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懂贺清持和裴仲衡的感情。那时候国内政局不稳,文坛艺坛四处人心惶惶,危机波及到他们身边的每一处,在他们夫妻疲于奔命辛苦谋生之际,是裴仲衡陪着贺清持度过了整个少年时光。
贺家能将鱼骨辫子编得最好的,不是徐素心也不是贺信芳,而是裴仲衡!
贺家最知道贺清持什么表情代表开心什么表情代表不开心的也不是徐素心夫妇,而是裴仲衡!
贺清持的同学和老师最熟悉的贺家人也不是别的人,还是裴仲衡!

贺清持曾经对他说过,她和裴仲衡,天生就是为彼此而生的。
昨天他拼命赶到贺家将贺清持带回来,他们不可避免地大吵了一架,吵累了就各自上床休息。半夜的时候她却突然间从梦中醒来,说她看到了裴仲衡。
那年的裴仲衡还是个十岁的小小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色裤子,雪白的球鞋,眉眼精致得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他低垂着头被她的母亲带到她面前,她母亲告诉她叫人:“清持,这就是仲衡了!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来,叫哥哥…”
小小的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笑眯眯地唤着他的名字:“仲衡…”
“不对,”她的母亲恼起来,一板一眼地纠正她:“不对,清持,是哥哥!”
可她那样固执,调皮地冲他扮了个鬼脸,一连声地叫道:“仲衡!仲衡!仲衡…”
“仲衡”,时隔二十五年,她终究,还是等不及去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一段往事写出来了!
唉,我不能再写悲剧了,因为真的流了太多泪!
三斤多重的宝宝有多丑呢?唉,我真的没脸贴我儿子刚出生时的照片!
真的,那怎么能叫孩子呢!实在是,丑得人想哭!
求长评,求长评啊!亲们,就满足满足我吧!罪人很快就要完结了哦!ps,1000字以上才算长评的!

☆、第四十四章
虞绍琮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复兴医院的。
但他真该佩服自己,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冷静地追问他父亲:“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绍琮!”他父亲双目赤红,满脸沉痛地看着他道:“没用的。你就算瞒得了她一时,也瞒不了她一世,嫣嫣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那还能够怎么样?”虞绍琮几乎快要跳起来,低吼道:“父亲,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昨天才得了两个孙子!我想你也不想他们一出生就失去母亲!你也不想你的儿子就这样失去心爱的妻子!我们有什么错呢?我的孩子们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为你们这些上一代的陈年旧账而让我失去爱人、让我的孩子们失去母亲?”
“我是失去不起嫣嫣的!”他说,“没了她,我根本不敢想象我以后的日子应当怎么过下去!更何况,贺家的二老都已经老了,嫣嫣的外公最近甚至有些记不起前事,我想他们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的孩子们,从今天开始,就把这件事情彻底忘了吧!”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是太自私了,也知道这样对嫣嫣来说不公平,但什么是公平呢?让她知道自己父母的真实死因,然后他们一家四口从此骨肉分离、夫妻离散就是公平了吗?让他们下半辈子活在无穷无尽的憎恨和痛苦之中就是公平了么?
不!他在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他不会这样!永远都不会!他要和她在一起,爱她,呵护她,照顾她身边她爱的每一个人,侍奉贺家二老终老,看着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用一生的时间来弥补她、爱护她,这才是真正对她好的方式!
他留了何郁和几名佣人帮忙照顾虞光霁并打点贺清持的丧事,中午时分,离开复兴医院回到妻子身边。打开病房门的时候,裴嫣然正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育婴师拿奶瓶喂着温箱里的孩子,抬头看见他来,美丽的脸上立即绽出微笑,惊奇地招呼他道:“绍琮你快来看,宝宝们现在都已经会吃奶了呢!”
虞绍琮闻言,立刻就振奋起来,大步地飞扑到她身边,惊喜道:“真的吗?快让我看看…”就近去看躺在温箱里的次子。
那育婴师看见他过来,连忙就往旁边让了一让。这一动,孩子含着的奶嘴就滑了出来,小家伙急得“嗯嗯”直叫,不过拳头大小的小脑袋拼命地蠕动着,着急地寻找着食物!
