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蛰的跑车由他一手改装,性能绝佳。一个刹车,车子停下,陈嘉郡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柳惊蛰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身体,他手掌的温热从她腰间升上来,陈嘉郡受不了这样不带真心却又明目张胆的疼爱。她解开保险带,逃下了车。
柳惊蛰盯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解开自己的保险带。受人之托照顾她,她还不领情,他这日子过得也真是苦。
当带着咸味的海风吹得陈嘉郡一阵发冷时,她才清醒了一些:“这是哪里?”
“世界港口之一,”柳惊蛰声音悠悠,“港口经济,唐家的命脉,当年被暴雪卫柏逼得港口业务近乎停摆,唐家可是难得被人将了一军,惹出了不少麻烦。”
陈嘉郡这会儿倒是静下来了,明白了过来:“日后卫朝枫表哥两边为难的身世,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柳惊蛰饶有兴味:“你倒不八卦。”
“我不知道八卦的意义在哪里。”
她身上终究流着唐家的血。
柳惊蛰负手望着正沿着海岸慢慢走的身影。
多么美好的一个小姑娘,跟在他身边久了,骨子里也学会了极致的冷淡。
柳惊蛰慢慢咀嚼,对自身也在这猖狂中做了一把推手,感到些许礼貌的遗憾。
陈嘉郡以为他会带她参观唐家引以为做的港口产业,他却没有,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七拐八绕,来到一个阴暗的角落。
陈嘉郡停住脚步,本能令她产生怀疑:“去哪里?”
“‘码头仔’,”柳惊蛰慢条斯理,闲话家常,“换个正常点的说法叫私运贩货的暗港。”
陈嘉郡想了想,慢慢地一脸震惊:“走私港?!”
柳惊蛰几乎有些称赞了:“理解力不错啊。”
陈嘉郡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这是、这是违法的。”
柳惊蛰停住了脚步。
倒不是因为陈嘉郡这话震撼了他的良心,而是因为,这小女生忽然握上来的手,触到了他的一丝邪心。软软的女孩气息升了上来,勾得他一阵敏感。这港口违不违法另说,他倒真产生了一点违法的念头了。
“手拿开,”柳惊蛰甩开她,冷淡得很,“没事别碰我。”
“……”
陈嘉郡常常惊讶于这人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
好在这些年她都习惯了,柳惊蛰从二十岁到三十岁都一个样,说不爽就翻脸。
两个人从并排走变成一前一后走。
静静地走,不冷不热地走。
直到被一阵喧嚣声打破。
工头声、码头仔声和吃四方饭的男女老少发出的声音,重重叠叠。
一艘货轮靠岸,货是成箱货,轮是敞口轮,想必在海里受尽了难,在水面上颠簸得风雨飘摇。一箱箱的货卸下来,围在四方的人群一哄而上,被拦在卸货线外,工头扯着嗓子喊:“份子钱随箱算,要有力气的,水货的力气别来瞎掺和,耽误老子时间。”
工头的人站成两排维持秩序,苦力们就在这井然有序中隐藏着蠢蠢欲动。这是个讲究效率的地方,这里面的人维持起自身秩序来俨然是一把好手,看见老的、弱的、未成年的,一律剔除队伍,也不管反抗,旁边自然有人拖了就走。
队伍里出现一阵骚动。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扛下两箱货,就在她“再加一箱”的请求中又一箱货毫不犹豫地叠加到了她身上。她抬腿要走,却“哎”了一声,人倒货摔,砸了一地。
工头们拉了她就走:“快走快走,没力气的就别来耽误事。”
场面开始混乱,女人赔着笑想站起来。私货这地,艺高人胆大,艺短没活路,下不来台都是小事,赚钱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我不走,我行的。”
人群开始骚动,后面的往前面顶,前面的不行了后面的就有了活路。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忽然从身后蹿了出来,几十斤重的身体站直了一扯嗓,就扯出了一个顶天立地:“别拉我姐!她没有搬起来的,让我来!”
他赤手空拳,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成年武将的境地,打起三箱货礼稳了马步抬腿就走,人群中有人吹了声口哨“这小子还可以嘛”,就在这口哨声中,姐弟两的尊严被挽回了一点。
可是尊严又有什么用呢?
