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了斑驳痕迹的围墙尽头,是福利院的大门,米色的涂料墙上是红色的“上海市朝晖福利院”八个大字。

她来得时间刚好,大家正开始布置房间。见她进来,林阿姨朝她挥手示意:“未染,赶紧去帮陈灿化个妆!”

“咦,陈灿回来了?她不是被养父母带出国了吗?”颜未染放下化妆箱,把带来的豆浆机拎给林阿姨。林阿姨一手把颜未染养大,是福利院安排给她的“妈妈”,两个人感情堪比亲生母女。

“哎,我有豆浆机啊,院里给孩子们发的…”

“你那个豆浆机是十年前人家捐赠的,现在每次启动都跟拖拉机似的,上次差点没从桌上跳下去。你说,这要是砸到了小弟小妹们怎么办啦?”

林阿姨听她这么说,才接过来左看右看,心疼问:“多少钱啦?哎哟你看看你自己,从美国回来后瘦成这样,气色也不见好,都半年多了还这样,也不知道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因为在美国没有吃到姆妈的肉饼蒸蛋嘛!”颜未染抱着她的肩靠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说,“而且老师在那边去世了,我也生了场病。”

林阿姨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说:“肉饼蒸蛋么有的是,今天食堂做了,你先给陈灿化妆。”

“好,我很快的。”颜未染示意陈灿跟她到旁边的空休息室,利落地打开化妆箱,让她坐在桌子前。

陈灿长得高高壮壮的,皮肤晒得有些黑,一股爽朗活泼的模样。颜未染和她小时候见过一两面,对面目轮廓还有些印象,此次端详了一会儿之后,眼前却隐约浮现出另一张刚见过的面容来。

不是吧…怎么都不太可能扯到一起的两个人,怎么这么巧就会有关系呢?

所以她没多说什么,便开始帮陈灿打底,一边随口闲聊:“陈灿你找到亲生父母了吗?”

陈灿神情郁闷,说:“我考上了哥大,亲生父母来了一大堆!”

二十一 向日葵小车

陈灿神情郁闷,说:“我考上了哥大,亲生父母来了一大堆!”

这校名让颜未染的手不自觉顿了顿,才问:“是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

“嗯,我自己申上的,全额奖学金。”

“哗,你可太棒了!那你爸妈不是开心坏了?”颜未染所说的爸妈,当然是指她的养父母。

“我爸去世了…”陈灿垂下眼,低低地说,“我妈常年卧病,所以我爸临去之时,嘱咐我妈说,有机会就帮我找到亲生父母,不然,他们担心我以后孤零零一个人,太难了。”

“也不会啊,我就活得挺好的。”颜未染淡淡说。

“嗯,但我妈在我拿到哥大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就让院长帮忙寻找我亲生爸妈。我跟她说了,他们当年抛弃我就是不想要我了,可我妈说,我身上流的毕竟是他们的血,现在我出息了,他们会认我的…”陈灿声音低低的,却压不住里面的郁闷伤感,“现在咱们院弃婴考上哥大的消息被弄得这么轰动,电视报刊媒体都来了,我妈那么开心,我能反对吗?”

“你爸和你妈,都是好人。”颜未染拿过纸巾帮她点去眼角的泪,免得破坏妆容。陈灿将纸巾贴在眼睛上,按了许久,才慢慢放下来,说:“你帮我做个胎记,在不显目的地方。”

颜未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地取过青色眼影,慢慢调着,问:“你不打算找回自己的父母?”

“我有父母了。”陈灿抿紧双唇,一动不动地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

颜未染点了一下头,说:“这样吧,我帮你在脖子和耳朵相接处做一块青胎记,效果么,控制在仔细看会发现痕迹,但好像是我们故意用厚粉扑遮住的模样。到时候分寸你自己掌握吧,这是你一辈子的事,考虑好。”

她用眼影在陈灿的颌骨上下细心地做了个拇指大小的浅浅青色胎记,再抹上遮瑕,打上散粉,让它变得似有若无。

在弄胎记的时候,颜未染的角度正在斜上方,透过领口刚好瞥见了陈灿左胸上方的一颗痣,便问:“这颗痣,你要遮住吗?”

