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痴恨缠身
“妈咪,你弄疼我了……” daisy吃疼一声,嘟着嘴,揉了揉被傅随安不太娴熟扎辫子的地方,那里有一缕头发竟打了个结。
傅随安吁出一口气,不无恼自己的口气说:“对不起,宝贝,妈咪没有爹地能干,妈咪只会绑这一种辫子。”天知道她从小学开始手工劳动课从未及格过。好几次在一旁,她就那样瞠目结舌地看着柏谨言,拥有一双修长厚实的男人手竟能灵巧穿梭在孩子发丝中变化出各式各样的辫子。今天要不是柏谨言临时被jake一早有事叫了出去,恐怕根本轮不到她这拙劣的技术手法上场。
“不会啊,爹地一直说妈咪很厉害的,妈咪为了肚子里小小的daisy疼好了些时候,很勇敢地把daisy生了下来噢!”贴心的小daisy搂住傅随安的腰际,柔糯的嗓音稚嫩而可爱,红苹果似的脸颊一下下的蹭着她。
愣了一秒,面颊红了红,心底里好似很多片花瓣飘落,温暖而和煦。
“妈咪,明晰是谁啊?” daisy一边往嘴里塞着粥,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还没吞下去便鼓着腮帮子忽然说着话问道。
闻言,傅随安怔忡了半晌,给daisy擦唇边的手突然停滞了。这名字似曾相识,云雾缭绕好像拨开就能看见,但她眼前却迷雾一片,当然,她知道,这应是女子的名字。
“妈咪不知道诶,谁跟你说起过这个人啊?”
“爹地啊……” daisy吧唧吧唧地吃着,小脸满是满足,心底想着幸好爹地早上做了早饭出门。
其实,在她小小的记忆力,她是一直以为男孩子都应该会烧菜的,而且妈咪是不会做菜的,以至于每次听到好多小伙伴说自己妈妈昨天烧得菜有好吃时,她老是侧着头嘟着嘴想不通,烧菜不是应该是爸爸的活吗?
直到有一****不经意问起,她才知道不是的,妈咪是会烧饭的,尽管她的小脑袋里从来不曾记得妈咪进过厨房烧过饭,但是听妈咪说,很久以前她是会烧的,可是自从爹地厨艺越来越好以后,连烧饭做菜的事情都仿佛被爹地包了,久而久之妈咪便再没动过手。
“爹地有一次说我越来越像‘明晰’了,是谁啊,我不是该像妈咪你吗?难道我真的跟好多同学一样吗,他们爸爸妈妈都说他们是捡来的……呜,难道我也是捡来的?”话落,小眉毛一蹙,好生委屈。
“你不是,你是邮差叔叔送来的。”傅随安莞尔一笑,捏了捏从小就爱胡思乱想的笑daisy的鼻尖,打趣说道。
“哇——妈咪欺负人!我要告诉爸爸!”小daisy瞪大了黑眼珠,闻言吸溜吸溜哭起来,随后哇哇地哭,大大的小杏眼湿漉漉的,可爱极了。
刚巧柏谨言回到了家,一进门在玄关处便听到了小daisy的哭声,一探头才发现傅随安正哄着小daisy,而小daisy正古灵精怪地在那儿假哭。
“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趁我不在欺负妈咪是不是?恩?”柏谨言从容地一手抱起小daisy,挑着眉,嘴角勾笑,在她嫩乎乎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下。
小daisy的哭脸奇迹地一下子就收了下来,随后竟然还做出好几个鬼脸,瘪了瘪小嘴咕哝抱怨道:“爹地最不好了,就会帮妈咪不帮我。”
“小屁孩。”异口同声,傅随安同柏谨言相视一笑,双双揉了揉小daisy头顶上柔软的发丝。
“明晰是谁啊?”待一起送好小daisy到了幼儿园,回到车内,傅随安望着眼前车外掠过的风景,也是枯木满街,车内的温度尚暖。 看着看着,她忽然问道。
明晰。
这两个字迸了出来,嵌进了柏谨言的心扉,略有刺痛感,柏谨言心里答道:“傻瓜,是你啊。”
嘴上却是极平淡的两个字:“旧识,已经死了。”
“哦,真可惜。”傅随安耳鸣阵阵,静静的应了句。
这几日家门口总有一个人围着围巾戴着墨镜在他们的窗外徘徊,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进得了如此管理森严的地方,她好几次打电话给物业让人驱赶,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被窥探和监视的感觉。
“不会是你男人在外面惹的感情债吧?”莫可可前几天刚刚相亲成功,正大张旗鼓地在公司里发着喜帖,从前最讨厌的大红色,如今成了她觉得最喜庆的颜色,婚礼现场也正在布置,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到这事,她立刻便警惕起来低低地在傅随安耳畔提醒道。
感情债么……
傅随安脑子浮现的是柏谨言在她怀孕时蹲在自己脚边细心给自己剪指甲的画面,自己怀孕期间每晚给自己按摩略有水肿的小腿的样子,还有在她生产时一个大男人脸色铁青泛白差点要晕厥过去的模样……他会惹感情债吗?