他经过陈嘉郡身边,陈嘉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双手被货箱木刺穿的伤口,血淋淋的两只手,瘦得皮包骨,干的是生死活,陈嘉郡第一次知道“劳动”这件事原来是等同于“生存”也等同于“生死”的。
她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要回去了。”
柳惊蛰无动于衷:“还早,我再让你多看一点东西。”
陈嘉郡忽然怒起:“我说了我要回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拔腿狂奔。
柳惊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一路跟在她身后,看她狂奔,看她停下来,看她半跪在海边,站不起来。
他在她身后停了下来,他知道若无意外,她已经在哭。毕竟他很清楚。他对她做出的这些,是远远超出了她的年龄所能够承受的压力范围的。
“唐家对你而言的意义,你明白了吗?”
柳惊蛰知道自己很残忍,有那么一刻他也在想他怎么会下得了手对她这么残忍。好像她越是长大,他就越狠心,真是一种变态的嗜好。
“唐家给得起你的,绝不是简单的财、物,唐家能给你最好的,是权利。读书的权利,念最好的大学最好的系;社交的权利,见顶级的人谈最前沿的话题:娱乐的权利,玩最冒险的游戏不用担心最坏的结果。这样的人生即便和“成功”无缘,也不至于太差,所谓阶层,就是这个意思。唐家从一开始,就可以带你的进入最上面的阶层。你有的,从一开始就比寻常人多很多。”
男人走过去,伴随着涨潮声,一开口,有种惊涛拍岸的力量:“你今年几岁?对,二十岁,是最信仰‘理想主义’的年龄。你开始注重表达,学会谈‘论民主’,要求‘平等’,认为‘金钱’是万恶之首你最不该考虑的就是它,你认为这就是当代社会的从容和进步,同时认为世界就该是这个样子的,但是陈嘉郡,我告诉你,二十岁的年纪是最容易将自己误会过去的。一个不小心,会将脸谱式的自以为是误会成错误的现实。在当今这一个很多东西都可以用财富量化的商业社会,‘理想主义’是一种昂贵的生存姿态,你想要拿它证明自己,可以,首先你要有不再有求于人的财富自由。这种道理你很不爱听是不是?认为它不高贵,满身俗味。但是陈嘉郡,谁告诉过你,人类生存于世,就必然是高贵的?”
她捂住脸,掌心有冰冷的眼泪,掌心被因恐惧而流出的眼泪打湿。
“失去唐家,我就会和这些人一样,卖命生存,还不一定能生存得下来,永远会失去体面生活的资格。你要我看见的,就是这些,是吗?”
“我承认这样告诉你会很残忍,但这是事实。”他淡淡地告诉她,“在你有力量之前,不要跟唐家发脾气,不要跟我怄气,不值得,你明白吗?”
陈嘉郡很想否定他,但她知道她不能。
事实是不容人否定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二十岁,没有生活来源,没有本事,除了一个良好的体魄一个健全的人格,她几乎一无所有。然而她有的这两样,在生存面前是最不顶用的,体魄很容易就垮,疾病、意外,哪一样都能将它摧毁;人格更是虚无,有了它就有了自尊,而自尊往往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帮倒忙。
陈嘉郡很想有骨气地、有豪情地,对他反驳一句“你走,有事我顶着”。
但她知道她不行,她仍然需要他来顶着她,他来护着她,在她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说得对,和唐家怄气,和他发脾气,不值得。
“柳叔叔。”她擦了擦脸,忍着反胃作痛的不适感,背着光,痛下决心。“我会很努力地,不再喜欢你。”
柳惊蛰神色微动,旋即压下,面色如常。
转过身,举步就走。
“这样最好。”
自从那天后,陈嘉郡变得非常努力。
她以前就是个努力的女孩子,加上“非常”二字,程度之深,可想而知。
“陈嘉郡最近的实习工作强度很大,正式职工未必都承受得来,她承受住了,”江和歌碰了碰身边的男人,眼中满是戏谑,“告诉你一声,省得你担心。”
柳惊蛰拿起玻璃杯,灌了一口威土忌:“我担心什么。”
“行,你不担心,你继续。”
江和歌摸了一把他的脸,肆无忌惮地挑衅:“原始股份摆在你面前,你不拿,到时候上了市被公众瞧见了面目,你再想要,挡在你面前的可就是万千人,柳总管,你的择时能力不及格,在情场上的投资收益率可是很危险呢。”
柳惊蛰玩味一笑:“你对陈嘉郡的评价这么高?”