陈灿顿了顿,拉高了领口,说:“不了,要是真的有人丢过这里有颗痣的孩子,那我…可能再想想吧。”

初步筛选过后的寻亲父母还有三十多对,让颜未染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富在深山有远亲。

现在和陈灿一起坐在桌子前面对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烫着黄黄的头发,不知什么年代文的眉,细得跟条线似的,哭丧着脸在倾诉:“孩子啊,你出生的时候,你爸不肯负责任就跑了,我怕被你外公打死,没办法只好送了人。千错万错都是妈的错,这二十年来我是想起你就哭,眼泪啊都不知道为你流了多少!后来我一看报纸上的照片,一下子就认出你了,这么多年,妈可算找着你了…”

她说到动情处,拉起陈灿的手就呜呜哭。

陈灿今天已经应付了好多人,倒显得比她冷静多了,只问:“那阿姨,我当时身上穿的什么衣服呢?”

“穿的衣服…”女人一愣,便立即说:“我当时在厂里宿舍生下了你,衣服还是一个已婚工友给的,我都忘啥样了!孩子你看看我照片,这是我二十年前的样子,你看你和我那时候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人拿出照片煞有其事地给她们看。颜未染冷眼旁观她,而陈灿托着腮把头发撩到耳后,那块被粉底似遮还掩的假胎记正对着她,问:“那,你丢掉的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吗?就是痣啊,胎记啊什么的…”

那中年女子看了看她,抹着泪说:“我自己生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孩子的耳朵下面有个胎记,就在下巴颌那儿!”

陈灿又问了一遍:“真的吗?确定有个胎记?”

她点头:“对,就在那儿…”她伸手指着陈灿的耳下,然后才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地叫了出来:“啊,你这里…你这个胎记,和我那孩子的胎记,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吗?”陈灿抬手比了一下自己耳下那块痕迹,“你孩子这里有胎记?”

“是啊!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她立马号啕大哭。

陈灿盯着她那夸张的表演,慢慢说:“可是,这是我前几天撞出来的淤青啊。”

看着对面女人瞬间僵硬狼狈不堪的脸,颜未染赶紧抬起手,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竭力严肃下来。

“这样吧,阿姨。”颜未染摸出一盒牙签,示意说,“时隔多年记不住也是有的,我让陈灿给刮点上皮细胞,你拿去做个亲子鉴定,DNA一对比,不就马上能确认了吗?来,陈灿你漱漱口,在上颚轻轻擦几下。”

颜未染等她弄好了,便将牙签放到密封袋里交给对方,说,“不贵,就千把块钱,你可以去鉴定一下,有结果请联系我们。”

阿姨脸色不太好地接过袋子,站起身就走了,再也不说什么话。

后面进来的是一对夫妻,妻子一直打量着陈灿的模样,丈夫则翻来覆去地说:“像,像我们不见了的孩子!”

这对夫妻的女儿出生不久就丢了,这些年后来又生了个孩子,但大女儿却始终没找到,这回发现有这么个女孩子寻父母,就过来碰碰运气。

这对夫妻确实真心想找女儿,陈灿也就没有拨头发把那胎记露出来,但他们也不记得自己女儿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了。

草草聊完了后面几个人,给几个看起来靠谱的人留了样,也快到四点了。颜未染跟院长打了声招呼,顺路送陈灿回家去。

走到院门口的垃圾桶时,颜未染看到几个放着牙签的密封袋被丢弃在桶边。她回头看向陈灿,陈灿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颜未染的车小小的,圆滚滚的模样还挺可爱,车身喷绘着向日葵图案,充满娇憨的气息。不过陈灿长得人高马大的,坐在车内就有点伸展不开。

开到颜未染家附近的梧桐街时,陈灿忽然说:“要不,我也在这里下车好了,吃完饭我再坐公交车回去。”

颜未染诧异地看她一眼。

“我妈一定会问这问那的,各种想打探我寻父母的细节,可我真不想多说。迟一点回去的话,稍微应付一下,就到她上床睡觉的点儿了。”

颜未染理解地点点头,想想把车停在工作室门口,说:“来,我带你去吃新开的一家麻辣烫,我认识那里的老板娘,特别好吃。”

二十二 退下吧,战五渣

小妤的店新开,生意很一般,现在五点未到,不是就餐高峰期,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两人一进去,刚好撞见常阿姨往自己的马甲袋里塞东西。

“老板娘,你做生意么还是嫩些!你看你这些菜么就好现在下午去买的,光小白菜就能便宜四毛钱,你说这差距多大啦?还有你这早上进过来的菜,到明天么保准黄了要扔掉,那只好我勉为其难拿回去了是伐啦?”

