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宝贵功名,都由命运决定,一点也不能自主。过去某官员有一个门生,是本省政,便把两个孙儿托他帮忙,当面拜做门生。后来那两个孙儿在临年考时大病一场,到了科考又因父母故去而缺孝,不能入学。几年后,两人才都入学,大的仍旧得两榜。可见入学迟、早,入学时间都是生前注定。考的方面虽尽其在我,但取的方面听其在天,万万不要产生妄想。六弟天分比诸位弟弟更高些,今年没有考取,不免气愤埋怨。但到了这一步应该自己将自己衡量一番,加强卧薪尝胆的工夫,切不可以因气愤而废弃学习。
九弟劝我治家的方法,很有道理,很高兴很安慰!自从荆七派去以后,家里也还整齐,等率五回来便知道。《书》道;“不是认识事物难,而认识了去实行更难。”九弟所片的道理,也是我久已知道的,但不能庄严威厉,使人望着人像神一样。自此以后,当以九弟的批评作座右铭,时刻警惕反剩季弟天性诚笃顾实,正像四弟说的,乐呵呵的!要求我指示读书方法和进德的途径,我另外开列。其余不多写,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致诸弟·劝弟切勿恃才傲物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尝见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动谓人不如已,见乡墨则骂乡墨不通,见会墨则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未入学者,则骂学院。平心而论,己之所为诗文,实亦无胜人之处;不特无胜人之处,而且有不堪对人之处。只为不肯反求诸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既骂考官,又骂同考而先得者。傲气既长,终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寸进也。
余平生科名极为顺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进,未尝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己试场之诗文太丑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当时之不敢怨言,诸弟问父亲、叔父及朱尧阶便知。盖场屋之中,只有文五而侥幸者,断无文佳而埋没者,此一定之理也。
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读,只为傲气太胜,自满自足,遂不能有所成。京城之中,亦多有自满之人,识者见之,发一冷笑而已。又有当名士者,鄙科名为粪土,或好作诗古文,或好讲考据,或好谈理学,嚣嚣然①自以为压倒一切矣。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曾无几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也。诸弟平日皆恂恂退让,第累年小试不售②,恐因愤激之久,致生骄惰之气,故特作书戒之。务望细思吾言而深省焉,幸甚幸甚!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月廿一日)
【注释】
①嚣嚣:喧华,吵闹。此处比喻沸沸扬扬。
②不售:不申。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我们研究学问最要虚心。我常看见朋友中有好的人才,往往恃着自己的才能傲视一切,动不动就说别人不如自己。见了乡墨便说乡墨不通,见了会墨便说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没有人学便骂学院。平心静气来说,他自己所做的诗或文,实在也没有什么超人之处,不仅没有超过别人的地方,而且还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因为不肯用对待别的尺度反过来衡量自己,便觉得别人不行。既骂考官,又骂同考先灵取的。傲气既然大,当然不能进步,所以僚倒一生,没有一寸长进。
我平生在科名方面,非常顺遂,只是小考考了七次才成功。但每次不中,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但深为惭愧,自己的考试诗文太丑罢了。今天想起来,如芒刺在背上。那时之所以不敢发怨言,弟弟们问父亲、叔父和朱尧阶便知道了。因为考试场里,只有文章丑陋而侥幸得中的,决没有文章好而被埋没的,这是一定的道理。
三房十四叔,不是不勤读,只因傲气太盛,自满自足,便不能有所成就。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自满的人,认识他们的人,不过冷笑一声罢了。又有当名士的,把科名看得和粪土一样,或者喜欢作点古诗,或者搞点考据,或者好讲理学,沸沸扬扬自以为压倒一切。看见的人,以为他们的成就也没有多少,也只好冷笑一声罢了。所以我们用功,去掉傲气,力戒自满,不为别人所冷笑,才有进步,弟弟们平时都询询退让,但多年小考没有中,恐怕是因为愤激已久,以致产生骄惰的习气,所以特别写信告诫,务请想一想我说的话,幸甚幸甚!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
禀父母·做事当不苟不懈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四日,接奉父亲三月初九日手谕,并叔父大人贺喜手示,及四弟家书。敬悉祖父大人病体未好,且日加沉剧,父叔离诸兄弟服侍已逾三年,无昼夜之间,无须叟①之懈。男独一人,远离膝下,未得一日尽孙子之职,罪责甚深。闻华弟荃弟文思大进,葆弟之文,得华弟讲改,亦日驰千里,远人闻此,欢慰无极!