“入得了你柳总管的眼,值这评价。”
此时两个人正身处酒吧,两人都是常客,侍者和经理都认得他们,私下里对这两人的关系很是好奇。是朋友,又不单单是朋友;是情人,又绝不会放任彼此私生活交缠;是对手,又不排斥合作。中国人讲“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柳惊蛰和江和歌大概是一个例外,公事不同道,私事不同流,但“志”方面却合得来。最好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对了,陈嘉郡今晚出差回来,十一点的飞机。”
柳惊蛰手里的动作一顿。
江和歌不怀好意地支着手眯眼看他
她笑盈盈地又加了一句:“陈嘉那的学校宿舍十一点关门,你很清楚这件事吧?”
最后柳惊蛰仍然没有接到陈嘉郡。
事实上,他去了,也见到了,但结果仍是不了了之。
不出他所料,当他开车到学校门口时,陈嘉郡正拖着一个行李箱和学校宿管保安交涉中。这显然是一个还不会求人的小姑娘,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我实习出差”,“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
柳惊蛰坐在车里,右手撑在车窗旁就这样看着她。
这还是一个尚未学会如何在男人那里办事的小女孩。
对男人既拿不出“可怜可怜我吧”的弱态,也拿不出“饶了我嘛,求求你”的萌态,这是一个在男人面前很容易吃亏的女孩子。看一旁其他晚归的几个学生,娇娇嗲嗲地讨个饶,哧溜一下就被放进去了。
“陈嘉郡……”
柳惊蛰坐在车里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念出了很有那么一点,切齿之恨。
这个女孩子,他是不能碰的。
唐律的为人他很清楚,步步杀机,斩草除根。在陈嘉郡这件事上,柳惊蛰说不上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唐家连他也说不清哪里不对的事,往往都不会太好。
柳老太太的忠告言犹在耳:唐家,有恩,我们报;有义,我们还;其他的,我们决不沾。你记住我的话。
柳惊蛰垂眼,记起自己的承诺。
他终究没有再去碰陈嘉郡。
他打了个电活,电话那头的身份是高校董事。三言两语,他挂断电话。很快地,见到了学校里出来了几个人,恭恭敬敬地迎了陈嘉郡进去,顺便将那刁难她的宿管保安开除了事。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前,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终于弃权一般,没什么表情地发动引擎掉头离开了。
这天陈嘉郡实习工作结束后,被投资经理叫住了。
带她的投资经理姓严,业内一把好手。早年也是道上一条虎将,十几岁高中没毕业就揣着几万块闯荡金融市场,隐身在江浙一带的大宗交易席位上,专干暴力拉升狙杀中小散户这种事。放在如今的监管范畴,身上能被定的罪估计够写一本书,但在那个年代,草莽丛生,群雄崛起,整个金融市场处于一片灰色的混沌期,特定的历史时期造就的光怪陆离也只能用一句话来评价了;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
“严经理,还有事?”
晚上你跟我去趟威斯汀,有场香港公司的路演,你学一学如何代表资方提问,完了吃顿饭。
“哦,好。”想了想,陈嘉郡又加了句,“我不能喝酒。”
严经理一听就笑了:“你放心,江总特地交代过,你喝酒会被叔叔关起来打是不是?”