小妤开店前估计没设想过员工薅菜的情况,愣了愣正要说什么,但见颜未染她们进来,也就不好发作,笑脸迎客上来。

“你店里东西真的好吃,我一下午念念不忘的,所以赶紧带朋友来吃了。”颜未染说着,又抬手拍了拍陈灿的肩介绍,“我同个福利院长大的,她可有出息了,今年考上了哥大,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马上要去美国念书了。”

一旁的常阿姨看了陈灿一眼,也略有些惊讶:“哎哟,美国啊?一个女孩子做啥去美国读书啦?那得花家里多少钱?”

陈灿对她这市侩的口气有些不满,当即就说:“我拿全额奖学金,生活费自己打工赚,不用花别人一分钱!”

“常阿姨你不懂的啦,你肯定连哥大都没听过的!”小妤说道。

常阿姨见老板娘都发话了,脸上浮着一层笑说:“我这不是也担心么,你都说你是福利院出来的…哎,是哪个福利院?”

“是朝晖。”颜未染说着,看了看常阿姨,照例跟她说了不要麻不要辣别太烫。

可常阿姨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应了,却还是多加了一勺辣椒油在内。等放到窗口,她才又想起来,忙拿勺子把辣椒油舀出来。这是店里的东西,这会儿泼到垃圾桶里倒不见她心疼了。

常阿姨做的东西,味道还是挺好的。小妤给他们拿了两瓶饮料,自己也靠在旁边喝着罐凉茶,问陈灿:“妹妹,你怎么这么厉害呀,哥大不好考哦!”

陈灿说:“还行吧,我养父母对我学业很看重,一直都督促着我,这回我也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推荐人。其实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好好学习,将来和我爸一起研究课题,为社会做出贡献。”

“年轻真好,理想远大,而且也有全力向上飞的能力。”听着她这象牙塔内的心生,小妤感叹说,“祝你飞得更高,将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家!”

陈灿不善言辞,只能抿唇笑笑,举起饮料和她碰了一下。

陈灿吃完了先走,常阿姨在收碗筷的时候,又不由自主端着碗站在门口看着她背影自言自语:“美国大学啊,这将来一毕业,每个月得多少工资呀?是不是还能带家人移民美国,住花园别墅去啊?”

“那还用说?不过或许她不喜欢美国,愿意回国搞研究呢,反正无论在哪儿肯定倍儿滋润。哎常阿姨,你儿子不是在银行的吗?他是柜员还是领导,也赚不少吧?”

“我儿子…唉,他、他高中毕业后,在银行做那个…安保工作。”

所谓安保工作,其实就是银行大堂的保安了。小妤就特别八卦,又问:“那常阿姨,你家不是四个女儿吗,四件贴心小棉袄呀,多少人羡慕的!”

“我几个女儿倒是都还孝顺,但小时候跟我们东奔西走的,也没有好好念书,年纪不大就都随随便便嫁了人,整天在家带孩子。唉,我只求个个夫妻和睦,别吵架回娘家就好喽。”常阿姨聊起子女,眉头紧锁。

“世上有几个人能这么会念书啊,我们不也都过得好好的吗?”颜未染便说,“常阿姨做的麻辣烫这么好吃,也了不起的。”

常阿姨点头说:“那是啊,阿姨我不但麻辣烫做得好,螃蟹也是一绝的!你看我中午这个蟹,买来后脚还会动的来!一拿回店里我就赶紧蒸熟,待会儿带回家么一只劈四股,做好葱油倒下去,保准香气扑鼻!”

等常阿姨拿着自己得意的螃蟹回后厨,小妤压低声音跟她抱怨:“我这边还得赶紧找个小姑娘当跑堂,常阿姨说自己是厨房的,现在还要兼顾收碗,每天要多给她五十块。那计较,啧啧啧…我跟你说哦,不出来和这些人打交道,真不知道有多少难缠的事儿!”

