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胡说!”李晗痛苦地尖声嘶叫起来。他再次扑上去,紧紧掐住谢研的脖子,不许她再吐出半个字。但谢研却只是平静地微笑着,没有半分抗拒挣扎。那从容姿态就像一面镜子.映着李晗自己的惶恐无措。他哭起来,哭着撒不开手。
“陛下!快放手!”
猛然间,他听见声清喝。那瘦削柔弱地女子疾上殿来.怀中抱着什么东西,细看之下竟是一块灵牌。她径上面前,毫不犹豫,举起那块灵牌狠狠打在他身上。“你们还瘫在那儿!全都退到外殿去候着!谁也不许擅自乱走。”她冷然回身向那些仍愣在门前的宫人令道。
诸人神色惊疑变幻不定,忽然有人起身想跑。
“拿下那奴婢拖出殿外斩了!”她见之眸光一烁.断然冷喝。
随她而来的卫军们应声已将一名宫女拖下.不一时棒了颗人头回来,血淋淋沿路尚淌落红线。
顿时,又是一阵惊呼喧乱。
“太后口谕:‘帝主外.后主内,内廷诸事,皆由皇后管辖。皇后不能理事,贵妃替之,贵妃从缺,淑妃代持。’如有异议者,庆慈殿外宫规伺候!”分明娇柔一身,眉目间却英气赫赫勇烈毕现。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卑飞敛翼的噤弱鸟儿,而是扶阳而上号令九天的风凰。“即刻起,宁和殿戒严,擅越一步者,立斩无赦!”她命卫军将那新割下的头颅搁在外殿大门前,将一干早巳吓得瘫痪如泥之人尽数禁闭外殿之中。
宁和殿内,大小门户层层闭阖。内殿阁中眼前,只余两个孩子,一具尸身,精力虚弱的皇后,和神色混乱的皇帝。
“阿宝,带长皇子到门外去候着。”她看一眼两个孩子,如是命道。
受惊过度的李承.几于连路也走不动了,社李飏连拖带拽半抱着拖出门去,却忽然在门前抓住了门框。“母后…”他像只脆弱的幼兽一般执执着哀鸣,不愿松手离去。
“去罢。听话。”谢研靠着卧榻边沿,无力地向孩子点了点头,眼底流淌的眷恋浓稠得难以划开,仿佛最后一眼的诀别。而后她便闭起了双眼,冥思休憩一般,气息微薄。
墨鸾却似不曾瞧见一般,她走到一身颓然的李晗面前,沉声问道:“陛下,你可知错?”
李晗闻声茫然抬头向她看去,她却扬起那张灵牌,狠狠向他脸上抽去。“这一下,打你枉为人君!边关战火狼烟,将士浴血,百姓殉国,陛下却在这里萎靡不振,虐杀贤良!将天子担当置于何地?”
她这一下毫不留情,正扇在李晗脸上,直打得李晗耳鸣嗡嗡,顿时脸肿了一大片。但她却丝毫没有罢手之意,又一下狠拍过去。“这一下,打你枉为人父!长皇子尚且年幼,你不顾母慈子孝之情,不许他们母子相见,竟还酗酒失态,当着他的面,殴打皇后,残杀他的老师!把言传身教天理道德抛到哪里?”
她也不给李晗反驳之机,第三下狠狠打过去:“这一下,打你枉为人夫!都说留言止于智者,陛下却偏要做个愚人,肆意泄愤,毫无底线,更勿论相敬相爱,相信相持!身为男儿丈夫的胸襟器量又在何处?”
