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远远的,也能听见那人说“愿意”,她再也忍不住,捂脸痛哭。
虞绍琮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她忽而发了狠,双手握拳,狠狠地打在他身上。他不动,任她打够了,才收紧双臂,紧紧地抱了她。
终究还是这样擦肩而过。
过完年就听说他升了职,成为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将,她真是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四月份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说她的妻子怀了孕,他很快就要当爸爸了。她对着镜子强迫自己笑了笑,很好,竟然真的笑了出来。
九月底,莫家琛的妻子岳慎斋替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慕颜。她已无力心酸了,只除了满满的祝福。
他们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他不说,她也知道,婚礼自是极盛大的。
只是懒得管。
一连赶了几天稿,人累得不行。自己下楼端了一杯牛奶,喝完回房经过客厅的时候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边走边看,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忽而停下脚步,两眼发直地盯着手中的报纸。
眼前一阵阵发黑,连纸上的字都变得浮动起来。她瞪着眼睛站在原地,止不住浑身发抖,只觉得天旋地转,怔怔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喉头一甜,张嘴吐出一口血来,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身后传来虞绍琮的惊呼:“嫣嫣…”
佣人手忙脚乱地扑了上来。地上的报纸很快被踩得一团狼藉,依稀可见今日的军事版头条是:军方证实歼-7飞机坠毁胶州湾,两名飞行员牺牲。

莫家琛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那,晋江是怎么统计数据的,我明明记得我还有三四千字才能完成榜单的。
这个故事,是有点悲的,不过不只因为莫家琛的死,岳慎斋和莫家琛的故事,以后有机会会写出来。
特别感谢润妈,实在太破费了!

☆、第三十六章
虞绍琮没想到会这样。
尽管他曾经那样的恨不得莫家琛去死,但是因为她,他学会了事事留一线。如果这样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离自己近一些,那么什么委屈他都愿意受。
只是现在,什么都完了!
他知道,裴嫣然一定会把一切都归咎在自己和他的身上,即使这件事跟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可是她仍然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他。
他打电话到军中证实了这个消息。放下电话,忽觉眼前发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椅上。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他手撑着扶手艰难地爬起来,一步步地下了楼。
裴嫣然闹着要出去,一大堆佣人挡在客厅门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情绪几乎要崩溃,只哭着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却并不说她究竟想去哪儿。
虞绍琮无力地摆了摆手,道:“去备车。”她非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这个事实。
灵堂对裴嫣然来说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从前,现在,将来,没有之一!远远的,已能看见灵堂中央摆着的巨大的遗像,裴嫣然忽抱住路边的灯柱,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脸色雪白,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何文森和赵沅脂见她这样,低声地劝她回去,她又不肯,拼命地摇着头,看见人来,便抓住来人问:“莫家琛呢?莫家琛在哪儿?”两手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袖子,目光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哀绝!
来往祭奠的人群中有人认出她来,停下脚步,慢慢地走到她面前,道:“嫣嫣,你也来送他吗?”眼圈红红的,是莫家琛最亲密的战友容岱川。他们是空军飞行学院的同学,大学毕业后分进同一个部队,一直到现在,仍然亲密无间。
裴嫣然看见她,忽然欣喜万分,一把就将他的手给捉住了,急切地问:“岱川是你啊!家琛呢,你看见他了吗?他在哪儿…”话音未落,堂堂七尺男儿的眼泪已掉了下来。
她怔怔站在原地!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好半晌,忽怔忡往前走了几步,发疯般哭着地朝灵堂跑去,快要进门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拖住了。她哭着跳着,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他!情急之下,低头就去咬那人的手,只咬得鲜血淋漓,那人却仍不肯放手,她终于绝望,双手握拳,仰头长啸,眼泪汹涌而出,一屁股摔坐在草坪上!
莫家琛走得并不安详。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能让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不得已给她打了镇定剂,她倒是睡了一觉。只是醒来就有些呆呆的,遇到人,还是要问一句莫家琛在哪儿。
他寸步不敢离地守在她身边。到了第三天下午,临州下了很大的一场雨,他趁着她睡着,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睡房里就没了裴嫣然的踪影。
何文森急匆匆地跑上来,道:“虞先生,裴小姐开着车出去了!”