男近来身体不甚结实,稍一一用心,即癣发于面。医者皆言心亏血热,故不能养肝,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故见于头面。男恐大发,则不能入见,故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养身体之训,隔一日至衙门办公事,余则在家不妄出门。现在衙门诸事,男俱已熟悉,各司官于男皆甚佩服,上下水乳俱融,同寅亦极协和。男虽终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照例之事,不苟不懈,尽就条理,亦所深愿也。
英夷在广东,今年复请人城;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夷折服竟不入城,从此永无夷祸,圣心嘉悦之至!术帮每言皇上连年命运,行劫财地,去冬始交脱,皇上亦每为臣工言之。今年气象,果为昌泰,诚国家之福也!
儿妇及孙女辈皆好,长孙纪泽前因开蒙大早,教得太宽。项读毕《书经》,请先生再将《诗经》点读一遍,夜间讲《纲鉴》正史,约已讲至秦商鞅开阡陌。
李家亲事,男因桂阳州往来太不便,已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常家亲事,男因其女系妾所生,已知春不皆矣。纪泽儿之姻事,屡次不就,男当年亦十五岁始定婚,则纪泽再缓一二年,亦无不可,或求大人即在乡间选一耕读人家之女,男或在京自定,总以无富贵气都为主。纪云对郭雨三之女,虽未订盟,而彼此呼亲家,称姻弟,往来亲密,断不改移。二孙女对岱云之次子,亦不改移。谨此禀闻,余详与诸弟书中。男谨禀。(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注释】
①须叟:片刻。
②术者:算命的人。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四日,接奉父亲三月初九日手谕,和叔父大人贺喜手示、四弟家信,敬悉祖父病体没有好,而且一天天加重,父亲、叔父领着诸位兄弟服侍已经三年,不分昼夜,没片刻可以松懈。只有儿子一个,远离膝下,没有尽一天孙子的职责,罪责太深重了。听说华弟、荃弟文思大大进步。葆弟的文章,得到华弟的讲改指点,也一日千里。远方亲人听了,太欣慰了。
儿子近来身体不很结实,稍微用心,脸上的癣便发了出来。医生都说是心亏血热,以致不能养肝,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所以表现在脸上。儿子恐怕大发,不能入见皇上,所以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养身体的训示。隔一天到衙门去办公事,其余时间在家不随便出门。现在衙门的事,儿子都熟悉了。属下各司官对于儿子都很佩服,上下水乳交融,同寅也很和协。儿子虽终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照例这些事,不苟且不松懈,一概按规矩办理,也是我愿意干的。
英夷在广东,今年又请人诚。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国人折服,竟不入城,从此永无夷祸,皇上嘉奖喜悦得很。相命先生每每说皇上连年命运,交上了劫财运,去年冬天才脱离。皇上也常对臣子们说,今年的气象,果然昌盛泰平,真是国家的福气。
儿妇和孙女辈都好,长孙纪泽,因为发蒙大早,教得大宽,近已读完《书经》,请先生再把《诗经》点读一遍,晚上讲《纲鉴》正史,大约已讲到秦商秧开阡陌。
李家亲事,儿子因为桂阳州往来不便,已经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了。常家亲事,儿子因他家女儿是小妾所生,便知道不成。纪泽儿的姻事,多次不成,儿子当年也是十五岁才定婚,纪泽再缓一两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或者请大人在乡里选择一耕读人家的女儿,或者儿子在京城自定,总以没有宝贵气习为主,纪云对郭雨三的女儿,虽然没有订盟,彼此呼亲家,称姻弟,往来亲密,决不改变。二孙女对岱云的次子,也不改变。谨此禀闻,其余详细写在给弟弟的信中。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
