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儿,跟我来。”蔚甄把他拖到餐厅去。

餐厅里有好多人,山哥、山嫂、阿福、阿六、保叔,芯妈抱着穿新衣的小咪站在餐桌旁。

最惹人注目的是餐桌当中一个大蛋糕。

蔚甄放开顾龄,走上前领头唱生日歌。

给了顾龄一个好大的意外,既喜悦又激动:“今天是我的生日?是的,是今天,我竟然忘了。”

“喜欢这生日蛋糕吗?士多啤梨和蜜瓜花是我自己做好放上去的。”

“好漂亮,看见就想吃。为什么上面有那么多蜡烛?”

“因为你老嘛!,一支一岁。”

“调皮孩子!”顾龄揉了揉她的发顶,蔚甄竟然看见他眼中有泪光:“帮帮忙吹蜡烛好吗,老人家中气不足。”

一共三十四支不同颜色的小蜡烛。

“不!先许个愿!”蔚甄嚷。

顾龄便闭上眼睛,他的睫毛是湿润的。

蔚甄和他合力把烛光吹熄,然后交给他一把有个红色花球的饼刀。

顾龄把生日蛋糕分给每一个人,佣人都开开心心的回到自己工作岗位,芯妈抱小咪到偏厅去喂她吃蛋糕。

顾龄拥抱蔚甄亲了她一下,蔚甄把一口蛋糕送进他嘴里。

“我知道骚扰你开会是不对,但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怕大家失望,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

“你都是为了我,我不知道有多感激你。以前明珠不管我开会或签合约,人一到就把我拉出去陪她逛街。你和她说道理她便大发脾气乱扔东西…你和她完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又不是刁蛮公主,蛋糕好吃吗?”

“好,何况是你设计又亲手做的,”顾龄也喂她一口蛋糕:“我已忘记有多少年没人为我庆祝生辰了。”

“表姐没为你请客吗?”

“没有,她根本没记在心里。”顾龄苦笑摇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上星期我和顾老太通了一次长途电话,我怕她不放心小咪,她向我提及的。”

“怪不得我今天没接到母亲的电话,这世界里除了你就只有母亲还记得我生日。”

“过去几年,你的生日是怎样过的?”

“母亲在我生日的早上便给我打个长途电话,我就知道那天是我生日,我会独个儿去看场电影,然后吃个晚餐,为自己庆祝。”

“好凄凉的,”蔚甄抚抚他的脸;“今晚可热闹,我和小咪陪你吃晚餐,她睡了我们看电影,我租了两套电影回来,是你喜欢看的《爱情故事》和《冲上云霄》,我们可以一面吃消夜一面欣赏。喜欢吗?”

“喜欢,只要有你陪伴着,我已经心满意足。”

“龄!”蔚甄靠进他的怀里,对他又怜又爱…

蔚甄陪顾龄吃过早餐,亲自送他到客厅大门口。

“我上班了,外面风冷又急,你进去吧!”顾龄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你闭上眼睛一分钟,唔!你真老实。”蔚甄把早已经放在门边柜子内的颈巾,缠在顾龄脖子上:“你看,是不是暖和些?”

“你织的颈巾?”顾龄抚着红色颈巾,唇片微颤:“你亲手织的,好暖,好暖,整个人都热起来。”

“对不起!是小咪,她只能织条颈巾。”蔚甄替他把颈巾围好在他颈上。

顾龄捉住她的手,吻着,他的眼眶又红了,泪水在打滚。

“上车吧!今天你还要开会。”

他把她抱进怀里拥抱一下,才依依不舍她出门,蔚甄靠在门边看他,他上了车还一直向她挥手。

“姑爷上班了?唉!大清早。”芯妈来到蔚甄身后。

“他今天要开会,坐车、乘船、上岸再乘车,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交通不方便,有什么办法。”蔚甄回转身,芯妈去关门,外面北风呼呼。

“干妈,你认识姑爷很久了?”

“他们一家住在冯家,我到冯家打工时,姑爷还在念幼稚园。”

“他是不是很喜欢哭,或者流眼泪?”

“姑爷不喜欢哭,有次打球跌伤了,送他回家的同学哭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

“我不是说身体的痛苦,是说亲情、爱情…”

“那倒有,我亲眼见到有三次,顾老爷过世,顾家全家移民,我都见到他哭泣,最后一次是朱医生确定小咪有问题,我看见他抱着小咪流眼泪。”

“他和他太太?”