如此弱小的生命就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更何况是他呢?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轻轻地俯下身去抱住病床上的裴嫣然,柔声道:“嫣嫣,谢谢你!”
真的!是他太莽撞了,才会如此冒冒然地将她强行拽入自己的生命中,将她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不是后悔了,事实他永远都不会后悔强抢了她,他只是太心疼了!他对不起她!
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她她母亲的死讯!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徐素心和贺信芳。所幸裴嫣然和贺清持起冲突的时候老两口都不在家中,散步回来虽隐隐约约听说母女俩起了冲突,却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等不及他们母子三人出院,到了下午,徐素心和贺信芳便跑过来看孩子。待看见温箱里的那两个重外孙,徐素心竟然说道:“可比嫣嫣刚出生的那会儿俊俏多了!”
裴嫣然那时候也是早产。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更何况现在的医疗条件和生活水平可比裴嫣然那时候好多了,所以两老并不怎么担心孩子,不仅如此,徐素心还乐呵呵地安慰裴嫣然道:“等你们出了院,我就帮你们带孩子!”
这阵子虞绍琮一直住在贺家,以致于徐素心和贺信芳一直没有嫁孙女的自觉,天长日久,就自发地把虞绍琮归为了贺家人。裴嫣然自是不想离开贺家的,但虞绍琮又不是入赘的女婿,总不能一直住在贺家!她抬头看了虞绍琮一眼,却见他笑眯眯的,握了徐素心的手道:“那当然!除了外婆,别人我还真不放心给他带呢!”
徐素心一听,立即得意地笑起来。眉梢高高挑起,喜气洋洋地看了一眼贺信芳。
他虽一直对两位老人尊敬爱戴有加,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讨好他们,裴嫣然见了,不由微微有些吃惊,她看了虞绍琮一眼。
一家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说了会儿话,贺信芳便热切地问道:“给孩子取了名字没有?”
虞绍琮立即答:“还没有呢!外公您学富五车见多识广,我正想请您给他们起一个呢!”
贺信芳一听也得意起来!兴致勃勃地思量了半晌,便给两个孩子取名“裴希”、“裴望”,哥哥虞裴希,小名铮铮,弟弟虞裴望,小名声声。
虞绍琮一听,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两个名字暗含了他和裴嫣然的希望。老爷子可真是善解人意!
裴嫣然自然也很喜欢,立即“铮铮”、“声声”地叫起来,徐素心和贺信芳直高兴得眉开眼笑,乐呵呵地道:“以后家里头可就要热闹咯!”
一家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徐素心便觉得有些累了,贺信芳也有些头晕。虞绍琮便忙派人将两位老人送了回去。回到病房,裴嫣然正靠在床头等他,看见他进来,便问道:“绍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虞绍琮欲言又止…
贺清持的葬礼办得低调而简单。相比死后哀荣,他想她更愿意安安静静地追随裴仲衡而去。
裴嫣然到底还是大哭了一场!尽管贺清持并不喜欢她,甚至差点要了她和她两个孩子的命,但是到底母女一场!做母女做到她们这个份上,真是叫人既悲哀又难过。
她是知道母亲的身体和精神都出了一些问题的,只是没有想到竟会这样严重!
她去看了虞光霁。虞光霁很受打击,满头头发花白,眼角爬满了皱纹,一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让她看了不觉满腹心酸。
凭心而论,虞光霁对她一向是极好的。虽然他和母亲并没有将她带在身边抚养,但虞光霁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虞宅上上下下的佣人,哪个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大小姐”?但凡虞光霁得了什么好东西,从来没有漏过她一回。与贺清持相比,倒是他更像个父亲一些。
她对亲生父亲裴仲衡根本没有什么印象,从小长到这么大,她所有关于父亲的理解都来自于虞光霁。
她奇怪为什么他会愿意将母亲和生父合葬。虞光霁看了看她,道:“你母亲,想必更愿意和他葬在一起…”
裴嫣然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她和莫家琛。若是有那么一天,她想必也是更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只是现在,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
她同虞光霁道:“母亲的事就不要同外公外婆说了,反正她几年也不见得会回家一次。”
虞光霁点了点头,他已决定带贺清持离开临州。
尽管他已再也带不走她了,可是继续待在临州的话,事情早晚都会传出去,而且他连一秒都感到活不下去。
风烛残年的老人,孤零零地慢慢步入登机口,那场景让虞绍琮看了也觉得无限心酸!
