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的,她这个“国君”根本就可以疏忽不计。
史书上载赵匡胤登上皇位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杯酒释兵权!朱元璋又是怎样回报自己当初一起打天下的兄弟的?火烧功臣楼!血淋淋的教训容不得人们不做他想。
根本上,翟九楼与翟九城两兄弟从其父手上分得的股份其实是同一数字,凭什么翟九城就要事事以翟九楼马首是瞻呢?
欧韵致决不相信翟九城会心甘情愿奉胞兄为主,而心中毫无罅隙。
她正是想利用这重心理,在翟九楼和翟九城之间制造矛盾,好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翟九楼和翟九城两兄弟之间的信任竟是如此的薄弱——不过话说回来,利字当头,谁又肯多谦让一分呢?
欧韵致放下报告,摁响了通往秘书室的电话。
其后,在她主持召开的薪酬委员会专项会议上,有关翟九楼的薪酬待遇问题不意外地获得了通过,包括但不限于无上限的报销额度。于是很快的,翟九城就得以看见翟九楼开着那辆公司专为他配备的宾利房车上下班,过了没几天,又换成了最新款的劳斯莱斯。
要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跟他同起点的兄弟振翅高飞,而自己一无所获,这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这一天,在胞兄翟九楼主持的营运会议结束后,翟九城走出了公司大楼。而其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翟九城站在一楼大厅的门廊下,看着天边沉重的夜色和淅淅沥沥的雨丝,再想起胞兄刚刚在会议上那含沙射影的责问,不由得就满心的不快起来。
翟九楼可不是欧韵致。当他提出的问题得不到有效的解决方案后,他立时地就发起威来,将涉及的主管直骂得狗血浇头。
受到去年环球金融危机的负面影响,翟九城辖下的地产公司今年的半年度业绩也不尽如人意。当然的,翟九楼绝不会明着让自己的同母兄弟难堪,但那话即便说得再隐晦,在座的这些人精又岂会听不出来?
不过是代为主持会议而已,翟九楼是否忘记了,现下坐在华贸王位上的还另有其人。
翟九城想到这里,心上越发的恼怒起来。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自己身边,他抬头打量了一会儿天色,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竟然又变天了?这鬼天气,变得可真快!”
翟九城闻言笑说:“夏天来了嘛,本埠的天气是这样的…”
利国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的,此天非彼天。”他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向上指了指。然后讥诮摇头,很快地撑起雨伞大步离去。
翟九城紧抿着唇角沉默不语。
他目送着利国维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才登上自己的那辆奔驰房车,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客厅里,妻子胡雪莹正在唠唠叨叨地抱怨着这恼人的天气。看见他回来,连忙站起来迎接,又走到餐厅里一面给他盛饭布菜一面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打了几个电话,菜都热了几回了,什么会要劳驾你们太子爷开得这么久?”
翟九城早已是饿得饥肠辘辘。他近年来一直有些肠胃方面的疾病,最最受不得饿,闻言就不耐烦地回道:“你一介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言罢就低头喝起汤来。
胡雪莹今日本就满心的不快,闻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直到晚上睡觉前都还绷着一张脸。
翟九城心中雪亮,他对自己妻子的秉性可谓了如指掌。换完衣服,他坐在床头一面翻阅报纸一面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又是谁惹你不开心啦?”
胡雪莹忍了半天的怨气这才算是找到了出口,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原来二嫂黄子琳今日乘公司的专机到巴黎购物,竟然没有叫上她。这就算了,可气就气在,黄子琳连自己的那一竿子猪朋狗友都叫上了,却唯独漏了她,这算是什么意思?