“没有。他们经常吵架,都是小姐一个人大叫大骂,他坐着不作声,若小姐扔东西扔到他身上,他就出去。甚至有一次被他撞破奸…都没有。姑爷是很温柔,但骨头硬,也不是个眼浅的人,不易哭。”

“但是昨天他看见生日蛋糕…”

“马上眼湿湿的,我也留意到。这些年姑爷家都在外国,也没听说过小姐为他搞什么生日会,连我芯妈早就忘记姑爷的生日。小姐生日我一定记得,每年姑爷都会接我和小咪回祖屋大吃一顿。”芯妈摇摇头:“可能连姑爷也忘了自己哪一天生日,突然有人为他安排好一切庆祝,他怎会不感动?流泪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我也会哭。”

“哎!听着心酸。”

“姑爷遇上你,他开始走运了…”

小咪已睡,芯妈她们也已经回下人间休息,蔚甄坐在偏厅看电视。

“小甄,小甄…”是顾龄的声音。蔚甄看看钟,十一点二十一分,他从未试过这么晚回来,他没事吧?

蔚甄推开盖在膝上的白羊皮走出去,顾龄果然回来了,正在脱大衣,红颈巾仍然围在颈上。她上前去接过大衣,关切地问:“这么晚?”

“对不起,你睡了没有?”顾龄捧住她的脸:“其实我一开完会便马上赶回来,也没有考虑过时间。”

“没事就好。”她还是好担心,但又不敢问。

“没事,就是想你,开会的时候必须集中精神,一到休息时间便想着你。”

“我们回来后你天天上班都好好的。”

“但很特别,我一天见不到你便浑身不舒服、所以一散会便马上赶回来看看你。”他那情深如海的目光直射进她的心坎,他缓缓低下头吻她的樱唇,然后紧紧拥抱她,他的大衣不自觉地掉在地上。

“我会不会妨碍你的工作?”蔚甄微喘。

“不会,反而令我更积极,只要尽快把工作做好,便可以回来见你。”

“很晚才散会吗?”

“八点半过后。”他拨好她的头发。

“你一定没吃不饱。”

“我根本没吃东西,叫人代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我自己急着回来。其实,我连午饭也没有吃。”

“你一定饿坏了,我叫厨房给你弄宵夜。”

“不!我吩咐阿山不要惊动大家,这时候谁都入睡了。餐厅有冰箱,我喝瓶鲜奶,吃些水果就可以了。”

“不行,那你会过份操劳兼营养不良,瘦了就不好看。你给我乖乖地坐在这儿。”蔚甄让他坐好,把大衣拾起来挂起。

“你去哪儿?”

“去厨房,给你弄顿吃的。”

“不要去,”顾龄拉住她的手:“我不想你太辛苦,况且你又不惯烹饪。”

“辛苦?比你开一天会更辛苦吗?我是不懂烹饪,从小没机会下厨,但不懂可以学,一次、两次…总能学到。”

“那我陪你一起去厨房。”

“也好,有个人陪我聊聊天。”他们手牵手的走向下人间,幸好有顾龄相陪,下人间一片漆黑,大概所有人都睡了。

蔚甄指定顾龄坐在厨房的饭桌旁,先用榨汁机给顾龄弄了杯鲜红萝卜汁,然后她东翻翻、西翻翻…这个厨房太大了。

她终于找到一切材料,开始烹饪。

“今天开会休息的时候,我把你送我的颈巾给他们看,我告诉他们这是温馨牌。”他的目光跟住她的身体转。

“红色又俗又土,我有点后悔,你一定又给他们瘀死了。”

“没有,他们还替我高兴,要我请客,我答应明天请他们吃午餐,因为我开心呀!”顾龄看着她走来走去,在他眼中,蔚甄的姿态优美极了:“小甄,我打算以后每天下班都回来。”

“什么?来回四五个小时,早上七时不到便要出门,现在还是冬天,这样赶来赶去太辛苦了,不行!”

“辛苦也是值得的,起码我精神振作,心境愉快,做事效果会特别好。但如果要我像往常一样,星期五才能回来见你,那我星期一到星期四不知道怎样过,我会因为想念你无心工作。”

“有什么好想的,你以前也是想念明珠?”