他不是没有求他留下来或是回纽约去。但,二十五年抛家舍业的爱恋换来一场空,想必他亦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更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回去。
他追着问他打算去哪里。他亦没有讲清楚,只是道:“可能会先去海南。我和清持这些年一年中有大半的时光都住在那里,我想先去那里看看!”
虞绍琮点了点头。
快进登机口的时候,忽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二哥!二哥…”
穿着华贵,雍容大方,是匡敏敏!
她哭得满脸是泪,追出了人群,却被保安挡在了入口外。
虞光霁慢慢地转过了头,抬起手,轻轻地朝她挥了挥。
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晕倒在地!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痴迷半生的爱恋换来这样的结果,她比他更觉得痛心!
她紧紧地抓住入口的栏杆,心里头不停地想着,如果当年嫁给他的是她就好了!是她就好了…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半个月后,海南传来消息,虞光霁独自一人驾着游艇出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海南虞宅的佣人报了警,警察在海上搜寻了几天,发现了游艇的残骸,但并没有找到虞光霁的遗体。
霍宅中,一身黑衣的匡敏敏将两份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递到了霍云起的面前,轻轻道:“云起,我们还是离婚吧!”
霍云起吃惊地张大了嘴!好一会儿,忽跳起来,怒道:“你休想!”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还是没忍住,怒道,“我知道你这阵子的心情很差,但我告诉你,就算是要为他披麻戴孝也轮不到你!”
匡敏敏轻轻笑了笑。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不仅仅是为了他!还有她,她没名没份地跟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给她个交代了…”说完,她径自起身,拖着行李一步步地出了家门,再也没有回头!
霍云起呆呆地站在原地,忽觉浑身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lina同学说的对,这文真的是个很大很大的悲剧,明天还有一章,正文完结!
要撒花的筒子们趁早来哦!
说好今天写到再再的,却只写到敏敏,明天继续吧!

☆、第四十五章
匡敏敏去了海南。
她从机场乘车直奔码头,然后重金租了一艘快艇到了事发现场。
只见茫茫的大海中央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四面海风萧瑟,洪波涌起,惊起阵阵涛声,一只落单的海鸥嘶叫着从半空中俯掠而过,景色看上去十分萧瑟。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崖顶。到了上面才看清,原来已有人先她一步来到这里。
说起来她们姐妹已有十来年没见了,原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加上那一夜之后,她们几乎很少往来。
她差一点儿没认出是匡再再。
她记忆中的这个妹妹,虽不是贺清持那样天香国色的美人,却也明丽端庄,娇俏可人,断不是现在这样干枯瘦弱,憔悴苍白地坐在轮椅上,形状行将就木。
她不觉轻轻地眯了眯眼,慢慢地向她走了过去,低声地自语道:“原来是再再啊!”
轮椅上的匡再再微微扯动了下嘴角,大约是想要冲她笑一下,但因身体虚弱,反而笑得如同哭一般,只听她声音嘶哑地唤道:“是八姐啊!”
匡敏敏看着她枯槁干瘦的形容,忽然间觉得是那样的心酸。
还记得那个人留在匡家做客的那一天晚上,她穿着玫瑰色的绮艳华丽的旗袍,画着精致得体的妆容,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门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八姐,我是不会后悔的!”
她当时是那样的生气,一脸悲愤地看着这个妹妹说:“再再,我们不是货物!”
可也差不了多少的!在他们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大家族,光叔伯兄弟就有十八个,且各个如狼似虎,匡家纵有再多的资产将来也分不到她们这些女儿头上,更何况,她还是个偏房生的不受宠的女儿。
她的亲生母亲夏玉楼原本只不过是一家赌场里的女招待,后来无意间被他的父亲看中,一直养在外头,直到生了她和她弟弟两个孩子以后才被接进匡家,而那时她都已经八岁了!她的母亲原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更没有读过什么书,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这辈子唯一的本事不过就是伺候男人而已!所以她把自己的女儿也教得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匡再再她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她知道自己笨,但是不甘心!她觉得她的母亲说的对,她不像她的八姐,聪明、大胆、漂亮、有学问,又有一个出身富贵的正室母亲可以依靠。她唯一的资本不过是自己的这张脸和这副身体,既然这样,与其等待别人像货物一样将她待价而沽,不如自己把握机会!
