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嗯了一声,转身在我的软塌上躺下:“如今便先休息一会,你要睡便去床上吧。”
我目瞪口呆:“哥哥你不回房?”
他直接拿背对着我:“这儿凉快。”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大男人在房间里,我怎么在床上躺的下去!可我又下不了决心赶他,没胆啊。
迟迟哦了一声,挪步到窗前的桌边坐着,继续学习。
一刻钟后,陛下才转身,又面朝了我的方向。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要睡,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倒是陛下抽空乜我一眼,漫不经心的:“读书?”
我说:“嗯。”只盼他能良心发现,知会一声,让我不至于在这午休的大好时机如此“勤奋”。
等了片刻没等到一点声响,再抬头去看时,陛下却已然睡熟了,呼吸平稳。
午后静得只剩蝉鸣,我看着陛下过分无害宁静的睡颜,却渐渐可以听到别的声音,一声一声撞击着耳膜,一如我心跳的频率。
我皱了皱眉,着手揉了揉心口,不敢再看他,沉心看书去了。
…
我特地换了身新衣裳,喜气洋洋出门之前给季云卿拦着了。
“你现在就要出去?”
陛下还没下楼,我自然还有时间和他唠嗑,就更喜气洋洋同他道:“哥哥说带我出去玩。”
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表情略幽怨,确认一般再问了遍:“不带我?”
我从前也猜想到了他会想跟着,同陛下提及过:“可是哥哥说涵城人多,他一个人看顾不了两个人,而我又是咱两中比较听话的那个,所以他就带着我去。”
季云卿哦了一声,坐在那不出声。
我瞧着瞧着,有点可怜他,就道:“左右我同陛下出去是玩的,你出去是吃,咱们又不同道,不可惜的,想开些!毕竟…”我脑中灵光一闪,将玉核桃解给他,“对了,你可以带着萱铃去啊。”
季云卿没应声,眸光都没动一下。
玉核桃里传来一声冷笑:“我才不去。”
他两最近势如水火,季云卿还是那一副不将人放在眼缝里的模样,萱铃更是一见着他就火气上涌。我寻思着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俩走太近,主要的问题。是先要调解一下这两人的关系,不然一路上光听萱铃抱怨了。
季云卿不接受也不抗拒,还得从萱铃这入手。
我解下玉核桃:“今晚要烧的纸钱怕是不够用了,少说还得买点。”每一天萱铃能捡的没有名分的纸钱是有限度的,因为捡好了,便要找就近的冥界商行存着,一次性存不了太多,不然便会引起注意调查。她如今身份特殊被鬼差追杀,自然要小心谨慎些。故而每天都计算着纸钱的量,一天多烧少烧了一页都跟我急。
一听跟钱有关,萱铃态度便彻底变了:“你们出去不能带些回来吗?”
“倒也不是不能。”我摇摇头,“陛下突然说带我出去,以他的性子八成还是有旁的事要办,万一耽搁了,这子时一过,不就耽搁了嘛。你跟着季云卿出去,在他耳朵后面念着,不愁他不给你烧啊。”
萱铃静了半晌,不高不兴从核桃里飘出来:“我近来时常怀疑他压根听不见我说话。”
我长长呃了一声。
季云卿转头道:“我能听见。”
我小心翼翼:“那…你给她烧纸,她陪你去吃东西?”