只听得卧室里一阵沉默。
自去年翟九重重掌华贸的大位开始,为示尊崇,华贸集团的公司飞机就一向只供主席专用。他万没想到现下竟然连黄子琳也可以随意调用了。
翟九城的心中也忍不住地不高兴起来。
胡雪莹一见翟九城的脸色,哪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一面观察着丈夫的神色一面说道:“要我说,二嫂也未免太得意忘形了!好似这翟家的王位就真的是他们二房的囊中物了一般…”
别怀疑,这天底下比婆媳更难相处的就是妯娌了。同是翟家的儿媳,凭什么她胡雪莹和翟九城就要屈居人下?眼见丈夫眉间微愠,她还是忍不住地牢骚道:“要我说,你们都是一个妈生的,手上的筹码也根本旗鼓相当,凭什么我们就要唯他们二房马首是瞻呢?”
“你吞得下这龌龊气,我可吞不下…”
翟九城闻言,立即地高声训斥起来。
胡雪莹见状,委委屈屈地脱衣上床,背对着翟九城不说话了。
一夜无话。可是没几天,欧韵致就收到了另一份有关公司人员变动的提案,翟九城也开始学习胞兄,尽力地提拔起自己人来。
其时欧韵致正准备出发至港府开会,她召了胡晓雯进来,冷静地吩咐她道:“把这份文件放到我那个二叔的办公桌上。记住了,要直接放到他的桌上。”
胡晓雯不解地看着欧韵致的眼睛,下一秒,立即就明白了自己这老板的用意。
一般情况下,下级所呈报的文件都会经秘书室先行审阅,然后才会据轻重缓急向总裁室呈报。
胡晓雯出了主席室,穿过走廊,来到翟九楼办公室的前厅,巧得很,翟九楼恰巧不在。
秘书室的秘书看见她来,懒洋洋地挪了挪屁股,见她摆摆手,就又坐着不动,径自指了指翟九楼的办公室大门道:“我刚进去过,门没锁,你自己送进去吧。”
胡晓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翟九城等了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等到满意的答复,忍不住地跑来探问欧韵致,欧韵致当然是一脸的无辜:“我都交给二叔啦,当时我急着出门,实在没工夫细看…”
啧啧,瞧这心大得,连翟九城都快要怒其不争起来。他对住侄女这张漂亮到不像话的脸,忍了又忍,才没将那句“废物”给说出口来。
女人行走江湖,是要学会适当地利用自身之优势条件的。欧韵致将自己打扮得格外无辜。
翟九城在欧韵致这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只好去找翟九楼。而翟九楼推己及人,又怎么会不明白翟九城的用心?他有些不高兴地对住自己的老婆黄子琳抱怨:“你说老三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待薄他吗?”
黄子琳将白眼一翻道:“早跟你说了人心隔肚皮,你偏不信!这可是富可敌国的华贸集团,谁见了能不动心?”
翟九楼听罢紧紧地蹙起了眉。
他拒绝了翟九城的要求,却把责任推给了欧韵致。还理直气壮地搪塞:“循循才是集团的主席,万事自然都由她来决定。”这话说得虽然可笑,但的确有理。
说到底,欧韵致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人。
翟九城怒气冲冲地出了胞兄的办公室里。在路上,他遇到自己急欲提拔及笼络下属之一——集团营业部的二把手付远江。付远江其人,身高接近一米九,头发花白,不修边幅,脾气在公司里出了名的暴躁。他一见翟九城这模样就知道自己升职之事出了问题。立时就如火药般炸了开来,跟在翟九城身后怒气冲冲地进了欧韵致的办公室。
公司第二天就有传闻,说付远江的手指差点没戳到欧韵致的面门上。
欧小姐被吓坏了,当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据说眼圈都是红的…
于是罕见的,在其后欧韵致被迫召开的薪酬委员会会议上,周世礼出现了。
第七十八章
这天的会议并不长,周世礼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没有提出异议。
当他在会议室里坐下来的时候,无人注意到他那目光早已如探照灯般将欧韵致从头打量到脚,然而很快就又收了回去。
当简短的会议结束后,他并没有在此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在会议室门口和诸人分道扬镳,径自回到了自己公司。
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欧韵致有什么言语交集。
欧韵致散了会,则直接出门去会客。
她今日约了本埠另一商业巨头——云峰集团的主席裴世榜的独子裴胜昔。那裴胜昔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但是名声在外,于这城内的富二代中很有一些威名。而裴世榜对这个精明能干的独子亦颇为看重,据说老早就已经安排他在公司任职,以便将来接班。
华贸和云峰两大集团近年在生意场上合作频繁,最新一次往来是有关元朗的一个综合性物业开发案。
想当初欧峥嵘去世时,裴胜昔也曾随家中诸人到灵前致哀,并为其扶灵。但当时她只顾着伤心,连答谢礼都是周世礼代为操办的。
因着这一层关系,欧韵致对裴这胜昔一直心存感激。原本还想当面对他道一声“谢”的,不过很快的,她就差点没拂袖而去!