“是男人就会,只要他是男人。”不禁将心底里的疑问问出口,莫可可随口一答。
她不信的,终于有一日,柏谨言在饭桌上突然启口道:“随安,我们搬家吧。”
“为什么?”几乎是同一时间,傅随安的声音都不自觉尖锐了起来,清咳了一声,连她都认为自己反应过了度,但心里莫名沉了又沉,半晌,她方启唇,“为什么我们在这儿住得不是挺好的吗?”
“其实,我最近又看中了一套房子,面积比这里大,daisy慢慢在长大,以后活动区域还会需要更大些,我打算给她再置办个钢琴房和画室,而且……”柏谨言敛下眼,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
傅随安亦话语平淡地反驳道:“不用了,这里够大了,她一个女孩子用不了那么多的地方,而且现在家里的房间还空出一个了不是吗?”
原本两个主卧,现在都睡在一个主卧了,要是不够大,那怎么样才够大。
女人的灵敏度在每每在蛛丝马迹显露时显得极为神奇,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半夜起身竟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烟草味,到了客厅方看见漆黑凉夜中,柏谨言身着绸缎的黑色睡衣一个人靠在栏杆上吞云吐雾,任冷风吹拂面颊,她眼中的侧脸棱廓分明且冷沉超级透视 。
“烟……不是戒了吗?”不知不觉轻步走到了正心神沉寂的他的身畔,她清咳一声淡淡地问道。
他一愣,赶忙掐灭了烟蒂,手心略不经意被烫红了一点他没作响,将客厅沙发上放着的薄毯盖在她身上,揽过她的身子:“吵醒你了吗?”
她抿唇摇摇头:“没有,谨言,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
“……”他蹙眉,静静地待她言。
“我不想也不会耽误你,所以,如果你心里有任何的想法,你可以同我说,但是不要瞒我,好么?”靠在他的肩上,她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习惯这个胸膛的温暖太久了,久到忘记了,曾经他们并不是因爱而在一起的。
那么多年,他最怕的还是她以退为进,或是一缩到底的做法,他心房一缩,仿佛有点喘不过气,抵着她的发顶,喉咙微几不可闻地哽着道:“随安,相信我。”
“好。”半晌,她在他怀里轻轻应了声。
……
“为什么不录用我?我求‘华尊’求了那么久,连监制刚开始都是满意我的,到底为什么,还是一晚或两晚,我都可以!”