虞家的二少爷来匡家做客的那一天,匡再再不过才过了她的二十岁生日。虽然是个整寿,但偌大的匡家除了她的母亲似乎没人记得她的生日,就连她的父亲也忘了!有时候她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哪一天生日!
那一天,她记得她养在房中窗台上的兰花难得地开了花,而她的祖母也难得地抽空召见了她和她的姐姐敏敏,告诉她们,纽约虞家的二少爷要来家中做客,要她们务必好好地梳妆打扮,千万不要失礼于他。又说:“虞家的二少爷还未结婚,我听说他的父亲最近正在四处帮他物色人选,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要是谁能嫁入虞家,谁就一步登天了!”
她不知这虞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但知道祖母的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对她说的,比起她聪明爽朗、如玫瑰花一般明艳动人的姐姐,她实在就如同那盆养在她房中的兰花一样,漂亮也是漂亮的,只是难登大雅之堂!而且她早已和印尼华商傅家的少爷订了婚,这傅家是做塑胶发家的,在印尼也很有些威望。她是见过那个傅以良的,虽不如虞光霁来得光风霁月、高贵优雅,但,也算是一表人才。
那一天匡家来了很多客人,包括被众星捧月般捧着的虞光霁还有特地被请来陪客的傅以良。老实说,看着人群中谈笑风生的傅以良,她心中不是没有一丝安慰的。只是很快,这安慰就被她的四堂兄亲手给击碎了。只听她的堂兄问道:
“以良,听说你那小甜心最近又给你添了个女儿,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将她养在外头吗?”
她当时如遭雷击,一下子就呆在了原地!好半晌,忽明白过来,为什么凭她这样一个出身能够攀上傅家了!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餐厅、走进花园的。她抱着双膝将自己缩在花园一角的玫瑰花下,缩得紧紧的,偷偷落泪,正顾自伤心,忽听耳边有人说道:“这么可怜啊,把自己偷偷藏在这里哭?”
她惊慌失色地抬头,就见那开得正灿的玫瑰花枝旁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手持一方素色丝帕,微微弯腰,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她从不知一个男人的笑可以温暖成那样!在这个混乱冷漠的匡家,就连她的堂兄都可以毫不避讳地当众打她的脸,更何况别人?她呆呆地接过虞光霁手里的丝帕,连句“谢谢”也忘了说。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他们三房住的小楼,还有没进房门,就听见她的姐姐在和父亲吵架,只听她的姐姐道:“爸爸,你这算是要我和再再出去卖么?”
她父亲满口的不以为然,反驳道:“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卖不卖的?我将你们姐妹两个生得这样出色,你们不好好地物尽其用岂不可惜?”又道,“再说,就算你肯卖也要虞家少爷肯买才行!他是从纽约那样的花花世界里来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你不主动一点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爸爸,”她听见八姐的声音哽咽起来,哭着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啊我知道!”紧接着她父亲的声音也响起来,“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想让你过好日子!我告诉你,这个虞少爷可是真真正正的金山银山,你跟了他,以后多的是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看吧,这就是匡家!外表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内里破破烂烂!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匡家人却是知道的,如今的匡家不过只是艘烂船,犹剩三斤钉撑着破架子而已!
这两年她的祖母年事渐高,身体大不如前。而她的父亲兄弟几个各个野心勃勃,只可惜都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才华,不足以支撑整个匡家。几个伯娘婶子肚子里又各揣着自己的小九九,再加上他们这些小一辈的兄弟姐妹们,看似人丁兴盛的匡家,其实早已是一盘散沙!她和她的母亲就算是再笨,也是知道匡家是靠不住的,靠她的父亲就更别想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她觉得她父亲说得对,老天爷既给了她这样一副面孔和这样一副身体,她用它来换她想要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她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在自己屋内的梳妆台前坐了很久,然后拿起眉笔,认真地对着镜子描摹着自己的面容…
竟在安宁寂静的客房门前遇见匡敏敏,其实她是吃惊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她的姐姐突然道:“敏敏,你以后会后悔的!”