“没有,婚前婚后都没有,还担心她来公司找麻烦,以前她常要我抛下工作陪她,令我很难堪。”

“好了!大功告成。”蔚甄把一碗热腾腾的面送到顾龄面前:“六丝面来了!面里有鸡丝、生菜丝、肉丝、火鸭丝、笋丝和姜丝,试试看。”

顾龄捧住碗,蔚甄递给他筷子和匙羹,他吃了一口,蔚甄忙问:“是不是味道很差?太咸?我知道自己差劲,水平不够。”

“小甄,”顾龄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很好吃,这是我一生中吃到最美味的面,我…”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由昨天到现在你第三次流泪,男孩子不哭的。”蔚甄用纸巾为他抹眼睛。

“我好感动,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除了佣人,没有人为我煮过一碗素面,你令我觉得自己像个宝,有人处处关心我,我…”

“别孩子气,你对我好,我也没哭,我自己也是无父无母无姐无弟,连个叶天朗也抛弃我。”

“小甄!”他猛抬头:“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我知道,快吃吧!冷了便不好吃,我坐在旁边喝牛奶陪你,嗯!快吃吧!早睡早起,明天还要上班…”

从此之后,顾龄把空余的时候用作陪伴蔚甄,吃午饭前后,也要和蔚甄通电话,痴心到难以想象。

蔚甄的生活非常充实,顾龄上班,她就照顾小咪,编织毛衣,顾龄下班就陪他吃饭,饭后三人看电视。小咪睡了,他们就下棋,看录影带,或到俱乐部听歌。

蔚甄和顾龄的感情进展得很快,可能蔚甄一向缺少的,如今填满了;顾龄一直渴望的,也得到了。

彼此已习惯了每天见面。

他们在一起总是很开心,顾龄从不发少爷脾气,更不会无理取闹,顾龄没有令她担心过,他懂得照顾自己,还会照顾她。他也从不给她添麻烦,蔚甄稍有不欢,他就紧张。

他们最亲密的关系也只不过拥抱亲嘴,顾龄说过尊重她,就算两人弄得火一般热,顾龄在蔚甄略作提点下,马上清醒,从不越礼。

蔚甄对性这回事很敏感,她常自疚轻易献身给叶天朗。否则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个黄花闺女。

如今,蔚甄已占有了顾龄全部空余时间、精神和感情。

顾龄真的可以做蔚甄的好爸爸、好哥哥、好朋友、好情人,将来一定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然而,蔚甄还是有理智的,她不想做个家庭罪人,抢别人的丈夫。

蔚甄千方百计才找到冯明珠。

中午她来到,照例买许多礼物,看见小咪又亲又笑,直至小咪逃回蔚甄身后。

她点根香烟:“你找我找得那么急,有什么事?”

“我们由澳洲回来,差不多两个月,你没有来看过小咪…”

“我忙呀!我也有打电话来。”

“但是,顾老太有些话,我想当面对你说。”

“那老太婆不用理她,一定骂我不去向她祝寿。我硬是不去,要我假装对她好,我办不到。”

“她没怪你不去向她祝寿,她只是关心顾先生…”

“有什么好关心?顾龄三十几岁人,不是小孩子又不是白痴,冯家供他住好、吃好、手戴名表、出入名车、游艇,冯家的整个机构由他主理,他有钱有面,那老太婆还担心什么?”

“担心顾先生只有名利,没有家庭温暖。”

“啊!”她喷出几口烟:“一定说我朋友多,冷落他。那不能怪我,我性格豪爽、活泼、好客、喜交际。他呢?木头一样,不合群,不懂游戏时游戏,只知道做生意赚钱,要不就看书听音乐,闷死人,我没有兴趣。”

“你常常抛下顾先生出外,不担心顾先生在外面会…”

“会有个情妇是不是?他不会。”她大笑摇一下手:“会也无所谓,他玩他的,我玩我的,我根本就不管他。真的,我们分房已七年,这七年他要变,早就变了,但他不会,他找不到条件比我更好的女人,我令他颜面生光,他没有我便一无所有。这个男人太古板、太保守,变不出花样,我两年不见他也不用担心他会造反。”

“万一,他在你完全忽视下,遇上心仪的女孩子?”蔚甄提醒她。

“不会啦!他眼睛生在头顶上,”她站起来捺熄了烟蒂,一手拿手袋,一手拍拍蔚甄的肩膊:“有种男人锁住他仍会溜,另一种男人任由他自生自灭,他还会乖乖的,他属于第二种。其实,男人天生贱骨头,不用对他们太好。”

冯明珠的冷血无情,蔚甄很看不过眼。

这天,蔚甄很严肃地问顾龄:“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将来?一辈子躲在小岛上不见天日?”

