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静静浅浅莫测的笑出了声,极轻却有些懒懒的嘲讽与自嘲。
他离开巴黎后就停止了“West”所有时装的生产,等同于是在解体这个品牌,也因为这一届巴黎时尚圈闹出的大乱子,品牌的评价走低是必然的,可没想到,在他下令停止生产,关闭旗舰店之后,所有现有的衣服都成了限量品。
仅有的库存被抢光,如今网上的叫价漫天高涨,短短几日,多少的美金欧元都换不得一件“West”出品的成衣。
真真是令人摇头感叹的传奇。
当他顾方西在这一届时装秀上栽了跟头,当他右手已毁的事情天下皆知,所有人都以为他彻底在时尚圈消失时,他的设计却在别人眼中成了绝响,那些热衷于时尚奢侈品的名流们疯狂的追逐,一针一线都成了收藏品,再一次出乎意料的身价走高让人瞠目结舌。
“ESMOD”这所世界顶级的时装学院,怎么会错过他这名短短四年就在国际时装界创造奇迹的设计师,从首席模特到创立个人品牌的设计师再到公司的掌舵人,他所走的路,短短四年抵得过旁人的十几年。
疯狂买了他衣服的人,有多少懂得他制作的心意,是为了谁。爱用的兰花样式是怎生的纪念。
那些曾经轻蔑在他跌倒时候落井下石给他白眼的人,现在又有多少开始盘算怎么对待他。
而他要的,又有多少人懂得他心里满腹的酸涩。
“应该。我记得,四年前,当你们劝我离开的时候,也用了这两个字。”慵懒极致的嗓音缓缓的响起,他瞥了一眼怔住的惠双双,眼眸平静。
浅色的病人服让他显得不那么锐利冰冷,但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深深凉漠,只有在眼眸流转间不识泄露的失神温柔像幻影一样叫人看不穿。
“我应该离开她,我应该不顾自己替方家夺回现在的顾氏,应我该走得更彻底残忍一点,我应该爱上对我有利的女人,我应该骗自己已经不爱她了,我应该要不顾一切的往前走,我应该彻底忘了自己的妻子是谁,我应该不要对一个曾经自己一念之差抛弃过的女人那么紧追不舍……这些,这些你以为我没有对自己说过吗?”
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道出,苍凉的反问,平静出奇的语调,一连串的“应该”,他嘴角漾开一抹叫人窥探不了又让人鼻间发酸的笑意,隐晦,伤感,深情又隐隐带着一丝男人不多显露的憔悴。
“我说过,我对自己说过。再多的应该到最后都没有能说服我自己。”
早知“应该”如何,可他还是没有完全做到。
如果早知应该,我还是坚定不移,不顾一切的抱着你,听你看书流眼泪的声音,骗你其实长得很美的谎话,没有任何动摇,现在,今时今日的我们,会不会幸福平淡的在一起一辈子……
我不离,你也终不弃。
多好。
可从四年前开始,这一幅画面却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一直一直鞭挞着早已憔悴不堪麻痹百的孔伤口上,一遍一遍的撒盐焦灼,犹如碎骨剜心。
……
彼时,他以为他可以等候她一辈子不走,可没想到,命运的作弄他们终究是一场殇情。终究不是他们彼此爱不够深,而是他人心易变。
四十缅怀婚姻最是伤人
后悔一旦重了,就成了命。
我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害怕,一年又一年,越来越害怕。
一个男人到底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我告诉你,会的,即使我离开我也会努力做到。可惜,我最终还是没有做到,所以当我醒来记起你的时候,才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当司徒萧如骗我的时候,所有人都瞒着我,也许我应该一辈子都不记得你,可能,这一辈子我会好受些。你说,是与不是?
顾方西札记
无边的黑色,寂寥破灭,风刮得猛烈。
秋天原来是最冷的纪念日。
“你真的以为你的妻子会为你守身如玉?West,你别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非得等谁一辈子。”
凄厉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在他耳边回荡,胸口窒息,他只看见那个女人笑得一脸的娇艳,仿若嬉笑轻蔑。
当那个女人从天台跳下去的时候,那个悲恸欲绝的男人对他说:“West,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原谅什么?