“嗯。”
“妥。”
终于解决掉这无休止的争吵,真是大功一件。
…
涵城着实热闹非凡,都已经入夜了,还是一派繁华的光景。
穿过街道有一条小河,无数扁舟飘然其上,只随水而曼动,水中央还有一艘格外漂亮的花船,明艳的灯光都能照到岸上来。船上多是女子,谈笑之间,欢声笑语漫过悠悠水波传到岸边。或有男子被声音吸引,过桥时刻意放缓了步伐,想看又不敢看,样子有趣得紧。
我瞧着:“这些姑娘年纪不大,怕都是没出阁的罢?他家里人怎地放心她们这样在外游玩?”若是我,下了学堂在外头疯不回家被逮着了,什么都不用说,就是一顿竹棍炒肉。我爹说,女子就该在家里呆着。
我虽然不赞同,可还是怕打的,乍见人家小小年纪过得这么肆意潇洒,便格外艳羡。
陛下出奇地没给我解释什么,顿了顿步伐后绕到我的另一边,挡住了我的视线,漫不经心道:“兴许刚天黑未多久,玩一阵就该回了罢。”
我点点头,不再去看了。
我穷乡僻壤之处来的,后来又深居闺阁,没见过世面。见识过那艘漂亮的花船,便开心得不得了,只是为了不丢陛下面子,才勉强没显出丢脸的样子,一脸矜重地看着路边上众多新奇玩意。
这一走不觉便是一个多时辰,我以为玩够了陛下便会带我回去,可他却丝毫没有折返的意思。
我自然不会提醒他,左手拿着个冰糖葫芦,右手拿着糖炒板栗,跟在他后头不亦乐乎。
绕过一条街道,前头走着的陛下忽而折回来,从我手中拿过了糖炒板栗。
我以为他是想要吃些,就同他强烈推荐道:“这个板栗炒得可好了,又香又酥。”
陛下一愣,迟疑片刻才拿了个剥着吃了。
我咬一口冰糖葫芦:“如何?好吃罢!咱们那可没有这个买,板栗原料都没这里的新鲜,自己炒一炒更是出不来味的。”
陛下手一低,便是毫无预兆牵住我的,顺带随意道:“尚可。”
我心口倏尔漏跳一拍,霎时局促起来,眸光都不知道往哪搁,紧接着便听陛下继续道:“一会要进的地方人多嘴杂,你要跟紧我。”
我恍然,低下头哦哦应了两声。
临近一处,吆喝声同外遭全然不是一个层次。刚到门口便有小厮弯着腰,一脸谄笑着上前来:“哟,公子,面生得紧啊,第一回来?来来,快快请进。”
我被陛下牵着的手隐在袖口中,整个人也被他挡着,故而那小厮起初都没瞧见我。
陛下嗯了一声,迈步要往里走,我抬头望了望牌匾,诧异了瞬,还是跟着进了。
里头多是些男子,三五成群围着方桌子玩着牌九。正大堂则是一方长桌,里头站着个男人手中摇晃着一蛊,外头聚着神色各异的男子,眸光像是胶着一般停留在中间男子的手上,场面火热。
这样的氛围,震得我说不出话来,只敢一声不吭跟在陛下后头。
陛下也没撒开过我,问了我句要不要玩,在我干笑着道还是算了之后,便牵着我上去,他自个玩了两把骰子。
我也是稀奇了,没想到陛下还有这爱好,小心避开了其他人,偶尔瞥几眼台面上成堆的吊钱,心里直打嘀咕。不过他陪了我一个多时辰,我也不至于连这回都不能等,遂安分呆着。
没半晌,门口便是一阵躁动。有个女子入门后,避开人群被人护着进来了,一路看也没看这一眼,像是赶时间一般径直上了二楼。
原来还有女子在这玩啊。
陛下见我抬头,抽空瞄了我一眼道:“可是觉得无趣?”
我不想坏了他的兴致,就道:“还好的,从前没见识过,看看也还行。”
陛下笑了两声:“楼上多是女子,有玩牌的,也有喝茶的。你若是觉得没意思了,我可以送你上去坐坐,吃些东西打发时间。”
我迟疑半晌:“那…我还是上去等吧。”
陛下便又带着我往楼上走。
楼上比下头安分很多,更多了许多屏风的阻隔,小厮给领了路,又点了些零嘴。
我坐在那剥了两颗瓜子儿,复想起来,对陛下道:“我坐在这不会乱跑的,你且去玩。”
陛下刚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表情有些微妙起来,道了句:“不急。”
未久,隔着道屏风传来女子细细的声音:“喜儿,这春儿姑娘怎么还没有到呢?约好的时间可过了呀。”
屏风处隐约可见她们那桌附近站着两个侍女,一个对着另一个低声嘱咐了几句,小些的便福身退下了。大些的方回:“时辰刚过,我们已经派人去催了,夫人且再等一等。”
那被称作夫人的女子倒是一副好脾性的模样,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两步,便又和其他三人聊起天来。
其中一个女子道:“林夫人平日不是最爱玩骰子,怎地今个却要玩马吊牌了,您不是道玩这个不得劲儿嘛。”
“是不得劲儿…圈来圈去玩一轮,骰子都能开好几回了,爷们也有热情些,大家一起哄啊,若是赢了不知多有意思。”
“那怎么…”
林夫人笑一声坐下:“还不是家里的那位,醋劲儿大发了,说同男子离得近了。要不是答应了只玩这个,可不准让我出门呢。”
里头诸位捂着唇低低的笑,我不知怎么,也跟着咧了咧嘴。
林夫人话锋一转,朝外望了望,“就是也只能趁他忙公事,出来玩个小半个时辰,怎地那春儿姑娘却还是不来呢。”
两道屏风之间隔着道缝隙,那侍女春儿站在外头,闻言紧张捏了捏袖子,见我看她,一眼便对上了我的眸。
她一喜,我微怔。
喜儿绕过屏风走到我着,朝我一福身:“小姐头一次来?可约好友人了?”