“不,当然不!”顾龄把她拥进怀里:“我要你和我正正式式结婚,我们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健康孩子,我说过一辈子宠爱你。”

“你有太太的,我怎能和你结婚?”

“最近我考虑清楚,决定和明珠离婚。”

“你为了我和明珠离婚,我便成了罪人。”

“我不完全是为了你,其实我是为了自己。我想过了,我根本没有爱过明珠,你才是我第一个爱人,是真的,明珠从未令我有过牵肠挂肚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关于我和明珠的往事,我由头告诉你…因为,从小我和大哥、明珠就生活在一起,我们感情一向很好,不过又似乎大哥和明珠好些,因为大哥能逗明珠开心,肯陪她玩,我比较爱读书…”

“结婚?还嫁第三次?不!王柏文已经令我心死,我再也不会找男人。”温妈妈拼命摇头:“现在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你找到好归宿,婚姻幸福,我已无憾。我不会逼你,慢慢来,你年轻貌美,只要你不拒绝,一定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对吧?”

“是的,妈妈!”

蔚甄也希望快为母亲找一个女婿,了结她的心愿,但是,找一个比顾龄好的人很难,比叶天朗好的更难。

叶天朗只爱玩,没诚意结婚。

顾龄不是不爱她,但更爱冯家的财富。


第10章
这些日子的梦很乱,一团糟,白马王子、梦中情人不再出现,梦中总是些平凡男人。

看样子她只能嫁个平凡的丈夫,好像宜玲说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通常都是,美女嫁丑夫,俊男配丑妇,那就认命吧!

这天,杜贝宁吃过晚饭提议去游车河,蔚甄要买点心回家给温妈妈消夜。

杜贝宁拿着一盒点心,轻拥蔚甄纤腰,走出车厢。

温家的铁闸外,竟然站着个叶天朗。

“你答应过不把我的电话和地址告诉他。”蔚甄不悦地盯了杜贝宁一眼。

“我没有!”杜贝宁看见叶天朗也吓了一跳,这是个强敌:“他怎样逼我我都不会泄露半句。”

“真讨厌!”

“我们怎办?”

“别管他,妈在等我们。”

“他守住大门口。”

“你过去请他让开,如果他不合作,我们就通知护卫员。”

杜贝宁听命上前:“天朗…”

“你还胆敢走到我的面前?”叶天朗凶巴巴的:“真亏你还是我的老同学、好知己,你竟然横刀夺爱,勾引我的未婚妻。”

“蔚甄从来没有和你订过婚,她不是你的未婚妻。”杜贝宁的声音放低,好像有点怕他:“而且你们已经分手。”

“我和甄甄之间是有点小误会,暂时分开,但是我也曾告诉你,我对甄甄念念不忘,我一直寻访她,因为除了她我不会再爱别人。怎样?杜贝宁,你不要告诉甄甄我从没说过。”

“这,这…”他支吾,怯懦地。

“怎样?”叶天朗一手揪住杜贝宁的胸口衣服,咆吼:“对甄甄说,你一直知道我爱她。”

“你别乱来,放开我,有事慢慢说。”他一副可怜相,好像狮子爪下的老鼠,蔚甄在翻白眼。

“不行,你不说我不放过你…”

可能声音大,温家的大门打开,一看是杜贝宁又马上打开铁闸。

“发生了什么事?”温妈妈和菲佣都一起走出来。

温妈妈立即被叶天朗的相貌仪表所吸引,哗!这美男子是谁?比明星还好看呢!

这儿是一梯两伙,声音吵了邻居,蔚甄听见开门声,首先一个箭步走进屋去。

“你们两位先进来,”温妈妈推他们进去:“别在外面胡闹,惹人笑话。”

一进屋,天朗便恭恭敬敬地向温妈妈鞠躬:“温伯母,真对不起,把你吵醒。”

蔚甄没好气地扔下手袋坐下来。

两个大男孩,站在温妈妈的面前。

温妈妈打量着叶天朗,愈看愈喜欢,柔声问:“你是哪一位?”

