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哥哥,你们私自借用他的照片,我要没收!”鼓着嘴巴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他一听如此简直连脑袋都疼,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老干小时候干的事儿?他笑了一阵有些疲倦,侧过身,躺在她的床上闭眼假寐。空调开得太暖,他感觉不好喘气,翻身在她的房里踱步,一小步一小步,慢悠悠地游走,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抚过床头的柜子,一低头,看见有个上锁的抽屉,他直起腰来喊人:
“陈嫂,小姐房里的钥匙在哪里?”
第五十四章
她也和他玩不能说的秘密。她的柜子里,满满都是写给他的心情。从他教会她写日记开始,一天一篇,竟然从来没有间断。
他躺在她的床上阅读她的心情,她调皮得要死,表面冷冷清清,却原来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他眯着眼睛看见她写:
今天语文课上,语文老师要求我们学会记日记,每天上交,她会一篇一篇地帮我们批阅。真是好笑,她当我们还是三年级的小学生吗?日记写的是我的心情,怎么能随便交给别人欣赏?可这也算是家庭作业,老师还要打分,我为此有些苦恼,但不怕,我有卓哥哥,这个世界上顶顶聪明的人,我想他会帮我解决。
根叔把我送到他的公司门口,我推开车门跑下车,耳边就有人喊:
“哎呀,小祖宗,你跑什么跑?”他们老爱叫我“小祖宗”,我才十一岁,怎么变成人家的“祖宗”了?我曾经问过卓哥哥,可他只是笑,摸我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雪儿,他们那是喜欢你!”切,他当我是小孩子,别人之所以喜欢我,大抵是因为,我是卓尔群的心肝宝!
我推开门进了卓哥哥的办公室,他那时正在开会,他的秘书上来招呼我,给我吃她的棒棒糖。我头一撇,才不要哩!整天打扮得像是漫画书里的花蛇精一样,想勾引我的卓哥哥,窗户都没有!
我坐在卓哥哥的办公椅上等他下班。他的办公椅可真是高,我想坐上去,得撅着屁股爬!这姿势如果让那个花蛇精看见,肚子里肯定得把我笑死!我才不给她机会看笑话!
我面朝着桌子,踮起脚尖向上跳,可椅子太高,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花蛇精站在桌子前捂着嘴巴嗤嗤偷笑。我一着急,汗都出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就此放弃,忽地背后伸出一只手,我的卓哥哥,一手捧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拦着我的腰,轻轻一用力,我就稳稳当当地坐了进去。
卓哥哥很忙,我得等他下班,一起去参加公司年会。他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问我:
“宝贝儿,要不要喝水?”我摇头,脚尖在桌沿上一点,椅子随即在原地打起转来,真是有趣!我自己一个人玩得正高兴,卓哥哥却一抬脚将我拦住,皱着眉骂:
“别闹,小心转晕了脑袋!”我借势跳到他身上,抱他脖子,撒娇:
“卓哥哥,那花蛇精上班时间居然吃糖!”他听得云里雾里,眨巴眨巴眼睛问我:
“谁?谁是花蛇精?”我有些生气,外头坐着那么个花枝招展的妖精,他居然恍然未觉?真是太危险了!我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他,可他听了只是笑,拧我鼻子,直骂我是小肚鸡肠!
小肚鸡肠?小肚鸡肠就小肚鸡肠呗!总比他被花蛇精拐跑,我一个人哭鼻子的强!我腻在他的身上闹,要他“换秘书换个秘书啊”,张大嘴巴嚷嚷,可他竟然执迷不悟,真是气死我了!
