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宸轩也不过是因为独生嫡子宸思叶亦被困在紊乱空间中,不惜以救人此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意欲祭出一名暗刺者为诱饵引开乌冥兽,换其嫡子一丝生还的机会。
汐然不晓宸轩是否能瞧出乌冥兽的特殊之处,莫说一名以速度见长的暗系五阶刺客,就是七阶级别的也逃不开乌冥的撞击,白白送命而已。
只待武装尽卸,全员皆打算按着重新规划的路线出发时,宸轩收起法杖,淡漠道,“我听闻汐族之内有两人尚在紊乱空间,汐然族长的嫡亲侄子汐凛与汐铭。”
汐然动作稍顿,偏过头来,大概知道了他要说及什么,并没有被影响,一惯平淡对营救队发令,“出发。”
风系辅佐魔法加持团体,前端持重剑的三名骑士率先出发,轻甲微响。宸轩折下一方树枝,眼神微寒,语气却是带笑,好似开玩笑一般“本当为汐族族长的汐罗,您的表兄为族捐了躯,如今不过留下两个小小遗孤,汐然族长也不想稍微补偿一下么?绕如此远的一趟路,赶过去后或许连尸骨都寻不着了。”
营救队中另有两名汐族之人,听及此话皆是脸上一寒,空间法师汐夏脚步一顿回眸怒视着宸轩。“宸轩少主,请您对我主道歉!”
汐然斜眸扫一眼汐夏,护主之人知晓多言,立刻垂首闭嘴,默然跟上前面营救队之人。汐然走到队列中,步入丛林之后开口道,“宸轩少主,请你断后。”
宸轩面上不急不缓的应一声好,袖下指尖却稍稍一捻,手中枝条顿时化作粉尘,散落地面。
不怪宸轩心急,这一趟路的绕来,整整多了半日的路程才恰好的绕开乌冥兽的禁区范围。期间乌冥兽纵有几次朝这边的迈步,透过巍峨高山的间隙朝这方张望,但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攻击,让一行人稍作心安。
进入第三区域的紊乱空间后,汐族的空间法师汐夏在前探路,其他众人皆小心呈一列在后跟着。
四方的空间咋一瞧着平淡无奇,但细细探索便可发掘,有些叶子脉络断裂而不连贯,花瓣之间时蛛丝一般的空间细痕。明显些的,是可见溪流戛然中断,水流的另一边干土皲裂,涓涓细流恍似皆没入了未知的空间狭道,消失不见。
这些紊乱空间的存在,就像埋下了无数隐形﹑可吹毛断发的利刃,稍一不慎很有可能就是横尸两段的下场。
日渐西沉,负责勘探的暗刺佐臣道,已经寻到起初小队的脚印,十一人一个不少,但至少有两个是重伤。汐族骑士汐绘凑过来小声道,“我认得出汐凛和汐然少爷的脚印,他们皆无事,主上不必担忧。”
汐然点了点头,着目望去,稍微松软的土地上印着好些凌乱朝北的脚印,那便是汐凛一行人留下的。可惜她却瞧不出那些是她家侄儿的脚印,仔细回想时,竟连他们的身高也记得不甚清了。只记得前年下雪之际他俩披着麾衣,也还是仅仅齐她腹部那般高。
那样小的小孩,转眼亦是九岁了。
正恍神时,脑海中忽而一动,感知到一丝精神力归体,汐然整个人顿时一怔,连血气都有些凝滞—汐凛捏碎空间传唤符了。
小仓鼠立刻道,“前面北方正有大规模的空间错位!”
汐绘离汐然离得近,看清了其神色的这番变动,低声问,“主上,怎么了?”
