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育期中的少年,睡眠时间极为珍贵,顾辞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可是我害怕。”
“开着灯也会怕吗?”
“恩。”
顾辞耐着性子:“怕什么呢?”
“怕鬼…呃,也不是,我觉得世界上没有鬼。可我就是害怕,怕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怕万一一回头,撞见什么恐怖的画面。”
顾辞认真替她分析了一下:“那是不是不想就不怕了?”
“应该…是吧,可是我做不到,控制不住。”
“像这样聊天就可以转移注意力。”
秦念被提醒,察觉到自己背后已经没有冷汗了:“好像是,可是你在说话我也睡不着呀。”
秦念说完就脸红了,觉得自己有点娇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半夜地拖得别人不得安宁:“你累了吗?或者你先去睡吧,我妈妈一会就到了。”
顾辞不想半途而废,即然她妈妈都快要到了,他当然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再功成身退,清了下嗓子道:“那我给你唱歌吧,催眠曲。”
秦念:“…”
“真的,我唱歌可好听了,你要不听首试试?”
他积极地自我推销,让秦念的愧疚感消散不少,笑起来:“好。”
“但你要闭着眼听。”他一步步诱哄。
秦念乖乖上套,把脸埋在被子里,闭上眼:“好~”
顾辞唱的歌她没听过。
恍惚的印象里,他的声音很轻,不好意思给人听到一般,带着一丝羞涩。
像是仲夏梦之夜,繁星点点的天幕下,有人在耳边低语。清润的声线干净又柔和,尚未变声的男孩嗓音还带着童稚的奶味,欺骗性地带着一股子天真烂漫。
秦念睡着了。
顾辞唱得口干,爬起身喝水的时候停下来,才听到她那头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
举着杯子的动作微滞,胸口一热,涌上难以置信和铺天盖地的成就感。
难以置信是因为他有听书上说小婴儿听摇篮歌可以很快入睡,但是没想到对秦念这个小学生居然还管用?
而那种成就感就真的只有把闹腾的妹妹哄睡着的哥哥才能体会到了,是一种熬过无尽辛酸后膨胀自得的滋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原本不是多耐心的人,只是听到她怯怯的声音,想到她缩着肩膀害怕的样子,就忍不住放低了声音,按捺住了倦意。
想对她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
悄悄说了声晚安,顾辞终于挂断了电话。
第15章 轻描淡写的谎言
秦念一觉到天亮,睁开眼的时候,她的小猪闹钟正在隔壁的小书房里响个没完。
“嘀嘀嘀,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她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晕乎乎去把吵得人头疼的闹钟按掉,盘腿坐在床上醒神。
昨夜似乎做了梦。
梦里的内容全忘了,只依稀记得是个温馨又愉快的梦,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笑的。
过了会,神游般走到客厅,思绪回归现实,慢慢环顾周遭。
鞋柜里的拖鞋没有人动过,床铺也是平整的,只有她睡的地方起了皱褶。
——妈妈昨晚并没有像她承诺的那样回来陪她。
秦念意识到这点,第一个想法是恐慌。
妈妈那么晚回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她心里一悚,立马拨电话过去。
电话嘟了好几声,几秒的等待时间被焦虑拉得无限长,让秦念纷纷扰扰想了好多,指尖攥得发白。
“咔嚓”一声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沙哑又朦胧的声音,似乎也是刚醒:“喂?念念,起床了?”
