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的同时,身子轻轻一晃,整个人瞬间移到了结界外头。
她在结界之外对他挥手告别:“帝君可莫要小瞧人,我仙力点滴不剩地过了这么些年,总要钻研出一些旁门左道来弥补一二。”语气之中有小小的得意,云念到手,身子都似是轻了几分,轻轻一扬便滑出百余丈,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她铁了心要与他撇清干系,虞淮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远,直待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轻轻叹息了声,垂眸时眼角余光瞥见石边掉落的红绳。一滞,俯身捡起。
女子都爱美,沧笙无论是在仙界还是凡间,都喜欢穿戴色泽亮丽清新的衣饰,与她活力满满的性子格外合称。而今再见,性子没变,衣着却素净了许多,没有精心装扮的发饰,只有一根红绳系住泼墨般的长发。
虞淮起初并没有思量过其中变化,如今拾起红绳才在恍惚间想起:沧笙在凡间刚化形的那会儿,自个不会梳头,都是他帮着梳的。
男子的房中没有女子的发饰,只有一根衣带上剪下的红绳,勉勉强强替她系稳了,她左摇右晃地蹦跶几下又会松散下来,最后托着从发上滑落下来的红绳,巴巴过来找他。
不知是惯性使然还是沉浸感情的人都会如此,他也会开始从细节处发觉与她拒绝的态度截然相反,“隐藏”的感情,自欺欺人也好。当他拾到这根红绳,总以为是别有深意的,高兴起来,能将目送沧笙离去的沉闷一扫而光。

沧笙当下心情正大好,这回出来虽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可寻回了云念,也算是一项大收获。她屈指重新打出一个结印,打算再与青檬联系一番,一面是为了找回葡萄,一面也顺道叫她早些回七重天。
沧笙要分心掩人耳目,行动不便,干脆告知了青檬她的位置,不一会便见人将葡萄一同带来了。
不过人是被青檬扛着的,不省人事。葡萄如今的境界不能承受深奥的空间之力,进了空间溶洞便会思绪错乱,青檬怕将人弄傻了没法交差,一掌将人敲晕了。
天宫依群山而建,除却类似姬月山等的高峰,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矮山。这回天宫戒严,山中隐修的仙者都被召集走了,散修一般进不来这处,所以野外几乎是空荡无人的。
沧笙将葡萄放在一边的石块上,容人躺好。看青檬一脸探究,自个上下打量了番自身:“怎么?不认识了?”
青檬在石台上侧倚着,有点儿贵妃醉酒的姿态,笑起来媚态百生:“小姨有了大喜事,怎的也不往七重天捎个消息呢?白让我阿娘挂念咯!”
“大喜事?”沧笙恍然了一下。同青檬比起来,她坐得那叫一个中规中矩,手臂抱着膝盖,“你是说我家筠儿的事?我也想等他百岁了,就给他办一个小宴来着的,这不他年纪还太小嘛…”
青檬被吓住了:“孩子,你同帝君还有了孩子?!”
沧笙则震惊于大家消息灵通的程度,光是九重天就已经宽广得惊人了,她同他们还隔着两天,这点小事都能传上去?
“啊…是这样没错。”
青檬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将人晃了晃,“小姨,万年单恋长跑终于有了完美结局,你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她感慨万千,”我家阿娘一直叨念着,生怕你一头吊死在帝君的树下,得要孤独终老,还说要将我送给你做女儿呢,没想到这么快侄儿都出来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青檬是见证过沧笙单恋史的人,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过程权且不论,她不顾一切一头栽下去,最终能换来个好结局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只不过当年追人追得高调,频频遇挫,引来无数嘲笑。现在翻身了,反而低调了,简直匪夷所思。但低不低调是人家的家事,青檬更关注的点是另一个:”小姨是如何将人追到手的呢?“从万年单恋到突然摇身一变成孩子他娘,这其中没有些缘由,搁谁谁都不信,”有诀窍分享一下嘛?“
青檬算是沧笙看着长大的,彼此之间长辈的感觉很淡,倒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姐妹。她追天族的太子追得很是艰难,如今有了明晃晃的成功逆袭案例,如何不激动呢?
