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a市。
楚宁脸上顶着从废弃的商场拿的遮阳帽,瘫在地上挺尸。烈日炎炎,湿热的空气让人浑身都似抽空了气力。
未久,相隔三条街的地方传来一声爆炸的闷响,百来层的高楼顷刻间坍塌,灰尘乘着气浪涌过来,楚宁猛然咳嗽两声,爬起了身。
我灰头土脸从发生爆炸的街道处跑过来,同他挥了挥手,示意任务完成了,咱们可以撤了。

两个月前,斐易重新启用的那个私人基地,在我们挣扎对抗数日无果后仍旧沦陷了,科研人员尽数转移,但还是存在着不小的伤亡。
其他该亚基地不知从何处共享了我存在的秘密,趁乱而来。事已至此,苏沉和斐易干脆提出谈判,要求其他基地同时提供尖端医疗科研人员,共同研究sr。
谈判持续了两周,我被关在极深的地下监狱,暗无天日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丧尸朝我围聚的原因尚且没有查出,但是可以确定是通过空气传递信息的,只能将我隔绝在地底。类似于气味吸引,可研究人员并没有检测出这种气味,也不可能有气味会散播得那样广泛。
该亚基地联盟最终答应了共同研究的事项,但必须确定我是保持着清醒且无害的。因此我接受了几轮心理诊疗,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不一样的是,为了活命,此次我也有意遮掩了“她”的存在。
数位心理学家得出我并没有严重精神疾病的结论,只有一位持怀疑态度,说我似乎有意引导并改变了测试结果。这一事件导致联盟附加了一个条件,让我独自完成a市丧尸清缴的任务,一是因为联盟准备启用的一个隐蔽的研究所就在这里面,二是确定我并没有反人类的欲望,愿意为他们所用。
整个事件里面的暗涌我一概不清,当我接下这个任务之后,有人给我带了句话,说让我不要过多使用异能。
于是我便仅是在大厦内提前安装好起爆装置,将丧尸们吸引聚拢到建筑内,由专家远程提供帮助,精确起爆,完成了清缴任务。

楚宁有气无力地跟在我身后走着,原本苍白的脸被晒黑了不少,“已经和他们联系了吗?”
“联系了,他们让我们等两天。”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说是那些设备运过来需要时间。”
“早干什么去了。”楚宁嗤了一声,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递给我,“不是跟他们说了会在今天爆破。”
我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拉开小区的铁门,让身进去,“求人办事不就是这样。”一顿,“哎!我前几天种的白菜出芽了啊。”
“水是给你洗脸的。”
楚宁摘下帽子,脸色惨白,见我根本没在听,有气无力,自己转身上楼去了。
末世爆发后五六年了,城市里可食用的东西早就点滴不剩,偏偏他这人讲究得很,过期的东西不吃,说压缩饼干不好吃也不吃,饿成了人干。其实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的身体差不多都坏死了,只要是食物,可以补充能量就行,又不会食物中毒。我倒是试着种了点白菜,可要成熟还早。
完成任务后,我回到自己暂时的住所,洗了个凉水澡,定上两天整的闹钟,然后睡觉。
楚宁就在隔壁。
我最近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完成任务后就强制待机,像是个不用充电的机器人,避免其他思考,也不愿意思考。人一旦放空,想的就是我为什么还要活着这样的问题。我成为了sr的活载体,没有人会再将我当做一个“人”来看待,没有乐趣,没有意义,没有未来,更没有必要活着。
唯一尚存的,是还有在意的人,也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可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常常忽略这一点,愈发消极。