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如塌了天似的从空中浇下来,伴着一声声雷鸣,一道道闪电,天地间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虞绍琮脸色苍白如纸,道:“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拦了!可…”哪里拦得住?裴嫣然驾着车子,目眦尽裂,那模样像是有谁敢拦她,就要跟谁同归于尽一般!
这话何文森哪里敢说口?
虞绍琮重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凌厉一片,只听他厉声道:“还不快去把车子开过来!”
凯迪拉克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大雨里乱逛,到最后,竟然也追上了她!她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的虞山脚下。
他派人联络了虞山各景区的工作人员。所幸很快就有人告诉他,刚刚有个疑似他要找的女孩子,一个人冒着大雨去了含光寺。
那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寺庙,最出名的莫过于后山上的同心锁。此时风雨太大,根本撑不起伞,他急得连雨衣都来不及穿,大步流星地往山上奔去。
大雨倾盆,山上幕天席地,到处都是水!雨水浇得人睁不开眼,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哪里,他摔了一身泥,摸索着爬到山顶,裴嫣然正冒着大雨趴在悬崖边,不知道都在找些什么,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山上雨骤风急,吹得她瘦弱的身躯如挂在悬崖边的风筝一般,仿佛随时都可能会飘下去!虞绍琮肝胆俱裂,扑上去就把她给抱住了,大声喝:“裴嫣然你在干什么!”
裴嫣然浑身湿得透透的,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铁索不肯撒手,一面挣扎一面道:“不!你放开我!放开我!…”另一只手焦急地在铁索上的同心锁里翻找着,一边找一边自语道:“怎么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她明明记得当初和莫家琛的同心锁就是锁在这里的,为什么会不见了?为什么竟会不见了!!
她急得“哇”的大哭了起来,两手紧紧地攥住那铁索不肯放,头上、脸上到处都是雨水!虞绍琮心痛极了,伸出手去掰她细嫩的手指,想把她弄下山去,可是她不肯撒手!仿佛使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他急得两眼通红,也使了平生的力气去拉她,却因雨大手滑,没有抓牢,差点让她滚落下山去。他三魂飞了七魄,急忙扑上去将她拖回来,放在平地上,却因惊怒交加,反手就给了她狠狠的一掌,大声吼:
“裴嫣然你给我醒醒,他的妻子不是你!莫家琛他有妻有子,跟他永结同心的另有其人,就算你找到同心锁又有什么用?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她已是伤心欲绝,闻言只气得浑身发抖,忽而用尽了平生所有力气,大声道:“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腾空而过,虞绍琮如遭雷劈,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转身,一面失魂落魄地往山下走,一面低低自语道:“是啊,为什么不是我?我也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只要能换得她这样矢志不渝的爱情,他就算死了,也是甘愿的!
尾随而来的保镖和何文森不敢靠前,此刻见虞绍琮这样,再也顾不上别的,忙冲上来,将同样失魂落魄的裴嫣然软硬兼施地抱下山去。
虞绍琮浑浑噩噩地下了山,上了车,便一下子瘫坐在座位上,再也无力挪动一下。
回去后,便病了一场。一连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算稍微恢复点精神。
到底还是被她伤了心!
她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力气理他?两个人再没有讲过话。
莫家琛的遗体早已安葬。她逃避了那么多天,始终不敢去见他,终于还是选在一个夕阳如火的黄昏,去看他。
墓碑前有人。岳慎斋听见身后脚步声响,便转过身,看了看裴嫣然道:“原来是裴小姐!”
裴嫣然神情憔悴,脸色惨白,只是垂着头,没有说话。
便听岳慎斋又道:“你来干什么?我们莫家根本不欢迎你!”