沧笙以为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可晚辈的困难摆在那,身为长辈不支点招又显得不合适。
她绞尽脑汁,回想种种。
虞淮就在不远处的隐匿空间中将人瞧着,局势太乱,即便她不乐意,他也要看她安全抵达石族才放心的。
此时此刻,忽而好奇她会说出点什么来,或许会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她曾经追他的法子就很好,总能让他辗转难眠,一颗心忽上忽下,焦躁不安。只是那个时候她从来都不知道。
凡界的时候,她才没有追过他,又是哪里来的诀窍呢?
虞淮等着,见沧笙抿了抿唇,水蒙蒙的眸清润无害,一派正经道:“睡服他。”
青檬仰调啊了一声:”说服他?“
沧笙改成意味深长的表情,朝人递过去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虞淮秒懂了,有点哭笑不得。他回想了数千种她撩动他心弦的美好时刻,本能是一个纯情而美好的回答,万没想到,她又轻描淡写开了荤腔,打得人措手不及。
静而思之,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的确是他最喜欢的套路之一,前提是要“睡服”他的人是沧笙。换成旁人,人该性命不保了。
两个臭皮匠凑在一堆哪里说得出好点子来,沧笙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误导了下一代。
青檬则是受教了,深以为然,领悟到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来只要胆子大,没有采不下的高岭之花。
她高兴起来,问沧笙:“既如此,小姨准备何时大婚呢?虽然咱们不比凡人注重仪式,契约生成就好。可我以为还是办一个比较好,小姨人缘好,一场婚宴办下来,贺礼都能抵得上数城的供奉了,养个儿子可费钱了,不多攒一点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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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么么哒~~
第44章
这事其实很暧昧。
沧笙内心叹息了一声, 默不作声摸上自个的手腕。凡间时失去记忆,什么都不知道,若有心的话,都恨不得傻乎乎把心掏出来给他,自愿同人缔结了石族的婚约, 赖都赖不掉了。
可凡事无绝对, 不然沧笙也不会对虞淮避而不见了百年。她是无心的石头, 姻缘不会长久, 连带着着石族的婚契也会一日日浅淡直至消失不见,那时候再谈及过去的错事,没有了证据,腰杆子又会硬挺一些。
当初沧笙决意去凡界, 便因为担心自己因为剜心而彻底绝情绝爱、宛如换了个人, 这才选择凡世这么个红尘气息颇浓的地方。就像是为了富丽的表面镀上一层金, 内里还是原本的模样,无心无情。
婚契本应该在与另一方日渐增近的感情之中缓慢移到心口,最终深种, 再散不了。她没有心了,自然就不能走到那最后一步。
“这事往后再说罢。”沧笙不愿详说,一笔带过。剜心的事只有沧宁知道, 倘若散布出去,不知道野史又要如何着笔说她了。

人族出了天大的事,青檬不比沧笙一般无所牵挂,两人叙旧途中多次将话题转到大战上来。譬如突然看向灼灼燃在青天之上的天灯, 道这意味着天帝亲自出关了。
她心不在焉,沧笙瞧出来了。可族落之间的纷争不是一两个人的意图就可以阻止的,涉及到种族之间的利益,个人的感情,无论是谁都得让步。
这是沧笙从洪荒时代悟出来的道理,人要过得快活,便得学着不去多管闲事。她宽慰青檬:“再怎么打,天族也不会全灭,他们的太子更不会有丝毫的损伤。等打了个千儿八百年,双方消耗得差不多,打算坐下来谈一谈了,你再请你的父君出马帮衬一二,会比现在插手好得多,既不必费力气,人家也会顾念你的好。”