“伯母,我叫叶天朗,是甄甄的第一个男朋友。”

“你就是叶天朗?啊!叶先生,”温妈妈兴奋莫名:“玛利亚,你还不去倒茶?”

菲佣刚要进去,蔚甄叫住她:“不必了,两位先生赶时间马上要走。晚了,你去休息吧!”

“你们两个怎会惹蔚甄生气?”温妈妈轻声问,无限怜惜。

“温伯母,我和蔚甄回来给伯母送消夜,叶天朗早在门口,一看见我不由分说,又骂又要打。”杜贝宁向温妈妈诉苦。

“你一表斯文,人才出众。”温妈妈声更低,并无怪责之意:“你为什么要骂人,还要动手不可?”

“温伯母,我没有打他,只想吓吓他罢了。伯母,你来评评理,看他该不该骂。”叶天朗绝不肯吃亏:“他既是我的老同学,又是好朋友,我和甄甄要好的时候,他还祝福过我们。我和甄甄有点误会,分开一下,他竟乘虚而入,背着我拼命追求甄甄,完全不顾朋友道义。”

“贝宁,你是这样对好朋友吗?”

“温伯母,我…”杜贝宁闪闪缩缩,支支吾吾。

“嘿!”蔚甄忍无可忍,走过去指着他们:“你们两位少爷都给我请。”

“蔚甄,不要这样对朋友。”温妈妈说。

“什么朋友?他们一只是兀鹰,一只是缩头龟,都不是人。”蔚甄面孔一板:“我开了门,你两个马上走,否则我报警!”

“甄甄!”叶天朗焦急了:“我还没有机会跟你说话呢,我有很多心事要向你倾诉。”

“好!等警察来了,你向他们倾诉一个晚上。”蔚甄拿起电话。

温妈妈连忙过去,半哄半推他们:“别惹火她,等她气平了再来。”

“杜贝宁,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叶天朗愤然的。

温妈妈正在吃水果,菲佣说有一位叶先生要见她,正在门外。

“叶天朗?”温妈妈马上说:“快请!”

温妈妈抹过手从饭厅出来,叶天朗已站在客厅里,客厅的茶几上放满礼物。

温妈妈请他坐下,吩咐玛利亚送上饮品,又薄责他不该送礼。

“伯母,我是特地来请你再撮合我和甄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伯母说得对,当时我还是个学生,年轻、冲动、不怕死。自从甄甄拒绝我,我才知道自己最爱她,到社会做事后,人也成熟了,发觉以前很荒唐。”

“你既然诚心改,为什么不向蔚甄表白?”

“她根本不给我机会,她在小岛时,我天天给她写信,她从来没有回信,打电话给她,连电话号码也改了,最后一次去小岛,古堡的人说她辞工了,我又没有她家的地址。前些日子,我在咖啡座和她遇上,她竟然说不认识我,有一段时期我真的很绝望,到底还是不死心,便请私家侦探,才知道杜贝宁和她在一起,昨晚我就在门外等他们,伯母。”叶天朗苦苦哀求:“你帮个忙,我看得出甄甄很孝顺你,你的话,她一定会依从。”

“也不一定。我的女儿心地善良、性情温柔,但她一发脾气,不可收拾,会变得十分倔强,绝不妥协。她去小岛,也是因为生我的气,你应该知道,最近我们母女才和好如初。的确,她对我是愈来愈孝顺,你们的事…但是你…”

“伯母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有什么不好,你教导我,我一定改过。”

“不!我很喜欢你,一见你就喜欢。”温妈妈咪咪笑:“我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你,希望你是我的女婿。不过,我怎知你对蔚甄是不是绝对有诚意…”

“朗,我要借用你的游艇去小岛。”她把冯明珠的信交给叶天朗。

叶天朗看了信便叫嚷:“你不是听从冯明珠的遗言去嫁顾龄吧?那我怎么办?他一生只爱你一个,我不是吗?”

“我心好乱,你不要吵好不好?”

“我不想吵,但我好害怕,我怕失去你!”叶天朗用手指住信笺:“这个顾龄,我从头一次看见他,心里便有了顾忌,隐约感到他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劲敌。那天我去古堡找你,你竟然把他拉在一起,让他参予我们的事,我就知道他会乘虚而入,勾引你,我想尽办法挽救我们的感情。你狠心逃避,还不是为了他?”