当欧韵致窈窕靓丽的身影出现在那著名的深水湾球场时,裴胜昔老早就已经立在草坪上等着了。他手搭在脑门上,远远地看着欧韵致的身影下了电瓶车。
那一双探出车外的美腿笔直修长,仿佛至完美的艺术品。裴胜昔贪婪的目光从她一双漂亮的小腿直打量到头脸,然后又回到腿上,口中惊叹地发出了一句:“哇哦…”
真真惊艳不已!
大红的连身长裙如流云一样,随她的走动迎风飞舞,大波浪卷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脑后,当她走近了,裴胜昔盯着她的脸,差点儿连呼吸都忘了。
紧跟在欧韵致身后的程晓雯见状,立即就满心地不快起来,低声地骂道:“色胚!”
欧韵致则丝毫都不以为意。
她实在是太习惯此类的目光了。
但有这个尊贵的身份在,谁敢对她放肆?再心生向往,也不过是过过眼瘾而已。
因此她纹风不动。
然而,这一次她失策了。这裴胜昔根本是色胆包天。当欧韵致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的时候,他竟然笑嘻嘻地凑近了她问:“欧小姐用的什么牌子香水?”
欧韵致淡淡答:“我并不用香水…”从前是职业使然,再后来有了身孕,生下明珠,她就很少用此类刺激性的商品了。
裴胜昔笑起来。那笑容如花儿一样,半晌才道:“竟然不用香水,那就是天生丽质了…”大约是见欧韵致并没有动怒,他的胆子大起来,竟然道:“人都说每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无数个成功的男人。欧小姐你这么漂亮,不妨考虑算我一个…”
欧韵致闻言,心底的厌恶一下子就翻涌上来。
凭他裴胜昔,也敢自称“成功人士”,如此口出狂言!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想来这人的的确确是分三六九等,这世上如世礼一般谨慎且有品的男人是太少了。
欧韵致一想到周世礼,心上瞬时就不可抑制地酸涩起来。
她想到他今晨那样匆匆忙忙地来和去,或许别人不知是为了什么,她又岂会不知道呢?
她目光冷淡地看着裴胜昔。
裴胜昔却笑得什么似的。直气得程晓雯忍不住跳出来道:“裴先生请你自重!”
欧韵致头也不回地抬手阻止了她。
“想要做我背后的男人?”她笑看着裴胜昔说,“可以。如果你今天能赢得了我,我就考虑给你一次机会…”
二十分钟后,当裴胜昔站在球场配套的练习室里看着一身剑道打扮的欧韵致时,他差点儿没惊得连下巴都掉到地上。
实在香江裴家千顷地里一根苗,裴大少从小娇生惯养,别说剑道了,连扫帚都没有摸过一把。
眼看着一身黑白剑道服、手持竹剑的欧韵致凶神恶煞地走过来,他吓得连忙倒退两步,差点儿没绊倒在地。
欧韵致“哈”的一笑,手上却丝毫不手软,直打得裴胜昔哭得哭爹叫娘,抱着脑袋满屋子乱窜。
程晓雯直笑得花枝乱颤。
裴胜昔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欧韵致却手拄竹剑,淡定地理了理长发,然后,对他明晃晃地比了个讽刺的手势。
实在是弱爆了!