“你——”李晗被她打得眼冒金星,面颊火辣肿痛,终于跳起来,一把抓住她手中那灵牌,攥得经脉突张,骨节青白。他狠狠盯着她,胸膛起伏剧烈,吐息一声重过一声。
墨鸾亦牢牢举着那张灵牌,绝不松手。“你敢动手!你还想再怎么伤害他?陛下当真是神鬼不惧无所不能,不如索性连我也打杀在当场罢!”她厉声叱问他,眸中精光烨烨,如有烈火跳跃。那已不再是柔弱无助的悲哀,而是愤怒,喷薄燃烧的怒炎。
李晗呆呆看着面前那张灵牌,肃然漆黑之上,鎏金的字迹:爱子李泰…他愕然静了良久,仿佛石化,终于抱头大哭起来,一朝坍塌,乾坤倾颓。
他翻身狂奔出去,仿佛再多半刻的停留,也是此世间最残酷难捱的刑罚。
那嘶哑绝望的哭声却似不能远去,兀自绕梁不绝。
“我是不是…该多谢你…?”倚在一旁的谢研忽然出生问道。她依旧闭着眼,声音听起来已十分虚弱。
“你用不着谢我。我并没有…也从未打算帮你。”淡然应时,墨鸾回头看向那个倒在眼前的女人,看见大片乌红粘稠的液体在她身下绽如罂粟,染透衣裙,“你——”她气息一窒,话到唇畔,未能出口。
“你至少没有害我,我该多谢你了。”谢研却轻轻地笑着。
墨鸾眸色微沉:“若我当日不带那小丫头去附苑,你未必会有今日。”
谢研竟笑得愈发温柔起来:“若是连这个也要怨恨,我怕早把自己溺死在怨恨里了。”她脸上显出平静恬淡之色.“命里有时终应有,命定无时莫强求。人之将死.我知道你懂我,也能懂这句话。”
“你需要就医。”墨鸾返身便要走。
“不,我不需要了。你回来,我有事求你。”谢研却疾声将之唤住。她忽然睁开眼来,眼底竟是一片赤诚的稚蓝。“我知道你有多恨我。若你易地而处,我也会如此恨你,甚至十倍、百倍、千万倍地恨你。”她浅浅笑着,宛若一株寂寞的莲,渐渐退去血色,“但我还是要把麒麟托付给你,因为我别无选择。”
“你不怕么?”墨鸾静静问道。
“我不怕。”谢研依旧笑着,那笑容竟像是透明的.“我会看着你,就算上刀山、下油锅、被剜眼剖心也会看着你,直到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你可以恨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恨他。”
“你也好意思说‘孩子是无辜的’,”墨鸾不由得冷笑。
谢研却仿佛未曾听到一般.不再应话。“麒麟…”她轻轻的唤着,犹如摇篮之侧最温柔甜美的呢喃。
那声音如此轻细,门外的孩子却仿佛心有所感一般扑了进来。“母后…”他颤抖着想要钻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却惊恐得发现,母亲的双手那样冰冷。他瞪着大大的眼睛,呆站着,眸中恐惧溃落。
“去,孩子,喊母妃.喊阿娘,叩头行礼。”谢研将孩子向前推了一把。
幼小地孩子无措地站在中央,满肚泪水。“母后…”他哀哀地望着自己的生母,在两难踟蹰间迷失了方向。
“快去呀!”谢研又推了他一把,疾声催促。
那倔强地孩子紧紧咬着嘴唇.在墨鸾面前跪下,匍匐三叩首,却怎么也不肯喊出声来。
“麒麟!快喊阿娘!你不听母后的话了?!”谢研的声音愈发严厉起来。
但李不却抵死不从.直将幼嫩唇瓣咬得渗血,也绝不啃开口。
“算了,别紧逼他了。”墨鸾将麒麟拉到身旁来,轻叹:“我答应你。”
“好。”谢研这才舒展了双眉。“好妹妹,记着让咱们陛下来瞧清楚,这暗结的珠胎,宄竟是什么模样…”她忽然笑得妖异跋扈起来,猛扬手,将那柄裁刀刺入自己腹中,一刀横剖到底.反转又切一刀。
“母后!”李承凄厉惨呼一声。墨鸾无暇阻拦,先一把揽住孩子,遮了他的眼。
她眼见谢研缓缓倒了下去.努力地抱着任修已渐僵冷的身子,附在他耳边柔声低吟:“你等着我…等我赎完了罪、还清了债,与你一同去喝孟婆汤…我要在你掌心烙一颗朱砂血…否则.下辈子,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呢…”
掌中的孩子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她扭头,看见门畔跪着的少年,那灰白的面色,疼痛的自责,刀一般锉磨人心。
“阿宝,过来…”她向他仲出手去。
那遍体鳞伤的孤兽眼眶一涨.慌不择路地向这唯一一抹温暖救赎奔逃而去。
她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听着或悲戚或压抑的哭声,一瞬,竟有泪模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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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三 安内外 作者: 沉佥 【完成】
谢皇后剖开的腹中并不见所谓的胎儿,只有脓血,还有一颗拳头大小硬如石珙的肉瘤。钟隶烛用银银刀将那肉瘤切开,只见一只银刀竟全黑了。皇后这样病症恐怕是遭人毒害,究竟是何种异毒.谁大下手,却已再难查清。一时内廷之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墨鸾命人严查宫中,几乎将殿中、内侍二省彻底清洗。她擢升韩全为内侍监,全权执掌内侍省。殿中省自监以下大小尽数更替,六尚、宫正布不例外。当夜目睹李晗暴行之人.除却韩全与德妃,全款软禁以候发落。而受惊过度的德妃昏沉沉睡了好几日,再醒来时.已将诸般惨案忘得一干二净,连正常言话也难以做到。
一场悍熬波谰,李晗仿佛已将蓄积多年的阴冷压抑尽数发泄而出一般,又恢复了往日温暖。他甚至好像已经忘却了那一夜血溅宁和的惨事,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拒绝接受现实。朝臣们替皇后拟议谥号“敬敏”他呆了良久,然后提笔在前面加了一个“端”字,一言不发而去。凤落皇陵,举国大丧。(bielaiaiwo为你手打)
而此时的小婕姝徐书,在禁中日夜啼哭着要见陛下。
李晗往寻墨鸾,半央求着问:“你可能放她回来?她毕竟与普通宫人不同。”
墨鸾不动声色反问:“放她回来之后呢?她是否又接着哭诉丽仙苑呆不下去了,其余婕姝姐妹们都挤兑她?”