终于还是碰上了。
在他们双双一同准备带着小daisy去儿童乐园时,那个面纱遮面戴着墨镜的女子终于冲上前来,死死握着柏谨言冰冷僵硬的手腕,哽咽着嗓音凄厉地问道。
那是一个急于有上镜机会无处可退又默默无闻只有几流明星头衔的女子最渴求的机会,而这个男人是能定她生死的,她所有的关都过了,连监制、编剧都属意她,说她是他们等了好几年的角色,却不料听闻他们的幕后老板在看过她照片时拍案而起,斩钉截铁地说如果用她,这片子不拍也罢。那么多年投入的人力物力,即使是资金雄厚的“华尊”也不一定吃得消,如此决绝,她听到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本娇艳秀丽的面容都惨淡了不少。
费了好些钱和人疏通,她找到了他。
熟稔而陌生,对他,也对他身旁的这个女子。
心房有一处沉甸甸得紧,额头仿佛有个地方灼烫得厉害,像极了伤口作疼,撕裂般的隐隐作痛。
“明晰。”傅随安喃喃地自语,浑身僵硬发冷起来。
那的确是一张像极了自己女儿的脸,艳丽有余,慑人心魂,眉宇间透露出几许执拗,这张脸她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仿佛夜夜入梦。
是她么,好像又不是她……
“她不是!”柏谨言冷声低吼道。“jake,将她轰走。”
一手抱起小daisy,一手甩开那女子的手,反握住傅随安,容色冷硬,眼眸深幽,大步领着他们向前走,丝毫不顾身后声声的乞求。
他在哆嗦 ,尽管他力持镇定,但她分明能感觉到那双死死攥着自己,甚至抓疼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难得极好的阳光刺得傅随安眼睛干涩,眨了又眨,胸口有一个地方仿佛被潮水生生地湮灭,百感交集,她不知怎么地竟浑身战栗,脚底生寒。

第九十二章 偿还
游乐园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尖叫声和欢呼声,小daisy虽然方才出门有点受惊了,但到底是孩子一见到新奇的世界和琳琅满目的玩具便开心得晕头转向,早就忘了适才的事情,但大人不一样,大人都会记得,假装不记得不过是耐着性子罢了。
是谁说过,没有比有了孩子的父母更懂得伪装的男女了。
“daisy,来妈咪给你擦下嘴巴,瞧你吃得满嘴都是!”傅随安瞧着越来越撒欢玩着的笑daisy,不赞同地挑着眉,手劲却轻柔地给小daisy擦拭唇边的餐渍,平静得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眼梢一抬不抬,未和柏谨言又任何的对视。
柏谨言不是小孩,他能感觉到气氛有些许压抑,他沉沉吁了口气,面容浮上同傅随安一样的笑容,递到小daisy嘴里一块他做的可口的海苔寿司:“好吃吗?”
“恩!”小daisy眯着满足的杏眼,大大地点了个头。
不一会儿,小daisy便在游乐园的休息区认识了好些小伙伴,一溜烟就跑到不远处跟他们玩起了游戏,望着远处雀跃天真,笑着的小daisy,柏谨言忽然恍如梦境,目光灼灼地望着那里,一想到这好不容易守着的幸福也许就会像泡沫一样消散得无隐无踪,当年送她走的痛楚他一点点都不想再去回想了,如今更是。
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止,柏谨言凝视着紧抿薄唇出奇安静地注视着小daisy玩耍的傅随安倏地张嘴启口,声音竟哑然低沉得紧:“随安……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要说了,回家再说,现在我不想提这个。”话音未落,便被傅随安硬生生地阻了过去,傅随安神情未动,只淡淡地提了句。
柏谨言心下顿时一缩,竟呐呐不语。
玩了一天,孩子累了,父母心累,回到家,由傅随安替小daisy洗好了早换好了睡衣,再由柏谨言照例每天一则睡前小故事,过了些时候,小daisy便沉沉地睡入了梦想,小小的指头竟还塞在小嘟嘴里,柏谨言将她的手轻轻掰了下来,然后替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 )
“明晰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傅随安正坐在客厅,左手托腮,按着遥控板,电视机里正放着最普通的综艺节目,嘻嘻哈哈的笑声从机体里传出与客厅凝滞的冷沉气氛相融竟诡异得渗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棱角分明的脸庞浮上晦暗的颜色,习惯性地捏了捏适才拄起来用着的黑曜石拐杖,手心微微发凉,半晌,方敛下目,轻轻坐到了傅随安的旁边,喉咙微哑道:“她不是,她不是明晰,明晰从来只有一个,随安,她不是,明晰已经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那个女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不是明晰,随安,她并不重要。对我来说,你才是现下最重要的人,你忘了么,我们走过那么久,我们那么多难关不都一起过来了么?”