“…”
秦念忽然意识到什么,愣在原地。
“睡着了是不是就不怕了?”妈妈似乎想清了秦念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有点难堪地挽回道,“妈妈昨晚回去看了你,见你睡着了,就又出来了。”
“不是,你没有。”秦念道,“我看过鞋柜了。”
“…”妈妈静了几秒,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
“妈妈为什么要骗人呢?”秦念咬着嘴唇,“如果你来不了,可以直接告诉我。”
“你一定要这么较真吗?”妈妈是个强势的性子,说话也尖锐。她昨天工作到十二点,整个人都疲惫不堪,没有心思哄着女儿,冷下嗓子:“你昨天哭成那样,我不答应你怎么肯罢休?妈妈现在很累了,不想和你吵,你自己乖一点吃了早餐再去上学,听到没?抽屉里有十块钱。”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语气不耐,甚至带点责备的火气。
秦念心底一凉,刚要开口,听筒里传来的紧促嘟声打断了她的辩解。
窗外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阳台的窗户没有关紧,地面积了小滩水。
屋后原本挺拔繁茂的大树无精打采地垂着断裂的枝桠,残叶败枝散落一地,残存着昨夜狂风骤雨肆虐过的痕迹。
秦念气得人都在抖,想狠狠把电话挂上,最后一秒又突然收了力气。
摔电话可太贵了,她做不到。
又趁着那一低头的犹豫,看到座机上显示时间不早了,上课怕要迟到。
气还是气,无处可出。
边嗷嗷地哭,边照常洗漱。
乖乖把阳台的水渍用拖把擦干净了,把苹果装在书包里当早餐,匆匆换上鞋子去上学。
…
她钻进了牛角尖,妈妈漠不关心的敷衍态度让她不能释怀。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她一直以为父母视她如掌上明珠,哪怕平时父母陪伴她的时间少些,也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然后忽然的一个契机,她明白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还有工作和其他,通通排在她的前头。
这样的现实太过残酷,她一时接受不能。
也对妈妈轻描淡写的谎言,和恼羞成怒的责备,感到出离地愤怒和失望。
发呆发得太明显,秦念看着窗外的眼神都是直的。
老师留意到,点名让她回答问题,打算委婉提醒下,可她没有答出来。
呆呆杵在那,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没听见问题是什么。
同桌没想过学霸念会答不出来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所以没有提醒。等她被老师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上课认真听讲”的时候,震惊地瞪大了眼。
尖子生上课走神,全班都惊愕地回头对秦念行“瞩目礼”。
秦念在全班这样的注视下臊得脸通红,鼻头一酸,拼命咬牙才能遏制住泪意,眼眶忍得通红。
她太小,且心思敏感,没办法很快的消化掉负面的情绪,就像是积雪球,会越滚越大。
老师察觉到了不对,见状赶忙让秦念坐下了。
等到下课,女孩们纷纷过来安慰,男生也在周边打转,想听个一耳朵。
秦念恹恹趴在桌子上,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追问下答没吃早餐肚子疼。
她忘了吃那个苹果,饿得头晕眼花,嘴里又泛着苦,什么都不想吃。
然后她便收到了一堆零食。
秦念和她们道谢,在同桌的叮嘱下吃了两个小蛋糕,喝了牛奶,胃里面顿时舒服不少。
女孩们心满意足地散了。
目送人离开的时候,秦念下意识回头朝顾辞的方向瞄了一眼。
昨天晚上的事,她还没来得及给他道谢。
如果没有他陪着,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过一个晚上了。
他恰好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触,顾辞若有所思,移开了目光。
星期二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课。
只要不学新广播体操,体育课的流程就是简单组织大家活动一下身体,然后围着操场跑一圈,接下来可以各自去器材室领器具,自由活动。
秦念是乒乓球的忠实粉丝,以前上体育课就等着这段时间大展身手,但今天没心思,坐在操场边上看别人跳绳打篮球,出神。
她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不能开解,这口气能一直闷到地老天荒。
离家出走是不敢的,但她不想回家吃午饭。
气恼地想,反正妈妈也不在意她,指不定她回不回去妈妈也无所谓吧。
她撑着脑袋,表面风云不显,内心愁云惨淡。
一颗篮球弹跳着朝她滚过来,到人面前,秦念才察觉,惊了好大一跳。
结果篮球并没有奔着她来,在她身侧的方向,被冲过来的人抱住。
顾辞抱着球一个迈步,跨过草坪,坐到她身边来。
他气喘吁吁,像是刚跑完八百米,用力把球给人抛过去,大声对队友:“我休息一会。”
男生们哦哦应了,又自己去打球了。
这时候的男孩打篮球一点规章都没有,一堆人光是闹哄哄地抢球投篮。
整体看上去像是一通混乱的小狗抢食,只是抢着热闹,但足以消磨他们过剩的精力。
顾辞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地装样喘了一会,而后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你妈妈昨夜没回来吗?”
