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想扮弱小何其容易?如果她也能够放得下自尊的话。他们家兄弟姐妹三个,她和大哥的性格最像。但顾修宸是雷厉风行的,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计较手段。他对她说凌波你就是太较真了,有时候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人也是好的,这个道理其实早在她和他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只是现在看来,她连他的人都快要失去了。
凌波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把手里握着的照片慢腾腾撕了个粉碎,她撕得太认真了,以致于连顾修捷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蹲在地上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拨弄着那些被撕碎的照片,动作很慢,很认真,连手指每一次划出去的长度都几乎是相同的,他抿着嘴角,脸上的表情漠然,但凌波知道这已经是他生气的前兆了,果然下一秒钟他“嚯”一下就站了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动作飞快,房门被摔得“哐当”一声,她追出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开着车子走了,小周还站在院子里头莫名其妙地干瞪眼,小声地嘀咕说:
“是谁那么大脸惹到咱们这祖宗爷了?”

第二十六章
寒假很快到了,林薄言照例要到舅舅家去过年。其实如果真地要她选择的话,她宁愿就这样一个人在学校里待着。因为孤独虽然可怕,可是仍然敌不过寄人篱下的那种凄凉漂泊之感。凭良心说舅舅对她真的不差,但是再不差也始终只是舅舅,见面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她找到那种熟悉的归属感。舅妈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会短了她的吃穿,但没事的时候总要在薄言的耳边唠叨几句,说什么“你妈妈死得早呀,有时候看你也挺可怜的”,“谁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当年你爸爸好歹也给咱们省干了不少实事”,或者“牢饭不好吃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到底都是一时糊涂,做人最要紧是千万不能贪,你看看现在这样子,为了满足一时的欲望搞得家破人亡,哎哟,啧啧…”如此这般、诸如此类…
薄言从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可怜,尽管她实际上的确挺可怜。六岁的时候没有了妈妈,母爱的缺失本该为她赢得更多人的同情和关爱,但却因为那时她有个高官父亲而被人无意识地忽略,更多时候人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是敌意。然而现在那羡慕和嫉妒早已经彻底被同情、鄙夷和不屑给取代。薄言不消沉,因为消沉是弱者才会使用的发泄方式,而她已经没有再当弱者的福气。那些疼痛的过往,母亲的早逝,母爱的缺失、孤独的童年以及父亲的锒铛入狱都是她心里不能触碰的伤痛,那些伤痛就像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水泡一样密密地遍布在她敏感而又脆弱的心坎上,一碰她就会疼。她讨厌舅妈那些绵里藏针的论调,却又不得不感激她在自己四下无依的时候慷慨地伸出双手接纳了她。可是她在段家的身份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客人,客人是不能够抱怨主人什么的,太亲近了不好,人家会嫌你这人太麻烦,太疏远了也不好,这样人家会认为你不识好歹。薄言讨厌做客,但是却又不能够不知好歹地拒绝,因此每逢学校里放长假,她总是宿舍里最后走的那一个,现在她就坐在宿舍里自己的书桌旁,慢慢地整理着架子上的课本。蓝天走的时候看她是一个人,就问陆东宁待会儿会不会送她去车站,薄言微微笑着摇头,因为到了年底陆东宁的公司里会很忙,而她又根本不想麻烦他,所以只是跟他打了招呼说快要回家了,没有告诉他具体是什么时间。
顾修捷送给自己的鱼薄言养得很好,两个“轻佻”的家伙此刻正在鱼缸里快活地游来游去。薄言坐在书桌旁理了一会儿书,又看了一会儿鱼,脑子里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和陆东宁之间的点点滴滴,心里头不由得泛起了丝丝甜蜜,却带着一缕无法摆脱的心酸和愧疚,因为太贪心了,窃取了原该属于别人的幸福。而这样的幸福究竟又能够持续多久呢?没有期限,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一个月…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说再见,所以过一天少一天,过一点少一点,所以她把每一个关于自己和陆东宁的回忆都妥帖而细心地收藏好,闲着没事的时候一遍有一遍在脑子里回忆,这个时候的她永远也不会想到,不久以后她会产生与这样的“记忆”截然相反的心情,恨到极处、唯一希冀自己的就是遗忘,宁愿时光倒转、山河变色,也决不愿遇见一个陆东宁。
正在心里面想着,突然宿舍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把她吓得整个人往起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顾修捷,这少爷,每次和他见面都有惊喜!正想着翻他一眼损他一句,他却已经慢腾腾地走了过来,靠近的时候她看清楚了,顾修捷的脸色铁青,眉毛紧紧蹙起,眼睛里面阴云翻滚,瞳孔却急遽收缩,像跳跃着两丛焰火,她吓得冷不得往桌角里一退,却被他一伸手从角落里拉了出来,拉向他自己,他用得力气太大、太猛、太快,以致于她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身体在拉扯中猛转了个圈,下一秒就被他用力地抵在了桌沿上,她连一句“你干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左手紧紧地箍在她的腰上,身体抵着她的,像要用力把她整个人给从中折断了,而他的右手却死死地扼在了她的下巴上,声音愤怒而压抑,他说:“什么时候的事?”