李晗语塞半响,黯然拉住她手:“后位空悬,国无女主,总是不好。待国丧毕了朕立你为后。”
“妾封后,和人晋封淑妃?”墨鸾不禁冷笑,拂袖抽回手来,不许他沾身。她凉凉地看着李晗,眉梢挑,唇微扬:“妾是个懒人,又病弱,不喜欢操劳心神多事。不如陛下还是立徐婕姝为后吧。若是怕几位老臣们不能答应,陛下就先封她个贵妃,行六宫全权,过一阵子再便宜行事就好了。这样一来,陛下自得欢心,妾也落得清闲,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字字全是讥讽,李晗尴尬万分,却又辩驳不得。
墨鸾将他嘲弄得够了,才冷色到:“陛下,皇后新比,举国丧悼,西北边塞却两军对垒。陛下若还有一点为国体军心着想的思虑,就应该尽早册立长皇子为储,择定吉日,即行大理,以告安天下。至于徐接受,难道陛下害怕妾变个老虎吃了她吗。轻重缓急何在,陛下自己裁夺。”她言罢而去,仿佛再懒怠多看他一眼。
李晗怔怔望着那一抹背影由浓及淡,那靠近却又疏离的微凉,竟似炽热突,灼得他不出半点声响。
她真的,再也不是当年樱桃花荫下,那个浸在哀伤中醉卧红香的柔软女子。那些或甜蜜或苦涩的记忆啊,早已化作了逝水潺潺中模糊易砗的倒影,再不可碰触。而他,竟如此迟钝的,用了这么久,才恍然觉察,内廷方安,丧礼已行,墨鸾便将一干软禁宫人尽数遣往皇陵,陪守端敬敏皇后。
婕妤徐书得信,哭着哀求李晗将她留下,但李晗终于没有允诺她.末知是真心受了墨鸾那一顿言语,还是在连连打击中已蔫得没了气力。他下诏立长皇子承为太子,迁入东宫,在朝政之外,难得悉心地躬亲敦促着立储相关之巨细,仿佛可以藉此填补心深里那名为愧疚的凹陷。
机关算尽,到终了却将自己也套牢其中,这样的意外,又叫一十心心念念要撷取高楼繁华的年少女子如何接受?
徐书终于忍无可忍,她在临往皇陵之前愤恨地向那个一手将她的希望摔至粉碎的女人扑去,又被两侧护卫禁军用那锋利长戟死死押在地面。
“原来你借刀杀人,过河拆桥!”她仰面发出愤怒的指控。
“我借刀杀人?”墨鸾闻之不禁轻哂,“我借谁的刀,杀了谁的人”
“你——”那般凌厉寒冷的质问,逼迫得徐书气息凝结,她话塞良久,却又笑了起来,放肆的笑声中有深重的怨意,“你嫉妒我!嫉妒我的年轻美丽,嫉妒陛下对我的宠爱胜过了你!所以你要撵走我,想叫我在陵墓里做十活死人孤独老去,你凭什么?”
“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就不会这般涂抹脂粉,也不会有这样绵密的心思饥谒的眼神。”墨鸾托起那张细腻娇美的脸细细打量,浅浅叹息:“你就算留下又如何?再过个五年十年或许要不了那么久,一二年就足够了,会有许多绝色娟丽诗情画意的年轻女子将你取代.你也不过是穿旧的帛衫,是花园中不再新鲜光亮的花,或是金丝笼里羽衰声旧的鸟。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你那些年轻气威的算计勾谋不过是一场竹篮打水的玩笺。”
“你休想拿这话来唬我。我只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登临玉宇琼台,枉我此生。”年少姣美的女子眸光灼灼,眼尖上望着的,唯是云端宽虹。那般神色,究竟是率真锐气.还是无畏枉妄?