吃下安眠药后,我很快陷入睡眠,等待着吵醒我的闹铃声。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的时候天是全黑的,城市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光明。惊醒我的是规律而沉稳的敲门声,我以为是楚宁,上前把门打开,就转身往沙发那走,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我闹钟还没响,两天时间还没到吧。”
浓重的黑暗之中有了一阵沉默,清晰起伏着两人呼吸的声音。
“是我。”同样低低的,沙哑的声音。
我窝坐在沙发内,抱着膝盖的动作一僵。
我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到斐易了。联盟的判决下来后,各方利益打点周旋,天空之城的事项都得需要他去处理,不可能留在我身边。于是他将721放置在我身边,每天给我打电话,直接导致721来到我身边的时候,身上带的最多的就是电池。
我从一开始的配合,到后来渐渐无话可说。他是我生存的唯一理由,也是牵绊住我,不让我逃脱这漫无止境的痛苦的最后牵绊,无从挣扎。
我觉得很累。因为无力改变什么而对他愧疚,同时又负担,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所以在爆破完成之后,暂时关闭了721的系统,让他就呆在市中心的某个房间内,关闭手机,没有再和斐易联系。
没有想到斐易会亲自找来,而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情绪左右,做出了这么幼稚的事,又给他添了麻烦。
“对不起,我没事。”我低声嘟囔了两句,底气不足,“要坐吗?你往前走两步就是沙发,注意不要磕着脚,那边有个矮桌。”
斐易没有说话,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沙发微微陷下去一些,连带着,让我感知到他的存在,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我又道了一句,甚至于希望他开口骂我懦弱,我心里也好过一些。
“我是不是很自私?”他的音调和平素的处变不惊略有些差异,和前段时间遥遥的从手机那段传来的沉稳可靠亦不一般,低哑着,尾调断得很快,像是要遮掩掉那份颤抖。
我笑了笑,抱着自己的膝盖,“说什么呢。”
“苏淮,我请求你,即便是为了我,活下来好么?”他微微低下头,“我不能承受没有你。”
我的眼泪来得很快,毫无预兆的,从眼眶坠下。
良久,轻轻吸了口气,“可我撑不下去了。”
心口的郁结,抒发的时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平静,“‘她’又出现了,在我被关在联盟监狱的时候,‘她’让我帮忙隐瞒她的存在,我为了活命就答应了。可‘她’并不打算接受治疗,也不愿意改变现在这个格局,不打算将自己当做一个人类,站在丧尸的对立面。楚宁应该告诉过你,我会变得慢慢控制不桩她’,我知道你想救我,可没人能帮我。那么多mr的研究室,研究了五六年毫无进展,我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常常想这里这么大座荒城,没有一点人气,阴森又恐怖…”一顿,意识到自己又在变得消极,毫无意义笑了,“你说,我怎么这么脆弱呢?”

第61章

什么样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过往的脆弱是因为孤独或委屈,希望能有一双手扶着我,给予依靠和温暖,如今却只是想了无牵挂。
室内寂静,斐易始终没能开口说一句欺骗式的安慰。
我说句困了,转过身体,抱着膝盖侧躺在沙发上。斐易一言不发,却固执地倾身过来,从背后轻轻抱着我。
两人都醒着,沉默地过了一夜。
清晨时,阳光透过高楼的间隙,投射进落地窗。从前喜欢看的日出,如今却觉得有点刺眼,我埋了头,让眼睛躲避开光线。
见我有动静,斐易给我枕着的手动了动,将我圈紧些:“要起床了吗?早上吃什么?”