秦念刚平复好些的心情翻涌起来,委屈地瘪起了嘴,眼眶泛红:“…”
顾辞明白了。
身体后仰,双手撑在草地上,低头看着自己晃动的脚尖。
今天的天气出奇地好,晴空万里,片云不见,空气里透着安宁闲适。
像是翻了个篇,一点没有昨夜雷雨的狂暴模样。
第16章 就这么叛逆
“昨天晚上,谢谢你给我唱歌。”
过了昨天,秦念再看顾辞已经全不相同了,足够亲近,袒露心底秘密的情绪:“很好听,可是我太困就睡着了。”
顾辞蹭地坐直身体,慌忙地给她比了个嘘地手势:“你、你别把这件事往外讲啊。”
“为什么呀?”
他情绪化的肢体动作感染到了秦念,在意之下,不自觉被转移了注意力。
听从地压低嗓音,跟着他用气声,“正好六一的节目,咱们班还差一个领唱呢,你去了,保管艳压群芳,震惊四座,皆大欢喜!”
他耳根泛红,接受她迟来的且不着调的追捧,笑着:“别吧,我不喜欢这样。”
秦念侧目,不喜欢这样?哪样?唱歌给别人听吗?
昨天是特例,之后就听不到了吗?
秦念有些遗憾,但尊重他的喜好:“那好吧,听你的,我不说。”
“你中午回去吃饭吗?”话题重新回到这点上。
顾辞望过来,澄澈的眼,像是能看透她的内心。
秦念很犹豫,她是乖静的性格,没主动做过一件让父母担心的事。昨天夜里的情绪崩溃,是她展露出来对父母最大的依恋了,但收到的却是谎言和责备。所以她伤心愤怒又害怕,想着父母也许真的并不在意她吧。
“我不知道。”
顾辞是个坏孩子。他想告诉秦念,会哭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总是一味的隐忍,父母会习以为常,觉得你足够独立了,渐渐就不会再关注。
人性如此,无论那种关系都是一样的。
昨天他和秦念通话的时候,她一次也没提要打电话催促妈妈,只是等,等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
等到睡着,她妈妈也没有回来。
她的性格里迁就和隐忍占得太多,总容易吃亏的。
“如果你妈妈对你撒谎,你会怎么办?”
秦念急需一些叛逆的勇气支持,去大胆宣泄自己的不满。
顾辞略愣了一会。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所以,没有如果。
听到这一句坦言,秦念惊诧地睁大了眼。
呆了三秒后,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吃惊的神情过于外显,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难怪,顾宴在讲述顾辞过往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原来是因为,他一次也没有提及过他们的妈妈。
“对不起啊…”秦念小心地觑着他。是她什么都不知道,说错话了。
“没事。”顾辞抿抿唇,“她病逝的时候我四岁,其实…”他顿了一下,“我都不太记得她了。”
他一定不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
倔强又青涩地遮掩着情绪,又让人一目了然。
四岁。
是顾宴说他开始不和家里人沟通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
秦念忽然有想抱抱他的冲动。
顾辞没再说下去,秦念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看他一会儿,霍然站起来,拍拍衣摆:“中午我请你吃包子吧。”
她极力推荐:“学校门口的小笼包特别好吃,谢谢你昨天陪我。”
她这是决定不回家的意思?