后悔?后悔什么呢?她轻轻地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八姐,我是不会后悔的!”
是的,一直到他的死讯传回纽约之前她都没有后悔过!尽管他后来无情地抛弃了她,尽管她在纽约的虞宅守了二十五年的活寡,尽管她独自寂寞地度过了二十五个没有颜色的春秋,尽管她在纽约那个活牢笼里等了他整整二十五年,她都没有后悔过!
那一夜,她轻轻地推开他的房门走进去,他并没有睡,而是正歪在床上看一本书,看见她来,轻轻地放下手中的书卷道:“九小姐,怎么是你啊?”
她轻轻点头,紧张得连嘴唇都在哆嗦,轻声道:“是我。”
他笑起来,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灯光里,看上去如一块温暖润泽的玉,让她忍不住地就想要靠近。只听他语气含笑地问她:“刚才你的姐姐突然冲进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卖与不卖的话,那么现在你呢?你又想说什么?”
“我?”她轻轻地抖着,慢慢地跪到他面前,连羞耻都忘了,只看着他的眼睛恳求地说道,“我来求你带我走!无论哪里,无论什么,妻也好,妾也好,外室也好红,颜知己也好,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不知虞光霁当时都想了什么,总之他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只听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再再,一个好女孩儿不不该这样随便的…”
是的,她不是一个好女孩。可是做一个好女孩有什么用呢?聪明倔强如她的姐姐敏敏,到头来也逃不开被亲人待价而沽的命运!何况,她没有姐姐的本事,从小到大,从市井陋巷到这个古怪可怕的匡家,她什么本事也没有学会,唯有依靠男人!
她不知他会给她什么样的答案。一连惶惶不安地过了几天,直到他的媒人上门来!
她抛下自己欣喜若狂的父亲和母亲,疯一般地冲出家门,拦了车子到达虞家在当地的工厂,径直冲进他的办公室,一把就将他抱住了!
她说二哥谢谢你!
他笑起来,轻轻地拍拍她的背,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直到后来,直到他遇见了贺清持,她常常常常会想,现在的他会不会也常常常常后悔,后悔当年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轻率地就将妻子的位置送给了她。
她一直是怯懦而自卑的。这自卑等遇见贺清持便一下飙升至顶点!她从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她是那样的美,美到连全世界都舍不得不温柔地对她。
她想,若她是虞光霁,也必定会后悔的,后悔那么轻易就将婚姻许给了另一个人。如若不然,他至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爱她、追求她。
谁知道有一天,就会突然遇见那样一个人呢!
他并不是个专一情深的爱人,但,绝对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十年婚姻,他一直巍峨如山,岿然屹立在她身后,供她倚靠、景仰、膜拜,有了虞光霁,那十年的匡再再活得矜贵无比!
她并不要求他必须要对她专一和忠诚。多收了三五斗的庄稼汉还会常思易妻,何况虞光霁这样的男人?纵观她身边的亲戚朋友,几乎没有一个男子不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男人偶尔逢场作戏,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至少,她在嫁给他的十年里,从没有因为别的女人而感到一丝委屈。他将她保护得妥帖而安全,沉默而尽职地履行着丈夫的责任,她安逸地待在他的羽翼下,风雨不侵!
她应该知足的。
直到他遇到贺清持。他开始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原来当一个男人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也是可以这样焦躁不安的,如同毛头小伙子一般。
她不知该怎么安抚他。事实上她害怕极了!夜里做梦都怕他会对她说那两个字!她不知自己能够抓住些什么——他原本就从不属于她的。
怎么办呢?