过于惺忪平常的语调让我霎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斐易不待我回答,起了身。
直待他在房中一阵忙乎之后,我这才坐起来,眼睛有点肿,想起和他说:“厨房没有吃的了。”
“我来的时候带了些。”斐易从厨房抽屉里拿出围裙,外门应声而开,一个我没见过的管家机器人拖着个小型冰箱进门来。
我顿时便想起了被我拘留,然后和我一起流放a市,差点饿成人干的楚宁:“隔壁还有一个人。”
斐易头都没有回,“吃剩了再喊他。”
我哭笑不得,揉了揉肿得有些疼的眼睛,最终还是笑出声来,“也行。”
家里是721打扫的,虽然是间简单的商品房,来的时候积了厚厚的灰尘,现在也给他收拾得纤尘不染了,连用不上的锅都洗得干干净净。
这家是吧台式的小餐桌,我简单洗漱过后,走过来坐在高脚椅上,抱着手臂趴在桌上看着斐易忙碌。有些老旧的围裙穿在他身上都仿佛提了亮,身量修长挺拔,一举一动优雅矜贵。“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饭?还特地带吃的来。”
“721说你瘦了好多。”
我静了静,“我还好,楚宁才是,已经成人干了。”
斐易从一个冰块碗里面取出来个东西,走过来放在我手上,“敷一下眼睛。”
是两个不锈钢的调羹,冰冰的。
我听话的将它贴在干涩发疼的眼睛上,“下午的时候联盟的人就会过来了,我一会要去把这两天游荡过来的丧尸清理掉,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他直言不讳,“我没有计划。”
没有了理性,哪里还有计划?从来到这里开始,一切都在计划之外。
我只觉心里一疼。
转了高脚椅,让自己背对着斐易的方向。眼睛上贴着两个东西,只要我不想“看”,就什么都看不到。
“我听说当你身边朋友想要自杀的时候,有这么种劝法。”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吧台上,“同她描述一切死状的惨烈和痛苦,说不定她一害怕就不死了。”让开一个调羹,侧眸看着他,“你要不要试试?”
他说不用,将洗好切片的糖拌西红柿端到我面前,“因为你不会舍下我。”
我吃了一惊,“有你这样说自己的?”

将饭菜煮熟之后,楚宁不请自来,看向斐易表情有点微妙,但一句话也没说,有气无力坐下来后只埋头吃东西。
斐易之后接了个电话,到房间里去了。我胃口一般,匆匆吃过了,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联盟的人好像比预计来得早了点。我们可能要现在就准备,清理丧尸了。”
“他们带人来,不会连这么点丧尸都处理不了,你这么积极做什么?”
将柜子里放的枪拿出来组装。“想找点事做。”
斐易适时从房间里出来:“是一部分先驱部队先到的,都是武装战斗人员,一会会直接先到这边,你不用准备出去了。”
我哦了一声。
楚宁奇怪道:“直接到这边?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
“我的手臂里面植入了追踪的芯片,说不定附近也还有监控。”不然怎么会有人给我传信说,叫我不要用异能。这说明只要我用了,就会有人知道。
“芯片的追踪信息并不是公开的,只有少数人可以知道。”斐易道,“先驱部队大多是从天空之城调过来的,都是活尸,前几年研究院的产物,性状稳定。能够感知到你存在的方位。”
天空之城在研究mr方面一直走在最前沿,一来是因为末日之前他们家族挖去了大量顶级科研人员。二来则是态度。该亚基地抓到活尸之后,要么切片研究,要么做残忍的活体研究。活尸一旦被发现,多在短期内死去。天空之城则有将活尸运用到一些特种部队中去,比如当初去接斐易的夏晨。
天空之城这种隐在台面下的极端研究,为该亚基地多数领导者强烈反对,因为这可能导致mr永远无法绝种,任何一个人起了坏心就会有致命性的打击。但正是这样的研究,天空之城先进的研究成果才导致第二次世界末日没有如第一次般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我静了静:“如果维护武装的人员都是活尸,那怎么会有研究人员愿意来这?”
极莫名的,斐易弯了下眸。浅淡而转瞬即逝,我几乎是缓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他刚才是笑了。“总会有几个胆大的。”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直升机的轰鸣声接近,我站在窗前看着他们在对面的商业楼顶上降落。
楚宁收拾好东西,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走了。”
坐在一边的埋头看文件的斐易很是突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跟随武装部队,我第一次进入基地内部。
这个私人基地主要是地下结构,统一的灰□□调,单调而冷清。由于许久没有住人,内部潮湿霉变地很厉害,气味很是难闻。
一个基地的沦陷最后画面基本是不为人知的,所以武装先驱部队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基地内部的安全,清理掉被困住的,为数不少的丧尸。
楚宁进到基地之后一直在咳嗽,靠着略微生锈的钢制门蹲在楼梯口,没一阵便干呕起来,脸都涨红了。
我们所在的是宿舍层,整层都是类似学校寝室的小单间,位于地下三层,空气比及之前还要浑浊很多。我端着枪,随意打开了一扇门,一具脱水的干尸硬邦邦地从门后摔下来,头当时就甩掉了,骨碌滚到我的脚边。
我微微一愣,捂住口鼻朝房中探视一眼确认安全,从里面抽出白床单,把那具干尸包好,拖到外面一点的地方,查看一番:“没有被感染,没有致命伤,大概是被困死的。”进到寝房里面,翻看一番柜子,皱了下眉头。“有枪,还有十多发子弹,这是怎么回事?”从骨骼上来看,这是个体格健壮的男人,附带有配枪,再怎么也不会选择活活被困死的方式死去。
楚宁干呕了好一阵没什么成果,有气无力:“死都死了,管他做什么?”
