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比起来,沧笙觉得自己就像是沉溺与小情小爱,不懂事的存在。可这没什么丢人的,她是石头,一旦认定了便绝不会改变心意。她就是喜欢他,比他爱她更甚,所以更肆无忌惮的黏着他。
半夜想起来,她承诺了他绝不会移情,却没听到他的承诺,简直焦躁不安。家里放这么一个美夫君,搁谁都不会放心的。
可不愿意半夜吵醒他,结局便是她等着等着自己睡过去了,睁眼时已经到了临走的那一日。
她郁郁寡欢,世上没有比远离心爱之人更惨的事,放在多愁善感的鱼精身上,定然会掉上一堆的珍珠。
可她不行,她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动不动哭鼻子往后要给孩子笑话。
虞府的人都出动了,来送她。
对外的理由是教她医术的师父来信说要见他一面,他膝下无子无女腿脚又不方便,她得了长者的令,至少要过去行一行孝道。
这不是一个长久的理由,可好过一声不吭的离开。老夫人还给她送了些药材,说看她的师父能不能用得上。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甚至无法同虞淮说两句告白的话。小厮将行李拖到后面的车厢,一件件地扛,手脚利索,不一会就搬完了。
她该启程了。
深深望了一眼虞淮,抱着只装了点零嘴的小包袱,就要上车。
虞淮看着,忽而走上来接过了她的包袱,扶着她的手道:“你先上车吧。”
沧笙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依言,顺应着他的搀扶登上了马车。刚在里头坐好,虞淮抱着她的包袱走进来,眉眼还是笑着的,眼眶却有些发红。
在她身边静坐了一会,没有离去的意思。忽而回首,望着她轻轻道:“沧笙,你带我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了。”
30.第三十章
沧笙到了九灵, 除了修炼便是时时昏睡。恍惚中想起来虞淮的那句话, 心口缺失的那一块像是真正存在着, 而后被划开了一道口, 涓涓往外渗血。
除了思念虞淮, 腹中的仙泽是她唯一的慰藉。他并不好动,只会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轻轻撞她一下, 小小的力道, 有着治愈人心的力道。
沧笙渐渐知道了他的脾性,抚着肚皮说不行:“心肝儿,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爹说了希望你以后同我一般, 你现在长成了个男孩, 这我无法更改。可这沉静的性子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想想你阿爹为了咱们娘俩, 与咱们两地分居,咱们得对他好些, 你说是不是?”
沧笙一遍二遍, 同他灌输还是活泼好的理念。他的心肝是个懂事的, 后来当真变得活泼了些。
她有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真是让人欣慰。

九灵山到上京的路程对沧笙来说并不远,可是来回若是多了,耗费灵力反而得不偿失, 可归心总似箭。
第一次只隔了半月她就回了, 苦兮兮站在门前, 巴巴将愣住的人瞧着, 干嚎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懂事?你别说了我都知道。那怎么办?我就是想你啊!”
虞淮什么都没道,将人一把抱进了屋。
小别胜新婚,干枯的血液见了她仿佛再度流畅起来。看她难受,他更自责,是自己拖累了她。若他不是带病的身子,如何会叫她受相思之苦?