感情的事,计较了得失便要打上大大的折扣,不是说不爱,是爱得要有节制。进退自如了,才能不步她的后尘。
青檬并不想在感情里头保持得如此精明,可现实压在头上,她想不顾一切也没有法子。
上战场杀敌?她是七重天狐帝的帝姬,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一个族落,引来狐帝的怒火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求她爹是鞭长莫及,眼下也不见得没有回旋的余地,青檬偷偷多看了沧笙几眼,有些话憋在嘴边有些难以启齿。
沧笙身为石族之人,与天族同扎根于九重天,眼见着新帝刚成,血雨腥风已有了前兆却丝毫没有唇亡齿寒的担忧,并不是因为天高路远。而是因为真正的,不虚。
石族低调,唯有经过过些年岁的人才记得,石族曾经乃是洪荒时期最强盛的种族,前后诞生过两位大帝,实力均在前茅。后来遭遇变故,其中一位大帝沦为废帝,渐渐才没落,从上三天退下来,择第九天扎根。
石族刚到九重天之际,损失惨重,各族分支人影伶仃。即便是最没落的时候,人族天帝刚成,亦没有对其发动战争,而是主动上门,请求自划东西分界,井水不犯河水。
契约里头天族每隔百年会给石族送去一些资源,灵石灵药等等的。这并不是一般上下级的供奉,美名其曰维系两族友好关系的礼物,只不过是单向的,价值还不斐。
这事外人不太知道,野史里头传是石族经不起血腥的洗礼,主动割地求和。青檬却晓得,这里头一是因为天帝白炎早年就与沧宁沧笙有过交情,二是因为石族的繁衍能力太弱,千万年之后人口也不见得能涨上十之一二,占九重天这么大个地盘,真的是人少了顾不来。一个人要划上一整片山脉河流,譬如沧笙的云梦泽,广袤无垠,千年万年就住了她和沧宁两个人。
人族繁衍地快,眨眼之间就是一片熙熙攘攘,欣欣向荣,不知比她石族热闹多少,带动整个九重天都生机勃勃了起来。
石族是出了名的战斗民族,人虽然少,但是级别高,肉厚,输出爆炸。加上阵法的辅佐,若是等闲的小族入侵,可以无压力打出无损伤团灭对方的佳绩来。海族再霸道,从天族身上碾过来了,还想要吃掉他们,那是膨胀得活腻味了。
青檬想要对沧笙求情。若说帝君是天下拳头最硬的人,那么沧笙就是世上人缘最广、后台最硬的人。或许后来的野史将她称为废帝,不以为然,远古时代的神都与她有过过硬的交情,面子之大,当年都有人顶着莫大的风险帮她追虞淮来着的。
如今帝君也成了她的后台,这下没边了。只要她开口,事情总会有余地。
话到嘴边,似乎又说不出口,青檬只能左顾而言他,“帝君这回来第九天,何时会离开呢?”
这言下之意不听明白也难,只要帝君往天族一戳,随意表个态,一个人就可以胜过千军万马,海族自然会有顾虑。
表个态是简单,可身处上位的人,师出无名贸然干涉,不给下面的人一点活路。不叫彼此凭实力争口气,而是蓄意偏袒,难免会引得其他大帝心生芥蒂,那时就算不是两族之间的这点小事了。
沧笙没觉得自己在虞淮那里有这样大的面子,就算有,这事也只能婉拒,她总不能陪着陷入感情之中的小年轻发疯:“他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她有爱惜羽毛的意味,为他撇清干系。虞淮默然听着,因为她的偏袒而高兴着。虚幻了身影从空间之中走出,坐到了她的身边。
青檬是少帝级,起初略察觉了一丝不对,左右四顾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说的也是,帝君从前都不会离开第二天太久的。”
第二天的仙力精纯无比,在那生活习惯了,倏尔到了第九天,就跟凡间水乡边上长大的人,突然去了北荒,沙尘漫天,呛人鼻喉,无法适应。
沧笙却感觉到了,有人将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修长的指滑入她的指缝之后,交叉扣住。小声在她耳边道:“沧笙,我还没走。”
沧笙一愣,随即心虚得瞄了青檬一眼。不带这样打人脸的,她前一刻刚说他走了,这一刻他又出现在身边,谁晓得青檬会不会察觉呢?