他伫立在原地冷笑,连眼神都可以刺穿过最深处的森凉。
原来,他要的总得不到,不要的,偏偏有人放在他的身上。
……
刺骨的冷汗,沉吟了几声,睁眼是漆黑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味道。
汗液再次渗进肌肤,是一种凉透了的气息。
是梦魇,又像是某种躲不开的预感。
“嘶”的一声,绷带里传来阵阵的酸疼,刚刚醒来的动作太快,撞到了伤口,隐隐作疼。
梦里是什么,他左手抚着作疼的额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有胸口一阵阵的酸疼窒息在告诉他,可能是个噩梦。
花瓶里装着的是今天晚上苏暖暖送来的鲜花,新鲜美丽的颜色,她坐在床边的时间很长,絮絮叨叨说着迟欢在杂志社工作的趣事,他听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很愿意听,那是他最近少之又少的乐趣。
苏暖暖于顾方西,他对她有印象,但并不熟识。但是她离迟欢最近,所以,他对她倒不至于会很冷淡。
这几天,迟欢没有来看他,即使来,也是早上上班时路过来见见他。
他觉得很满足,即使是这样也够了。
可他料不到的是,迟宁正在为她的婚事发愁,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将自己女儿重新叫道曾经的负心汉手中,迟宁终究是个大女子主义的母亲,时不时的将迟欢的行程透露给施哲,迟欢焦头烂额,避躲不及,如此,她乐于做一个心理师女婿的丈母娘。
凌晨的空气分外清冷,薄薄漫漫的围绕在她的周围。
深深吸一口气,他望向白色墙壁上的时钟,正好是五点半。天空还泛着灰蒙蒙的颜色,有些许暗暗红色的亮光,诡异而美丽。
他的鼻子笔挺,五官分明,眉眼是深深的狭长魅惑,此刻淡淡的笑意也有些抹不掉的冶艳气息。
左手按了几个号,手机屏亮起,他听见那头传来一声干净明浅的问好。
“迟欢。”
“醒了?”
“恩。”温柔的低喃了声,他记得她今天早上有个例会她会起得特别早,就不自觉的想听听她的声音。“早上吃什么?”
“豆浆,油条,你呢?”她答得简单,电话里传来熙熙攘攘人群的脚步声,早餐摊的叫喊声,还有车辆鸣笛的声响,恐怕是在赶路。
“不想吃,想吃你。”说完,自己低低的笑起来,他在仅有的时间里,总对她耍无赖,就像很多年前,她口水擦在他的脸上,啃着他的脸颊、嘴唇、脖子,直到隐约有了几抹红痕,然后明亮的浅笑,威胁性的撒娇在他的怀里说,顾方西,你亲亲我好不好?
迟欢好似已经习惯了,赶着时间大步走在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的车辆,路边的银杏树美得像一片片的扇子,曼妙的吹凉了这一季结束了的夏天。
“顾先生喜欢吃人肉?”淡淡的转了个弯,
她脸不红心不跳。飘下几片叶子,刚好拂过她的面颊,她才惊觉她正没好气的噙着淡笑。
其实,这般也挺好的。
做朋友比做情人或是夫妻要简单。
一身的浅黄色套装,黑色明亮的高跟鞋,走得快了,不小心就蹩了下脚,她蹙眉轻呼了声,他正病房里心猛地提到了喉咙口,还没来得及问,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记紧张急切的男性嗓音在那儿唤道:
“欢!还好吧?!”