最疯狂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如死掉算了。等到轮回,他有一副好驱壳,便可以同她长长久久。
她修炼,他也可以,生生世世比不上永恒,届时才是完美的结局。
所以他才会对沧笙道,他什么都不要了。
但沧笙不同意,轮回的事太过缥缈,谁也打不了那个包票。魂体没了,便是真真正正的没了,不像现在还能偶尔见上一面。退一万步,她死活都做不出来害他的事。
于是只能熬着。像挣扎在沙漠之地求生的人,带的水只能润湿嘴,恰好能维持续命,解不了直达灵魂的干涸。
沧笙以为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她的日子便都会如此过下去了。
直待一日,一团腾腾的瑞气从天而降,落到她的小屋之前。
大多的时候,梦境破碎都在一个不经意之间。窥探到了现实,突然发现困住自己的梦境,那般的小。
那团瑞气只是一道虚影,模糊到连面貌都看不清,可他身上的气泽让她安心,竟至于无念无想落下泪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落泪,在情绪控制之前,仿佛是身体机能的原始反应。
那样磅礴的瑞气,看着便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人,可他却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不由分说抱紧了她的腰,喃喃道:“阿姐,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沧笙可以在梦中寻到与这声音一般无二的来源,也是唤着她阿姐,晓得情绪波动的来源,也就不惊讶了。
和旁人不一样,只有他在表示着对她的亲昵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得抵抗,甚至能回忆起三两同他在一处的时光,微有恍然,下意识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说他叫沧宁,是她的弟弟,再次印证了她确有前世的存在。
其实前世的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可有可无,可弟弟找上门,她总不能不认人。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这档子事,好歹是回过神来,退开两步:“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虽然有些亲近的感觉,可再具体的就记不住了。”
沧宁来就是这个目的,同她道:“我可以替阿姐解封失去的记忆。”然后小心翼翼看着她,“阿姐不记得了,你的记忆是你请我封去的,等到了上界自然能解开。我从旁人口中听到阿姐现在的情况并不好,仙力如此浅薄如何供养地起肚中的孩子呢?阿姐若是愿意,我便可以将阿姐先带去上界,那里灵气充沛,会保你母子平安的。”
他一眼就瞧出了她腹中有胎儿,仙力醇厚的程度也比早前见到的青衣仙友多甚多。那人都是上界来的仙,那沧宁更加是如此了,无需怀疑。
沧笙愿意解开前世记忆的封印,她都碰见几个过往的熟人了,似乎也没感觉到自己曾经过得很惨的模样。再说,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弟弟还是要认的,她都不是第一次梦见他了,就算不认得也没有陌生的感觉,血脉相连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沧笙点点头,说好,等有了记忆,她就知道该怎么处理前世的人际关系了。
“可我现在不能去上界,我的夫君还在这呢。他叫虞淮,你也认识吗?”最后一句有点试探的意味。
沧宁对于虞淮似乎没有很大的感触,轻描淡写道:“认识。”又道,“阿姐呆在这山头同上界没区别的,你若想回来见他,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来。”
他不抵抗虞淮,沧笙轻呼了一口气。果然旁人的诋毁都是同性相斥,只有他弟弟是为她好的。
鉴于这个态度,沧笙对他更热情了,“上界来这里方便吗?不会很麻烦你吗?”
她想得很简单,在上界修炼可以事半功倍,她就可以更快的回来陪虞淮了。
沧宁容貌不清,神情自然也不好猜度,可他默了良久,低着头的模样似乎有点怔然:“阿姐从前都叫我宁儿的。”闷闷不乐道,“你是我阿姐,我怎么可能会觉得麻烦?”
乖乖的语气,让人听着格外舒坦。宁儿,她从前的确是这么唤他的。沧笙心里头暗暗想,她八成是捡了个好弟弟。

沧宁带着她腾上云端,沧笙的记忆里没有从这个角度俯瞰山河的,心里头又是发怯又是激动。想起被她搁在竹屋里的那个偶,迟疑道:“咦?我去上界难道没有天雷吗?”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沧宁还是听到了她的低语,“阿姐生来得父神庇佑,从没有这样的劫难的。”
他的语气尽量平淡,沧笙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引以为傲。心中好笑,她有什么可值得他骄傲的,修为不济到这个地步,还需要仰仗他这个弟弟。
她就记得在梦境里头,沧宁小时候总似个小尾巴一般跟在身后,她一回头,他就朝她乖乖地笑,唤着她,撒娇道:“阿姐你走慢些嘛…”
时间真是沧桑,一晃眼他已经这么大了,不知道是她缺失了他长大的记忆,还是她离开地太久,他自个长大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不可自拔,浑不知片刻后天河展现在她面前,璀璨的星光像是无数的灯盏,凌空点缀着,中间一轮明月,浩渺皎洁,无物可与其争辉。
沧笙看得呆了,浑然未觉脚下的长堤的草丛里爬出来一个披着青荇的老者,鹤发鸡皮,头发稀疏,朝她伸出一只手,冷声冷气道:“新来的仙吧?来,十块灵石过路费。”