林夫人那头自然听得到,纷纷转过头来,隔着屏风隐约能看见。
我道:“啊,没。”
她更欢喜:“林夫人这桌恰好少了个人,小姐若是方便…”
我打断她的话:“我不玩牌的。”我深深忧虑,“要是给我爹知道了,他要打断我的腿的!”
喜儿表情一下尴尬了,不进不退杵在哪。
林夫人嗜赌如命,笑了两声方道:“小友有趣得紧,你既然进了这赌坊,玩不玩牌左右都是洗不清的。若是非得要挨打,那完了再挨,岂不是更划算些?”
她这么一说,我竟觉得很有道理。
阿爹肯定是打不到我了,可我受着这样的教育长大,放不开。迟疑着还是要拒绝,陛下便丢出来一沓银票来:“去玩吧,没事,我在这等你。”
陛下这么一开口,我久久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脸,想着他这一句,不去玩骰子要等我,心里就有谱了。
他就是冲着林夫人来的吧。
我抱着银票眨巴眨巴眼,那喜儿便是一笑,上来拉着我的手腕,瞬间改口道:“夫人您相公都开口了,还怕什么呢,来玩两局罢。”
我被生拽了过去,稀里糊涂先是听他们给我解释了一番玩法,这倒是容易好上手。
心里头不住想着:这林夫人我要怎么对付,陛下是希望我要怎么做?
我愚钝,哥哥你下次先跟我说好行不行啊!
玩了几圈,我就没这些杂心思了,心境从容下来。倒是对面三个人,面色愈发的难看。
“谷夫人你当真是第一次玩?”
我抽了张牌,眼观牌局,才想起来解释道:“方才那是我哥哥,我还未出阁呢。嗳,又是我大,嘿嘿嘿,承让。”
其实这牌玩起来容易得很,陇共就四十张,我记得每张牌的去出,自然可以晓得他们要出什么牌。据此调节自己要出的牌,若不是手气实在差,几乎是输不了的。
林夫人瞧着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玩起来格外的凶,方输了几局便开始加码。我起初有点虚,后来一点哥哥给我的银票就安然了,跟着加。
反正从牌发定,我就知道这局会不会赢了。
一来二去,不得不说牌这种东西还真是有意思,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我又统收了一笔,方听得喜儿进来催道:“林夫人,您相公在门口等着了。”
林夫人输了钱脸色不大好,挥了挥手:“就说再来一局我就回去。”
我心里也是舍不得,赶紧发牌。
又是几轮过去,我倏尔觉得背后发凉,一转头,见着旁近站着个男子,面容虽是清秀,可丝毫表情都无,那一双眸摄人得厉害,隐隐透出丝阴冷来。
我被吓到,着眼一看,其他女子都起身对他行礼了,唯有我还傻愣愣坐着。
第三十二章
场面有点尴尬。
我慢半步站起身来,乃是本能的感知到了上位者的气息,赶忙束手站到一边去了,连碎银都没来得及揣回兜里。
整个室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唯有林夫人坦然自若,嘟囔着收起桌上的碎银,语速稍快的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像是方言,那面色沉得骇人的男子也同样用这种语言回了几句。不过语调亲昵,像是小两口拌嘴。
全程我都是看客状老实巴交呆着,从屏风缝隙看,陛下亦没有起身的意思。
待得人走了,喜儿姑娘来同我道歉,我拿着沉甸甸、鼓囊囊的银袋子,挥挥手道没事。挨两个眼刀算什么,我赚了钱啊。
局散人离,夜已然深了。
我随着陛下往外走,绕过两条巷子,待得确认周遭无人了,才凑上去问:“哥哥今个去赌场,可是为那神色骇人的大人?”
