗暗咬了咬牙。
顾文徵倒是不慌不忙,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个印章来。
"公章也随身携带,"方从心瞧见,挑眉笑了笑,把面前剩下的半杯咖啡推到一旁去,露出大块空地,沉了声,"说吧,顾总您还有什么'惊喜'藏在后头?"
顾文徵倒是不见尴尬样儿,依旧微笑得体,先喝了一口茶,仿佛要润过了喉,才好开口,"你真的不考虑转行吗?"他看着方从心的眼睛,缓慢而平静地说,"我觉得你很有做出版的潜质,你有挖掘人才的眼光和开拓市场的魄力,对选题方向的思考也有独到之处,我很看好你。愿不愿意来和我一起做一番事业?就像你说的,现在的中国文学市场现状的确不尽如人意,但如果你真的想改变它,你就得投身其中。实实在在地为它流一滴汗,也比站在一旁喊一百句话有用得多。"
刹那,方从心怔住了,甚至忘记了这人是在跟她挖墙脚谈条件,只是呆呆地望住面前这人,几乎是凝神屏息,脑海里一瞬花白,如同真空。她不清楚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她还记得,曾经有一次她问过顾文徵,是什么让他弃文从商了,当时,顾文徵回答说,他只选择适合自己的路走。她到现在才猛然发觉,那个回答或许是假的,至少也是含糊其辞的。
以前她一直都觉得,奸商啊,自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从一开始就抱着偏见和成见的她,大概从来都不曾客观而公正地去审视过这个人,更绝不曾想过,他的雄心和野心有可能并不仅仅在于能赚多少钱,而是在攀登上"引导市场"这样一个更艰难更需要仰视的高度。
这个人未必不适合做一个文人,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愈加勇烈而强悍的方式去实现他的理想。
是的,理想,那是属于顾文徵的理想,不再局限于一个人的坚持,而是切切实实地扭转一个时代的风潮。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她不应该这样,谈判才刚开始她的情绪就已经完全为对手沦陷,这样她必输无疑,不管这场仗究竟打的是什么。她暗自深深吐息,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反问:"我们只是来商谈一本书的出版合同,你却叫我们在出书稿的同时再多加一个人进来?你是这个意思吗?"
第四部分 第71节:第十六话 顾文徵的理想(3)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顾文徵莞尔摇头,一面说着,一面便将桌面上的两份合约盖了戳,将其中一份推到方从心面前,"我是很诚心地在邀请你。"他依旧直视着方从心,甚至不给她一丝躲闪退缩的机会,眼底闪烁的是一派攻城略地之势。
直到回家之后,那双眼睛依旧深刻地印在方从心脑海里。她想了很久,觉得可以称之为——震撼。
合同到手以后,顾文徵提出送她回家。她本能地就要拒绝,话在舌尖上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咽下去,应了一声:"那就麻烦了。"她发现有什么很细小的东西在她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若是往常,她会觉得没有必要和这个人有太多接触,但现在,她觉得或许和他多一些交流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令她感到无措的是,她开始想,如果任寻知道了不高兴,她该怎么办?解释,还是干脆暂时不要让任寻知道呢?她觉得自己应该有个迅速的了断。
下车时,她对顾文徵说:"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
顾文徵降下车窗,颇有些诧异地瞧着她,继而露出那个宛如奸商招牌的优雅笑容,"为什么?如果是为你从前误会了我,把我当成坏人,终于今天翻然悔悟发现我原来是一个好人的话,那我就接受。"
方从心不由得轻笑,"我承认你今天那一番说辞的确打动了我,但是…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爱冒险的人,我需要时间来考虑。"她盯着侧旁线条完美的后视镜,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眼睛。
"谨慎是一项优良素质,可以帮人少走弯路。"顾文徵噙着笑,开始打转方向盘,"不用着急答复,慢慢考虑,考虑好了,随时来找我就好。"
方从心站在单元门前看着被车灯剖开的夜色渐渐重归弥合,跺跺脚,弄亮头顶的声控灯,转身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就在她把钥匙插进锁眼的那一刻,一双手从身后绕上前来,抓住了她。
几乎是立刻地,方从心吓得大叫一声,猛转过身,抬腿就要踹。
好在视觉反应比腿脚稍微快了那么一秒,任寻那张神情欠扁的脸先一步闯入眼帘,这才避免了一场高跟鞋下的惨剧…"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方从心才收回脚,气得又恨不得真把他踹路边儿去。
"叫这么惨,邻居家的猫猫狗狗都被你吓死了。"任寻满脸欢快地推推方从心,"开门啊,快点进去,冷…"
方从心被他那副缩着手的模样弄得气不上劲儿了,猛地又有些莫名心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躲哪儿等着吓我呢…"推开单元防盗门时,她这么问。
"我刚回来啊。"任寻很自然地说,"你走的北门吧?我今天坐768,从西门走的。你傻傻地站在楼道门口,想什么呢?"
方从心闻声,微微松了半口气,"合同给你拿回来了,回去再说。"
任寻"哦"了一声,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
进家门的下一秒,她便被抱住了。任寻从身后拥住她,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很淡,带着星星点点温暖的体温,就在脸侧。
"任寻…怎么了?"方从心忽然有些不安。
"你明天早上是不是就走了?"她听见任寻用很轻软的嗓音这样问。他难道是在感怀伤别吗?真是像个孩子一样…方从心抓住他的手,正想要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却听见他抢先一步在耳畔低语,"别说。让我抱一会儿。今天让我抱五分钟,等你回来的时候,就能安安心心地让我抱十分钟,好不好?"
瞬间,方从心心下微颤,都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给堵得怎么也说不出了。
第四部分 第72节:第十七话 试探(1)
第十七话试探
"故意说些会让人困扰的话,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这就叫试探啊!"
有人说,这世上有两种感情最是顽固,一种是爱情,另一种则是嫉妒。而嫉妒又往往与放不开的爱情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方从心怀疑,其实那天顾文徵送她回家,全都被任寻看到了。她也曾犹豫过,是否应该告诉他,或者说向他解释。可这小子实在伪装得很好,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机会开口,这么犹豫着犹豫着,就上了飞机,开始了新一轮的异地拉锯战。
这难免让她稍有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