汐然甚至来不及细想,吩咐汐绘,“你同汐夏随队伍走,我要先行去汐凛那。”又转而在脑海中对小仓鼠道,“你来指路,说出裂缝所在,我自会避开的。”
汐绘呆愣一会,不由讶异,“主上怎避得开那空间裂缝?”后见汐然神色沉寂得很,心中虽是嘀咕,却未敢再多问及什么,低头回一句是。
如此境况下,小仓鼠对于汐然的抉择颇为抗拒,凝着眉,“你说的可是真心?你可晓你我二人中任意一个稍慢半拍,都有可能导致你身首异处。再者空间大范围的错位,你并非空间系圣魔导级别的法师也敢往里闯,虽有天衍神树护着你不死,却也不怕出不来么?”
“若我撞上了裂痕,出不来也只当我时运不济,劳烦了。”汐然语态之中并无妥协,甚至隐隐焦躁。而最后一句“劳烦”的郑重让小仓鼠也微微一凛,知晓她是不可能听劝了。
汐然回头正对宸轩,“宸轩少主可要一道?”汐然所想,宸轩为八阶大魔导,自是一得力的助手。
而宸轩在后一直以来都关注着汐然的动向,全因这营救队中唯有汐夏一人可能准确的避开空间裂痕,汇报动向给汐然。故而在他听到汐然决意先行,往心中过一遭后便明晓了大约的情况,面色不佳的点点头,“好。”
玖言自然垂手在汐然身后跟着,神色从容,浅淡含笑。
汐然见玖言如此模样,不知为何有些愧疚。移眸朝北,驱动法杖凝结一层看似轻薄的冰甲覆身,对身后的两人,“跟紧了,轨迹稍有偏差都可能重伤,行进中亦不可能停下来救治。其次…”一顿,“我亦莫不太准空间裂缝之所在,若有不精确之处,你们尽快调整姿态便好。”
话音落后,汐然率先朝北方掠去,居第二的为宸轩,最尾为玖言。
小仓鼠起初尚且称得上轻松,越是临近发生错乱空间的中央,空间裂缝愈密集,便渐渐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贵族间皆不怎么知道彼此的实力,又互相怀着永恒的芥蒂。但宸轩自负自己至少高出汐然一个等阶,即便加上玖言也不至于落于下风才敢孤身随着汐然走。
至于汐然后来道摸不准空间裂缝一事,他不怎相信的。
一来是她自己提出要提速先行,怎会无把握。二来外来传言,汐然素来孤高,并为有什么上心之事物,而这分明是冒着拿命来搏的风险,怎可能?
宸轩怀着这样念想揣度着汐然的目的,目光紧紧锁着前方的身影,跟上时,忽有一点温热滑过脸庞。宸轩一凛,但见汐然蓦然凌空侧身,软鞭甩出,勾上树枝,衣襟若蝶翻飞。不过稍许借力拉回些身子偏离的角度,未有丝毫的停顿,调整之后干净利落着地,继而朝北行进。
宸轩抬手,抹上脸庞袭上温热的地方,殷红的液体呈现在指尖,他这才信了,却不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碎掉的是汐然身上各处覆着的冰甲,迎面而来的风中血腥之气愈渐浓郁,汐然的脚步却始终未有一刻的停留。
冰甲可以修复,伤口却不能遂心的快速愈合,血迹冻结在冰甲之下,若仅是远远望着,亦显不出什么不好,这便是冰甲所能有的用途。
汐凛汐铭必当不愿见着她鲜血淋漓的模样罢。
第27章 解救

小仓鼠的劝阻终于起了点作用,在灰白混沌的雾气降临在荒原之上时,汐然的速度终于降下来了些。
着目远望,相去不过五百米外处,清晰可见汐铭半跪在地,一袭白衣尽染做若血殷红。偏偏神色缓和,出乎意料安静的窝在汐凛的怀中,不晓在说什么。
仅仅五百米之遥,却正好在混沌雾气包裹的中央,小仓鼠说,“那的空间要坍塌了,汐然,你救不了他们的。”
它说这个话的时候,汐然听得耳边有什么被划开的声响,空间坍塌产生的新裂痕若一把利刃瞬时间破开冰甲,划开其手臂,伤口深可见骨。
若再往旁偏一尺,便就是被生劈的下场了,汐然脚下一顿,捂住喷涌着鲜血的手臂后退几步。
宸轩被这横生的变故震了震,望一眼汐然面色惨白,亦停下步伐,语气冷硬道,“为何不走了?”