程晓雯又“哈哈”笑了起来,欧韵致一面带头往门外走一面说道:“晓雯我告诉你,有时候女人还是要学会以暴制暴,因为这世上欠扁的男人实在太多了…”两个女人笑得什么似的,脚步渐行渐远。
裴胜昔浑身虚脱地趴在地上,有一瞬间,简直都恨不能找个地洞立时钻下去。
欧韵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把这姓裴的忘在脑后了。可谁知道,这裴大少倒是欠揍,第二天早晨就命人送了捧鲜花到欧韵致的公司,美其名曰“赔罪”。
程晓雯捧着鲜花敲门而入,欧韵致根本连看都懒得看,直接就吩咐她道:“扔掉吧。”
“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准拿到我的办公室来。”她随即又补充。
那是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就连程晓雯看着都有些可惜,她一面关上欧韵致的办公室大门一面说道:“好漂亮呢,真可惜…”
欧韵致并不这样觉得。送的人不对,花再漂亮也是枉然。
那束鲜花的命运可想而知。
然而裴胜昔却像是不知道一般,一连几日,每日早晨十时准时命人送来一束红玫瑰。欧韵致对这样的男人把戏丝毫也提不起兴趣,那一束束美丽的鲜花不意外地都沦落到了华贸的垃圾桶里。但一来二去,连公司的扫地大婶都知晓了裴胜昔先生对欧小姐的别有用心,有关两人的桃色新闻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这个周五的傍晚,当火红的夕阳终于完完全全地坠落在对面大厦的后头,周世礼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脸色紧绷,认认真真地批改着手里的文件。他似乎没有回家的意思,那文件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大半个小时了,好似连每个字都要看清楚般。
短短的一份报告被批改得体无完肤。负责这份报告的办公室秘书陶庆琳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老板的动作,有一瞬间简直连在头皮发麻,非常担心地周世礼会将那份可谓一无是处的报告给摔在自己头上。
然而周世礼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淡淡地吩咐道:“收工了,回家吧…”
他站起来取了西装,提着公事包,一步步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些沉重。
虽然作为离异夫妻,欧韵致不好时常上门探望孩子,但她几乎每隔一晚就要往周家打一通电话,先是和明珠说一会儿话,然后再问问何婶明珠的情况。
周世礼没有再阻止。虽然没有直接同她说话,但每次欧韵致的电话来时,他总要守在电话旁,一直到电话断了才肯离去。
一来二去,精明的何婶干脆就将给直接电话设成免提,丢在桌上由着他们一家三口鸡同鸭讲。
之所以会产生此等情况,当然是因为明珠她还太小不会和妈咪通话的缘故。有时如若欧韵致问她一些高深的问题,比如“宝贝今天吃什么了呀”,明珠就会答非所问、不知所云。通常这个时候,都会由周世礼作答。
他对住明珠这样说话:“我们宝贝今天吃什么了呀?来,告诉妈咪…”然后再在不经意间将女儿的饮食作息一一道来。
两夫妻各有各的心结,各自跟女儿说话,竟也能将这奇怪的电话讲下去,简直就堪称周家一景。
但是这一晚,当欧韵致的电话打来时,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周世礼的不快。
她跟女儿通话,拍着双手唱歌给她听,又拖长了尾音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啊,重复了好几遍,电话那头的周世礼都没有反应。
明珠当然是不会答她的了。
守在一旁的何婶看着心里难受。明明是那么相亲相爱的两个人,现下对着电话,一个强颜欢笑,一个就满身伤痕地坐在这里。她有些看不下去,捡了电话同欧韵致道:“大小姐有些累了,我先抱回去休息了,要不您明天再…”话音还没落,手里的电话已易了主。
周世礼的脸色阴沉,头也不回地冲她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何婶闻言点头,带着明珠退了下去。
隔着电缆,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还是欧韵致先道:“怎么,今天心情不好吗?”
周世礼咬着牙齿不说话。。
就在欧韵致犹豫着是否应当挂掉电话的时候,周世礼突然地开口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欧韵致不明所以,反射性地问道:“什么?”话音还没落,周世礼就忍不住了。
“那男人是怎么回事?”那口气坏得不得了。
欧韵致闻言一呆,问:“谁?”根本就全没有将别的人放在心上。
周世礼怒气冲冲地说:“还有谁?那个姓裴的!”怎能不在意?还是太在意。他试过很多次了,叫自己一定要放弃,可还是放不下,怎么也放不下!