颜未染听她这样说,想起柳子意,便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柳姐帮你弄了个挺好的电影角色,你要抓住机会回去演吗?”

小妤愣了愣,叹了口气说:“不可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更没脸回去。”

“其实我没跟柳姐说过你做的事情,回去后你自己注意些就行。”

“算了,太累了。这些市井大妈不过搞那么仨瓜俩枣,我从娱乐圈大风大浪里混出来的满级号,在乎什么呀?现在吃得下睡得着,每天早上起来感觉自己也不再面目可憎了,挺好的。这辈子就当个麻辣烫店老板娘了。”

颜未染看她那平静而坚决的样子,便起身结账,说:“那行,祝你生意兴隆。”

Feuillage的大秀即将于晚上八点开始。

颜未染看看时间,现在是五点不到,预计五点半出发前往现场,模特们应该也来了,时间差不多。

然而她快走到工作室时,却发现门口拥堵了一大群人,一片喧闹中,还传来一个高亢尖厉的声音,在控诉着什么。

颜未染有些诧异,挤进人群一看,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堵在门口,气势汹汹地叉腰大吼:“店里的人呢?死光了?出来!”

另有一个口齿伶俐的中年妇女,义愤填膺地对着周围行人在喊:“大家千万别来这家骗人的店啊!我上周在这边做的美容,她们向我推销了两万块的美容套装,两万块啊,哥们姐们,结果我一做就过敏了,你们看我的脸,看我看我…”

“没看到什么呀,这不是正常的黄褐斑吗?”在围观的大爷大妈们身后,颜未染凉凉地应了一句。

正在口沫横飞表演的中年妇女顿时噎住,愣了愣才指着自己的脸大叫出来:“黄褐斑…黄褐斑也是被这里的化妆品给弄出来的!”

“你确定?”颜未染走出人群,自如地抱臂看她,“大姐,这家店里从不卖护肤品化妆品,店长只负责给人化妆。而且,黄褐斑是你内分泌失调,造成黑色素长期缓慢沉淀造成,怎么可能会是上周别人给你用了一次化妆品引发的?”

周围的大爷大妈议论纷纷:“我就说嘛,小颜这店是化妆的嘛,怎么会有人花两万块在这里护肤?”

“散了吧散了吧,这大姐哪像是能花两万块护肤的人?”

“你…你是谁?”那中年妇女恼羞成怒,等着颜未染。

颜未染不由得笑出来:“大姐,你在这里被骗了钱,却连我这个店长都不认识?我店里可只有我一个人。”

中年妇女脸上掠过一阵惊慌,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看向斜后方一个人,然后壮着胆蛮横大喊:“总之你要是不把钱赔给我,我就天天到这里来闹事,你等着瞧!”

颜未染目光一扫后方那个人,顿时心下了然,说:“好呀大姐,我现在就打110,咱叫派出所来看看,不就是上周吗?我店里监控保存三十天,你去找找看这三十天内你这张脸有没有在我们店里出现过?”

中年妇女哑口无言,颜未染给她一个“退下吧战五渣”的眼神,向着后面墙角一个打扮妖冶的女人走去:“张羽曼,好久不见。”

二十三 泼油漆

这个叫做张羽曼的年轻女人,一身亮棕色紧身深V短裙,蹬着及踝切尔西靴,一头蓬松卷发,配上雪肤红唇,斜倚在未染造型工作室的墙上,看起来跟正在拍广告似的,最大程度地展示着自己的迷人本钱。

她冷着脸瞪着颜未染,说:“我是来要债的,懒得跟你这种人浪费口水,所以叫别人帮我讨。”

颜未染笑了笑,说:“刚从国外回来吧?连我在干什么都没打听到,就跑来找我麻烦?可惜你挑衅都找错由头了!”

张羽曼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嚣张道:“少废话!颜未染,把我妈的配方还给我!”

“要配方你可以直接找我谈,为什么要找演技这么低级的人来妨碍我生意?”