“你别胡思乱想,那时候,我根本连他的五官也没看清楚。”

“我才不相信,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同住一屋,后来又一起去澳洲一个多月,如果你没有和他发生关系,他怎会要和他太太离婚娶你。”

“你的嘴巴真脏,你以为人人学你那么下流,后来我和他是谈恋爱,但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至于他和太太离婚,是…你不会明白,你根本不会体谅别人,你自私又小器,你对我没信心为什么要娶我?”蔚甄实在不想跟他吵:“我用你的游艇,尽可能赶回来陪你出席今晚的晚宴。”

“蔚甄,你和顾龄过去的任何事,我可以原谅你,并且永远不再追究,但是,如今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你不能再去见他,藕断丝连。”叶天朗扳着她双肩,不让她移动。

“朗,他妻子去世,女儿又被送走,他很孤独、很可怜,那天他来看我,我不知,还说了很多伤害他的话,现在他病了,八九是我害他的。”

“你去了又能够怎样,你又不是医生,你除了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代替他妻子的地位,你还能做什么?”

蔚甄极力压制自己,叶天朗和顾龄不同,他孩子气又蛮横:“我只是去向他道歉,安慰安慰他。我也知道你不放心,陪我一起去,早去早回,好吗?”

“我不去,我发誓不再踏入古堡。”

“那我自己去,你通知亚保我用游艇。”

“你也不准去!”他不放手:“你是我未婚妻,我不准你和旧情人见面。”

“游艇借不借?”

“不借!”

蔚甄真是被他弄火了,伸手去按开了对讲机:“露丝,设法找到吕公子,告诉他我要用他的游艇,我半小时内到游艇俱乐部。”

“吕公子是谁?”

“我的众多追求者之一,知道我要结婚仍然和我做朋友。我赶时间,你放开我!”蔚甄推开他,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蔚甄又气又急,掴了他一个巴掌。

“你打我?”叶天朗按住脸,自尊心受损:“我爸妈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你竟然为那臭男人打我?”

“对不起!朗,我回来再向你陪不是。”蔚甄把冯明珠的信放在手袋里。

“回来!你去见他,我当你偷汉,”他气呼呼:“我会报复,我也会去找女人。”

“去吧!你不能一生只有一个女人。”蔚甄拉开房门出去。

“甄甄,那是气话,我除了你谁都不要…”

古堡里每个人看见蔚甄都好像看见救星,说顾少爷得救了。

“干妈,他到底患了什么病?”

“也没有什么病,那天少爷去看过你之后,回来告诉我一切都完了。”

“那天我根本不知道表姐已经去世,说了一些话,令他很难堪。”

“你一向知道姑爷,不,是少爷,小姐下令不准我们叫姑爷。”芯妈和蔚甄坐下:“少爷绝不会为几句话生气,可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少爷什么人也没有了,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现在也嫁叶先生,他怎能不绝望?”

“他回来后拼命喝酒?”

“没有,我从未见过少爷在家里喝酒。”

“他不是受了一连串打击自杀吧?”

“也没有,但是,现在和自杀没有什么分别。吴医生每天都来看他,说他这样子等于慢性自杀。”

“他现在怎么样了?”

“少爷那天回来,就坐在房间背窗的那张皮椅上,我进去侍候他更衣,他都不动。到今天仍是那套西装、那双袜子,那双皮鞋,他除了上洗手间,连房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吃饭呢?”

“他三天没有吃过东西,我一日四顿亲自送上,好话说尽,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眼睛定定的望着前方,样子好哧人。吴医生来替他打葡萄糖针还得出动阿山…蔚甄,别聊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来了,去看少爷,你说什么,他都会听你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有很多事情我还是弄不清楚,况且,我是来慰问他的,我总得要走。我走了又怎样,我想,以目前的情况看,还是通知顾老太,把他接回澳洲住一段时期,他是个孝顺儿子,为了母亲他一定愿意振作。”

“顾老太都过世了,送他去澳洲他更加触景情伤。”