她终于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东窗事发,他这是为自己的姐姐报仇来了。她本能性地想要说一点什么,可是无能无力,下巴被他紧紧地扼在手心里,被迫抬向他,和他的眼睛紧紧相对,他比她高太多了,她被他卡在那里只能踮着脚尖,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痛得她连自己的嘴巴都张不开,身体不住地发抖。而他也压根就没打算要听她的解释,他太愤怒了,咬牙切齿:
“为什么是他?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是他?!怪不得见不到你的面,怪不得你总是不接我的电话,原来暗地里勾搭上了陆东宁!你还要不要脸?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你明明知道他是个有妇之夫,你明明知道他是我姐姐的丈夫!”
薄言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对他解释什么。顾修捷说得没有错,他的话句句属实,是她不要脸勾引了有妇之夫,是她不知羞耻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来得竟然这样的快。而那让她为之失去理智为之付出的爱情呢?它再伟大,它再高尚,也始终敌不过道德和良心的谴责,面对顾修捷的责备,她甚至羞愧得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反驳?可她也有委屈,她的委屈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说话的时候眼泪掉了下来,嗓音哽咽,她伤心地说:“可是我爱他呀…”
他听了几乎发疯。她永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而她偏偏在哭,那么大的一颗眼泪,“哧”一下坠落在她漂亮的脸颊和嘴唇上,这样美好的人,偏偏做出这样卑劣而叫他愤恨的事情来!他一用力就把放在自己右手边的鱼缸给扫落了下去,“哗啦”一声支离破碎,他说:
“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谁知道竟这样笨!”

第二十七章
林薄言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因为要赶火车。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些找不着北了,走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停一会儿,头晕眼晕,又因为天气太冷,半边身子都已经冻得僵了。好不容易挤到了火车站,刚从公车上下来,已见人山人海,广场上人头攒动,黑压压地好似望不到边。正拖着行李举步维艰地往台阶下走,忽然手臂一紧,回头一看竟是顾修捷黑着张脸跟着来了,不是早就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吗?她本来还只是伤心,现在却突然觉得委屈,眼泪哗啦啦的,努力瘪着嘴忍着不哭,被他扯着胳膊拖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落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倒很像是小俩口在闹别扭。其实这俩人都是极出色的,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娇俏动人,就是一张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叫人想生她的气都难。所以顾修捷才会不由自主地跟来,一个人坐在车里在清华门口待了好久。他太生气了,心里火煎火燎的,像五腑六脏都被人架在柴火堆上一个劲儿地烤着。其实他刚才气得简直都想要揍她,可是他没有办法,她一哭他心就乱了,脑子里纷纷沓沓,被无数看不见的细小物体胡乱地牵扯着,以致于他根本完全就狠不下心来,所以一咬牙气冲冲地转身走了。看见她拖着行李抽抽搭搭地从校门口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十分无力,他都已经被她气成什么样了啊?她还在那儿哭哭哭哭哭,哭得他乱了套了都…
顾修捷把林薄言拖到马路边,他的那辆很拉风的玛莎拉蒂正威风凛凛地泊在一边,在这样拥挤杂乱的地方,真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极尽炫耀之能事。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有几个人正围在车子周围左摸右看,还有捏着手机对着它拍照,看见主人过来,一面走开一面好奇地不住回头打量。