刹那,胸口一窒,他下颚一紧,眼眸深沉,嘴角抿成最紧的弧度。
又说了两句,她短暂的说了声再见,他也低柔的道,然后放下电话,脸色骤然变冷,左手有些僵直,指甲已经很久不记得没剪了,不自然嵌在了手心的血肉里,有些酸疼刺痛。
晨光乍现,苍白的病房里略微有些光亮弥漫,窗帘轻轻的摇曳,他却无动于衷,只一径沉在自己的思绪里,瞳孔紧缩,几缕发丝落在饱满的额头,略微显得有些慵懒,而紧绷铁青的脸色却分外逼人的深寒。
有人叫她,欢。
多美好的字眼。
喉咙翻滚,舌苔里渐渐涌出了几抹酸涩。
不是,他喊她,迟欢,迟来的快乐。
而是直接的一个字,欢,亲昵而又美好,不如两个字喊起来那般凉薄沧桑。
轻推开门,护士送来的粥,泛白,并不浓稠。
他这里,没有豆浆,没有油条,也没有,欢。
早知会后悔,如果轻是我的幸,如果重,是我的命。
曾几何时,他在离开的时候,望着她恬静安然的睡颜,脸上是还没褪去的潮热,空气里淡淡弥漫着的雏菊香,还有他刚刚下了床,略微有些凹陷的她身边的一侧。他心里想的便是这一句话。
苦笑了两声,戚戚而酸涩,嘴角依旧是邪魅的气息,却不免添了几许懊恼。
原来,后悔重了,就变成命了,改不了只能接受的命,连当年作为丈夫理直气壮问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41婚后是亲人不是朋友
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原来,后悔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迟欢札记】
是施哲从后面扶住了她。刚站稳,那人的手没有松开,迟欢微微一蹙眉,那人笑笑,毫不介意。
她挂完机的时候,明显听见电话那头灼灼沉重的喘息,尽管很轻,但是隐隐在耳边格外的清晰。
马路上,摊贩吵闹,每个人都急切的步伐,车辆飞驰而过。
秋高气爽,金黄萧条的天气,天空从浓重的深蓝色幻化成最耀眼的灼红,照得她有些晕眩。
电话里,他没问,甚至连喘息都克制。不知为何,她明白他在克制。
舌苔处淡淡溢出了几丝苦涩,她恍惚一秒眼前竟然猛然浮现他此刻的表情,阴沉不语,嘴角还挂着冷雅微怔的笑意。他如今的脾气不好,却应该是在淡笑。
“欢,你打电话的时候都不看路吗?”施哲笑笑,在她道了一声谢后,放下手。
她敛下眼睫,眼窝隐约有些淡影在那儿看不出情绪。浅浅的叹了口气,她一边走,一边轻声不重,但字字清晰的道:“施哲,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等你接受我的时候。迟姨说,你有时候很孤单。”
“那有没有人告诉,我需要生活的空间,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温吞的人,需要有人刺激,有人提醒,但是你并不那么了解我。我性格偏硬,你这样实在不必。”
眼神平静,淡和,她一身精致的套装,妆容淡抹,语气不徐不慢。
闻言,施哲略微有些怔忡,诚然,他的确设计了一套方案,她习惯沉默,有时候很温柔,永远态度良好,他在想,她的性子该是很柔的,需要被催化。
他忽略了他作为心理师的职业病,太过相信自己的,而忽略了,很多时候,人是有伪装的。
“人和人之间,了解不是一个晚上,几天,就可以下定论的,施医生,就算我跟你有一个晚上,也只是一个晚上。”
叹了口气,她眼眉深沉,转了个身,最后温和的道了别,坐上到站的公交车。
施哲望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吁了口气,嘴边勾起无力的弧度,摊了摊手。
果然是做传媒工作的,说话不急不快却击中要害。
……
到了杂志社,还差几分钟开会。她站在泛光明亮的落地窗,玻璃透着晨曦的流光,熠熠生辉,绚烂纯粹,最早上的这一秒总是美的,仿佛什么都可以重来。
轻啜着咖啡,茶水间的角落,有同事在窃窃私语,聊着天,隐隐约约从空气中传来一些碎语。
一声尖锐的惊呼,好似不敢相信,忘了控制音量,便道:“真的嘛?天哪,看不出来啊!她平时看起来挺正经的,还会玩一夜情?”
“不可能吧,这太劲爆了。”那是连瑾的声音,不敢置信,却还是吵吵闹闹的颇为激动。
“啊!人不可貌相是不是这样?!真开放!”
仿佛意识到声音太响,之后是窃窃私语。
等她表情平静的回望过去,就见那堆人散了,只有苏暖暖在她们之中笑得娇艳如花,挑衅般的看向她。
迟欢举了举咖啡杯示意,眉眼温柔淡然,剔透清漫的晨曦笼罩着她的一身套装素衣,仿佛不甚在意,流言蜚语,曾几何时她听得多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到底是苏暖暖太过年轻。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苏暖暖笑着得意的对她说:“迟姐,你看只要我愿意,我想要的都可以抢过来,原来跟你要好的同事,现在不也和我要好?”