我闷着脑袋想,你不换,好,我让她自己走!我想把替我写日记的“重担”交给花蛇精。卓哥哥就说:
“人家一个X大毕业的高材生,要替你一个小学生写日记,真是大材小用!”哟哟哟,还“大材”呢!我郁闷!跟着卓哥哥去参加公司年会的时候,我鼓着嘴,表现得十分不情愿。
来参加年会的人真是多。我顶顶讨厌这样的场面,这个时候的卓哥哥忙得像个陀螺,不停地与人推杯换盏,还会遇见很多漂亮的女人,对着她们笑,间或碰见外国人,甚至与她们拥抱、亲吻。
我一看见那些金发碧眼的女人就讨厌,正在想:你吻他之前,可千万确定刷了牙了啊!一侧身正对上一张无限放大的笑脸,是个长着猫脸的男人,盯着我说:
“哟,原来这就是尔群家的小公主!”伸出手来与我握手。他那张猫脸真是有趣,我盯着他,脑子里浮现起猫咪躺在阳光下洗脸的场景,真是好笑。我也伸出手去握住他的:
“你好,猫叔叔!”他闻言咧嘴一笑,惊喜道:
“啊,原来你竟然知道我!”我的老天,原来他真姓“毛”,我笑得差点断气。这时卓哥哥走了过来,皱着眉,俊脸板得粉酷:
“雪儿,怎么到处乱跑!”我有吗?明明是他自己被美女迷得找不到我,还恶人先告状?!我想我也是个坏蛋!我学着他刚才吻那外国女人的模样,踮起脚吻了吻面前的大叔,眯着眼笑:
“新年快乐,猫叔叔,红包拿来!”我分明听见背后有人重重抽气,然后他一拦腰将我抱起,把我交给跟来的保姆,转身走向人群时扔下一句:
“依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走到半路又折回来,站在我面前狠掏钱包,递给我说:
“哪,你的红包!你爱包多少包多少!”哟哟哟,装酷的模样还真是帅呢!我笑倒在保姆怀里。
我们卓哥哥顶爱吃醋。每次家里吃饺子,我都要让人给他倒上满满的一碟醋。年会结束,我们得回家过属于我们的春节。佣人这天全部放假,我们得自己动手才有得吃。你别以为卓哥哥是位阔少就“五体不勤,四谷不分”(雪儿小姐的错词)。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我人小帮不上忙,跟在他后面像他的尾巴,卓哥哥嫌我碍事,苦着脸骂我:
“雪儿,你别再跟在我后头转悠了,我怕一不小心把你踩扁!”我这么大的姑娘,他说踩扁就能扁了?他越说我越黏糊!他把饺子捞出来,端着盘子走向客厅,我两手交握吊在他的胳膊上,他力气可真大,一手端着盘子,还能把我从厨房拎到客厅!
我照例给他拿醋。他见了竟然一怔,问:
“干嘛给我拿这个?”哟哟,好心被雷劈,他不是喜欢么?我想起今天那个猫脸的大叔,眯着眼睛盯着他笑,他脸有些红,伸出手来使劲揉我脑袋:
“小坏蛋!小坏蛋!”把我抱进他的怀里。
我们就着饺子喝1961年的“白马”,给人看见一定笑死,这被称为“绝世佳作”的红酒极为罕见,卓哥哥起先不准我喝,我就假假地骂:
“小气,小气鬼!”他闻言鼓着嘴笑,瞪着眼睛看我半晌,忽而将我的脑袋一把揉进胸膛,我听见他连心脏也在笑。
这红酒的滋味十分奇怪,含在嘴里,似乎有复杂的花草香味。我抬起脑袋看他,他长得可真是漂亮,我看着他,想咬一口,心里正在琢磨究竟要咬他哪里比较好,他忽而伸手遮住我眼睛,轻声嗔:
“雪儿,以后不准这样看我!”我心头一叹:可惜,没咬着!
第二日起个大早。我们要去爬山。这是他的习惯,每过一年,要带我去山顶看日出。起得太早我困得睁不开眼,卓哥哥和陈嫂一起帮我穿的衣服,他双手定住我的脑袋,乱哄哄地吵我:
“睁眼!睁眼!雪儿姑娘快点睁眼!”他淘气得像我弟弟。
我们手牵着手出的家门,天色还很早,走到半山腰我就嚷累不肯走。卓哥哥就叫:
“快走!要不然把你扔在这里等狼外婆来捡!”我才不怕,捡就捡,狼外婆来了,先急得跳脚的肯定不是我!
他不会舍得我。
他背着我向上爬,一面走一面唠叨:
“真沉!总是要人背,将来等我老了,看你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心想,等你老了,背不动我,我至多弄根绳子把你拴住,咱俩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起躺在半山腰等着狼外婆来捡。
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第五十五章
幸福的时光那样的短,像不经意间划过天际的流星,转瞬间就已陨落在我的生命。这一次,我知道他不再只是赌气,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那样漂亮,温文有礼,一定比我更能让他开心。
听说她有干净清白的家世,不像我,父不清母不详,跟他出去,永远都是别人的话题。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哭给他看。他爱我,我知道。可他要娶别人为妻,带她回来的时候满脸笑意,我的伤心,他看得见,可熟视无睹,我明白了,他再爱我,也仍舍得我伤心。
我躺在床上生气,不吃不喝,与他赌气,一大堆的医生围着我,给我打点滴,说着这样那样安慰的话,可不见他的踪影,他忙来忙去,忙与她的婚礼,他在准备离我而去。
中间曾有人来看过我,他的母亲,我不知怎么称呼她好。只是躺在床上流泪,她破天荒地摸我脑袋,静静地看我半晌,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我开始有点明白他们的无奈。如果我对他来说只是个孩子,也许,卓家会因此接受我也说不定。
他爱我。
我也爱他是不是?
他在尝试着寻找,没有我的幸福,那么,我该成全他是不是?
我没有再跟在他身后哭闹,我的卓哥哥,他想要找他要的幸福,我怎么能够自私地跑去阻拦?