“他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齐翎。”
我啊了一声,惊愕:“齐翎?!那不是齐恶鬼么!”心里头后怕,娘嗳,难怪陛下不同我先说,不然我哪敢去啊。
我前世对官场之事知道得不多,最初是从小孩顺口念的小令中听过齐翎的凶名,种种刑罚手段叫人听着便头皮发麻。
后来阿爹去见过他一面,回来便给削了职,吓得几日都没吃下饭。问他如何,他说人长得凶神恶煞,真真是那地狱中的恶鬼,说话声气儿都跟能挫人骨似的,带着一股子寒。
可今日一见,可怖是有点,但比及传闻之中还是夸张了些。
最重要的:“而且我听闻他终身未娶,怎地跟林夫人这事儿不大一样呢?”
陛下点点头:“此事,我也不过是听说,今个趁着身份之便特地来瞧瞧。”他遥遥望一眼来路,“说来,还是东厂督主林旭给他做的媒。林夫人林瑶本是选秀的秀女,入宫之后并未得到圣宠,原不过砂砾一般毫不起眼,却为齐翎所看中。林旭是个聪明人,后宫本就是他权势所及之处,林瑶又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便认了个干妹妹的亲,将人偷天换日的弄出来送给了齐翎,讨了个人情。”
我不解道:“可厂卫两家,摩擦素来有之,何以林旭还要特地去卖齐翎个面子呢?”
陛下撇我一眼:“你可想过,林旭不比朝中大臣,所有的权势都依托在父皇的信任之上,相随父皇多年才有了今天这个位置。自来,后宫之事皆由他操办,那一干皇子的去向他亦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从诸位妃子手中带走了皇子。纵是圣意,他也不免担心自个当了个恶人的角色。等父皇一走,他便得要走上下坡路了。林旭是个宦官,走也是走不出那座皇城的,要留后路,齐翎的人情便至关重要了。”
皇城之内的纠葛复杂,混到高处的又个个都是人精,谁能知道明里暗里针锋相对的二人还有这样的隐亲呢。其余人的事我懒得去想,只惦念:“今天一试,陛下并没有露面,又有什么用处呢?”
“前世之际,林旭只衷心护持父皇,丞相前期隐隐拥戴从小自宫中长大的公主为女帝,齐翎则是表面中立,背地同时与数位皇子有所接触,我却不是其中之一。”陛下顺手剥了个栗子递给我,话风一转道,“袋子里就剩几个了,吃了吧。”见我顺从接过放进嘴里,方接着道,“如今咱们尚未归朝,实力不足之际掌了旁人的命门,再堂而皇之杵在人面前,便是自取死路了。只等往后需要,我自会让他想起今天之事,提点他一番。”
我听罢,精神一震,啪啪啪地给陛下鼓掌:“哥哥真是英明神武!”
虽然流氓了一点,不过我喜欢。
陛下发出个呵的单音,摇了摇头:“所以你往后要听话。”
我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
“不然便叫你阿爹知道你今个进赌场的事。”
我脸一木:“啊?”
他心累似地一叹,将剥好的栗子塞到我大张的嘴里,居高临下淡淡瞅着我道:“女大不中留,前阵子你与季云卿形影不离,我可管得住你”
“可我…”
“你答应过我与他保持距离,可还记得?”
“记得…”
陛下点了点头,“我今个单独找你出来,也是为了谈这件事的。”不知不觉两人再度走回到了河边,河上花船灯也暗淡了,飘在河中央,寂静无声。“但凡有点旁的法子,我也不会将季云卿带回上京。他如今自主跟上来,往后的路咱们已然知道了。”说到这,略略侧身从眼角扫了我一眼。
我应声说:“嗯,知道。”
“他与你并不一般,其身边本就在风口浪尖,我只能道尽力,却无法承诺保全。若是往后让你伤心了…”
陛下说到这顿了。我不解抬头,望入一双清润的墨瞳之中。
“你可会因此疏远我?”他倏尔如是问。
我心底一跳,逃似的移开视线:“即便季云卿的最后的命运与哥哥有关,但哥哥并不是怀有恶意的那一方,我又怎么会怪你。”
“等到了宫中,你我见面就不会如此方便了。”他低着头,摸狗儿似的摸了摸我的脸蛋,“你心里小九九那般多,隔得远了,我便不能总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了。”
看来陛下自打牵过我的手之后,又在赌场挤一轮之后是彻底自我放弃了,竟然还会摸我的脸!