“你眼看着生命的流逝.有人在面前死去,难道便不会心怀敬畏吗?”墨鸾静静望着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不知敬畏,便不会知道珍惜,你用什么开凿阶梯,踩在你的脚下,喜像冤孽,也都只有你自己承受。这世上确实有无数出人头地的法门,但摔下来的结局只有一个。你好自为之罢。”
被人拖下时.徐书仍旧奋力挣扎,那锋利的笑声偿是焦灼的电火,将龟裂的天空撕扯地愈发血腥浓烈。“你要么现在杀了我,否则你定会后悔!”
后悔?
墨鸾闻声,在那冷风萧索的繁华间回首一望.却是轻声浅笑。
悔之一字何重,未必人人有此分量担当。
此生至今,可有人叫她刻骨铭心的悔过?
她深吸一口气,仰面,唯见秋水长天,苍穹云烟随风史幻,聚散无踪。
皇后忽然甍逝,太子新立,消息传至边陲,牵动几多人心。
白弈将那一纸读罢的信笺送在烛台上烧了,凝神盯着那一卷雪白在火光蚕食之下灰黑蔓延,剑眉紧锁。(bielaiaiwo为你手打)
忽熬,一只手从身后伸来,越过肩头已去夺那烧了一半的信。
白弈看也不看采人,闪手避开去,握拳,那一团火已熄灭在掌心,再开掌,灰烬全撒在地上。“动作真快。着一眼割你肉了?”那来人笑着哼哼一声,翻身在侧旁坐了,这才大刺刺去了一双护腕.扔在一旁,再蹬蹬脚,便连靴子也甩了。原来是蔺姜。
那东倒西歪的模样,哪里像是坐镇边关的大将军,分明是个落魄泼皮。白弈无奈,,“我的家信你也要看。”他笑着唤来婢士,“把这泥猴儿揪下去拾掇干净再回来说话。婢士们掩面笑着上采,将丢在地上的靴子和护腕拾走,又来请蔺大将军入汤。
“就你这么多讲究。你还当你在神都王府呢。”蔺姜嘿嘿笑着。
“汉人叫你讲究。你也别黑汗水流得就已滚来滚去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州从泥坑里给人捞出来。”白奕挥手一面将蔺姜往外轰,一面意味车深长道:“你还是抓紧时间好好享受罢.回头.泥里睡沙里爬的日子有得你过。”
听他此言,蔺姜惊了一瞬,略略将白弈神色打量一番,继而一笑而去,不再多言不一会儿神清气爽回来,深秋里上身只穿了件半臂,身上脸上还带着水汽湿润。
“说罢。大王想必都已考虑好了。”他见白弈已将巨大的行军典图在地面上铺开来,便走上前去,在那典图一旁坐下。
这蔺姜倒也算是颇知已的一十人。白弈微微一笑,依旧细看着面前典图。不错,他方才执意叫蔺姜去刷洗干净回来,并非是真要不合时宜地讲究这个,而是有些事情甫待牡自考虐。“我打算一’他看着舆固,缓缓开口。
“等等。”不待他说完,蔺姜却先一步将他打断,伸手摁在面前那典图上, “我知道你打算把我发配出去,不过说这事儿前,你得先告诉我,你方才烧掉那封信都说的什么?”
白弈眸色一沉,邓信是傅朝云飞鸽传来的。谢皇后为人所害,内廷权变,这倒不是最紧要的。他担心的是下一步.她会做什么。“我说了,是家信。”他摆出拒不答话的架势,扒拉开蔺姜那只爪。
“家信你烧什么。”蔺姜哼了一声,又将巴掌挪回原处, “皇后的事,不可能和阿妹有关系。如果连你也要起这种疑心——”
“早点打完,早点回去,就什么事都没了。”白奕苦笑.又把蔺姜甩开。
蔺姜眸光一烁,静了片刻,问:“你想冬天打完这一仗…?”