这恐惧在听到佣人间的传言时一下子就变得无法抑制!她是知道虞振兴一向不喜欢她的。
她惶恐难安地找到了母亲,母亲立即咬牙切齿地教她:“好好地给那女人一个教训!”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听了母亲的建议。是的,事实她真的不聪明。
她这一生做过的最聪明的事,不过是在那个安宁寂静的夜,勇敢地推开他的房门走进去而已。
她从没有想过要谁死,但裴仲衡却因此而送了命。他怒气冲冲地冲回来找她,她惶恐地哭着跪在地上求他:“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他双目赤红,冷冷地笑着,瞪着她道:“你是不想失去我,还是虞夫人的位置?”目光是那样的仇恨、那样的鄙视,他从不曾那样看过她。
她当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一直到现在,时光悠悠过去二十五年,他离开虞家二十五年,她也在虞夫人的位置上坐了二十五年,真正生不如死!
她多么的不甘心,求绍琮到国内找他,求他回来见她,只不过是想要他安安宁宁地坐在她身边,听她认真说一句:“我是不想失去你!”
然后再听他答一句:“哦,是这样啊再再,是我错怪了你。”
“再再”,她永远也不可能,再也不可能,听到他这样叫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再的故事写到这儿,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不行了,我以为一章就能结束,谁知道还是没写完,懊恼!
敏敏的故事还没有写完,下章继续。
完结倒计时,百折不挠地求长评啊求长评!
我新开的文,现在全文存稿中,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先包养。
无价之宝
故事版:
香江富豪周永祥一生仅得两子。长子周世礼年过四十膝下无子,次子周世杰几年前举办世纪婚礼迎娶女星进门,五年来怀胎三次,却不想竟生下三位千金!为了完成父亲的抱孙大计,争夺财产,两兄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生子大战…
华妃凉凉版:
周永祥:西街的李和泽有了(孙子),东街的陆东宁也有了(儿子),人人都能生,为什么就你们不能生!我将你们个个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平时瞧你们喝花酒玩女人包女星各个正常得不得了,怎么就是生不出儿子来?!
周世杰:爸爸我错了,我知道我没用。不过您放心吧,从今天起我一定多多努力,多玩几个女人多包几个女星,一定给你生出个孙子来!
周世礼:爸爸不关我事啊,我是一心向佛的啊!
周永祥:啊呸!这年头就算是真和尚也还能结婚生孩子呢!何况你这尊假菩萨?你要是有能耐你出家去啊,那以后等我死了,遗产就全归你弟弟!
周世礼:爸比不要啊~~~~~
一句话简介:美女,美女,给我生个孩子吧!
特别说明:
此文文风很正很正,请不要被简介误导!
此文男主女主年龄相差较大,三观尽碎,不喜勿入!
此文是我某天逛天涯时灵光乍现之作,靓靓东宁俊荣冉冉神马的乱入,背景人物神马的请不要对号入座,谢绝深八。
最后最后,此文不坑,保证完结,现全文存稿中,欢迎感兴趣的童鞋预先包养!

☆、第四十六章(大结局)修
匡再再没能再回纽约去。
她在苍茫无边的大海中央痴痴地守了几天,陪伴她的虞绍琮甚至一度以为她要跳下海里去,可是她没有。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只能够下地狱,而她痴心等候的那个人则会上天堂,她就算是死,也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匡再再虽于两年前罹患淋巴癌,但因治疗得当,病情一直控制得不错。突然间惊闻此噩耗,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
她虚弱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艰难地睁开眼睛,问守在她身边的儿子:“绍琮,她对你好不好?”
虞绍琮心里只觉得酸涩异常,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匡再再笑了笑。那笑里带了一丝了然,也带了一丝安慰和释然,她艰难地转过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虞绍琮遵从她的遗愿,没有将她的遗体带回纽约,而是就地火化,并将骨灰撒在了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
离开海南的前一天,匡敏敏来同他告别。
她已打算要回到纽约去。当年她同她的父亲决裂,怀揣着几千元钱和满腔的热血离开匡家,奔赴的第一个战场就是纽约。
那一年她听从霍云起的建议,和他还有另外两个同学一起偷渡到纽约,租住在一间不到六平米的地下室里,房中唯一的摆设不过是张双层床和一张小方桌而已。那时候,她每天张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猜测今天的纽约会是什么天气,然后习惯性地寻找窗户——可惜,地下室里没有窗户。
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在j□j裸的现实面前撞得粉碎。那一年的冬天,她生了一场病,几乎没有死在异乡。是虞光霁从那个冰冷阴暗的地下室里将她解救出来,并且严肃地告诉她:
“敏敏,自尊自傲并不等于莽撞。”
无论何时何地,为人处世须专在"谨慎"二字。虞家子孙,从不打无把握的仗。这些年,是他教会她商场如战场,稍不留神,很容易就会将自己陷入险地,甚至摔得粉身碎骨!