我斟酌复斟酌,没匀清楚他这一句侧重表达的是什么,总不能是真担心我疏远他才是。便道:“哥哥手里不是也抓着我的把柄么,我往后心里要是有除哥哥以外的人,哥哥就去找我爹告状去!保管服服帖帖的。”
他似笑非笑的哼了声,“告得回来才妙。”
月色清幽,透过粼粼湖水,镀上一层冷,印在陛下的瞳中便只剩了无尽的幽暗。垂眸间,又极近矛盾的温柔。“我记着了。”
我先是点了点头,复一思忖,小声补充道:“那万一我往后有了夫君,他不算,成么?”
陛下挑了下眉,凝着我良久,才转开头,曼声道:“可以,我可以给他挪些位置。”
虽然觉着怪异,我还是连连感激:“谢哥哥圣恩。”
…
到了客栈已然快清晨了,我在后院打水洗脸,丝毫不觉疲倦。突然想起来:“哥哥我发现你赌技不好啊,赌两把都输了。”
陛下掬了一捧水,冰凉凉看我一眼:“闭嘴。”
我掂量掂量钱袋,候在一边给递毛巾,“虽然你输了,但是我赢了呀,总体还是咱们占便宜对吧。”想想都兴奋,我欢天喜地且豪气万丈,“虽然是赌赢了来的,但好歹也是我自己赚的第一笔钱,哥哥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陛下从我手中抽走毛巾,竟真的毫不犹豫开口:“我要玉簪,要比季云卿的好。”
我对插着袖子杵在一边,长长呃了一声:“这…”他同季云卿较什么真呢。
陛下从毛巾中抬首,乜我一眼,“舍不得?”
我几乎要跳起来表决心:“哪能啊!买买买!”
他嗯了一声,将毛巾搁在水盆边,“什么时候给我?”
我也是头回见人找人要东西要得这么不矜持的,不愧是陛下。“那…这两天不赶路了吗?”
“嗯,留两天。”
“那我后天给你。”
陛下这才笑了,有那么点风光霁月的感觉,“好。”意味不明稍稍歪着头,扫我一眼,眨了下眼,“你一会早些休息。”
等他走后,我久久杵在那没法子动弹。
娘嗳,陛下适才那个小动作真是犯规!
我揉了揉自个心口,感觉就是揉不到点,心里头躁动得厉害,莫名欢喜,难以遏制。
…
睡之前给狗子准备好了吃食,一觉到了下午,所以也不清楚季云卿到底是何时回来的。
萱铃带着玉核桃径直躺回了我的桌边,怎么喊都不应,看形容怕是同季云卿相处得并不和谐了。
陛下凌晨才再度给我强调了要和季云卿保持距离,这会子我便没好去找他。陛下不在,我只好带上不吭声的萱铃和狗子上街。
一来是带狗子散散步,二来就是要替陛下看看玉簪了。
今个只是就近看一轮初选,陛下之挑剔我还是懂的,所以压根没抱太多希望,明个才要去远些的主街逛逛的
走到巷口拐角处,那里极突兀地摆了个摊子,只有一层布上摆着几个奇奇怪怪、毫无关联的东西。
一个面色木讷,长相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就坐在摊边,一不吆喝,二不关注行人,就那么坐着。
我看到他额上空洞洞、荡然无存的阳火,心里一个紧张,晃了晃玉核桃:“萱铃,这个鬼他怎么在这卖东西?”
第三十三章
脚步声踏在老旧的木制地板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回荡在湿冷的黑暗中。我指望着狗子能给我一点安全感,然而自从它被我地板上捞起后便歪在我的手臂上呼呼大睡,半天没察觉气氛的诡异。这么心大的狗也是少见了,不知道是随了谁。
放目望去没有一处是点着灯光的,屋外蒙蒙亮的光透过紧闭的门窗,照亮不了走道,却在门纸上印出许多诡异可怖的影。我想起看客房之际小二道的,这一层除了我与陛下一行人,再未留宿他人之事。不由口舌发干,背后冷风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