他在我的门外徘徊,我听得见,他有他的挣扎和无奈,他一定非常非常舍不得我。
我脑子里一团混乱。一会儿看见他牵着她的手对着我笑,一会儿听见他的母亲正无可奈何地对着我叹气,再一转眼,看见他悲恨交加的面容。
我的退出,能解决他的挣扎是不是?
我在那一刻头脑发昏,胡乱地慷慨起来:你去结你的婚,而我会永远在这里,等待长大,等你回来爱我!
我这不该有的慷慨啊!
然后他有了自己的妻。
从今而后他和她成为一体,而我在这个家里变得多余。我看着他们手牵着手坐在一起,垂着脑袋甜蜜地说笑,明白了我的慷慨毫无价值,这等待都已变得多余。
我后悔了,我嫉妒了,我后悔嫉妒得几乎快要发疯了。
我将自己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我只求,赶快来人救救我吧,将我带走,永远离开这里!
他们一定以为我在赌气,我任性得让人发指。与她吵完一架我发了疯,冲出家门,满世界地乱撞!我得离开这里,这离他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我再也没有力气强迫自己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与别人恋爱,我的爱,卓哥哥,我的爱也需要回应!
他听见我要搬走跳起来,咬牙切齿地骂:
“混账东西!搬走?你要搬去哪里?除了卓家,你还能够搬到哪里?”
我的卓哥哥啊,既然知道我无处可去,为什么不想个法子救救我的痛,给我一处安身之地?
然后他就走了,带着他的妻子,远渡重洋。
那天陈嫂劝我:
“小姐,飞机就要起飞了,你不去送送?”我还要送什么?他早已不再是我的,我还要送什么?
我坐在窗前为他弹琴,弹罗密欧与茱丽叶,可我心里明白,这男人不是我的罗密欧,而我也不是他的茱丽叶。
他会有他的生活,他的茱丽叶,而我也发誓,从今而后再不爱他,要努力去爱别人,去找我的罗密欧。
然后俊轩来了。拥我入怀。而我没有拒绝。
俊轩说雪儿你乖得不像话,我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哭得累了沉沉睡去,从此决口不再提他。
原来这叫哀莫大于心死。
我除了心死,别无选择。
过去的一切,你别再让我记得!如果这世上真有忘情水的话,我一定饮下,彻彻底底,彻彻底底忘记那个不够爱我的你!
我这六年乖得不像话。挣扎哭闹,亦换不回你至死不渝的爱情。你那六年雷打不动的电话,我想说:对我毫无意义。
你不是不爱我,我明白,只是不够爱,不爱我可以接受,不够爱却叫我痛苦,我怎么才能不爱你呢?
他说他即将回来。我听了并不惊讶,我明白的,我在这里,他一定还会回来。可是要我假装没事,笑容满面地去迎接他,怎么可能的事情呢?我在这个寂寞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累了坐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休息,接受别人这样那样嘲弄或是不解的目光,我知道我与这世界太不协调,浑身上下的名牌,却是个失魂落魄的公主。
我想说我想念他。这穿心蚀骨的痛,我束手无策。但是他呢,又能拯救我的痛苦吗?我再一次见到了他。在我自己的床上。他躺在那里,蜷着腿,睡熟的样子像个孩子。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我们已有了这样的资格,他要我,而我也能够爱他。
我告诉他我要嫁人,这让他气得咬牙切齿,我是故意的,的确,你别跟我讲什么不应该,我脑子里就想这么做,然后我就做了。他吻我,我挣扎,但我想要他。只是我不甘心。
他从不耽于肉欲,但对我有些例外。他把一切搞得一团暧昧,我明白他急于将我们的关系拨正,我们已错过了太多太多的岁月,那一夜,我没有再去拒绝他。
他进入的时候我真是痛,但我忍住没有叫出。那一刻,他是我的。我看得见,他的眼里有炙热到可以将我融化的爱意,我抱住他脖子,差点没忍住告诉他:
我爱他啊!
我越来越坏,与别的男人调笑,花他的钱送别的男人昂贵到让人咋舌的金表,我离家出走,尝试过普通人的生活,我想要工作,学凌子涵的样子纹身,我做一切一切让他难过的事情,我承认有点故作姿态,我就是在试探他,就是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他到底有多爱我,可我心里真是害怕。
如果他不要我,我的爱情,我的人生,究竟要往哪里去呢?
我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渐渐明白:只要他爱我,他要我,什么尊严,什么委屈,没什么比他更重要…
他看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两手捧着她的日记,心痛几如刀绞。她爱他,看看,她说的那样直白,她爱他呀!