是啊,她是太莽撞了。出生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敢赤手空拳地闯纽约,最后差一点死在那间阴冷逼仄的地下室里,是他将她拯救出来,并教她做人做事,然后一步步将她从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打造成今日在商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匡敏敏。
她记得那年他离开虞家的时候,她曾经跑去问过他:“二哥,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这样?”
他当时讶异地回头看她,不解地说道:“敏敏,爱一个人何必一定要问她有什么好?”
只因她在我心中,自然倾国倾城,自然无人可比。有时候爱人的眼本身就是一个作弊器,只因为有了爱,她便可成为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何必一定要证明些什么呢?
是她太笨了。才会以为女人只有如根深叶茂的树,和他携手并肩地站立在一起才能叫真正的爱情。却没想到世上大多数的男人都不要求女人如此。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了。那时他已是她的妹夫,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她只得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妥善藏好,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
只是这些年,免不了“纵然举案齐眉,其实意难平”!
这种心情在知道霍云起有外遇以后就越发汹涌澎湃起来,直到现在,她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地想,若是当年走进那个房间向他示好的那个人是她,那么今天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只是没有答案…
虞绍琮回到纽约,将匡再再的后事处理妥当,便打算返回临州。
裴嫣然暂时是不愿意跟他到纽约来的,而他近一段时间也要开始接手虞光霁留下的江山王国,所以会长驻内地。纽约虽有叔叔和三个堂妹驻守,可他还是有些担心老爷子。
他去虞振兴的屋子里同祖父告别。管家告诉她,老爷子昨夜又将自己关在佛堂里整整一夜。
虞振兴信佛,所以纽约家中长设佛堂。
次子的死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但他的祖父并不是一般人,他是从烽火乱世里一路闯出来的当世人杰,见惯了离别生死,已很快能够调整自己。
他在卧室旁边的花厅里找到了他。他正躺在窗下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看见他来,慢慢地支着手臂坐了起来,道:“绍琮来了啊!”
虞绍琮点了点头。道:“是的,爷爷,我已打算明日便启程回临州,所以特地来向您道个别。”
虞振兴“唔”了一声,轻轻点头道:“去吧。事到如今,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我们和贺家、裴家也算是两清了。你和那个丫头以后要好好地过日子。”
虞绍琮看着自己面前已然白发苍苍的祖父,不觉心中微涩,歉然道:“我知道的爷爷。铮铮和声声现在都太小了,等再过两个月他们大一些了,我就带他们回来见您!”
虞振兴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他说,“我68年的时候就离开祖国,到如今离乡去国四十年,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虞绍琮吃惊地抬起了头…
不过几天,一代传奇虞振兴老先生回国探亲的消息就占据了各大报纸、杂志和门户网站的头条。来往求见的人络绎不绝,虞振兴却忙里偷闲,在临风园见到了自己的两个重孙。
两个孩子都早已满月,各个能吃能睡,像发酵的馒头一样迅速地圆润起来。哥哥虞铮铮不到两个月的工夫就已经长胖了八斤,弟弟虞声声长得稍微慢些,但也白白胖胖,十分惹人喜爱。
两个小东西如今已有些长开了,就渐渐能看出样子来。虽然是双胞胎,但仔细看看,铮铮长得更像爸爸一些,五官虽精致但英气,比较有男孩子的样子,声声就完全不得了了,简直就是裴嫣然的翻版,小小的人儿眉眼精致得如同小丫头片子一般!虞振兴就兴致勃勃地跟孙子孙媳妇两人说笑:“等他长大些了,就给他穿个花裙子,再套个小皮靴,直接拿他当闺女养!”