“哼,我妈的配方价值你自己清楚,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会甘心拿出来?”张羽曼嚣张冷笑,“今天我就告诉你了,你不把配方交出来,我天天叫人过来闹!”

颜未染转头瞥了围着的人群一眼,提高声音说道:“不好意思啊,街坊大伙儿都散了吧,我朋友跟我开玩笑呢,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谁是你朋友!”张羽曼一把抓住颜未染的手腕,大吼,“把我妈的配方交出来!”

“你先把闹事的人遣散了,我再跟你说。”颜未染用力甩开她的手。

“搞笑,我叫人走了,你就会把配方给我?”

颜未染直视着张羽曼怒瞪自己的目光,不闪不避,明确地说:“不会。”

张羽曼怒笑,指着她鼻子叫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要私吞我妈一辈子的心血!”

“老师临终时把配方交给我,我跟她承诺过,除非等你有了出息,才会把配方交给你。所以你现在是获得了什么大奖,还是拿到了什么业内的成绩?就你这拿到手就要转卖母亲心血的做派,我怎么可能交给你?”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捏造我妈遗言,摆明就是不肯把东西交出来…”

“有没有捏造你自己心里清楚!”颜未染抬手打开她直指自己的手指,眉宇森冷地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问,“张羽曼,你这么胡搅蛮缠,底气十足,是不是那两人叫你来的?”

“哼,我当然有底气!你当初挑拨离间,让我妈瞒着我这个亲生女儿,把心血配方交给了你。现在你也遭报应了,我看谁还站在你这边!”张羽曼见她不肯屈服,恨恨地叉腰,扭头朝着旁边人大吼,“把这贱女人的店,给我砸了!”

颜未染出门的时候关了店门,这群人进不去,一听到她的命令,首先把门口陈设的花盆给砸了。花架掀倒在地,洒了一地狼藉泥土花叶。更有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油漆,泼在了工作室招牌上,一片刺目鲜红。

颜未染气得要命,怒吼一声“张羽曼!你别太过分了”,就去阻拦另一桶油漆,一回头却看见有人正搬起花盆去砸落地玻璃窗,想要破窗而入。

她大急,用力推开面前人就要扑过去夺下花盆。然而动作幅度太大,牵引到脊椎,那曾重伤的地方猛然剧痛起来。她身体僵直地撞在了门框上,根本迈不开脚步,只能扶住了旁边的柱子,眼睁睁看着对方砸她的店。

就在那玻璃门要碎裂之时,却有人从后面一把攥住了那只抡花盆的手,往后一扭。那个砸门的人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手一松花盆直直坠落,砰一声就砸在了他自己的脚上,那人立即抱着脚跳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叫。

这一手,好熟悉,似乎之前看到过…

颜未染抬头一看制止砸门的人,果然是卫泽希。

他推开那个正在惨叫的人,大步走上台阶,扫了被泼油漆的招牌一眼,走到了张羽曼面前。

张羽曼看着身材高大的卫泽希,有点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你想打女人吗?”

卫泽希冷笑一声,伸出巴掌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打你怎么了?我前几天刚打了个女人,对方还把我告上法庭呢,我现在再打你一顿只是顺带!”

张羽曼捂脸尖叫:“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打我?我认识的人被颜未染搞得毁容了,我带人来讨要说法不行吗?!”

“别胡扯了张羽曼,你找的人根本不认识我!”颜未染忍着剧痛,直起身子,厉声打断张羽曼的话,“有本事你找派出所,到时候我看是我骗钱,还是你寻衅滋事,聚众妨碍我正常营业!”

“你确定要找派出所吗?”卫泽希见张羽曼脸色难看,边回头和颜未染一搭一唱,“《刑法》上怎么说来着?聚众扰乱社会秩序,情节严重的,像这种首要分子,除了赔偿经济损失,还要拘留处罚吧?”

张羽曼脸上掠过一阵惊慌,说话也有点磕巴了:“别颠倒是非黑白!这个女人她、她私吞了我妈留给我的护肤品配方,值多少钱你知道吗?够买她这小店一百间了!我是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卫泽希还没说话,颜未染劈头反问:“老师去世的时候你在场吗?她的遗嘱怎么说的你不知道?甚至她为什么把配方交给了我,我有没有一再告诉你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