斐易从地下二层的入口走下来,手里拿着一张平面图,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我之前和楚宁的对话,问道:“三层有丧尸吗?”
我点点头,说有,远远一指:“大部分集中在中间的那一块,是居住区?”
斐易听罢从我身边走过,朝中间走去,“从联盟处拿到的基地地图上是的,但是你看…”
楼道里还没有通电,黑漆漆的走廊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尽头。但那不过是黑暗带来的错觉,斐易的手电照过去,显出一扇漆黑的铁墙,厚重而诡异。上面不曾有任何花纹装饰,就是一块光滑平整的铁块,无声无息镶嵌在那,封死了走廊。
“它们都在这里面?”斐易将平面图放下,拿手推了推铁墙,“从另外一边的楼梯可以绕过去吗?那边也被封死了?”
宿舍层的面积很大,中间是走廊有八个上下的楼梯。被封死的正好是中间地段,处于两个楼梯之间的位置。“对,那边也被封死了。”
斐易道:“从二层开个口,扫射清理掉里面的丧尸。这片区域不必投用,封起来也是一样的。”说罢转身朝外走去,似乎准备令下安排。
丧尸不能垂直攀爬,就算是活尸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也不能爬上墙,从二层开口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我心底却微微一跳,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我突然拉住斐易的手,手电的光在黑暗的走廊中飞快的滑过。楚宁眼睛被晃到,不自觉拿手挡了下。
“我跟你去。”
不管出自于什么理由,这里的战斗人员都是活尸,不至于会发生不可收拾的情况,我也便没有了劝阻的理由。
斐易很快地安排人从地下二层的地板上开了一个洞,可容一个人宽松通过。
适时房间里一共有五个人,包括我和斐易,都站在洞口的边缘,拿着探照灯往下看去…
自打钢板被切割完毕,三层封闭空间内的强烈的气味便一拥而上,令人作呕。里面的场景可谓触目惊心,到处都是残肢断骸,浑浊的眼球在冷光的照耀下泛着灰白,明明连瞳孔都没有了,却无端让人错觉它们是昂着头看着这的。
“砰”地一声枪响,是一个人率先开了枪。
封闭空间内原本安静的丧尸好比被这声音唤醒,突然之间有了反应…
丧尸会因为枪声自动聚集,所以开一个洞就已经绰绰有余,枪击声响持续了五分钟才结束,期间一点别的异动都没有发生。
结束清理之后,一行人如同往素一般摘下耳机,收枪离开。
我隐隐不安,再一次仔仔细细搜“看”了空间内里所有的角落,确认没有遗漏之后,觉得可能是气氛使然,自己捕风捉影得过了头,遂没再停留跟着离开了。站在二楼废弃实验室门前一会,还是多留了个保障,从外面将门锁上了。

第62章

然后一想,好像也是,电视剧里面霸道总裁蛮多都喜欢蠢蠢的。我额头抽痛一下,感觉自己一瞬跳脱了。
丧尸清理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等近暮时已经全部完毕。
由于内部空气混浊、恶臭难忍,工作人员先行恢复了基地供电系统,打开通风。而后所有人来到基地外吃晚餐,一般清扫工作暂且停下。
楚宁离得最远,鼻子和眼眶都泛着红,坐在路边的草坪上抽烟,过于“纤细”的身量和正用餐的武装部队格格不入。
我和斐易最后走出的基地,从食物分发处领了两块面包,刚坐下,那头楚宁便起了身朝我走来,自然地从我手中拿走了块面包,在我身侧坐下:“不介意我坐这吧?”