“顾老太…死了,哎!”蔚甄真是被吓了一跳,他们离澳洲时,她老人家还很健壮。

“看样子,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我向你说个大概。”芯妈叹口气:“你一声不响走了的当天,少爷发了狂的找遍了整个小岛,他不相信你会离开他,如果小姐当时不是警告过我们下人,不得向少爷泄露她来找过,我一定会告诉少爷,你有非走不可的原因,后来我知道你乘船去了市区,便四处打电话找小姐。小姐终于在黄昏后来了,她和少爷在偏厅谈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小姐对他说了什么,少爷似乎平静了,他们一同乘飞机去美国,一个星期后回来,原来帮小咪找到学校,再过一个星期他们带小咪去美国,在美国留了半个月,回来后少爷指定我去祖屋侍候他。我发觉小姐整个改变了,她没有再请客,没出国玩,也没乱发脾气,对少爷也温柔体贴了,令我感到很疑惑。”

“当时你不知道小姐患了绝症?”

“不知道,不过那段短短的日子实在过得好,虽然少爷仍住在三楼,但是,他每天下了班便回家陪伴小姐。小姐也没有发过脾气,对少爷很尊重,连祖屋都改了‘顾宅’,也不准我们再叫姑爷,以后要以少爷称呼。小姐的改变,不单只少爷得益,连我们下人也过得舒服,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月,少爷接到了澳洲长途电话,知道顾老太病发,便马上飞去澳洲。后来知道顾老太过世,我们都为他难过,因为谁都知道少爷是个孝顺儿子。顾老太过世十天左右,一天小姐突然感到很不舒服,吴医生到来便马上送她进医院,第二天少爷就赶回来。小姐进医院后,我去服侍她,见她精神很好,老说少爷又瘦又憔悴,叫我们给他多炖补品,又叮嘱我以后小心侍候少爷…”芯妈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泪水,蔚甄递给她一包纸巾。

“小姐不准我们通知任何亲人她入院养病,所以,每天只有少爷陪她,我和冯管家每天分班去送食物,有天冯管家回来说小姐已过世,我真的不肯相信,飞车去医院…小姐就这样去世了…少爷办妥了小姐的身后事,依照小姐的遗言,去美国看小咪,回来后,少爷很伤心,因为分开不到两月,小咪竟然认不到少爷。”

“那间学校不适合小咪?”

“不是,”芯妈抹抹鼻子:“少爷说小咪开心又健康,还有许多小朋友,学校是找对了。但小咪只让少爷抱了一下便跑着玩她的,少爷等了半天就是看着她玩,她完全是当少爷是陌生人,他怎能不伤心?我受小姐临终前所托,好好侍候少爷,便一直跟随他。少爷对我说,他最心痛母亲去世了,小姐死了,连女儿也不要他,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当时我提醒他,他还有你,他听了眼睛闪亮,说着就要去找你,他说对小姐的责任已尽,可以和你结婚。我就对他说,你这样子又瘦又颓,怎能去见蔚甄,于是我和少爷搬回古堡来,少爷积极调养好身体,便打电话给丽珊表小姐要你的地址,谁知表小姐出门去了,我们心急了一整天,我终于记起你曾寄过信给我,其中一封有地址…那天少爷出门时,还开开心心,我便把小姐来见你的事告诉少爷,叫他千万要解释清楚,我芯妈可以做证。少爷听了最初是愕然,原来小姐那晚来和少爷谈通宵,是向少爷保证,她会用尽办法,待她去世后要你回到少爷身边,但没提来过古堡。不过少爷终于很有把握说:‘小甄最明白我,她绝对不会相信明珠的话,我对小甄有信心,她知道我因为明珠患绝症而不能和她离婚,她还会称赞我有人情味、有同情心。’他还带了顾老太给你的遗物出门,谁知道他回来…就呆了…”

蔚甄替顾龄盖好被,拉把椅子坐在床边。

“小甄,”顾龄伸出手:“你要三思,不要为了我牺牲幸福,我始终觉得你和叶天朗最相配。”

“和谁最相配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终身幸福的事,由我自己去决定好吗?”蔚甄把他的手放回被内:“快睡吧!”