他翻下床来去摸自己的电话。他还没有死,还活着,怎么就能平白让她走了?他还欠她一句话,得趁他还活着,明明白白,确确实实地告诉她:
“雪儿,我爱你。我爱你,雪儿。”他颤抖着手拨通她的号码,她精神异常之好,接通之后对着话筒大叫:
“喂。”电话那头喧嚣异常,她似乎拼命才挤出了人群,朗声对着电话叫:
“Hello,Mr Zhuo,what can I do for you?”他满腔热情冷不丁被她打断,怔怔地问:
“你在哪里呢?说的这是哪一国的鸟话?”她语气十分不满,叫嚷着:
“什么鸟语?这标准的伦敦音,你听不出来吗?”他顿时哭笑不得,伦敦音?他们家这位小姐才离开国内半个月而已,竟然已经有了伦敦音?
摇了摇头正要反驳,她却先在那头扑哧一笑,语气调侃地问:
“干嘛呀,卓先生,不会是想我想得受不了了吧?”
他闻言心里酸涩异常,真想爽爽快快,答一句“是”,可努力张了张嘴,攥紧拳头狠狠地叹一口气,复又倒在床头默默无声。
“卓先生,”电话那头的她来了精神,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不远万里打电话给我,不是要我听你叹气吧?”顿了一下又再补充:
“承认吧,想就想呗,害什么羞呀!”这个时候竟敢这样开他的玩笑。他心脏胀痛不已,手搭在脑门上,一喘气,眼泪跌落下来:
“想。”他嗓音哽咽,“我想你。雪儿,我好想你!”她闻言嘻嘻一笑,嬉皮笑脸地向他确认:
“真的?”
“真的。”他这下真地不想否认。
她又笑起来,语气得意洋洋:
“好吧,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上,回头!”她懒懒地倚在门边,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闻言反射性地眼皮一抬,登时目瞪口呆。
她恶作剧成功,心里乐开了花,见他如此鼓着嘴笑,晃悠悠走到他身边。他还躺着不动,犹自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傻了么你!”她伸手拍他,手才触到他脸颊,却被他猛一翻身压在身下,她笑起来,双手勾住他脖子,任他一口狠狠地咬在自己颈间。
他太小看她了,以为她还是八岁?可以任人捏扁搓圆?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叫什么?这叫“始乱终弃”!他做梦也别想!
第五十六章
她似乎走了很多路,白嫩的小手抚在他脸上,有些凉。他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满是心疼。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对自己充满了愧疚,他的病,她的将来,他们这不为世人接纳的爱情,可她不想劝他,安慰会让一切欲盖弥彰,她更不会对他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有点故作姿态。他此刻需要的不是她的怜悯,不是她的宽容,而只是她的,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
他躺在床上将她抱在自己身上,伸出手去抚她的脸颊,她的眉毛,眼睛,嘴唇,她的笑容在眼底绽放开来,眯着眼,问他:
“怎么,看我变胖了是吗?”他心里隐隐作痛,他在生病,她怎么还能胖得起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瘦了很多。他哑着嗓子问:
“怎么一个人回来,顾绍晖呢?”
她手轻轻支在他的胸前,鼓起嘴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一趟航班机票紧张,我把他扔在伦敦看家,一个人回来的!唉,”她趴在他胸前叹气,“以前从不觉得麻烦,今天我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有多难走!我在寒风中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一辆公车,差点没被冻僵了!”
他表情微即刻一怔,紧张问:
“什么?公车?你为什么要坐公车?” 她闻言将嘴一撇,表情十分委屈:
“那还能怎么办?我身上没有钱。”他这下震惊非常,跳起来将她打量个遍,以为她遭了抢劫:
“没钱?你没钱?你怎么可能没有钱?”
她见他这样瞪他一眼,撇嘴道:
“切,我也是有骨气的好不好?你都摆明了不想要我,我怎么还好意思用你的钱?我一赌气,差点没赤脚从伦敦走回来!”他这下真是哭笑不得,皱着眉,没好气地瞪她:
“好本事!你这么大志气?这么大志气怎么不走回来!”
“我这不是怕你想我嘛!”她笑嘻嘻地臭屁,“幸好没走回来。要是真的走,花上个五六七八十年,某人还不得哭死!”她说着向上挪挪身体,下巴抵着他的,头一垂,毫不客气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说,想我没?到底想我没?”眯着眼睛恶狠狠地威胁他。
他心里柔肠百结,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
“想。”他诚实得像个小学生。
“嗯。”她用力点头,显然很满意他的答案,“有多想?”她又问。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想。”他重重地用了好几个“非常”。她见他如此又笑起来,不依不饶地追问:
“哪里想?这里?”她纤细的手指印在他的唇上。
“这里?”她手向下点指他的心脏,眯着眼,狐狸一样地盯着他,他有些情不自禁,张开嘴巴没等开骂,她冰凉的指尖却已若有似无的划过他的小腹,他冷不丁地狠狠倒抽口气,闭上嘴巴听见她浅浅地笑:
“难道,是这里吗?”