她一愣,环顾四周,长堤绿草地走出来高高矮矮,至少十来个人,皆冷眼看着她。
沧笙茫然了,过路费的事在凡间也有的,就是早不知道,没提前准备。看向在他身前站着的沧宁:“上界有这规矩?可我没准备呀。”
沧宁身上的萦绕的瑞气消散,显出真实面目来,仍没有放出威压,因为怕伤着沧笙。
长堤的众小仙看向女仙身前长身玉立的男人,脑袋里嗡得一声炸了,年纪大些的竟至于,很抽一口气,径直晕死了过去。
31.第三十一章
沧笙对于上界的规矩不清楚, 但可以从哪些模样奇怪的小仙面容上的震惊得知出一点讯息, 多看了沧宁一眼。
沧宁对此没有解释, 纵然别人反应很是夸张, 他还是一副无害乖巧的模样, 围绕在她的身边:“阿姐小心脚下的荇草,有些滑。”他走在河堤的外侧, 执起了她的手, 解释,“天河的水你如今还碰不得,会有灼身之痛, 定要小心些。”
走过漫漫长堤, 河岸两旁都跪了一地。沧宁目不斜视, 没有因排场衬出来的高傲, 也没有刻意淡然的目空一切。他扶着她,到了天河的末端, 衣袖轻挥将她卷入云中, 云起, 则天河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沧笙因这样的速度倒抽了一口凉气, 连唤等等。
“咱们现在到上界了吗?我看这里到处都是好山好水,灵气充沛。我不想离去凡尘的路太远,就将我搁在这吧。”
求人不如求己, 虽然沧宁有承诺她随时都可以带她去凡界, 但这上界太大了, 他一瞬走出了千里, 她若是自己想回来,不知道得赶多少天,总是不踏实。
沧宁闻言将速度降下来,眸中有诧异,”阿姐好不容易回来,不想同我回家吗?“他的模样同她有五分的相似,尤其那一双眼,不似虞淮那样漂亮到惊艳、一眼望不到底的桃花眼。小鹿一样乖乖的,干净又清明,瞳黑而亮,给人感觉灵动且秀气。
若笑起来还要更像些。
沧笙看着他不出声,是因为突然觉得她弟弟这一副面貌着实是生得好,萌萌的,很能化了他阿姐的一颗心。
沧宁拧起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阿姐是没有恢复记忆吗?”
沧笙啊了一声,“我刚刚不是什么都没做?这就应该恢复了?”
沧宁沉吟了片刻,眸光在她脸上一转,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与此同时沧笙的腹中,仙泽忽而一动,似乎蜷成了一团,瑟瑟害怕。
接下来的一幕让沧笙目瞪口呆。沧宁背着手望着她的肚子,低声道:“你怕我?我是你舅舅啊,又不会凶你,我人很好的。”
有种一本正经讲道理的错觉,奈何空气忽而寂静。
缩在她肚子里的娃不能说话,沧宁的的问题注定无解。
沧笙咳嗽了一声,为自个的娃解释一番:“呃,他,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你,认生。”
沧宁知道她这是没有明白境况——她肚中的孩子本事不一般,为了维护自己的父君,加固了沧笙脑中原本应该解封的记忆封印。这护短的脾性随了他们石族,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对他没有多少亲近之意。
没关系,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虞淮与阿姐的孩子绝不会是等闲的天才,落了地就能成为他石族往后的支柱,这也是阿姐的期盼。
沧宁不打算在沧笙面前揭发告状。如今的虞淮只是凡人,寿元有限。阿姐开心,见见他也无妨。等彼此都到了上界,记忆恢复,尘归尘土归土,才会明白这是天道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小沧笙注定同他的父君无缘,既如此,多见几面也是好的,能留个温暖的童年记忆。
总之只要阿姐愿意,他觉得怎样都是好的。
沧宁带着沧笙回到了连接凡尘的地方。
天河可过滤红尘气息,但多少还是会泄露一点出来。等闲的仙不喜欢这一方域的气泽,天河的尾端,绵延数千里的草原见不着多少活物。
草原中有一处依水的矮丘,那便是沧笙暂时的家。
沧宁幻出了一用具齐全的竹屋之后,又给沧笙立了个结界,她可以自由出入,但是别人不行。上界中人员混杂,难免会有不长眼的横冲直闯,届时惊扰了他家阿姐,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沧笙没有恢复记忆,有时候会不自觉地疏远沧宁,譬如她会同他道:“修炼嘛,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挺好的,你若是忙可以先回去,不必守着我的。”
她要赶他走,沧宁心里不知道有多伤心。站在阿姐的角度想想,面对一个只有亲属关系却没有感情基础的弟弟是会觉得不大方便的。
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阿姐将他送上矮丘,远远朝他挥手,告别说得真情实意,笑意盈盈。

沧宁走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不少东西,由于都是仙家的物品,沧笙没用过,他便每个都写上了解释功能的小纸条,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放在乾坤袋里头交给了她。特别嘱咐了两点。若是想寻他,对着传音玉符唤他一声就好;若遇到紧急情况,捏碎召唤玉牌,他可以顷刻之间赶到。
后一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过,沧笙到了仙界便潜心修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有结界庇佑。整整三月过后,沧笙才从入定中醒来,欣喜地发觉自己功法大进。一面到小泉前捉了条鱼来充饥,一面开启了传音的玉符,问沧宁吃饭了没有。
那头沧宁的声音过了好久才传了,沧笙等得鱼都烤熟了,道了一句:”没吃。“
她恩恩答应着:“那你记得吃一点。”她弟弟本事这样高,总不至于能饿到自己,“我要去凡界了,大概会有点久,这个传音符到了凡界还能用吗?”