顾辞深感意外地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念又讷讷补充上了:“吃了再回。”
顾辞翻了个白眼,轻轻一哂。
”秦念,你怎么能这么乖呢?“
秦念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出这大概不是在夸她,嗫嚅两声不知如何辩驳。
也许是他那一句妈妈不在了,把她拉出了牛角尖。比起彻底的失去,生活上的不得已和矛盾显得那样的无足轻重。
至少,她还能和妈妈生气。
最后红着脸拉了一下顾辞的手,催促他起身:”我们早点去吃吧,不然一会放学人就多了。”
…
说早,其实也就比普通放学早了五分钟,才被准许出学校。
小镇的物价低,那会儿冰棍零食都是两毛五毛钱左右的。
秦念拍出“巨款”十元,豪迈地点了两笼肉汤包和一碗绿豆粥。
她家里条件不好,几乎没怎么在外面的餐馆吃过东西,零花钱都用来买本子和画笔了,连别的小朋友爱吃的辣条她都没吃过几回。
越没吃过,越觉得好吃。秦念吃得很香,笑眯眯的,蘸着蘸料,两三口就吃下一个包子,似乎暂时把那些烦恼都忘记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顾辞家的保卫看他迟迟没回去,正好找到小店来。
她吃饱喝足,一下又跌入之前的困境里面,呆呆看着顾辞,有点慌神。
她回去晚了,妈妈会来找她吗?会怕她出什么事紧张不已吗?
见她居然在外面吃了饭再回,这么“叛逆”,会揍她吗?
顾辞和保卫说明情况,让他先走了。
后半程秦念显然吃得兴致寥寥。
顾辞这回没忍住,戳了一下她塞满包子的脸,也不想怂恿她干坏事了。别坏事没干成,倒先把自己吓死了:“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早点回吧。”
台阶已经递好,秦念麻溜顺着下了。
揣着鼓囊囊的肚子回家,事到临头出奇地没气了,反倒是怕妈妈会生气打她,脚步越来越快。
顾辞没好气:“刚吃了饭,慢点走,小心一会不消化肚子疼。”
秦念顾着他,又慢下来了,但心里着急,怎么都不好。
顾辞嗤了她一声:“出息。”
看来她也是没隔夜仇的那类小孩,自以为赌气叛逆的一餐饭,就把她的火气吃没了。
秦念蹬蹬蹬跑上楼,顾辞也跟着去。
他原是见秦念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害怕秦念妈妈真会倒打一耙,因她回来晚了说她。好不容易秦念不生气了,反过来被骂不值当。倒不如有他这个外人在,能够免掉这些矛盾。
可没料到,门打开,屋内竟然是没有人的。
桌子上放着肯德基的打包盒子,里头的东西已经冷了。
旁边留着字条:”妈妈给你买了最想吃的炸鸡翅,念念最乖了,吃完早点去学校——妈妈爱你。”
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摆置着孤伶伶的小矮桌,四方的棱角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明明已经是夏天,屋内的凉意却散不去。
没有热腾腾的饭菜,没有人声。
只有冷彻的,她最想吃的,快餐。
第17章 不就是多个妹妹,能有多…
秦念安静了几秒,没什么表情地走上去,打开肯德基的盒子。
翻出一个袋子,里头有她惦记了很久,但是因为太贵从没吃过的炸鸡翅。
转过身面对顾辞时,脸上还带了点笑:“有鸡翅,你吃吗?”
秦念举着鸡翅,视线却是垂下的,嘟囔着自我开解:“我好像回来得太晚了,妈妈太忙,都走了。昨夜的事,她提也没提。但给我买了吃的,还说爱我,就是有愧疚的意思吧?”
她并不想较真,只是希望能得到一两句解释,让她知道爸妈丢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至少有过对她的愧疚,至少对她放心不下。
爸妈很忙,她不是不能理解。
她介怀的是他们不以为意的态度,连最起码的沟通都没有。
顾辞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凝视她失落蜷曲起来的指尖,慢慢安慰道:“嗯,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他们都不太会道歉。”
“我错了”,“很抱歉”,这样的字眼,是死活说不出口的。
改为满足孩子一个小心愿,这事就算过了。
秦念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这样一点都不好。”手垂下来,“她又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顾辞摸摸她耷拉下来的小脑袋,想要抚平她低落的情绪,温声:“别难过啦,你很重要,只是他们都很忙。”
如果没有人安慰,她一定会自我排解,尝试去理解妈妈。厨房没有人动过的痕迹,妈妈不吃这种小吃,也许忙得忘记了吃饭,匆匆给她送了吃的就走了。
可一旦有人在身边软语,委屈就被轻易地勾起来,秦念微微哽咽:“我是不懂事的孩子吗?我只是在害怕的时候,想要妈妈陪着而已,这也很过分吗?”