一路上宸轩皆以光明系治愈术给汐然疗着伤,也不愧为大魔导级别的光明治愈术,汐然身上比之较浅的伤痕皆好得七七八八。但毕竟伤处失血过多,遂当汐然突然停下,宸轩便下意识的加快了治疗的速度,以为是她顶不住了。可分明汐凛就在眼前,也就意味着宸思叶也离得不远了,突然停下,让他如何不心急。
最后落定的玖言,一语不发,沉沉望着汐然。一如既往温顺的模样,只是唇角眉梢不再有轻松笑意,碧眸之间唯印入那抹刺眼的血红,化作古潭般的死寂。
“前方的空间行将崩塌,接下来只消我一个人去便可,事后的治疗便托付给宸轩少主。”汐然掉入空间顶多花些时间逃离出来,旁人则是必死无疑,如此权自当没必要再让他们跟着了。若有幸将小队中的几人拉回来,宸轩及时的治疗所得的成效或许会更高一些。
咋听汐然如此的说法,宸轩纵然觉得有些冒昧,仍是忍不住开口,“汐然族长,是为空间系法师?”
汐然动了动差不多愈合的手臂,若有所思的回望一眼宸轩,“不是。”

雾团之内,汐凛死死拢着汐铭,也不晓可有将怀中人的话听进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汐铭身后若镜破碎的黑色空间裂痕,好似忌惮着一头随时会吞人的野兽。他方才便是从那将被吞噬掉的汐铭拖出来的,此时此刻的呼吸都还发着颤,心有余悸。
周遭皆是灰蒙蒙的一片,修为并不怎么高的汐凛不过将将能看清雾霾之内的空间,蛛丝一般的裂痕渐渐扩散,拓宽,遮天蔽日再无转圜。
裂痕之间有触手伸出,细细长长若一缕缕女人的头发,绕上物什后纷纷拖入空间的裂缝之中。这样的东西,汐凛曾在汐然藏书阁的有关书籍中见过,绵虫。
生存与破碎空间内的灵异体,重建稳定空间的巩固者,前提是要噬灵。他已经瞧见有三人被拖进空间狭缝中去了,其他人则被泽维尔带离,不晓去了何处。
泽维尔离开时,汐铭正被绵虫缠绕不得脱离,却没人愿意出手相助,漠然而惊慌的独善其身。而他怎样也无法丢下汐铭一个人,遂决意留下了。
那是他与汐铭第一次尝试到被人抛弃的滋味,眼睁睁的瞧着那一行人走远,连离开的背影都显出几分冷漠。
恍恍惚惚时,好似是听得汐铭在道,“你知道么,我有一个写着黑名单的册子,就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后头添了好些个叉。可你今天来救我了,待我回去后,便会给你划掉一个叉的。”
汐凛冷冷道,“爱划不划,你当我稀罕么?”扶着汐铭,“还站得起来么?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汐铭哼哼两声,“唔,能,就是有点疼。”
不晓想及什么,汐铭含着笑偏首望向汐凛方向正欲开口说话,目及其身后时,笑容却在那一霎那凝固。
身子还未来的及前倾替其遮挡,犹若利刃一般的绵虫触须便狠狠刺透了汐凛的身体,汐铭只觉自个心脏一缩,下意思抱紧汐凛,任由耳边顿时风声大作,随着绵虫的拉扯急速的往空间裂缝缩去。
汐铭的手无意识的嵌入地面,想要抓取最后一丝可以阻挡死亡的希望,但一场空的结局,手掌亦变得血肉模糊。
说不清是泪还是血的遮挡,汐铭眼前早已看不甚清楚。汐凛侧过身来,一手拉过汐铭环着自己的手臂,在汐铭惊恐的目光下将之轻轻一推,低声道,“这回要划掉两个了。”
汐铭甚至未来得及开口发出一个音,汐凛便就这么没入了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睁大眼睛,汐铭一直愣愣瞅着黑暗残留的地方,直待一双手将他抱起来,像是抱着一个破败的娃娃,小心翼翼的轻柔着,和声问,“同他和好了么?”