沧宁听出她心中的排位,多少有点吃味,可阿姐如今的幸福来之不易,他更不忍打搅,顿了顿道:“可以的。阿姐且等一等,我去送你。”
沧笙想,他不知道还在多远的地方呢,特地跑来多麻烦啊,就道:“我可以自己去的。”
“阿姐记得天河长堤那里的小仙吗?万一他们再找阿姐要过路费呢?”他苦口婆心的劝诫,“阿姐自己去要耗损不少仙法,时间还长,不妨等我一日吧。”
他这样处处为她着想,沧笙颇为感动,更意识到了现实的骨感——光这片草原她就能飞上一日,默默想了一会,道:“好,那我等你。”
那头沧宁欢欣鼓舞起来,风声攒动,似乎是立马动身了。
沧笙将玉放在一边,给自己煮了壶热茶,捧在手中慢慢的喝。人坐在矮丘上,看天边霞光将要淡去,心底的思念又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暖而哀的情绪,有时使人发笑,有时催人落泪。
腹中的仙泽又闹腾起来,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她忙收敛起眼角欲夺眶而出的泪,安抚他,轻轻给他唱歌,同他说话。
“咱们明日就能见到你父君啦~”
隔了一阵,又有些惋惜:“上界的景色可真好看啊,要是你爹爹也能看到就好了。”
感伤的气氛没过一秒,她眼眸一动,着手往天上一指:“哎,你看那云像不像猪鼻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孕妇的情绪就是如此容易反复,宝宝跟不上他娘亲的节奏,努力配合了一阵,累坏了,又睡了过去。

翌日,沧宁很早就到了,如来时一般将沧笙卷进云头,眨眼落在了天河。
到了这,他的气息开始压抑缩退。
破碎的第十界——凡世是个仙力贫瘠的地方,容纳不了磅礴的仙体,上界的仙来这里都需要收敛气息。
沧宁将人送到虞府的门前,沧笙迫不及待,对他道了句谢便匆匆跳下了云头,一溜烟往东院跑去了。
不晓得是跑得太急,还是心绪的起伏太大,她翻过墙头的时候脑中忽而晕了一晕,撞进来些画面。
她短暂的一愣,没能从那些画面中缓过神来,原地站了站。
沧宁立马感知到了,瞬间出现在她面前,紧张道:“阿姐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虽然沧笙是从凡界去的上界,但她本质上就是仙胎,在上界净化的仙气中呆习惯了,咋又重回到相对浑浊的环境是有可能出现不适的。
他拉着她,她的表情不像是没事。默了好久,突然问他:“虞淮是不是成过亲了?”她的眸中的情绪朦朦胧胧,冷静得叫人害怕,“我是说前世。”
沧宁拉着她的手,“阿姐不是道今世能同他在一起就好了吗?”
沧笙现在的情绪很微妙,她曾对鱼精说过,前世的事同今生没关系,她喜欢的是现在的他。可任谁看见自家夫君与旁的女子大婚的模样都会心气不顺,做不到完全的置身事外。
“话虽如此…”她皱了皱眉,“我还是好奇自己前世的记忆中,怎么会有他。”
她是仙,难道他也是吗?