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道:“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隔着重重楼台,他看不见她眼中的泪,但只这一句话,已经足够叫他平静下来。
他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开始恢复宁静,理智也重新回到了脑子里。
很长的一段沉默之后,他突然说:“循循,万事要谋定而后动,手上要有雄兵,才好调兵遣将,排兵布阵…心有杀机却手无利刃,最容易把自己陷入被动,你明白吗?”
当然,欧韵致怎么会不明白?他就是再生气再伤心,可还是舍不得她。听到她的一点点不好,就眼巴巴地赶过来助阵。因为她与女儿的生疏,立时地就心疼起来,苦心孤诣地帮着她同女儿交流…而现下,不过只是因她的一句“喜欢”而已,他又立时地举手投降,一心一意地帮她谋划起来。
欧韵致的心上又是感动又是心酸,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
“你在听我说话吗?”半晌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周世礼忍不住问道。
欧韵致强忍着眼泪回答:“知道了。”平静了好一会儿,忽然也想起什么似的,问他:“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这下子轮到周世礼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道:“什么?”
她语气明显不高兴起来,酸溜溜地说:“那女人是谁?”
周世礼冷不防呼吸一滞,才道:“你介意?”语气当然也是酸涩的。
她简直都快要发起怒来,气道:“当然。明珠如果要找继母,我当然有权过问。”
他不说话了,而她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可笑。如若他周世礼将来真的要续娶,又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她一想到这里,整颗心都酸涩起来,顿了几秒,忽而忍不住地说:“世礼,其实我不想你给明珠找继母。”
“我不需要你来迎,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会自己一步步地走回来,你等我好不好?”
他脑中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句话。
他说:“循循,你可知我胸中最大的憾事是什么?”“是没能从周家的大门口,把你隆而重之地迎进来!”
心脏一瞬间就被无限的酸涩和痛楚所包围。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多后悔,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所以才令她不得不站起来,独自战斗。而细想起来,她又有什么错呢?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换了他恐怕也会作相同的选择。他其实还是舍不得责怪她的。
第七十九章
欧韵致并非唯一一个察觉自己被跟踪的人。
天色才刚放亮,当她登上那辆低调的丰田轿车,出得家门,转过几个路口,即听保镖从对讲机里报告:“欧小姐,我们被人跟踪了…”
欧韵致对此并不感到吃惊。
现今的翟家内斗越来越激烈,虽不过只是个空架子,但她欧韵致仍是翟氏王国名义上的掌舵人,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许多人的命运。
翟九楼和翟九城当然的不会放心她。
岑叶爱及翟从嘉母子也不会例外。
她根本连头都不抬,一面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一面淡淡吩咐道:“知道了。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再跟了。”
保镖闻言称“是”,一直紧随在后的车辆忽然间减速,蓦地一个急转弯,大咧咧地横在了空旷的山道上…
几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对方云淡风轻地回报说:“搞掂了。您放心,他们至少好几个月下不了床。”
欧韵致微微点头。
此时才刚破晓,天色还没全亮,山上的风有一些凉。黑色的丰田车在寂静的半山腰上停下,欧韵致下了车,独自往山上走去。
一身运动打扮的周世礼亦刚刚晨跑完毕,正站在山顶的凉亭里等着她。
他们有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处过了。此时终于碰面,彼此的心上都是既欢喜又酸涩。
他打量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不赞同地蹙了蹙眉头问:“怎么不多穿点儿?”
欧韵致有一点儿撒娇似地回答:“我不冷…”
凉凉的山风将她黑亮的发丝吹乱了,他立在她面前抬手一遍遍地帮她梳理,目光却紧紧地锁住她的脸,仿佛几辈子没有见过一样。她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酸异常,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道:“世礼,我想你…”
周世礼心上的那一点坚持忽然就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