我以为他是有话要说,点了点头让开座,因为楚宁对我向来不算热络,喜欢独来独往,从没做出过类似的举措。但直到所有人用餐完毕,他往后仰躺在草坪上磕眼小憩,也始终不曾对我说过什么。
我觉得莫名其妙,可不久之后医疗队一行的大部队赶到了,所有人忙着测试空气、安置设备和清理房间,便将楚宁的一点异像抛诸脑后。
还有一点,便是斐易今天格外的粘我。
他作为指令的发布人,和我这个到处打“杂工”帮忙的原本不会有太多的交集。譬如我跟在他身后走着,发现某间启用的房尚未有人来除菌,便自己拿上工具去帮忙了,结果没两分钟,便听到斐易喊我。我带着口罩手套歪出半个身子在门外,应一句在这,问他干什么。
他站在原地,若淬着星光的眸子黯淡地凝着我,沉默了半晌才说没事,然后隔三差五从我在的房间前晃过,偶尔站定一会,问我什么时候能好。如果楚宁在我身边的话,这频率还要再高些。
医疗人员大部分不会参与这类的工作,在研究室内摆置着他们的设备,喊着轻拿轻放,然后各自挑了个打扫好了的房间,抱怨着环境恶劣,休息去了。
我忙了大半夜有些口渴,背包里的水喝干了,便询问了一下其他人,得知地下一层医疗人员的住宿区配置了暂用的饮水机。遂摘下手套,拎着空水瓶过去了。
基地的门已经关闭,空旷的走廊内一丝灯光都没有,每个房门都紧闭着。我凭借白日里的记忆,摸到了饮水机,接了小半瓶水,还没来记得喝上一口,只听得咕咚一声。
气泡在大水桶内迅速的上浮爆裂。声响不大,回荡在空寂的走廊中却有些突兀了。
紧接着啪的一声,最近的一间医疗人员住房内灯光被人打开了。有人怒气冲冲地拉开门,冷白的灯光投射过来,照在半坐在地上,带着口罩、防尘头套,灰不溜秋的我的身上。
“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一吼,有点愕然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本来想摘下口罩和他说话,后又想到我这个“被研究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并不合适,遂闷在口罩里面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对方是个体型偏胖的老人,约莫六七十岁了,满头白发,神情疲惫。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选择同他道歉。
他听我如此,没再刻意刁难什么,说了句让我快走,没好气地关上门回房间了。
我灰溜溜地拧好瓶盖往外走,背过身带上走廊的安全门,刚一回头,黑暗中便响起个声音。
“被骂了?”
我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瓶险些都没有抓住。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不再忌惮了,我现下的危机意识浅薄了许多,竟至于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那声音所带来的熟悉感亦紧接着消除了我的戒备。
斐易伸手极为绅士地扶了我一把,修长的指尖握着我的手腕,透着从容沉稳的力道。我霎时有点讪讪,像是被人撞见了丢脸的事,不自觉开始解释:“我刚才来接水,弄出了点声音…”一顿,又觉得自己突如其来的解释简直莫名其妙,更加讪讪,干脆闭上嘴,干笑了两声。
斐易没有说话。
我拧开盖子,喝了口水平复一下心情,问他:“住宿区都安排妥当了吗?”
“恩,你可以休息了。”斐易的声音低低的,比起白日里和其他人说话时温柔了几分,隐约着笑意,听得我有点发愣。
我想了想,心中微妙并着三分纠结看他一眼,打算着下楼去,便要自他的掌中抽回手,没想却未能挣开。茫然一瞬,“怎么了?”
黑暗中,我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只感觉到他身体放松地靠在墙壁上,手指紧紧合拢地抓住我,嘴上说了一句与行为完全相反的:“没怎么。”
没怎么干什么抓住我?我无奈,抬起手想要再次挣开他,正要说句“别闹了,天都要亮了还不去休息。”腰间倏尔一紧,整个人便被压进了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