秋守,春决,这本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战略。
天朝地大物博国力丰厚,这是绝佳的优势,相对之下.西突厥资源短缺,一旦入冬便会兵困粮缺。故而.突厥大一心速战速决。这般情势之下,若是立刻与之硬碰硬,便是舍长取短了。只要坚守这一十秋冬,不需多费兵率,老天便能助他们叫突厥人战力大衰,待来年开春时,突厥人经过一十冬天的煎熬,我军正好以逸待劳,一举大破之
。
然而,如今,白弈却想要在今冬决战。
“你想清楚了?这个险… 冒得有点大了罢?”蔺姜盯着白弈的眼睛问。
“那就要看蔺大将军能不能出奇兵以制胜了。”白弈一笑,在典图上图出一大块来,指道: “凉州并不是离西突厥牙庭最近的我朝边防,胡贼为什么选择凉州做突破口?”
“凉州地处要道,往东是西京,住南长驱神都;这一块地势多丘陵草场,相对西州沙州瓜州的山壁千仞易守难攻,可算是一马平川,利于马军攻掠;又及,还有吐谷浑临近,可做科给支援。换了我也先打这儿啊。”蔺姜答的理所当然。
“对。西突厥牙庭落帐何在?”白弈又问。
“这儿。背靠三弥山。”蔺姜在典图上划出一十框来,反问:“你想干什么?”
白弈沉吟片刻:“久战相持最是消耗,把不住了,大雪之前胡人必定回撤。你若能赶在在封山之前翻过三弥山寺袭西突厥汗庭,抢先将之拿下。趁胡人回军末稳,我率凉州军追击之.两面合围,攻其不备,则一举可破。”
“但是你想走哪夺道?”蔺姜拧眉挠了挠头,“玉门关一定不行,易宁难攻也是相对的,双方都死死盯着,但有动静立时就被发现了。”
白弈不由一笑。“所以不走玉门关。”他将灯掌在于中,沿踣移上去,照亮了西州大片土地, “从西州走,借道高昌,翻过三弥山去。”
听得此策,蔺姜呆了半晌.一下子蹦出三尺高。“好大王,走西州,借道高昌,要过沙漠的!”他满脸难以置信,瞪着白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民生疾苦的怪物。
“你不是有十熟门熟路的高昌王女可以做向导么?”白弈却是早已料定的坦然神色,笑容不退。
“行。算你厉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蔺姜闻言又怔了一怔,举手告饶地一下坐回地面,“你说罢,什么时候走。”
“不忙,你先在心里挑选着可靠精锐待命,时机合适了随时出发。只是不要走漏了消息,我要你把人马带出凉州城之后才和他们明说。”白弈一双眸子在火光映耀下赫赫生辉,“还有一件事,”他又思虑一瞬,静道,“你把阿显带去。”
“不行!”但听提及姬显,蔺姜想也未想便一口回绝, “这一趟又是沙海又是雪
山的,能活着回来几个都不晓得。”
“留在凉州一样是上阵血杀。你要是怕他死在这儿了,趁早络他踢回家去!”白弈皱眉道,“他也是个军人。我想要你把他带出来。将来你我都再不能照应他了他至少要能够自立。他若是个有出息的,最好还能照应着他阿姊。”
他说得直白明朗,蔺姜不禁一默。这是建功立身的长久道理,无可辨驳。然而,到底是以命相搏。眼前恍惚有旧日倩影闪现,蔺姜心中一瑟,忍不住喃喃:“万“若有万一,自有我来担待。反正她心里恨我,不在乎再多一条人命官司。”白弈截口道,“这是军令,不必再多言了。”他断然喝令得不容辩驳,起身拂袖时,一点落寞却随着烛火灯光,洒在了眼底。那一瞬间的自哂,既是决绝,却也软弱。
但只是一瞬。
“你应承我的事呢。好了伤疤忘了疼了?”蔺姜不由拧眉。
他是答应过。若还能再活着回去见她,便要与她把话说个通透明白。但那也只是后话。又何况,即便他说,她就一定会听、会信么?“将来事,将来再说罢。”白弈淡然一应,唇角不自觉上扬,犹带苦涩。
这诸般情形,蔺姜看在眼里,不禁又叹又恼起来,正想揪了他来骂上两句,忽而却有军率来报:敌军又在城下叫阵,刚上了胡考。
“眼看三更半夜了,又搞什么!”蔺姜愤愤骂了一句,跳起来就要出去看。
“三更半夜了,睡去罢。爱喊得叫他们扯破嗓子喊一宿去,白给送箭来的,有什么不好。”白哥忙笑着将之拦住。他便即传了当值将官来,命城上守军,照旧密密得竖了三层革人藤盾,严密注意挑衅突厥军动态,只是不要理他们,将那些射上城头的箭矢都扒下采充归军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