这要人命的妖精呀!
睁开眼她已醒了,抱着腿坐在自己身边,歪着脑袋研究摊在脚边的海报。他伸出双手抱住她腰,头埋在背后,闷闷地笑:
“怎么样?我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帅?”
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没有?她闻言立即不屑地撇了撇嘴:
“少来!我是看他贴在那里影响伦敦市容,所以才好心上去揭了下来!你以为自己有多帅?”
“你这好心值80英镑呢小姐!”他叫起来,一翻身,仰面朝天地躺在海报上,撒娇:
“你再好好看看,到底帅不帅!不是跟你吹,我读书的那会儿,追我的外国女郎可以从剑桥排到牛津了!”
哦,我的天,她朝天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男人果然不能宠!
“卓尔群,”她眯着眼假假地盯着他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竟然可以厚成这样!”
她难得有一天起得这样早。吃完早饭,一个人背着双手老气横秋地在花园旁边转着圈儿。他早上得去上班,佣人帮他披上大衣后又想帮他系上围巾,他却只是伸出手来接了过去,拿在手里向她走来。
她眯着眼睛微笑着看他,他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拍拍双手,无声地向她表示:
宝宝,过来。
她瘪瘪嘴巴摇了摇头,指指不远处空荡荡的花园,表示自己现在很忙,她不喜欢这满园萧索的景象,而要在院子里种上点什么。
他最喜欢的是木槿,白色单心系的那种,这圣洁高贵的生命,有这世上最动人的花语:坚韧永恒的美丽。
她知道他也喜欢五月雪,春末夏初,油桐花开,五月花落,纷飞似雪。那样的景象美是美,只是太脆弱。比不得木槿花的耐寒。
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他笑着走到她身边,一伸手拢她入怀,咬一口:
“一大早的,忙活些什么?”她在寒风里站得久了,浑身冰凉,打开他大衣钻进去,暖和得连声感叹:
“啊,好暖,真暖和!不如我变成一只小狗,躲进你的胸口可好?”她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可他喜欢。心里舍不得,巴不得把她贴在胸口带去上班才好!他想起她小时候的日记,她小孩子时他们对一切都无所顾忌。他很忙,她下了课,保姆先陪着司机去接,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另置一套粉色的桌椅,矮矮的,供她等他下班时使用。可她大小姐偏不喜欢,她喜欢他的那套家具。
小小的女孩子,坐在他大大的高脚椅上,吊着脚,晃呀晃,晃呀晃,高兴时就在原地打两个转儿,多么的有趣!
于是他就挪到她的位置上。粉色的,又矮,他为了哄她开心,还特地命人在桌上贴了贴画,她那时喜欢H.O.T的张佑赫,那染着黄毛的瘦瘦小小的家伙,哪一点值得人喜欢?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不准别人说他一句坏话,还亲亲腻腻,一口一个“我们家猴子”。但后来岁月证实了她的眼光,H.O.T聚聚散散,其它几个成员都已没落,只有张佑赫凭借自己出众的舞技长盛不衰。
他旗下员工超过百万。来来往往的人,看见她时谁不想逗上一句?他不准她拿别人的玩具,不准她吃别人给的东西,一本正经地告诉她:
雪儿,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呀呀呀呀,这小心眼的卓大总裁!
她拿起他手里的围巾给他围上,拍拍他肩,示意“好了,你上班去吧”,可他真舍不得,满脸被迫无奈,走一步回一次头。
她于是笑起来,追上去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嘲笑道:
“走吧!本公主就好心送你一程。”
他们手牵着手在雪地里漫步。积雪初融的世界干净到几乎透明。他们肩并着肩走在路上,懒懒的,任皑皑白雪在脚下发出一阵阵吱吱的吃重声。
一条胖胖的小癞皮狗自花坛后转了出来,满脸的褶皱,站在那里,一脸天真地盯着她看。她顽皮心起,“喛~~~”一声,两眼上翻,伸出长长的舌头大大地冲它做了个鬼脸。那小狗惊得单脚跳起,“咕咚”一声摔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他哈哈大笑起来,左手成拳,一边笑一边轻轻咳嗽。她本来不过淘气,哪知道这条狗竟然这样开不起玩笑,红着脸,跟在他身后讪讪地鼓着嘴笑。
谁说她是个冰山美人来着?她只是比较会装,耍酷你懂不懂?如今这社会流行!
她送到公司前的交叉路口便不再往前。他心里依依不舍,牵着她手想把她拉进去,她不动。他其实真地很想坚持,但却勉强自己忍住。
他们此刻把关系公开,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他停下脚步吻她一口,咬她的唇,上下牙齿用了些力。她趴在他的胸口微微轻喘,漂亮的脸蛋白皙粉嫩,他情不自禁又吻一口。
她叹了口气,瞪他:
“走不走?你到底还走不走?”再不走小心我扣你工资!