“……”
江和歌这个人的做事风格,两个字形容:夸张。
尤其是涉及柳惊蛰的事。
柳惊蛰交代江和歌“别让陈嘉喝酒”,简单一件小事,到了江和歌这里,往下交代时就变成了“她的监护人说了,她喝酒抽烟就打死她,最恨女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把负责带她的严经理都愣了一下,心想这监护人可真狠,下手一点也不含糊。
晚上六点,威斯汀酒店,来自香港的“鸿飞集团”拉开路演序幕。
这些年,资本界都换了玩法,路演喜欢在晚上举行。灯光一暗,聚焦出场老总,万千气势于一身,让这些巨富也找到了点做明星的感觉。
鸿飞的老板姓林,祖籍广东,有很深的家乡情结,从公司名称就可见一斑,对佛山黄飞鸿有着惊人的执着。以前因缘际会来到香港发展的这些人通常分两种,一种是内地世家子弟,为保家底来到对岸;另一种是穷光棍,又穷又没老婆,无物一身轻,哪里都是家,历史的车轮让这些人中的一部分跳上了偷渡船,登上了对岸土地。
林老板就是这第二种人,还是第二种人中的佼佼者。
当年十几岁的林老板刚登上香港这片土地时,他还不是林老板,只是一个能被任何人呼来喝去的普通人,具有时代眼光的他自登上这片土地后就明白了一件事:这就是一个改革的时代、一个新世纪的开始啊!
林老板胸中激荡着一团火,干什么事都热辣辣的,就算是在店里端盘子洗碗也洗出了一个进行曲的节奏。就这样,他在众人口中的称谓从“小林”变成了“林先生”,又变成了“林总”“林董”“林老板”,整个人生也奏成了进行曲般的励志故事。
陈嘉郡坐在台下第一眼看到昂首上台演讲的林老板时,眼神就猛地一黯。
“严总,”她踌躇得很,“林总的‘鸿飞集团’不太好。”
严总眼神一挑:“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陈嘉郡唇线一据,很反感:“员工工伤,‘鸿飞’无视,反而强制做出裁员决定,逼得人走投无路,自尽身亡。”
严总将她所有的话都挡了回去:“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没有你置喙的余地、你作为资方,做好分内事就可以,明白吗?”
陈嘉郡被训了一顿,心里不好受,整场路演一字不语。
“鸿飞”和“江流”的关系有点特别。
客气地说,双方都挺看得起对方的;往深了说,那就是彼此都想在对方身上捞一点好处。
“鸿飞”大张旗鼓搞路演,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资金搞融资,江和歌对股资不抗拒,所以很赏脸地派了人过来。“鸿飞"也留了一手,路演结束后林老板亲自来邀,请严经理赏脸晚餐一聚,他听闻“江流”的对冲收益冠绝资本界,他正好有点闲钱,很有兴趣买一点江流的产品。
严经理是个老江湖,说话直接不拐弯:“闲钱,多大规模?”
林老板笑笑:“不多,二十亿。”
够得上一个中型产品规模了。
那这顿晚饭必须得吃。
严经理同林老板一握手,爽快答应:“那么,幸会,晚上我们等您。”
林老板人贵事忙,应酬完了一圈资方,打发走了人,终于在晚上九点扫清了战场,清清静静地只身赴“江流”的约了。
“严经理,哈哈,久等久等。”
林老板您人忙,承蒙拨冗。”
双方都是场面上的老油子,打几句哈哈迎来客往,侍应生小姐们趁势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菜肴端上来,上好的酒,上好的烟。
几个男人一聚,香烟一点,整个包厢就烟雾缭绕了。严经理原本顾忌着陈嘉郡在场,旁敲侧击地劝了一句能否不吸烟,换来了林老板一句“看来严经理的爱好不是香烟,是香艳啊”,立刻让严经理明白这烟还是不劝的好,烟下去了更污糟糟的东西会上来。
双方边谈边抽边喝酒,整个包厢酒气熏天,烟雾腾腾。陈嘉郡坐在最后面,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但满屋子的烟酒味还是让她受不了咳了几声。
陈嘉郡咳得很小心,声音很轻,但再轻的声音也逃不过林老板的耳朵。林老板安身立命做大强靠的就是一副敏锐的触觉,听得比别人细,看得比别人多,这会儿他耳朵一竖,眼睛一眯,忽然发现这屋子里还有那么一个嫩得滴水的小姑娘。
“哎,那个小同志,”林老板一指,酒精作用放大了粗声粗气,“叫什么名字啊?过来喝几杯,躲在后面多不赏脸啊,哈哈。”
陈嘉郡一愣,直直地去看严经理。
严经理到底没喝多,立刻挡身在前:“林总,这是小陈,不是我们的正式员工,只是大学里过来勤工俭学的实习生。小姑娘也不太能喝酒,我替她干这一杯,再敬您三杯,怎么样?”