致诸弟·劝宜力除牢骚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日来京寓大小平安,癣疾又已微发,幸不为害,听之而已。湖南榜发,吾邑竟不中一人。沅弟书中,言温弟之文,典丽鹬皇,亦尔被抑,不知我诸弟中半来科名,究竟何如?以祖宗之积累,及父亲叔父之居心立行,则诸弟应可多食厥报。以诸弟之年华正盛,即稍迟一科,亦未遂为过时。特兄自近年以来,事务日多,精神日耗,常常望诸弟有继起者,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且望诸弟分此重任,余亦欲稍稍息肩,乃不得一售,使我中心无倚。
盖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之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天分,本甲于诸弟,惟牢骚太多,性情太懒,前在京华,不好看书,又不作文,余即心甚忧之。近闻还家后,亦复牢骚如常,或数月不搦管为文。吾家之无人继起,诸弟犹可稍宽其责,温弟则实自弃,不昨尽诿其咎于命运。
吾尝见朋友不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①,如吴(木云)台凌荻舟之流,指不胜屈。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乃读书人中最顺之境,乃动则怨尤满腹,百不如意,实我之所不解。以后务宜力除此病,以吴(木云)台凌荻舟为眼前之大戒。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惟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一养此和气,可以稍减病患。万望温弟再三细想,勿以吾言为老生常谈,不直一哂②也。
王晓林先生在江西为钦差,昨有旨命其署江西巡抚,余署刑部,恐须至明年乃能交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凡四女,已殇其二,又丧其兄,又丧其弟,又一差不得,甚矣穷翰林之难当也!黄麓西由江苏引入京,迥非昔日初中进士时气象,居然有经济才。
王衡臣于闰月初九引见,以知县用,后于月底搬寓下洼一庙中,竟于九月初二夜无故遽卒。先夕与同寓文任吾谈至二更,次早饭时,讶其不起,开门视之,则已死矣。死生之理,善人之报,竟不可解。
邑中劝捐,弥补亏空之事,余前己有信言之。万不可勉强勒派。我县之亏,亏于官者半,亏于书吏者半,而民则无辜也。向来书吏之中饱,上则吃官,下则吃民,名为包片包解。其实当征之时,是以百姓为鱼肉而吞噬之,当解之时,则以官为雉媒而播弄之。官索钱粮于书吏之手,犹索食于虎狼之口,再四求之,而终不肯吐,所以积成巨亏。并非实欠在民,亦非官之侵蚀人已也。今年父亲大人议定粮饷之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之陋风,实为官民两利,所不利者,仅书吏耳。即见制台留朱公,亦造福一邑不小,诸弟皆宜极力助父大人办成此事。惟损银弥亏,则不宜操之太急,须人人愿捐乃可。若稍有勒派,则好义之事,反为厉民之举,将来或翻为书吏所藉口,必且串通劣绅,仍还包征包解之故智,万不可不预防也。
梁侍御处银二百,月内必送去,凌宅之二百,亦已兑去。公车来,兑六七十金,为送亲族之用,亦必不可缓,但京寓近极艰窘,此外不可再兑也。书不详荆余俟续县。国藩手草。(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注释】
①抑塞:心情忧郁,内气不通畅。
②哂:微笑,一笑了之。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近来京城家里大小平安,我的癣疾又已经开始发了,幸亏还不甚为害,听它去。湖南的榜已发,我们县时一个也没有中。沅弟信中,说温弟的文章黄丽鹬皇,也被压抑,不知道各位弟弟中将来的科名究竟如何?以祖宗的积德、父亲、叔父的居心立行,则各位弟弟应该可以多受些挫折。各位弟弟的年华正盛,就是稍微迟考一科,也不是就过时了。只是愚兄近年以来,事务日多,业神日耗,常常希望各位弟弟有继之而起的人,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并且希望各位弟弟分点重任,我也想稍为休息一下,却不能实现,使我心里感到无靠。
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又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的天分,在弟弟中算第一,只是牢骚太多,性情太懒,近来听说回家后,还是经常发牢骚,或者几个月不拿笔。我家之所以无人继起,各位弟弟的责任较轻,温弟实在是自暴自弃,不能把责任推诿到命运。