裴嫣然紧紧地咬着嘴唇,一直将下唇咬出了血,却还是怔怔站着,一言不发。
岳慎斋眯了眯眼,忽而转过身去,将放在莫家琛墓前的白酒打开,一面往酒杯里倒,一面道:“你走吧!莫家琛是我的丈夫,就算是要痛不欲生寻死觅活也该由我来才对,跟你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裴嫣然脸色雪白。她慢慢地抬起头,恰看到莫家琛墓碑的左下角刻了两行小字:“妻岳慎斋,子莫慕颜泣立”。她嘴唇蠕动,试了试,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好半晌,忽放下手里的鲜花,游魂一般慢慢走了。
岳慎斋抬手就将她带来的花束给扔了回去,那么巧,正落在她脚下。
她双手掩面,忍不住失声痛哭。
终究还是走了。
岳慎斋长长地出了口气。慢慢地俯下身去靠坐在莫家琛的墓碑上,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手下的地面道:
“放心吧,我知道你不会舍得让她难过,所以我把她赶走了。她一定会幸福的。”顿了顿,又端起手中的酒杯道:“多谢你!我这一辈子能做你的妻子,真是荣幸极了!我会好好帮你照顾父母,带大孩子,你如果泉下有知,不用太担心了!”又低了头,轻轻补上一句,“一辈子!”说罢,将手中的酒杯与冰冷的石块轻轻碰了碰,仰头一干而尽。
她又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抬脚往山下走去。
天边残阳如血,寂静的山上只她一个人,天地间肃穆一片。她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忽而想起第一次与莫家琛见面时的情景。他神情伤痛,满眼疲惫,抱歉地道:
“对不起,我可能不会是个好丈夫。”
她微微一怔。随即轻挑眉梢,道:“是吗?我可能也不会是个好妻子…”
如果这样说来,他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以婚姻为目的,通过相亲认识,原本就各有故事,婚姻于他们与其说是幸福的开始,不如说是一场诚意满满的合作,但是拍档优秀,合作得不是不愉快的。
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儿子,那是她和他共同的天使,她会好好地照顾他,一直陪他到老。
他支撑得太辛苦了,她都看在眼里,现在,能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等到三十、五十年以后,她头发花白,满面沧桑,若有机会再遇到裴嫣然,她或许会告诉她:她的莫家琛,至死都在深爱着她。
但,现在她是不会说了。
她一步一个台阶地下了山。空荡寂静的山脚下立着一个人,那人看见她下来,便立即迎上来,急切地道:“慎斋,我今天离了婚!”
岳慎斋挑着眉毛,冷冷地看他半晌,忽觉一切事那样的可笑。
见识过莫家琛对裴嫣然的爱,她忽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爱情是那样浅薄可笑。
她冷冷地嗤笑了声,道:“你离你的婚,跟我一个路人有什么关系?”说罢,再不回头,转身大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个文,我真的落了很多泪…
为了感谢润妈,加更一章

☆、第三十七章
裴嫣然没有回临风园,而是直接回了贺家,跟着她的赵沅脂和保镖见状,忙打电话通知虞绍琮,征求他的意见。
虞绍琮在电话那头半晌没有说话。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
莫家琛曾经是他留住裴嫣然的最大砝码,但,现在这个砝码没有了。他不知怎么才能留住她。
他让赵沅脂把手机交给裴嫣然。
裴嫣然却并不愿意跟他说话。事实上,自从莫家琛去后,她几乎再没有跟人说过话。赵沅脂见她只呆呆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手机不肯伸手,不由急了起来,一把就将手机强行塞进了她手里。
隔着电缆,也能听出虞绍琮的声音十分疲惫,他问她道:
“嫣嫣,我这里就没有一点儿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裴嫣然没有说话。晦暗的灯光下,仍可见整个人憔悴得厉害。突如其来的打击将她整个人都击溃了。她孱弱地站在秋风里,身形单薄得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虞绍琮,就算是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电话那头的虞绍琮嘴唇蠕动,真的很想很想再求求她,但是他的自尊没有允许他这样做!他“咣当”一声摔上电话!一抬手,将书桌上的笔墨文件统统扫到了地上…
屋子里面狼藉一片。他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忽然冷冷而笑,笑着笑着,眼里就跌下两颗泪来。
他想他真是太傻了,在她面前舍弃了所有自尊,用尽了所有力气,到头来,还是敌不过“莫家琛”三个字。
没了莫家琛,裴嫣然再不用委屈求全地待在他身边,再不用对他强颜欢笑了,她是为爱牺牲的天使,而他则是强取豪夺的恶魔,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所以你看,现在莫家琛一死,她便立即要与他路归路,桥归桥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五百多个日子,他未曾能够在她心里驻足一时半会儿,好像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见证了她和莫家琛坚贞的爱情,成全了他们的至死不渝而已。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的是他们!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说的是他们!!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说的还是他们!!!