虞绍琮十分不满。裴嫣然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还在为自己没能生个小丫头而感到遗憾。
一家人坐在阳光房里说着话,佣人便进来禀报,说有商务部的官员前来拜访,虞振兴听了,就将手里的声声放下,出去会客去了。
等虞绍琮回到房间,声声已经睡着了,裴嫣然正抱了铮铮坐在沙发上喂奶,抬头看见虞绍琮进来,忙将身子往里让了让,挡住了丈夫的目光。
虞绍琮有些好笑,她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可还是这么害羞,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又深深觉得不忿,抬脚走到他们母子两个身边,虚虚地拿食指点着儿子的额头道:“臭小子,真是便宜你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儿子喝母乳的,但是孩子出生第三天,她就涨奶涨得哭,又不准通乳师碰她,他没有办法,只好便宜了这两个臭小子了!
裴嫣然哭笑不得,气呼呼地将他的手给打开,嗔道:“你干什么呢!”心疼起儿子来!
虞绍琮只觉得郁闷至极,低低地垂头抗议道:“是我的…”眼睛紧紧地黏在她的胸口。
裴嫣然不由面红耳赤,嗔怪地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夫妻俩正说着话,便又有佣人进来,道有晨光律师楼的律师带了虞光霁的遗嘱过来见他。
他父亲一生纵横商场,一手创立的商业版图遍及全球,业务横跨地产、基建,港口,石油、药品等多个领域。他将自己名下其中一个集团的股份10%拨作永久慈善基金之用,其余全部平均分给了儿子及儿媳,并将自己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都留给了裴嫣然!
裴嫣然非常吃惊。她没想到自己在虞光霁的心里竟然这样重,或者说,没想到她母亲在虞光霁的心底竟然这么重!
细一想,又理解了他的用意。他以大半身家相赠,不仅仅是出于对她和她母亲的补偿,更多的是以儿子的终身幸福相托!
这是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裴嫣然满腹伤感,难过地对虞绍琮道:“其实叔叔他不用这样的…”
真的,她既已决心替虞绍琮生下这两个孩子,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好好过日子。即使虞光霁什么也不留给她,她也会认认真真地做一个好母亲、好妻子。
虞绍琮在她面前蹲下身,紧紧地握了她的手。
便听裴嫣然又道:“其实他何必这么想不开呢,即使母亲不在了,可是他还有你,还有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自寻短见呢?”
虞绍琮也觉得十分心酸。他自书桌底下抱了一个箱子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卷画轴,走到裴嫣然的面前柔声地招呼她道:“嫣嫣,你过来看!”
箱子里装的都是他从海南虞宅带回来的虞光霁的遗物。当时他去整理东西时,这卷画就打开放在他父亲的书桌上。
他动作轻柔地将那画轴一点一点地打开,只见那画卷上栩栩如生地画满他了父亲的肖像,每一幅肖像旁都标注着一行小字:“X年X月X日,光霁三十六岁”,“X年X月X日,光霁三十七岁”,“X年X月X日,光霁三十八岁”…从虞光霁三十六岁开始直到去年,每一年画一张,每一张都画得生动逼真,显然十分用心。
裴嫣然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上面的字画,笔法线条清丽婉约,是她母亲的手笔。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心酸了起来。想起那一天,虞光霁曾面容惨淡地告诉她说:“想必她更愿意和你的父亲葬在一起…”现在看来,也未必全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的母亲对这样一个爱她至深又怎么会无情?
她眼角微微湿润起来。虞绍琮见了,连忙心疼地握了她的手,轻轻地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柔声安慰。
裴嫣然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抽泣道:“值得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虞绍琮拿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一面低低地哄她一面柔声说道:“嫣嫣,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只要我愿意,就是值得的。
裴嫣然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转过身去轻轻地圈了丈夫的脖子,忽而低声问:“绍琮你呢,有没有曾经觉得不值得?”
虞绍琮微微一怔,继而淡淡笑了笑。他温柔地凝视着妻子的眼睛道:“没有,嫣嫣,就连一刻都没有!无论我为你做什么,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世间的男女之情,就是这么的难以说清楚,因为深爱,所以不必去想什么值得不值得。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耳!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一章是写崩了么??
为啥留言的人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