我常常看见朋友中牢骚太甚的人,后来一定抑塞。如吴(木云)台、凌获舟之流,数也数不清。因为无缘无故而怨天,天也不会答应;无缘无故而尤人,人也不会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的环境,是读书人中最顶的境遇。动不动就怨尤满腹,百不如意,实在使我不理解。以后务宜努力去掉这个毛病,以吴(木云)台、凌获舟为眼前的大戒。凡遇到牢骚要发之时,就反躬自思,我有哪些不足,而积蓄了这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掉。不仅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也是养这和气,可以稍微减少病痛。万望温弟再三细想,不要以为我的话是老生常谈,不值得理会。
王晓林先生在江西为钦差,昨天有圣旨,命他署理江西巡抚,我署理刑部,恐怕要到明年才能交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共四女,已死了两个,又丧了兄,又丧了弟,又一个差事不得,究翰林真是太难当了。黄麓西由江苏引见入京,与过去初中进士时的气象泅然不同,他居然有经济才能。
王衡臣在闰月初九引见,用为知县,以后在月底搬到下洼一个庙里住,竟在九月初二日晚无缘无故死了。前一天晚上,还和同住的文任吾谈到二更。第二天早皈时,奇怪他不起床,打开门一看,已经死了。生与死的道理,好人的这种报应,真不可解,一看,已经死了。生与死的道理,好人的这种报应,真不可解。
家乡劝捐,弥补亏空的事,我前不久有信说到,万万不可以勉强勒派,我县的亏空,亏于这收员的占一半,亏于书吏的占一半,老百姓是无辜的。从来书吏的中间得利,上面吃官,下面吃民,名义上是包征包解,其实当征的时侯,便把百姓做鱼肉而吞吃。当解送的时侯,又以官为招引的雉而从中播弄。官索取钱粮于书吏手上,好比从虎狼口里讨食,再四请求,还是不肯吐,所以积累成大亏。并不是实欠在民,也不是官员自己侵吞了。今年父亲议定粮饷的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的陋风,实在是官民两利,所不利的,只是书吏。就是见制台留朱公,也造福桑粹不小,各位站弟应该都帮父亲大人办成这件事只是捐钱补亏空,不要操之大急,一定要人人自愿捐才行。如果稍微有勒派,那么一件好义的事,反而成了厉民之举,将来或者反而为书吏找到借口,并且必然串通劣绅,闹着要恢复包征收包解送,千万不可不早为防备。
梁恃御处银二百两,月内一定要送去。凌宅的二百两,也已经兑去。官车来,兑六、七十两,为送亲族用,也一定不能缓了。但京城家里近来很难窘迫,除上述几处不可再兑。信写得不详细,其余容以后再写。兄国藩。(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致四弟·不宜露头角于外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项接来缄,又得所寄吉安一缄,具悉一切。朱太守来我县,王刘蒋唐往陪,而弟不往宜其见怪。嗣后弟于县城省城,均不宜多去。处兹大乱未平之际,惟当藏身匿变,不可稍露圭角①于外,至要至要!
吾年一饱阅世态,实畏宦途风波之险,常思及早抽身,以免咎戾②,家中一切,有关系衙门者,以不兴闻为妙。(咸丰六年九月初十日)
【注释】
①稍露圭角:意同稍露头角于外。
②咎戾:惹祸。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刚接到来信,又收到所寄的吉安一信,知道一切。朱太守来我县,王、刘、蒋、唐作陪,而弟弟不去,难怪他见怪了。以后弟弟对于县城、省城,都不宜多去。处在大乱未平的时侯,应当藏身匿迹,不可稍微在外面露头角,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我这一年来看透了世态,实在害怕场风波的危险,经常想到要及早抽身,以免惹祸。家中一切,有关系到衙门的,以不参与为妙。(咸丰六年九月初十日)
致九弟·劝宜息心忍耐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申刻,代一自县归,接弟手书,具审一切。十三日未刻文辅卿来家,病势甚重,自醴陵带一医生偕行,似是瘟疫之证,两耳已聋,昏迷不醒,问作诸语,皆惦记营中。余将弟已赴营,省城可筹半饷等事,告之四五次。渠已醒悟,且有喜色。因嘱其静心养病,不必挂念营务,余代为函告南省江省等语。
渠亦即放心,十四日由我家雇夫送之还家矣。若调理得宜,半月当可痊愈,复原则尚不易易。
陈伯符十二日来我家,渠因负疚在身,不敢出外酬应,欲来乡来避地计。黄子春官声及好,听讼勤明,人皆畏之。弟到省之期,计在二十日,余日内甚望弟信,不知金八佑九,何以无一人归来,岂因饷来未定,不遽遣使归与?