“我担心一闭了眼睛便再也看不见你。”他的眼神充满柔情蜜意。

蔚甄弯身吻他一下:“我保证你一张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我,你再不睡我可要生气了。”

顾龄终于安然入睡,他可能放下心头大石,可能吴医生的镇静剂十分有效、更可能他实在太疲倦了。

蔚甄轻轻拉开椅子拿起顾龄刚脱下来的毛背心,这背心原本是蔚甄为顾龄编织的毛衣,衫身完工只缺少两只袖子。顾龄把它当珍宝,天天穿,天天打理,所以毛衣仍很洁白。

蔚甄开门出去找毛线,趁着顾龄熟睡,把袖子织上。门一打开,就看见芯妈神色紧张,她慌忙关好房门。

“叶先生来了大吵大闹,要冲上来,没办法,我只好叫阿山制止他。”

蔚甄皱皱眉,马上下楼。

叶天朗一看见她便叫:“你终于肯下来了,你是个有夫之妇的人,竟然和旧情人在房间鬼混了半天。”

“你嘴巴干净点,”蔚甄请阿山守住楼梯口,怕叶天朗伤害顾龄:“请跟我到偏厅来。”

“你马上跟我走,我还可以原谅你。”

蔚甄不理他,往里面走,叶天朗无可奈何地只好跟上去。

大家坐下来,山嫂送上饮品出去。

“天朗,我要请求你原谅。”

“啊!原来你们刚才真做坏事。”

“我们由开始到今天,没有做过你心中所想的坏事,我道歉是因为我要你取消婚约。”

“取消婚约?开玩笑,”叶天朗瞪大眼,凶巴巴:“一切都定了,怎能取消?”

“除了婚纱、首饰,一切都没有开始。喜帖未派,连登记结婚的日期你妈咪都认为下星期三才是吉日,所以现在提出取消并未太迟。”

“我的兄姐和亲戚呢?”

“这是面子问题,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下流、低贱,配不上你,所以你一脚把我踢走。只要对你有利,任何不利我的借口我都会哑忍,不伤害你的自尊。”

“但你伤害我的感情。”他激动得不能歇止。

“你也曾在玻璃屋、在这儿伤害我,我为你伤心了一大段日子。”

“但我现在已经肯娶你,你还想怎样?”他叫着说。

“但我已经不想嫁你,缘份错过了,不容易再来。”

“你要嫁姓顾的?我哪一样比不上他?”叶天朗又拍桌又摇椅,红番一样。

“你每样都比他好,只是不适合我。”

“我会适合你,”他突然又压低声音:“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朗,你也明白,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你也不可能迁就、适应我一生。”

“你是说,”他始终是那么冲动,不肯冷静:“你不爱我?”

“是的!那天在咖啡室再见你,我心里很平静,但前几天顾龄去写字楼见我,我竟然心跳,这证明我还是爱他、在乎他。”

“既然你如此爱他,为何答应嫁给我?”叶天朗咆吼:“你说!”

“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你不是和我妈约法三章吗?你利用了我们母女之爱。”

“这样说,”他咬咬下唇倒在椅上,哭了起来:“你根本没有爱过我。”

“不,不是的,朗,以前我们在一起,我真的很爱你。后来我们分手,我逼自己忘记你,那也不容易。直至我和顾龄堕入情网,我终于完全忘记你,全心全意去爱顾龄。我为你付出过,而且是整体付出,可惜你并不珍惜,大概是有缘无份。”蔚甄过去轻抚他的头发。

“甄甄!”叶天朗抱住她放声大哭。

“别这样,你年轻英俊,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你失去我,还有许多许多人疼你、关心你,但顾龄除了我便一无所有,最爱他的母亲死了,妻子去世了,连女儿小咪也失去了。”

“你可怜他?”

“有怜、有爱和他对我的信任,这很重要。你对我信心不足,常常疑神疑鬼,我们结了婚,也会闹离婚。”蔚甄托起他的脸为他抹去眼泪:“回去吧!以后遇上个心爱的便马上捉住她,不要放过。这订婚钻戒你带去,留给你将来的未婚妻。”

他推开她的手,吐口气,站起来:“送给你做结婚礼物。你说得对,纵使我们结了婚,你也不会忘记顾龄,他隔在我们当中,可能成为闹离婚的导火线。”

“对不起!”她诚恳道歉。

“没什么,”他耸耸肩,声音还是哽的:“是我首先放弃。”

蔚甄送天朗出去,一直目送他的背影,蔚甄知道他真的伤心,但以他逞强的性格和优越的条件,相信不到两个月他便会找到另一个心上人。

蔚甄打算接温妈妈到古堡,她会喜欢这儿的宁静和清新空气。

她终于找回昔日留下的白毛线,匆匆赶回顾龄的房间。

她答应过,永远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