瞪也无处可瞪,连传音都不能。做贼一般,只能将心虚藏回肚子里。
帝姬正在无限喟叹之中,翻身仰望着天际躺了下去。由于周遭没有旁人,也不顾前襟稍敞,露出脖颈之下小片雪白的风光,曼妙的曲线显露无余:“说到底一个少帝级的帝姬,小打小闹还能逞得起威风,遇到了大帝级别的事端,便连话语权都没有。唔,还是该回家好好修炼才是的…”
九天之内大帝拢共才十三位。少帝则多了去了,数千位还是数万位,没人数过。每一级别都犹若天堑,没有话语权的现状不是没有缘由的。
同为女子,沧笙并没有觉着青檬露的那一丝有什么不可看的。等闲的女子也就相当于露了下锁骨,由于青檬格外的傲人才会显得“不良”了些。
沧笙本身是个修炼狂,对于青檬这样的言论自然是一百个赞成:“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青檬一腔担忧的愁绪无法舒展,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揪了两片叶子盖住眼:“小姨,我心好累啊,追个人可真难。耗费了修炼的时间不说,还要成天为他担心这担心那的。“
她说着,恰逢天上降下一个人来,身披轻甲,气宇轩昂。唇红齿白,生得格外的周正。
沧笙一默,要伸手拉一把青檬。可她坐得较远,身子又被虞淮半拘着,提醒地不及时。硬生生听到那头毫无察觉的人碎碎念道:“要不然我就去把他睡了,睡服了,就不必整日担心他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也好请我爹出面整理一番海族的事呀。”
这话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沧笙简直没眼看,心里头哎哟喂了一声,帮青檬狠狠尴尬一把。
清了清嗓子,对那愣住的男子:“青檬帝姬她…喝了点小酒,正说胡话呢,太子殿下不要介怀。”
青檬一听,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就是过过嘴瘾,没想到报应来得太快,她承受不来,干脆装死躺倒不动,连挪开眼上叶片的勇气都没有。
她没吱声,白沉亦不吱声,高冷的人都喜欢玩这一套,沧笙表示这是可以预见的。
空气寂静了半晌,白沉面色不改,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扬手一抛。挂在他身上刚刚合称的披风,当头罩在青檬的身上,像是一床被子。
他理也不去理会装尸体的青檬,朝沧笙拱了拱手:“笙帝大驾,有失远迎。不晓得笙帝可有闲暇,我父君请您到启明殿一聚。”
沧笙慢悠悠啊了一声,天帝倒是好本事,他有没有她的牵引石,如何能找见她的?
果不其然,身边牵着她手的人比她还要在意,立马发问,闷声道:“难道天帝也有你的牵引石吗?”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11 23:48:52
么么哒~
第45章
手被人攥着, 沧笙体会到无声的危机感。好在她问心无愧, 这事儿可以摊开了说, 对着白沉:”去一趟倒无妨, 我就是好奇天帝是如何寻到我的。“
“麒麟殿独目苍兽的事,晚辈略有耳闻, 青檬帝姬挺身相护的绝不会是等闲之人,便追随着她的气息寻来了。”
沧笙稍微抬了下下巴, 示意“你听听”。于是攥住她的那只手松了松,危机感慢慢褪去。
她宽心了,趁机抽回自己的手,朝白沉一点头。到了人家的地盘,人家要请, 什么宴都得硬着头皮上,不去显得不识抬举:“那就有劳太子殿下带路了。”
至于去了是不是给当人质的, 这个不由她说了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启明殿有天帝在,虞淮不方便直接随着她露面,沧笙撒开手之后便在没有听到他开口, 想必是回避了吧。
白沉的云头刚起, 石台上卧着的青檬一个猛扎子爬起,裹着玄色的披肩,化成一道流光蹿了上来,蹲在一旁。
白沉瞥她一眼,只做没瞧见。
两人之间暗波涌动, 沧笙怕自己耽误事,特地离得远些坐着。
静着静着,沧笙看到青檬身上的大披肩格外,支起了下巴,思绪游离起来。
瞧瞧人家的高岭之花,说不看就不看,但凡有点春光外泄,拿个袍子直接就给人罩了,真正的禁欲系。
虞淮呢?无声无息的,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曾经是谁也摸不着的白月光,现在一旦落入凡尘了,是不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就百无禁忌了?
就像是虎吃人,人的血肉是带有咸味的。一旦更新了食谱,人就是它们最钟爱的美味。
这么一想,心情就有点不美妙。“不美妙”情绪的本身也会让她惶恐,大概是凡间的红尘气息没有洗干净,又或者过去的病症太过顽固,短时间有所反复吧。
沧笙心绪不宁,等前头的人唤上一句:“笙帝,请。”才堪堪回过神来。
青檬似是看见了什么,朝后回顾,担忧般唤了句:“小姨…”
沧笙朝云端外一望,脸色稍沉,忽而发觉事情的发展与她想象的并不一致。

天宫的建筑皆恢宏肃穆,飞阁流丹,厚重的着色给人极强的威压感。
启明殿是天帝的修炼之所,等闲并不能进外人,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宽广的瀑布之上悬空着楼阁,落差约莫三百丈,水花声响彻整个空间。
瀑布之下是一汪湖泊,湖心有方圆十丈的石台,几乎齐平着水面,涟漪从不间断,却不曾沾湿石台分毫。
石台上放着蒲团与矮桌,分坐着不少尊者。在座有许多熟面孔,大多都是原本不该在第九天瞧见的。
沧笙没有刻意去瞧,多大的阵势她都见过,总不至于一进门就要给人吓住。白沉布好座位,请她与青檬一同入席,刚一落座就有人唤她,曼曼的嗓音:“笙帝对于第一天帝王台有何看法?刚晋级的新帝,可有那个资格入主?”