弟性褊①急似余,恐拂郁或生肝疾,幸息心忍耐为要!兹趁便;寄一缄,托黄宅转遁,弟接到后,弟接到后,望(上山而下)②人送信一次,以慰悬悬③。家中大小平安,诸小儿读书,余自能一一检点,弟不必挂心。(咸丰七年九月廿二日)
【注释】
①褊:通“偏”。
②(上山下而):通“专”。
③悬悬:悬,即悬念,悬悬则加重语气,指非常悬念。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申刻,代一从县里回来,接到弟弟手书,知道一切,十三日未旋文辅卿来家,病势很重,从醋陵带了一个医生同行,似下足瘟疫,两耳已经聋了,昏迷不醒,间或讲梦话,都是惦记军营中事,我把弟弟已上个营、省城可筹半饷这些事,告诉四、五次。他已醒悟,有了喜色。因此嘱咐他静心养病,不必挂念营署,我代为通知南省江剩他也就放心了。十四日由我家雇人送他因家,如果调理得法,半月可以好转,复原还不太容易。
陈伯行十二日来我家,他因负疚在身,不敢出外应酬,想到乡里来避一避。黄子春官声很好,办理诉讼案件勤政明断,人人都畏惧他,弟弟到省日期,算来在二十日。我日内很盼望你来信,不知金八、佐九,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军饷没有定,不急于派人回吗?
弟弟性格偏急,像我,恐怕不得意生出肝病来,希望息息心火,忍耐忍耐。现乘便寄信一封,托内宅转寄,弟弟接信后,请派专人送信一次,以慰我的悬念。家中大小平安,几个小孩读书,我自己可以一一检点,弟弟不必挂念,(咸丰七年九月二十二日)
致九弟·劝弟须保护身体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接弟十五夜所发之信,知十六日已赴吉安矣,吉字中营尚易整顿否?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弟之综理密微,精力较胜于我。军中器械,其略精者,宜另立一簿,亲自记注,择人而授之。古人以销仗鲜明为威敌之要务,恒以取胜。刘峙衡于火器亦勤于修整,刀矛则全不讲究。余曾派褚景昌赴河南采买白蜡杆子,又办腰刀分赏各将弁,人颇爱重。弟试留心此事,亦练理之一端也。至规模宜大,弟亦讲求及之。但讲阔大者,最易混入散漫一路。遇事颟顸①,毫无条理,虽大亦奚足贵?等差不紊,行之可久,斯则器局宏大,无有流弊者耳。
顷胡润芝中丞来书,赞弟有曰“才大器大’四字,余甚爱之。才报于器,良为知言。
湖口贼舟于九月八日焚夺净尽,湖口梅家洲皆于初九日攻克,三年积愤,一朝雪耻,雪琴从此重游浩荡之宇。惟次青尚在坎(上穴下臼)之中,弟便中可与通音问也。李迪庵近有请假回籍省亲之意,但未接渠手信。渠之带勇,实有不可及处,弟宜常与通信,殷殷请益。弟在营须保养身体,肝郁最伤人,余平生受累以此,宜和易以调之也。(咸丰七年十月初四日)
【注释】
①颟预:漫不经心的意思。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二日晚灯后,佑九、金八归,接到十五日晚所发的信,知道十六日已赴吉安,数手指头计算弟弟二十四日,应当可达到军营,二十五、六应当派专人回来,今天还没有到,真是望眼欲穿。吉安中营还容易整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