“抢得走的本来就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就算你再用心也抢不走。”滞留在最后进会议室的,迟欢的嗓音清亮但有些醇厚,柔而硬,不缓不慢,“暖暖,你太小了,心眼也太小,更不懂得什么是分寸。到底年轻爱逞一时之快,你怎么不想想,你今天在背后说了我的话,难保以后她们不会担心你在背后说她们的话,就算今天她们亲近你,可是你在她们心里比我更不堪。”
懒懒浅浅的眯了眯眼眸,迟欢的笑意很温柔,可是就在那张其实平凡无奇的脸上,却有一种渗人心魂的东西,仿佛经过时光的某些刺骨沉淀的气息。
话语平淡,却反而更震住人。
一阵青一阵白,脸上的血色尽褪,苏暖暖咬牙,嘴唇不甘的蠕动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人到齐后,会议室里莫名的安静,在罗茵脸色深沉苍白的发言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终于,连瑾忍不住出了声,嗓音还微微颤抖:“主编,乌鲁木齐之前发生的打砸抢烧严重暴力犯罪事件,现在确定的死亡人数在不断攀高,已经达到了140人,甚至有57具尸体是从背街巷道中发现的,受伤人员都高达800多人,甚至现在还没完全确定失踪的人数!到处都有纵火、砸人、伤人的事件发生,即使新疆政府已经在进行反恐,但谁能保证,新 疆是安全的?我,我们……我……”
口干舌燥,实在是说不出话了,只有同事间不断点头称是,甚至还有人紧张得哭起来。
“这是工作,总得有一个人去。你们放心,那边有各个业界杂志社的同事在那里,新华社的人也已经很早就到位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公安厅会派出人来保护我们。你们忘了,学专业时候,我们新闻专业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吗?这个圈子里,我相信,谁都听过……”
空气里是窒息的寂静,忽然,迟欢低着头,轻轻干涩的出声:“公众需要知情权,而我们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是的,这是我们的职责。”
罗茵咬着牙齿,精明干练的脸上也有一丝动容。
沉默,还是沉默,会议室里的空气好似不再流动,没有人再反驳再解释,可每一个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黑暗前的黎明。
“抽签吧,总要派一个去的,到了那里,那里业界的同行都在,不会有事的。”
呼吸渐弱,个个脸上都白如死灰,甚至有人呜咽着哭出了声。
“我还没结婚,我还……我还没嫁过人……五天后就是我妈的生日了,我,我答应了她要陪她过生日的!唔……我,我……”
42心痛心死爱还在
你信命吗?我信,因为它无处不在。因果循环,爱恨终有时。
他们,是夫妻。
【罗茵】
晨曦吹不散笼罩每一个人心头的懊悔与紧张。
这般的明亮的光亮,驱不走仅剩的勇气。
有人在发抖,有人心神恍惚间颤抖着喃喃:
“我还没结婚,我还……我还没嫁过人……五天后就是我妈的生日了,我,我答应了她要陪她过生日的!唔……我,我……”
“你,你这有什么!我跟他定好了明年结婚,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点嫁给他了!什么房子不房子的,什么聘金,我都不要了!我还干什么折腾他,非让他给我跪下再答应嫁。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他的,我喜欢他,很喜欢,喜欢很久了……”
“什么嘛,日本地震,汶川地震,核泄漏,咱们不是都去过嘛?!这,这有什么,那时候还不是哭成一团,结果还是没事,没什么,没什么的……”有同事拍拍自己的胸口,假装无事,话还没说话,鼻音浓重也有些抖。
“你们知道吗,我,我爷爷在老家给我种了棵梨树,他说熟了让我回去吃,我每年都推了工作忙懒得回去,要是这辈子都吃不到了,我恨自己一辈子的!”