汐铭终于抬头,血迹斑驳的小脸上神情有些怔然,“恩,和好了。”
脚步平稳,汐然朝着那张吞噬掉汐凛的裂缝走去,“既然如此,回去之后,便再不许吵架了。”话语落定,环着汐铭的手臂微微一紧,便径直跳入了空间裂缝。
那个时候,不光是汐铭,连小仓鼠都觉着汐然八成是疯了。
若是当着汐铭的面,使用了卷轴逆天空间之力的防护,卷轴的秘密至少对于他是瞒不住了。
关键之处在于,诚如宸轩所说,汐铭汐凛的父母双亲的确是间接死于汐然手下的。当初他们意图谋反一事被暗执事彻查之后,便于大执事授意直接被暗杀了。
这事能瞒多久,汐铭会不会因此记恨都很难说。
汐然从未对外谈及过卷轴一事,此回却是摆明了态度无所谓汐铭知不知晓了。
只因天衍神树本是空间属性最为极致霸道的衍生物,不过借以卷轴内部扩散的灰色空间之力驱使环绕,便足以扫荡所有绵虫争相避让。
汐然悠悠悬浮着,脚下匍匐着交缠纷乱的绵虫,萦绕其周灰白的光芒或许并不夺目,却好似一股浑厚天成的威压,内敛而凝实,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汐然启唇正欲结咒,小仓鼠自化作虚体游离出来,唤道,“先莫动手,绵虫按理是为巩固空间稳定而存在,此方灵力稀缺才会对人出手,我自同它们交流,让他交出汐凛。不然,你再动手罢。”
汐铭被突然出现的小仓鼠唬得一愣,又见下方成堆绵虫恶心至极,撇开眼只望着汐然道,“主上,这…”
“晚点会告诉你的。”汐然如是道。
汐铭哦了一声,汐然所说的话,他惯来都很是听从,沉静一阵后好似有些不放心的小声道,“汐凛真的会没事吗?”
“恩。”
汐凛果真被绵虫递了出来,完好无损只是昏迷过去,气血失得厉害,汐然同样将之抱着,脱离了空间裂缝。小仓鼠得瑟的前来邀功,“呐,不费一丝气力就解决了罢。遂而说似你这般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总归是野蛮的做法。”
汐然见汐凛汐铭皆只是受了外伤并无大碍,一时也心情甚好的笑了笑。不及眉心的刺痛感猛然袭来,眼角淌下一道血迹,衬着其如纸般惨白的面色,略显几分诡异。
汐铭吓了一跳,忙道,“主上,你怎么了?”