而他呢?他是棒打鸳鸯的恶棍,是强取豪夺的强盗,他在她心里根本不值一文!
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再不要管什么裴嫣然莫家琛,就让他们统统见鬼去!
他再也不要见到她了!再也不要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什么都不要了!
他想到这里,气势汹汹地走到楼梯口,大声地冲着何郁嚷道:“来人,我要回纽约,我要回纽约去!”怒气冲冲地下了楼。
一屋子的佣人面面相觑。何郁更是不知所措,但还是遵照他的吩咐,乖觉地替他准备行程。
直升飞机很快准备就绪,却一直停在草坪上,直到深夜时分才缓缓起飞。
无论他有多么的不甘心,她终究还是没再回来。
直升机轰隆隆的鸣声让他不堪其扰!他捂着脑袋,就更觉得自己蠢得厉害!以为每次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从纽约过来是件容易的事么?他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之极,她不知他这一年多来为了能抽出时间来见她,他每天疯了一样的工作,有时候一天只休息三四个小时,只为了能多些时间来同她相聚,他何尝抱怨过一句“累”?
现在,连直升飞机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此刻信誓旦旦、赌咒发誓,再也不会做这种笑掉人大牙的蠢事了!!
赵沅脂还是极尽职的。尽管裴嫣然已经表示她不必再跟着她,但她还是善始善终,将她送到了贺家门口。
裴嫣然没有立即上前敲门。待赵沅脂走到巷子口,回过头来,就看见裴嫣然还呆呆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一动不动。
她情不自禁地又走了回来,问:“裴小姐怎么不进去呢?”目光落在裴嫣然放在膝上的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上,不由心头一涩,蹲下身来用力握了握裴嫣然的手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不想回临风园那就在家住一段时间,好好地休息一阵子。”
裴嫣然如听话的小学生一般,乖巧地点了点头,一滴眼泪却掉了下来,正落在她放在膝头的手上。赵沅脂见了,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这才起身走了。
金黄色的银杏叶落了一地。裴嫣然缓缓地推开家门,绕过影壁,慢慢地向内宅走去。站在内宅的门口,依稀可见莫家琛着一身便装,正站在她窗前的银杏树下大声地冲着楼上喊:“嫣嫣,裴小姐,你可不可以给个面子,稍微快一点儿啊…”
她刚把耳钉戴到耳朵上,闻言趿着鞋子就往楼下跑,一面跑一面应道:“来了,来了…”三步两步地奔下楼,脸红扑扑地投进他怀里,挎了他的胳膊出门约会去。
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她抱住徐素心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两老已经知道了莫家琛的死讯,虽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但那样一个青春正好前途无限的年轻人,突然间就没了,仍叫人无限伤感。
她不知裴嫣然和莫家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能够理解裴嫣然的心情,毕竟他们是相爱了那么久的初恋情人。
裴嫣然哭得昏天黑地,一直等哭累了,仍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放,徐素心便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一边拿手轻拍她的背一面低唱:“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外婆好,外婆好,外婆对我嘻嘻笑…”低低地哄她入睡。
裴嫣然就在这样的歌声中慢慢睡着了。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才刚刚上小学,开始学会反叛的年纪,学校新学期开学,老师要求父母到校参加家长会,满教室坐的都是年轻的家长,只有她的外婆,头发花白地夹在人群中。她看着只觉得委屈极了,回到家后便拉着外婆的手哭着问:“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那时她还年纪小小,没有人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永远长眠于地下,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喜欢她。她伤心得直哭,那时候也是她外婆,就这样抱着她,低低地给她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告诉她她还有外公外婆。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而如今,她还是只剩下他们。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莫家琛了。