“才没有,你很乖。”
“呜呜呜,她还骗我,还不跟我说对不起,真是太过分了。”
“…嗯。”
她嗷嗷地抱怨着,忽而一个转折,愁苦问:“你说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顾辞看她认真蹙眉的表情,简直想要发笑,好歹忍住了,严肃应:“不会,没有人不喜欢你。”
秦念抽噎的声音渐渐大了,抹着泪:“才不是!西街的二狗就不喜欢我,还放狗追过我!”
“…”
这举例论证真的绝了。
顾辞哭笑不得:“我是说,你爸妈肯定喜欢你的。”
她瘪着嘴说哦,也明白过来,他说的那个“没有人”大抵是结合上下文,特指她爸妈的意思。
抽抽搭搭:“老师说,说话不能有歧义才好,得严谨。”
“…我下次一定注意。”
其实不能算歧义,他看她挺讨人喜欢的,觉得没人会不喜欢她,自然而然就那么说了。
这头,秦念自己闷头缓了一会儿。
做出决定:“那我就不和他们计较了。”
顾辞顿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家庭关系里,父母是绝对的控制和主导方,能做出取舍和抉择,而孩子大多只能被迫接受。
所以能想开也好,至少在心境上豁达一些,不会像今天一样闹得自己不愉快。
女孩正是需要被呵护的年纪,娇气爱哭,对父母家庭亲情有很大的依赖,时而愤怒纠结时而努力自我排解,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纯粹。
顾辞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包容与怜爱,像揉着多年前从天桥下捡回来的小奶狗,目光渐次慈爱。
秦念抽了下鼻子,哭着哭着,突然仰头看着他:“顾辞…”
她水汪汪的眼睛红红的,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泪珠,埋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你要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怀里的小脸蛋软乎乎的,秦念翘起来的小揪揪戳到他的脖子,顾辞被痒得直笑。不想她再哭了,故意逗她:“你不是不肯叫我?”
“我叫了你就是了吗?”
顾辞张了张嘴。
她突然这么认真,搞得他有点不知所措。
总觉得这两个字带着点重量,和寻常的称谓不大相同。
他模糊觉得这个玩笑开得不是很好,极有可能会把自己套进去,正想找个由头随便带过去…
“哥哥。”
秦念急不可待喊出了口。
顾辞张着的嘴没闭上,一下呆住了。
箭在弦上,顾不上深想。
半晌,涨红了脸,扭捏应答下来:“嗯。”
有了身份上的正名,他终于能顺从本心,堂而皇之伸手,捏了捏秦念的包子脸。
手里的触感软软的,又滑又细腻。
秦念得了这一声回应,脸挂泪痕,傻乎乎冲他笑开了。
秦念在父母双方的亲戚和安置小区的圈子里都属老幺,性格胆小谨慎,遇事不敢出头,小时候总爱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跑,对年纪大的哥哥姐姐有没由来的崇拜。
顾辞则相反,他主意大,一眨眼一个骚操作,果断且心理素质过硬,太子爷似的,天王老子都不怕。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带着她。
秦念愈发地依赖他。
她的依赖心在同龄人面前展露得很少,毕竟她是班长,一不小的官儿。由此可见顾辞在她心里是被划成“哥哥姐姐”那一派的。
她依赖她,也希望他能够如哥哥一般爱护她,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茬。
可喜可贺他应了。
有了一桩好事,别的坏事也能顺道掀篇。
秦念开开心心看着他,想起来“进贡”,巴巴又翻出她最喜欢吃的鸡翅:“辞哥哥你喜欢吃这个吗?还有几个呢。”
辞哥哥…
顾辞脸颊发热。
两人的心境上都因为这个称呼,有了微妙的变化。
仿佛更亲近了些。
一个态度更敬重。
一个神情更慈爱。
顾辞稳重如山,说不用:“都凉了,放着吧,你晚上热热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