“好好好,”他退后一步,嬉笑,“我走我走!我现在就走,上班赚钱,赚了钱给老婆买糖吃!”他边说边向后转身,提步:
“唉,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也不好找,可偏偏物价还飞涨!我老婆要吃饭,要买许多漂亮裙子、皮包和昂贵的化妆品!男人啊,做男人真是苦啊!”摇头晃脑唏嘘不已。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又伸出手,表情戏谑地向她拍拍:
小妞,过来给哥哥抱抱。
她站在原地憋笑,学着他的样子也伸出手,拍得比他还要用力,意思是:
想抱,想抱你自己过来!
他抿着嘴偷乐,一低头,听见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
“卓尔群,你到底还要不要进去上班!”
第五十七章
他当然还得上班,这是他的事业,他的家庭仰仗着他,他纵算是死,也仍对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这责任现在也有她的。他父亲说:
你们得尽快生个孩子。
这句话让她羞红了脸,可他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意思相当清楚:他不要她的孩子。
他的雪儿,如今已经为他所累,他怎么能,还自私地要她把所有的青春都赔上?
他们一前一后进的公司,他在前,离她三四米的距离,走两步,回一次头,再走两步,再回一次头,本来是想避人耳目,现在却是欲盖弥彰。
她垂着脑袋跟在他后面,鼓着嘴巴正在偷笑,眼前一黑,撞在一个结实坚硬的怀里。
程俊轩永远都是这样冷清。他的父母去世得早,跟着一个性格怪异的爷爷,自然开朗不到哪里去。
她其实也是心疼他的。她是二十岁的年龄,六十岁的心,他又何尝不是呢?他的父母死得太过凄惨,二十年前的那段公案轰动一时,程家夫妻两个,一个含恨而终,一个自杀殉情,在她眼中,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加悲惨的事情。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谦谦君子,温良如玉。
不要太深情,不要太聪明,不要太完美,不要太执着,这是他爷爷从小对他的教育。
可是他真心疼她。雪儿,如果你还需要,到我这里来。
她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摆弄着孩提时的拼图,《星梦奇缘》里小民哥的形象,她试半天找不到安在旭的嘴,垂着脑袋乱哄哄地嘀咕:
“咦,嘴呢?嘴呢?刚才明明在这里的啊!”身后忽然有人笑起来,她一抬头,他唇已压了下来:
“宝贝,嘴在这儿!”
这小不要脸的家伙!
他把她抱在腿上办公。她身材娇小,缩在他怀里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他眼盯着手边的文件,间或拿起笔来划上两下,她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小小地晃动着,这样的怀抱如此温暖,她闭上眼,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他垄断着这个国家的通讯行业,除此之外,还生产许多奢靡高端的电子产品,他希望她能跟着学到点什么,可她从来兴致缺缺,一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外国字她连脑袋都疼。
她坐在他怀里的样子像他的孩子,而他此刻操心得像她的父亲。他伸出手去扳正她的脑袋:
“雪儿,别只顾着玩,你也试着看看这些文件。”她闻言乖乖地转回身体,手捏文件默默看了半天,忽而哭丧着脸向他求饶:
“卓哥哥,我看不懂。”睁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他听罢心里酸涩异常,双手捧着她脑袋,柔声哄:
“乖,你再看看,如果真地不明白,我让人来教你,嗯?”
这还有什么好看的?这个人又自作主张,未经她同意私自安排她!新仇旧恨一起上来,她瞪着眼睛气汹汹地冲他发火:
“看什么看?我看不懂!你要真地操心,就赶快好起来!我这样出身的人,你以为能坐得了你的位置?” 背过身去生起气来。
她先他一步到的家里。他晚上还有应酬,想带她的,可她大小姐偏不愿意。他心里明白她的意思:
卓尔群先生,别以为自己生了病,我就会好心让着你,该生的气要生,该训的地方要训,该撒的娇也当然要撒。
他捧着一大捧玫瑰回的房间。这多么俗气的一件事情,大名鼎鼎的卓尔群,竟然也要靠买花来哄女人开心?他进门的时候老觉得有人看他,家里的佣人,上上下下,看他的表情像他是个怪物。
看什么看啊?看到我买花很奇怪吗?我们的雪儿小姐正在生气,不哄哄,不哄哄我哪里来的好日子过?
她看他进门笑了起来:
“卓尔群先生,你买这些要做什么?”
他表情哀怨凄婉,瘪着嘴,悲悲戚戚地向她诉苦:
“哄老婆开心。”他说,“我做错了事情,现在回来向她赔罪。”
“哼哼,”她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束花就想赔罪,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裴静雪小姐自然不好欺负,从她八岁开始,只有她欺负人的份,什么时候还让别人欺负了去?