林薄言已经哭得连嗓子都哑了,身上又冷,缩在副驾驶座上的样子让人看上去真是又小又闹心。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多穿点,就一件薄毛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看着倒挺薄小轻便的,就是叫人气得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所以他一脸嫌弃地瞪着她看,她晤了一会儿就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他:“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这时候倒知道担心自己的处境问题了。他哼了一声没搭理她,一路开着车向北,直到上了高速她才又怯怯地小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可以坐火车的。”
他更加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写着浓浓的厌恶和不耐烦,所以她立即很识趣地闭上嘴不再招惹他。
车子一路向北,渐渐地驶向那座重工业化的城市。冬季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抑郁的灰色从头顶一直伸展到天尽头,青灰色的高速公路路面泛着苍白的光,这样从他们的眼前延伸下去,明明一个天一个地,看上去却给人一种会在极处接壤的感觉。其实这也不过就是她的错觉,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哪怕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那一天。
林薄言蜷起身体靠在副驾驶座上,这样近的距离,其实还可以闻到顾修捷身上很淡很好闻的香水味道,叫她轻松了很多,所以不知不觉就又睡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左右张望了番,四面停满了车,都堵在收费站前面,问了人才知道因为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雪,所以前方可能要封路了。
林薄言一听就有些头晕,不知道这样下去究竟要等多久。所以她一向很不耐烦坐长途车,一坐好几个小时不说,周围入眼的不是路就是车,风景简直可以把人给单调死,要是在平时她早坐不住了,也就今天能消停点儿。偷眼看看顾修捷倒是还挺淡定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玩着根黑色的链子,也不知道究竟都在琢磨些什么,自己一个人歪着脑袋左端祥右端详,这么简单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林薄言很奇怪,为什么顾修捷做起来会这样的好看而耐人寻味呢?
大概是长得太好了,这人有一双干净漂亮的手,但并不白,也不很纤细,手掌宽厚,每一根手指看上去都十分的修长有力。这样的人,不知什么样的名门淑媛才能配得上。
到达熟悉的城市时已经十点多了,令林薄言惊喜的是,段志军竟然会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拖着行李走过去,段志军老远就微笑着迎了过来,接过外甥女手里的行李,抬头看见顾修捷停在巷子口的车,就问:“薄言,那是你朋友呀?”
林薄言“嗯”了一声,说:“是呀,他来这里办点事情,就顺道送了我一程。”其实她这话说得真够没良心的,大冬天的,将近一千公里的路,开了十个小时,还只是顺道送了她一程,到了家门口连口水都不让他进去喝,难怪顾修捷后来总要骂她没心没肺的。
其实这次还算轻的,后来他们还没在一起那会儿,她不耐烦他有事没事儿总管头管脚地管束她,一着急就口不择词,有一回喝多了冲他嚷嚷:“你干嘛呀你?成天对我指手画脚的,我这不都已经改邪归正了吗?你怎么还不让我重新做人啊?”
气得顾修捷差点没把她给掐死,咬牙切齿地骂她说:“林薄言,你不就仗着我爱你吗?”
她想想真是的,她就仗着他爱她,都被他惯得不成人样儿了已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留着以后慢慢再说。

第二十八章

薄言进门的时候段惠雯还没睡,看见她,乐颠颠地跑过来撒娇要抱,薄言手一伸就把她伸过来的爪子给挡了回去,嗔着说:“别跟我撒娇,这么大的人了,还当自己三岁呀?”