抽签的桶就赫然放在哪儿,眼睁睁的。
它犹如烫手山芋,生生的刺痛了每一个心慌意乱的人,室内的温度骤然便热,脑子里都是一滩浆糊,许多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在那儿哆嗦。
连瑾坐在迟欢的旁边,情不自禁的死死拉着迟欢的手,喃喃道:“迟欢,迟欢,你怕不怕,你别怕,我告诉你,其实,其实我一直真的很喜欢你的!什么私生活混乱,什么你跟男人纠缠不清,都他妈的放狗屁!迟欢,我手里还有两张电影票本来是想约你一起看的,这下完了,能不能看成还不一定了!唔……我那个死老头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帮我照顾我妈……”
怕吗,她笑,温柔的对连瑾笑,握着她的手,摇头说不怕,你也别怕,没事的。
但是迟欢的喉咙一阵阵不由自主的翻腾,泛上阵阵的酸楚,恐慌还是如潮水一般的涌向了自己。她想到今天,顾方西问自己,早饭吃什么,然后没谈几句就挂了电话,她为什么就不跟他多说几句,难道就吝啬几句话的时间吗?他克制自己没有问,他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阴柔深沉,嘴角还噙着淡淡隐忍的笑容。
今早迟宁的出门的时候,还问她,女儿,这一季Dior秋装穿在我身上好不好看,她只说了两个字好看,为什么不多说一句让她更开心些?
忽冷忽热的空气流动,无声无息,周遭弥漫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和刻骨铭心的破碎恐惧到极致的沉重气息,那般的沉重,那般的苍凉又浅俗。
“抽吧。”
罗茵闭了闭眼睛,一下狠心,撇开头不看。
每次她都是这样,不敢看,等到接回了同事,心头才松了口气。
新闻工作是被列为高危职业的,很多人都以为新闻工作者只要写写稿子,到处旅游散散步就行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抵过所有。其实不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战争谁来报导,那些政乱谁来告诉,那些话说得不小心报道剖析太透彻得罪权贵的同事是怎么纷纷下马,被打压不敢多言的。
窒息的沉默,每一个人都神色凝重,都纷纷喘了口气,然后一一上前拿签,动作缓慢但是不拖沓,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辞职的,每一个工作都需要人,而他们即使害怕还是没有退却。
即使有人拿到了无颜色的签,还是没有展露笑颜,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有同事去到危险的地方,谁都在屏息,谁都不敢回头看任何拿到那支签的人的表情。
空调开得太低了,真真的刺骨寒冷。
刹那!红色!触目的红色!
当那支签平平静静的躺在迟欢的手里时,她怔怔了两秒,静静的弯下腰坐在椅子上,努力的微笑,眼角却微微渗出一丝说不清滋味的酸涩。
等热气终于从身上褪去,等所有的同事都哭了出来呢喃着她的名字,上前抱住她,隐忍含蓄的眼眶泛红的时候,她的脊梁骨松了下去,心情竟像到达极限以后舒软下来一样,安静,祥和,略微酸甜,鼻子里都塞了些什么,酸酸的,让人说不出话,开不了口。
罗茵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咬着唇,嗓音抖颤:“迟欢。”
“我没事。”她干净明丽的容颜抬起头望向罗茵,拍拍她按在自己手上的手,沉声道,“我会完成工作任务的。”
天气瑟瑟冻人,特别是在空调房里。
罗茵颤颤的呢喃,叹了口气,双手攥紧:“迟欢,我不知道该怎么跟West交代了……”终于,她改口喊眼前这个女人曾经的丈夫,West,而不是,方西。心早已承认了结局,何必揪着不放。
不言不语,只是淡淡的笑笑,眼角有水影熠熠的在流动,琉璃似的光影,迟欢站起身,走向会议室大门。
“你去哪儿?”
罗茵哽着喉咙,问出声。
“我想去看看他,他早饭好像还没吃……”
怔怔了两秒,迟欢握住门把的手死死的攥着,脸颊的发丝垂落,她想起,彼时,巴黎透彻绚丽的晶亮的夜空,天卷云舒,复古浓华,雕梁的围栏,他望着自己,眼眸专注深沉,隐隐魅凉,对自己浅声温柔的道,迟欢,你该去睡了,晚安。
还有他愠怒苦笑的呢喃,你对我不公平,迟欢,是不是我在你眼中真的那么卑鄙,是不是,现在的顾方西在你心里只是个垃圾。
迟欢……我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
在一瞬间,她打开门,走廊一地的明亮与黑浊相间,她仿佛想起在那个晚上,梦中微醺的时候,他在耳边哽咽着的絮语,断断续续,小心翼翼。
原来,这回不是你要走,而是我要走……
43祭奠爱
如果爱得太深,伤得太深,是不是非用生命祭奠一切。
很多年后,我总想着这一天,迟欢,你像罩着最温柔耀眼的晨曦归来到我的身边,仿佛早上天亮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让每一个人都以为,好似什么都可以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