可虞淮分明是个凡人。
沧宁小心翼翼看她的表情,最后还是不忍她难过,轻声道:“阿姐不要想太多了。虞淮的事我知道一些,他即便是前生也没有同人成过婚,阿姐就放心吧。”
32.第三十二章
沧宁将人送到之后, 就被打发走了。有情人阔别重逢, 难免会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
沧笙思夫心切,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回到院中便提来一个小厮询问:“虞淮公子去哪了?怎的不在家呢?”
问题一出, 沧笙便意识到这事尴尬了。她一个数年不归的人,从前回来都是偷偷摸摸的, 直奔着虞淮去, 之后也都化作玉跟在他左右。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和府里的人再接触,一个没留神捅了大篓子。
小厮手里抱着齐人高的扫帚, 见着她却没有诧异, 平静回:“回夫人, 公子今日去琳琅阁了。”
他这个态度整得沧笙有点茫然, 眨巴眨巴眼,哦哦应了一句好:“你退下吧。”
人都抱着扫帚走远了, 她站在原地仍是震惊。
想不明白, 她没时间想, 找夫君要紧。学乖了, 在面上戴了一条面纱,省得上街去寻琳琅阁的时候又遇上熟人。
同人一打听,琳琅阁是近年虞府新介入的宝石产业, 售出的货物有成品也有毛料。今日的虞淮过去, 正是去举办参加一项琳琅阁的活动——赌石。
翡翠矿石在被开采出来的时候, 表面有一层风化皮, 凡人无法凭借肉眼就可以探知出其内翡翠品相的好坏,全凭个人的经验与眼光,豪赌一番。赌对了,切开是上品,则赚得金银满钵。赌错了,万金变粉尘,什么都不剩。
沧笙去的时候,琳琅阁楼前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都是人,她好不容易挤进去,掌柜的一看她便将人认了出来,哟地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来,恭恭敬敬领着她上三楼的雅座。
分明她还带着面纱呢,话本里面说这样就能掩人耳目的,着实是害人不浅。
掌柜的请她喝茶,道:“公子刚拍下了一块毛料,说是试试手,这会子正在后院等着切割后的结果呢。”言罢抬手一指后窗,“您在这座中就能看到。”
琳琅阁的主楼是拍卖的会场,站在三楼俯瞰下去,楼体中央是空的,让出巨大的展示台来,灯火通明,夺目无比。
二楼之上便是雅间,格局隐蔽,是独立的厢房。往前走是半人高的栏杆,可看寻展示台中的物品。栏杆前有珠帘垂下来,离远一些就看不清人的面目。往后则是可活动的半身窗,推开往下一瞧,是空旷的后院,衣饰富丽的人三两成团的站着,不约而同面向着中央的解石盘,议论纷纷。
沧笙听过了介绍,自是首要去看虞淮,推开窗,将手扶在窗沿,伸长脖子朝下张望。
掌柜的以为她是好奇赌石的结果,忙着道:“少夫人您请往那看。”他态度周到,不敢离得太近,只是拿手远远一比,“那就是公子买下的毛料。公子出手,从未有过失算的时候,他来做第一笔赌石,出了绿,也是给旁人开个好彩头,惯来如此。”
耳边听人说着,往下一瞄,找不见想见的人,沧笙有点兴致缺缺。
掌柜的不能为了献殷勤将正事放下,将人带到之后便带上门出去了,留沧笙一个人无聊喝茶。楼下的盛况她见识过,就算找得到人,能不能穿越人海地挤过去还是另一回事,只能先等一等。
权当消遣的看起来,趴在窗口支着头。
玉雕师的动作娴熟,在人瞩目中也丝毫不乱,一手托扶着玉石靠近旋转的圆盘钢刃,另一手不时舀起解玉砂和水浇在毛料上。
不时,毛料一分为二,玉雕师双手小心捧着。
公子的眼光向来毒辣,这一块半人高的的毛料的价值必当足以让他慎重又慎重。吹去残灰,沿着切面望去,大吃一惊。
一边是普通无奇的垮石,另一面则是整面的冰种飘兰花翡翠,通透水润。飘花呈纯正的天蓝色,分布在白净似冰的翡翠之中,宛如一捧清泉被鞠在了石中,显现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沧笙不懂这些,只看出人群的惊叹的反应,晓得价值不菲,更知道这是自家的,不由哈哈乐起来。原地庆祝地蹦跶了一番。见人又开始继续切,便又着紧盯上去,心神都牵动,浑然未觉屋门为人推开,有人缓步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