惠雯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抱怨:“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大过节的正春运呢,叫你跟我一起回来你还偏不,火车上那么多人,没把你挤成人干儿可真算你幸运。”
段志军听了微微皱眉,轻轻咋了下舌说:
“看看你,又胡说八道!她这趟不是坐的火车,一个朋友开车送回来的。那火车厢里塞得跟鱼罐头似的,上个厕所都举步维艰,一趟下来倒真够呛的。”说完又转过头去责备外甥女:“薄言你就是不听劝,叫你跟惠雯一起买票飞回来,就是不听!北京到咱这儿一共才多点的路呀,能花几个钱?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副拧脾气!”
“其实也没什么。”薄言连忙笑着接口,“坐火车虽然辛苦一点,可总比那些买不着票回家的强。电视里头天天报道火车站有多少多少人在排队买票,还有人这么大冷天的就裹着被子住那儿的呢!我这算什么呀,舅舅就是不放心我!”
段志军听了没再多说什么,因为这个外甥女一向懂事,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什么都要靠自己,不用说他也能够想象到底有多么的辛苦,可她从来都没有跟谁抱怨过什么,这一点自己那宝贝女儿段惠雯跟她就完全没得比。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心疼,安置好手里的行李后又转回头去问林薄言:
“晚饭吃了没有?饿不饿?要不我去叫你舅妈给你煮碗面去?”
薄言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在车上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其实她也就是在路上吃了几块饼干而已。顾大公子这一路上还忙着和她生气,对她递过去的食物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搞得林薄言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路上跟犯了错的小媳妇儿似的,委委屈屈期期艾艾,连多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斟酌好一会儿。车子走到半道上她忽然内急,想上洗手间又不敢对他说,正在心里暗自急得跳脚呢,没想到顾修捷自顾就把车子开进了服务区。她想平时看他大大咧咧的,没想到竟然这样细心。这些日子的事情慢慢在她脑子里回想起来,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越发跟她想象中的那个花花公子相去甚远。

洗了个热水澡回到房间,惠雯还在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跟人聊天,也不知道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咯咯咯”笑得花枝招展。薄言一面拿梳子慢慢整理着头发一面好奇地往前凑了两步,问:“干什么呢笑成这样?跟谁聊天啊?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们那位杜少爷居然还会聊QQ啊,那会把我给雷倒的。”
惠雯听了笑得越发厉害,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细缝,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不是他还有谁呀?一开始的时候还跟我耍大牌,说他从来都不会用QQ聊天,结果我强行帮他申请了一个号,命令他用,搞得他现在有事没事儿总爱骚扰我。”
其实惠雯长得也还算不错,一张脸虽然没有林薄言那样明艳动人,但是胜在清丽脱俗。她们这姐妹俩在这一点儿上倒还是很像,但段惠雯却不比林薄言,一打眼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光彩夺目,她的五官并不十分漂亮,也不怎么大气,甚至就连皮肤都不如林薄言那样白,可拼在一起却会让人觉得她十分的耐看,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那一类型。
薄言侧身半靠在床框上,习惯性地将手边半人高的无尾熊给牢牢地扣在了怀里,这样一手撑着脑袋暗地里打量着段惠雯,她是那样的快乐,脸上带着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甜蜜微笑,可是在她心里面究竟知不知道杜念航不比其他人,就算这花花公子现在肯定下心来好好待她,她跟杜念航也绝对不可能。然而她细细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着实是杞人忧天,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说段惠雯和杜念航不可能,那么她和陆东宁就又可能了吗?