她对他怀中这一束火红艳丽的玫瑰相当不满意,神情倨傲地扫了一眼说:
“少了!没有九百九十九朵!”
Oh,&¥#@*&*…这都是谁散布的谣言,硬要九百九十九朵才显诚意?
买嘛自然是买得起,可是一时之间叫他上哪里去找九百九十九朵呢?
他有些挫败地哭丧着脸:
“裴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先将就一下行不行?我下次,一定记得您的吩咐,九百九十九朵,少一朵我自动去跪楼梯口去,您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我的老天,还有这么有创意的事情?好的,没有问题!你自己说的,她立刻小鸡啄米样地连连点头。
这一场Party别开生面。卓氏集团家大业大,各种各样的花头层出不穷,集团为了奖励各地的杰出份子,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类似的联谊会。
俊男美女,精英荟萃,再加上又由大老板亲自主持,这样的精彩可想而知。
这一次的聚会开在海中央,南太平洋的一个私人岛屿上。他们乘的专机,一降落她就欢叫起来,“啊啊啊”挥动双手兴高采烈地直往水中的建筑奔去。
满世界的星星,水光粼粼,无边无际地闪在她的头顶,她的脚下,她的四面八方,他见她如此先笑起来:
“雪儿,慢点,跑什么跑,那房子还能消失了不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美人样婉约细致的白色别墅就是建在水中央。四面海水,碧波荡漾,水晶搭建的桥面下灯光璀璨,星光投射下来,一切美得不像真的。
他在小桥那头捉住的她,双手捧住她脸,气喘吁吁地重重啃咬:
“宝贝儿,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嗯?”她怎么还可能不喜欢?身不由己,开心得连连点头。
他于是又笑起来,一把将她的脑袋拢在胸口,闷闷地说:
“我也喜欢。”
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爱他,喜欢被她宠爱,喜欢她的一切一切。他此刻连心脏都在笑。
这样的快乐让人害怕。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说话的声音隐隐颤抖:
“卓哥哥,我好害怕!”再也假装不了了,她多么地害怕失去他!那些曾经被蹉跎掉的岁月,她要怎么做才能补偿他呢?
她踮起脚尖用力吻他,他受了她的影响,唇瓣牙齿一起用力,像要把她揉进身体一样发疯地回应她,她眼角泪光闪耀,两手拼命抓住他衣角,低声抽泣:
“卓哥哥,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如此喜欢这波光粼粼的世界。站在温暖如春的房间内,一推开窗便是满眼湛蓝。可他依旧很忙,他的功臣爱将,一个个从天南海北千里迢迢地飞回,他不得不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口迎接。她是被他连推带抱弄去的会场。她真地不愿意,心里有深深的自卑感,但他极力坚持,抱她的时候在她耳边低低问她:
“雪儿,要跟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的话,生老病死,蜚短流长,潦倒困苦,你准备好迎接了吗?
这又是考验她的意思吗?她笑起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本小姐是Hello Kitty啊?
她很硬气地挺了挺胸膛。
大结局
这样的场景不少见的。小时候,每次他带她出现在人前,他们手牵着手走向聚光灯,她心里总要畅想:礼堂、婚纱、红地毯,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的!别人的嘲笑不屑算什么呢?他要她,他爱她不就行了?
看来,她一边跟着他的步伐往里走一边暗暗地想,她得想个法子逼他投降了!
她自然仍是别人的话题。他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会场,气定神闲,对场中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一概不予理会,似乎全没有介绍她的意思。
她想起刚才他的那句问话:
雪儿,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这明摆着她是上当了。她以为他是承认了自己作为恋人的立场,谁知这人又一厢情愿,帮她打点起身后事来!
她难道非得时时刻刻成为他的负担不可?
忍无可忍,她简直愤怒得快要落下泪来!
总裁发言的时间,他一口英文地地道道,摆明了是在向她炫耀:看看,这才是标准的伦敦音!
他的讲话言简意赅,轮到结尾时话锋一转,要请身边的这位裴小姐说两句话。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来了!你操心我?好吧,那我干脆就让你操心个够!
她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了眼他,他以为她是紧张,相当绅士地笑了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没关系,你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随便说吗?她表情迟疑,看他点头,吸一口气:
“咳咳,”她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再抬头时,美眸含泪,表情凄楚无限,“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问问卓老板,如果有人现在向您求婚的话,你会不会考虑答应呢?”他冷不丁狠狠地倒抽口凉气。
谁说的女人不能宠?怎么样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才安分了几天,竟然敢放肆大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他求起婚来?
他这样的身体,要拉她用青春一起来陪葬吗?他站在房内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她一个人委委屈屈,坐在沙滩上孩子样地抹着眼泪。
雪儿,我的心肝宝,你还这么年轻,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他半点也不计较她的身世。看他,不是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把她带到阳光下了?