她伏在徐素心的怀里,失声痛哭,最后哭得累了,终于还是沉沉睡去…
时光悠悠向前,并不会因为哪一个人的离去就停下脚步,很快便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徐素心和贺信芳哪里也没去,只带着她,四处溜达,散步,或去公园耍太极,或去湖边练书法,或去展馆看画展…甚至还带她去了海洋公园。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那个跟在大人身后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她仍可以活得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多想。
秀盈心疼她的身体,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可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不仅没有强壮起来,反而一天一天地虚弱下去,一张小脸瘦得连颧骨都凸出来,看上去无比苍白。
徐素心焦急起来,便跟秀盈一起带她去兴元寺里拜了拜佛,从寺院里回来,三人正好经过农贸市场,秀盈便道:“我要去看看买点排骨,回去炖汤给嫣嫣喝。”只这“排骨”两个字,便叫裴嫣然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心,她忙冲出农贸市场,扶住门边大吐特吐起来!
秀盈和徐素心面面相觑,排骨也不买了,干干脆脆地吩咐司机,调头去医院。
排了队,挂了号,验了血,回到门诊室,医生给她开了张单子道:“去B超室看看,怀孕8周半。”
一行三人目瞪口呆,裴嫣然更是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浑浑噩噩地去了B超室,医生拿笔兴致勃勃地点着屏幕上晃动着的两个小黑点道:
“恭喜啊,真是幸运的妈妈,是对双胞胎!”
裴嫣然如遭雷劈,一下子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带大宝出去又回来了,外面太冷了,趁他睡觉先更点。晚上回来再码,明天宝奶就要回家了,想到要一个人带孩子,某柴一把辛酸泪!
这文跟《何以》不同,情况不会因为孩子,就有什么实质的变化

☆、第三十八章
裴嫣然的情形并不算好。
怀孕八周半,检测出来的数值都不高,医生建议她卧床休息,并给她开了药,除此之外,还需每天注射黄体酮,两周后再回医院复查。
裴嫣然原本并没有下定决心要这两个孩子,待听了医生的警告,反而觉得心痛难忍,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徐素心叹了口气。和秀盈一起将她扶出彩超室,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忽然又转回去,亲自到收费处交了费,取了药,这才回到车里。
一路上默默无言。司机小心翼翼地将车子开回贺宅,秀盈又将裴嫣然扶回卧室,看着她躺下,这才走到厨房里准备晚餐。
裴嫣然哭得满脸是泪,头发黏在了脸颊上,委屈得像个孩子。徐素心默默坐在床边半晌,忽而轻轻叹一口气,将她的头发捋到了耳后道:“怎么,和绍琮吵架了?”
裴嫣然不做声。
她就又道:“是因为莫家琛?”她是人老成精,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的?裴嫣然回来这么久,也不见虞绍琮打个电话,更没听裴嫣然提到他,两个人显然是闹了矛盾。只是,孩子毕竟是姓虞的,无论要或不要,都该跟人家讲一声,何况,这可是关系外孙女终身幸福和两条人命的大事!
她伸手拍了拍裴嫣然的背道:“真是傻孩子!这世上每天都有人走,有人来,有的人可以相爱但不能相守,有的人可以相守但并不相爱,万事皆逃不开‘缘分’二字,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为难绍琮?我瞧他是真心对你好,你也不要太固执,人生匆匆不过几十年,何必让自己过得太辛苦!”见裴嫣然吃惊地转头看着她,不由又笑道:“傻孩子,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是什么脾气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是个特别专一的孩子,只是有时候又固执、又爱钻牛角尖,哪个男人要是喜欢上你,少不了要吃些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