她为这样的妹妹和自己感到深深的担忧和无奈,这样的愁绪一直浓浓地萦绕在心头,直到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却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给吵醒。
林薄言怎么也不会想到陆东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到段惠雯的手机找她,可见是急疯了,她一早走的时候本来是想打电话跟他说一声的,结果他那时正在开会,电话是他秘书接的,她挂了以后心里还想着等一会儿再打一次给他,谁知道紧接着顾修捷就来了。回来的路上为了避免尴尬就把手机给关了,到家了也忘了开,难怪陆东宁找不到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陆东宁早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焦躁过,一个人握着手机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很久,抽了很多烟,打了无数个电话,中间有两次甚至冲动地想要给顾凌波打电话。他太焦虑了,担心他们中间会有人对林薄言不利。一个人在客厅里面来来回回地走,心里越生气越生气,越焦躁越焦躁,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只觉得难过而愤怒,对林薄言,想掐死她的心也有了,想咬死她的心也有了,想打死她的心也有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儿,但是这种焦躁和不安慢慢地在心里头扩大,像河面上那一层被人凿开了洞的薄冰,一点一点地在向四周蚕食,这情绪叫他愤怒,叫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可他气到极处忽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可笑,他在担心什么?他在着急些什么?林薄言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啊!
第二十九章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叫陆东宁变得难以自控。寒假的时候他特地飞了一趟Y市,表面上打着慰问分公司员工的旗号,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猜到,他不过就是为了找个借口去见那个林薄言一面而已。下午四点钟的航班,两个小时后飞机平安地降落在那座滨海的城市,林薄言站在机场大厅里等着他。他穿得十分随意,一身米白色的长风衣,跑起来的时候身姿潇洒而飘逸。他大概是真想她了,在机场的时候就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一顿热吻,不过短短的一个星期没见而已,陆东宁觉得林薄言似乎胖了一点儿,小脸圆嘟嘟的,皮肤显得更加光滑,他咬一口她的脸蛋说:“难怪都说你们这儿出了名的盛产美女,水土果然很养人。”
林薄言听了鼓着嘴巴偷乐:“那是当然了,光看我你就应该知道了,什么叫做特级皮肤一流体型,咱这儿可不光只是吹的。”
陆东宁看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长臂一伸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嘴巴贴在她的耳朵边小声地逗她:“皮肤倒还真是不错,不过说到身材,我看那还是免了吧。”气得林薄言隔着衣服一个劲儿地拿手掐他,到了酒店掀开衣服一看,左边腰侧青紫了一片,陆东宁气得扑过去揍她,把她压在身下一顿猛亲,还呵她的痒,她求饶他也不管,牙齿咬得她很痛,最后进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唔”叫了一声,他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拉高了身体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还敢不敢乱跑了?”
她说不出话,被他压在身下只能大口大口地张着嘴喘气,漂亮的身体因为情.欲而不停地颤抖着,他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都能听得见她急剧而快速的心跳,还有他自己的,两颗热切的心在寂静的夜里剧烈地跳动着,像比赛一下,一下快过一下。最后他俯身下来压住她嘴唇的时候忍不住追问了她一句:“想我没?”
她“嗯”了一声,手支在身侧坐起来,迎合着他的动作,嘴巴和他的热切地纠缠在一起,两个人吻了好一会儿,他炙热的嘴唇终于迅速地向下转移,牙齿有力而狂乱地啃咬着她光洁的下巴,含糊地从喉咙里冒出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他是真地很想她。生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气,到底敌不过心里的这份思念。离开之前顾凌波曾经到他住的公寓里找他,两个人自然免不了又是大吵了一架,这一架吵得他耐心尽失,最后他气急了竟然脱口就说:“我看我们还是尽早离婚吧!”
这还是陆东宁第一次跟顾凌波提出离婚。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他本来是抱定了此生与顾凌波同归于尽的想法,可是现在遇见林薄言,她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在这段婚姻上的偏执。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这一生都会就这样了,没想到解脱竟是如此容易。只要他肯放开手,则会有另一段幸福在彼端等着他。而顾凌波听得怔在当场,醒悟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她自己听错了,陆东宁竟然会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跟她提出离婚,六年的仇恨纠葛,竟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她不敢相信,可偏偏陆东宁竟然走到她面前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告诉她说:“凌波,我们离婚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幢房子的,开着车回家的时候哭了一路,最后没忍住打电话到顾修宸的手机上,刚接通了她就失声痛哭,说:“哥,陆东宁不要我了。”电话那头先是“咚”的一声,然后才有人重新接起来,顾修宸似乎也正被气得不轻,声音低低的,山雨欲来:“凌波,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