他爱她呀!多年来不变的梦想,要把她带在阳光底下,毫无顾忌,任性自在地好好爱上一场。只是现在,像他开始时最为担心的那样,她风华正茂,他枝叶凋零,她四肢康健,他病在床上,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为了什么把她送出国去,又为了什么放纵她从国外回来,他的母亲那样嘲笑他的固执痴傻,费尽心血养大的孩子,如今真到用时,反而要放她走了吗?
卓家需要一个继承人。他也很想,真地想,非常想,要和她一起生的孩子,只是雪儿,豪门似海,有了孩子,无论以后他怎么样,你生将是卓家的人,死亦是卓家的鬼,来去再难自如,你明白那将有多么艰难?
可她听罢生起气来:
“你又找借口!又找借口!你嫌弃我,嫌弃我我去找别人去!”扭头向着门外冲去。
“唉,”他叹一口气走到她身边,“雪儿,晚上海边很凉的,我们先回屋去好不好?”边说边伸出手去想把她从沙滩上抱起,她手一甩,气咻咻地瞪他一眼。
“不要你管!你不要我,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大小姐脾气发作起来。他于是又叹口气,伸出手去拢她入怀:
“雪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任性,以后怎么得了?”
以后?又谈以后?她的以后就那么让他操心?她闻言立即跳叫起来:“什么以后?哪有什么以后?你都不要我,我还有什么以后?我不如现在去死!”撒泼竟要往海里奔去。他冷不丁给她吓了一跳,扑抢上去拖拽回她,怒吼:
“你发什么疯!小小的年纪,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教的你这样本事?!”
这还能是谁教的?明白了被宠爱,放肆任性皆是自然,她根本就是被他宠出来的、标标准准、彻头彻尾的一枚坏蛋!
她双手攥住他衣襟,张大嘴巴哭叫起来:
“啊啊啊啊,卓尔群,你凶我!你凶我!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啦!”我的老天爷呀!他心里重重地一声叹息,一低头,恶狠狠地咬住她唇:
“你不要后悔!裴静雪,你要是敢后悔,看我不一口咬死你!”
她一整个晚上得意洋洋,眯着眼看他,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狼。他的就范让她乐开了花,心里开心,一整个晚上都在床上皮球样地滚来滚去。后来也是乐极生悲,她一翻身,“咕咚”一声从床上翻了下去。
尔群这时正在洗澡,隐约听见外间的动静,赶紧披了浴袍出来查看,她这时正捂着屁股,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
心里着实好笑,他一面回头往浴室走一面还问:
“裴静雪小姐,深更半夜,您练的这是什么功?”她脸皮厚到离谱,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对他晃了两晃:
“不敢不敢,此乃区区蛤蟆功是也!”
他闻言“扑哧”笑了出来,这了不起的千金大小姐,耍起宝来简直比任何人都要可爱。
他睡到半夜被她吵醒,她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肚痛,起先只是一小点一小点零星的疼痛,到最后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两手攥住他衣襟,一张小脸白到吓人。
他脚步踉跄地跟上了飞机。岛上没有医院,跟来的医生又仅限胸腺科,他抱住她的时候不住发抖,头埋在她发丝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她真是痛到昏天黑地,双手抱住他腰,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这个孩子来得相当突然。它的母亲大人又调皮又娇气,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到来。它那总裁爸爸吓得要死,突然之间,以为自己的宝贝老婆是害了什么绝症,谁知道不过动了胎气而已。
她一夜之间求仁得仁,老公有了还拐带个孩子,躺在床上踌躇满志地对着他说:
“欺负我?看你再敢欺负我试试!”她现在手里已有了人质!
他们的婚事定在来年初夏,那时的话油桐花开,他们的宝贝已经能够感知这个世界,他会告诉他的孩子,爸爸妈妈因为相爱,所以才有了他。将来就算不能陪在它身边,也希望他能够明白,它是因为爱而存在。
然而他终究没有等到那样一天。他走的那天风和日丽,他的妻子曾陪他弹琴,缠绵哀婉的《相约到来生》的步调,他们谁也没有隐瞒自己对生命和爱情的渴望,他说“没有我,你也一定要活得好”,她点头答应。
他走后的第二天,有人送来他的求婚礼物,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由专机运送,写尽半生浮华爱恋,相关不相关的人都来看她,程俊轩与邹默然亦然。
她身体孱弱,又不幸动过胎气,同年九月死于难产。
她说她这一生,因为他而存在,现在这样,大抵是他在天堂太寂寞,需要她的陪伴。
他们中间最伤心的便是俊轩,他十六岁与她相识,他们相伴六年,他不知她是否记得自己曾经说过:
“等我忘了他,整理了心情再来爱你。”
他以为他终会等到那样一天,谁知她早已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