拖长了尾调,问得很是刻意。
第一天是父神陨落的地方,入口处设有帝王台,唯有大帝级别之人才可以踏入其中。一旦步入第一天,便可以在帝王台上留下姓名,受万世敬仰。
对其他的大帝来看是如此。对于沧笙而言,帝王台却是永世无法翻身的耻辱碑,是她的心头刺。
沧笙沉了口气,抬眸去望说话的女子。她婷婷坐于正东方向,眼尾处绘着火凤的翎羽,眼线狭长带着慑人的气势,举止之间携着与身俱来的奢丽而高贵,美得格外凌厉。
上界十三位大帝之中,独有三名女子:废帝沧笙,青檬的母后玄帝,还有便是第四天凤帝,正是眼前的这一位。
第一天无人居住,第四天算是上三天,她的地位不言而喻。
凤帝凤昱与沧笙不对付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过去尚且是暗着来的,今个一瞧见人便冷嘲暗讽,就像是铆足了劲的斗鸡。沧笙猜想到缘由,暗自嗤笑了一声,果真是去了一趟凡界,上界的世道都变了啊。
对比凤帝的凉薄,沧笙面色不显,一本正经答道:“父神早有规矩,但凡是踏入大帝境界者,便可以入第一天。凤帝问这话是有何指教?”
在座拢共十二人,排除沧笙,尚有五位大帝在场,是多年没曾见到过的大排场:第五天的息帝,第八天的辰帝、修帝以及天帝、凤帝,其余六位则是族落之中出挑的少帝。
上三天只有凤帝在,在沧笙到来之前,所有人皆以她为首,阵营早成。
沧笙起初料到天帝请她来会是一场棘手的鸿门宴,没想到竟然玩这么大。
一个新帝刚成的阶段,白炎不是该更担心他临海城镇的战事么,竟然召集几位大帝开起了座谈会?
在座大帝之中,辰帝与早年的沧笙关系最好,不愿她被人挤兑,开口为之解释道:“沧笙你兴许还不知道,此次入世的大帝身份不一般。”
这话一出,沧笙心中隐隐的猜想证实了,挑眉哦了一声。
凤帝笑起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辰帝忘记了吧,入世的新帝早年曾是咱们笙帝的面首来着的。”
她阴阳怪气,尽显刻薄。除了息帝,旁人皆因这一句失格的话心生了一丝抵触。
面首一词实不妥帖,当年白灵瑾是在石族待过一阵,除此之外并无更进一步的关系。只是一男一女同处,外界总要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天帝默然看了沧笙一眼,言简意赅:“是白灵瑾。”
沧笙笑了,轻松叹息:”原来果真是他。”
在场除了沧笙,就只有青檬是不知情者,闻言大愕:白灵瑾的鲛人一族当年不是被族灭,早就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么?如何突然回归,还成了大帝?
沧笙这一笑狠狠刺痛了凤帝的眼, “笙帝没有了修为,仍有通天的本领,就不怕这逆天的事干多了损福德?”凤昱意有所指,“鲛人一族生于第曾经的秽土十一天,又不比笙帝,身上魔性未除,当年被族灭就是因着这个原因。如今卷土重来,危害不可估量。“
沧笙不想同她周旋墨迹,径直问:”鲛人族独剩了白灵瑾这么一根儿苗,新帝刚成,带领的也皆是九重天的海族,与十一天秽土毫无关系,凤帝这是什么意思呢?”
“上界的平和来之不易,我等需要防患于未然。”
沧笙垂下眼,不再多言。
其实一看这个到场的阵容,座谈会能得出什么结论就已经很清晰了。
极海一出,在九重天毗邻天宫,同样也因为靠近八重天,威胁到另外两位大帝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