林老板当即大笑摆手:“不行不行,这多扫兴,严经理不要袒护。现在的大学生,我知道,能喝的。”
严经理一听这话,就听出言外之意来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酒桌上的男人最爱的就是两件事:女人,酒。如今这酒足了,女人这个空当,陈嘉郡正好替补了。
严经理心里一沉,知道这不行,放任下去会出事的。男人间的事他明白,酒一喝,色心跟贼胆就都跟着上来了,陈嘉郡毕竟是江和歌亲自领进门的人,谁也不清楚这个小姑娘身后是什么来头。
“林总,给我个面子,”严经理拦在身前,寸步不让,“小陈是江总亲自交代过的人,我在江流做事,总有个情面在。”
林老板脸一沉,不快活了。
“严经理,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想你倒不是。我给你面子,那谁给我面子啊?别说是一个江和歌,整个江家来了,也不在我眼里,”林老板酒足饭饱,就想干点和小姑娘过不去的事,遥遥指着陈嘉郡,大着嗓门吩咐,“小同志,喝一杯我看看。”
陈嘉郡神色如常,安安静静地坐着。
严经理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这么个表情,坐在那儿一身正气,他就暗叫不好,这事要槽了。
陈嘉郡的性格他接触了一阵已经摸出了一些门道,这小姑娘平时顺得很,规矩懂事,埋头做事,但一且触到她的底线,踩了她心里那点少年人才会有的黑白分明,那这小姑娘的真实心性就会暴露得一览无余,阅人无数的严经理看得出来,陈嘉郡的心性是很有些傲气的,俗话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暴烈与贞洁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不喝酒,”陈嘉郡淡淡地看着他,“尤其不跟不干净的人喝。”
室内一阵沉默。
几个男人手上的烟灰掉了下去烧到了手都不自知。
她太小了,还不懂得自保,尤其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自保。
严经理急中生智给江和歌发了短信,还没回过神,就只听得林老板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晔啦”一声,整瓶红酒都被他甩手提起,从头到脚泼向了陈嘉郡。
林老板喘着粗气,酒劲彻底上来了,红着一双喝高的眼指示两个手下:“她不喝,我偏要她喝。去,掰开她的嘴!”
严经理心里一沉。
这句威胁显然比较严重了,对小姑娘动手动脚,今晚必出大事。
“林总,对我们江流的人动手,这不行。”
严经理一把拉起陈嘉郡,挡在她身前,低声地迅速对她交代:“快走!出去找酒店工作人员寻求保护。”
陈嘉郡从头到脚被冰镇红酒浇了一身,知道此时不是自尊心受损的时候,危机当前她终于意识到了如今的局面对她十分不利。陈嘉那点点头,转身就跑。
“不给我面子还想跑?!”林老板火气正在头上,酒精作用下,收不住拳脚了,“逮住她!”
两个手下身强力壮,抓陈嘉郡易如反掌,严经理一看事情不对,大叫了一声:“你敢?!”话音还未落,被触怒的林老板左手已经扬起,重重一记耳光打在陈嘉郡右脸上,力道重得她整个人跌了过去,撞在沙发上半天抬不头。
林老板教训人教训爽了,嘴里仍是不饶人:“小姑娘,教教你,做晚辈的该怎么尊重长辈。”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打开。
林老板眼睛一眯,好一个艳丽的美人。
江和歌一身红衣,放声招呼:“哟,林老板……”
一声娇呼,林老板赏心悦目,直直看着江和歌走过来,正要笑脸相迎,却迎来了扬手一巴掌。
“啪”的一声,江和歌人不算高大,下手的力道可一点都不输壮汉,一个措手不及,打得林老板右脸一阵火辣。江和歌面目一沉,声音冷了十度“这一巴掌,教教你,跟小姑娘不客气,就会有人跟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