小仓鼠以虚体闲闲从空间上划过,“将以七阶魔法师的精神力操纵天衍神树的空间之力,能维持一分两分的时效,还未能直接昏迷便已经甚为不错了。”
汐然也知道今日逞能逞得有些多,但当着小辈的面又怎好说是为了他们才害得一干人个个人仰马翻?凝了凝神,淡淡道,“我休息一阵便好了。”
第28章 明了

走出行将坍塌的空间雾团时,夕阳正是一片赤红,铺洒在粼粼溪水之上或许明艳,印在汐然眼中便似一片模糊的沉重。
遥遥望去,树荫葱茏,唯有一人相与等待,紫衣渲染霞光,无端瑰丽。
汐然问道,“宸轩去哪了?”声音稍低,因为怀中的两个人儿皆因筋疲力竭而熟睡。
“营救队放出信号,已经寻着泽维尔等人,在稍微偏离的东方,宸轩的嫡子亦在哪。”玖言的轻言慢语带着一丝怕惊动什么的隐忍,朝汐然伸出手,“让我来抱着少爷罢。”
汐然全身周遭深浅的伤痕所携来的痛楚,好似在这一话落下后蓦然清晰几分,想着宸轩的性子,缓缓回一句,“他这么也是理所应当。”
两步上前,递过汐铭与汐凛,收手回身的时候,衣裳厮磨着伤口便是一阵钻心的刺痛。当情绪不再紧绷,这样周身遍布的伤痛委实折磨人了些,汐然颦眉道,“你在这照料一下汐凛汐铭,我去清洗一下伤口便回。”
言罢也不待玖言回复,转身便离去。
小仓鼠适才用大量的灵石换回汐凛,绵虫得了灵力之后便开始运作修补空间,遂而说这方地界该是紊乱空间中最安全之地了。
在溪边梳洗的时候,因为伤口拉扯着,要替背后涂抹药膏着实不易,一来二去耗费了不少时间。
小仓鼠因为汐然精神力本就不支,再不能幻化凝实,故只是在一旁凉凉道,“人家只恨不得将自家妖仆以一当十来用,你怎的却时时将他当做摆设,干晾着?”
汐然拉好衣裳,满额冷汗的坐在溪边喘一口气,“有么?”
翘着二郎腿,小仓鼠哼唧道,“沐浴上药这等小事总还是可以唤他帮忙的罢?你自己本就不方便。”见汐然一脸不以为意,摆摆手道,“这事也罢,不过你不是忌惮司叶海临死所说的那一‘宸’字么?分明将宸轩单独引出来了,亦带上了玖言,怎的却不下手?在急速前行时只消一个命令,玖言就算法力不如宸轩,在空间裂痕众多的紊乱空间中,同归于尽还是做得到的。”它不知道,它以稚嫩童音淡然说出同归于尽四字时,无端催人疲倦。
汐然的发丝尾梢还坠着水珠,夜风吹来,颇为凉爽,只是当那风散在伤口之上后,细细密密又是一番别致的感受—将至未至隐约的痛楚。
“他们同归于尽,可换我一个安心,但我却不想给人当枪使。”敛袖起身,“说到底我只是为了自保,或许免不得杀戮,但也无须滥杀,多搭上个身边人。”
“桑止送来的密文中言道司叶海出事的那日,宸族隶属冰系的二长老恰好离职,该就是暗杀司叶海的那人。暗杀必当是与宸族脱不了干系的,你道给人当枪使是为何?左右宸轩并不冤枉。”顿一顿,小仓鼠阴阳怪气道,“你所谓不愿滥杀,怕是因为不舍了罢。”
风渐阴冷,汐然问,“不舍什么?”
“玖言。”
见小仓鼠目光灼灼,汐然缓缓一笑,“怎会不舍。”
听及此言,那双精灵可爱的鼠眸顿时写满了清晰的鄙夷。
“我自来都没有让他与宸轩同归于尽的念想,所以才不会不舍。”皓月升空,柔柔倾泻似水光华,“我倒是在想,杀人夺宝之事不胜枚举,若是有一日我被人挖了灵窍,取走了卷轴,你会不会也一如对我这般对你新任的寄主。”
小仓鼠冷笑一声,很是大爷的往后一倚,老神在在,“那得看那人性子是否讨喜了。”
汐然应着,“是么…”
“面部表情丰富一些的可以优先考虑,说话声音也要甜美的。”
耳边小仓鼠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转入了汐然的脑海,却未上得她心。眼前皓月的光晕愈渐模糊,恍似明泽一片,道不出的沉重。
往日若呼吸般自然顺畅萦绕的精神力,在卷积过卷轴之内灰白空间之力后,便一直沉重而凝滞,汐然只觉脑中渐渐空茫。月光草原,皆淡化了轮廓,徒留浓重的色彩渲染。外伤疼痛好忍,若是痛不到实处,就真真难受了些。
依稀是往回的路,脚下一个踉跄,不晓绊到了什么,脑中一阵晕眩竟真的摔倒在地。但并未有及地的触感,汐然微微抬头,正对上一双碧眸澄澈,略有些迟疑,“主上,可还好?”
“哎哟~皓月当空的投怀送抱,真是直白了不少啊。”小仓鼠又是阴阳怪气,它近来一提及玖言基本就是这个调调。
汐然再移眸开去,树荫下汐凛汐铭身上好好覆着外袍,睡得正香,心思一松,垂了头趴回玖言身上。“恩,就是倦了。”
着实是一根手指都懒得再动弹,汐然听着耳畔沉稳有力的心跳,不自觉低低唤了一声,“玖言?”
“恩?”声调微沉,恍似裹着月色的泉水,轻缓和泽。但清风拂过,也再未等来回答。
玖言稍稍垂首,渺渺月芒下,怀中女子呼吸平缓,原已熟睡。
第二日天未亮全,天际之上便遥遥升起了三方信号。汐然一行人中唯有玖言醒了,一直着目凝着,直待信号的烟雾消散才又磕上了眼,只当什么都并未瞧见。
信号所含的消息,迅速归队回城。
待得晌午的时候,伤得较轻的汐铭率先醒了。爬起来后迷迷瞪瞪一扫,恰好瞧见相依而卧的汐然与玖言,一张小脸红得将要熟透,直着视线干干坐了甚久,僵硬又给躺了回去。直到暮时,再一把将准备爬起来的汐凛按了回去,对之一本正经的道了句,“非礼勿视。”
午夜,不远处溪水的潺潺声伴随着汐铭汐凛腹中饥辘的声响,显得尤为的和谐。偏偏那两小小的身影皆僵硬的维持着熟睡的姿态,一致面朝外,一整天动都没怎动一下。
玖言顾忌到若是饿坏了汐铭汐凛,汐然八成会不悦,故侧了下身,轻轻将汐然往怀中拢了拢。本想就这么抽身离开,所有的动作却都在最后的相拥时徒然安静,仿佛触到一丝不舍的情绪,竟至于依恋而不愿放手。
低首凝望,玖言微抿着的唇离着她的额头不过薄纸的距离,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记得,她并不愿意的。
寒风渐起,汐铭克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身子略有些瑟缩。
玖言轻叹一声,敛袖起身。
汐铭汐凛见玖言起身,迫不及待逐次‘醒来’,一个去冷着小脸溪边洗漱,一个带着笑围在玖言刚升好的火边慢条斯理吃着空间戒指中早便备好的食物。他俩皆不过被绵虫缚住,在挣扎时受了点皮外伤,亦被绵虫吸去了些法力气血。会昏迷沉睡大抵是几日来巨大的精神压迫所致,又皆并非温室成长的小少爷,不至于就伤而装柔弱,否则汐然又怎会容他们来古墓一类的地方历练。
汐铭咬了几口糕点,眯起璀璨星眸望着玖言,含含糊糊道,“我见过那个雪公子,柔柔弱弱,病怏怏的,确不如你生得好看。”
玖言给他递过一杯水,出于意料的开口同一个九岁小孩认真计较这个问题,“他是主上的面首,我是妖仆。”
汐铭眨眨眼,“这有差么?”仔细再回顾一遍导师所言的规矩,恍然的一拍手,“哦,对了,他还能同主上生孩子。”
低贱的奴仆一族,是不能与贵族诞下子嗣的。
手中的木枝没入火舌之中,玖言眼眸中倒映着枝桠焚烧时燃起的亮光,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燃烧至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