其实,他很想说,你就是明晰,明晰只有一个,而这话他竟不知如何开口说才好,而这话,他竟也是当年最后方明白得清清楚楚,却已来不及告诉她了,只能在那个街边步履阑珊,衣着褴褛地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心如刀割,锥心刺骨,他回不去,如今稍离她近些了,却又如此如履薄冰。
他在说谎。
傅随安心底里有个声音凄厉厉地喊道,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在她的体内倏地从喉咙口撞到了她的耳畔震得她浑身一颤。
不是——不是!他说谎,明晰没有死。这个女人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么!
傅随安极慢极慢地掀起眼触及柏谨言幽潭一般的黑眸,神情略有些空洞,眼前的他那样的模糊,明明她眼里未有泪,却瞧他瞧的这样不清楚,唇边漾起一个虚无的笑容。
“随安——”
她仿佛终于看清了纠缠自己已久梦境里的那个女子,那张脸那么的像今天早上哭着求柏谨言的脸,却那样熟悉,她蓦地像遭电击,立刻起身扑到了衣帽间那面巨大的立体镜前,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庞,生生的冰凉惊得她手心一寒。
明晰没有死,因她是明晰,明晰就是她。
“随安,你怎么了,随安!”
柏谨言被她惊得心都提了起来,跟在她身后,急急地低声喊道。
镜子前的这张脸是现在的她,而那张脸,曾经自己看了无数次,在每次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这样的熟悉,她是这样的不陌生,梦里的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而早晨那个女人张着跟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是……
一瞬间恍如过了半个世纪,眼前多少场景闪现又一闪而过,快得让她这一次终于还是抓住了。
气好些喘不过来,她突然拼命地咳嗽,咳得肺都疼了,他见状,焦心地跑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替她顺着气,她眼神波澜不惊,平静如水,意外的沉寂,她咳得无力地伏在他滚烫的胸口,淡淡的问道:“你曾经爱过她?那个‘明晰’的人?”
“爱邪影本纪 。”他眼神深邃,抵着她的发顶,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那你爱我吗?谨言,我呢?”
“爱。你信我,好吗,随安。”柏谨言又更紧地抱住了她,仿佛要将一丝细缝都无。
傅随安苍白的脸庞染上些许红润,心一点点的下沉,喉咙却轻轻地喃了句:“我信的。”
他如获大赦,面容苍峻平和,却差点落泪。
还有一句,她却未说出口,你说的我信,但你方才说明晰只有一个,不,你骗我,我不信,因当年你容她杀了我的晚晚,因纵容了她一次又一次,明晰只有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晚,她终于不再有梦魇了,只是半夜便开始发烧,他哄她去医院,她一声不吭,幸而,到了天方大白时,她的烧终于退了。
早上送她去上班时,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倏地不着痕迹地一移,他欲言又止:“随安,那个……”
“什么?”她漫不经心应了句。
“不,没什么,去上班吧。”他唇角干干一扯,将话语吞了下去。
嘉瑞……
昨晚,她很久没有了,却在昨晚发烧发得迷迷糊糊时又唤了一个晚上的“展嘉瑞”,他凑在耳边细听,连一句“谨言,带我去看病”都未有。也许是那个女人的出现再一次让她躲进了自己的壳里,又将让他怎么撬都撬不开了,又也许,原来,她还是那么爱那个人,好好地过日子,想来都是奢侈。
会不会想起来了?
他灵光一闪,后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如果想起,怎么会一丝反应都无,连记起他的略微动作和话语的蛛丝马迹都未有,如果真的想起……不,他不敢去想。
……
“随安,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一大早莫可可的一句话让傅随安一天都不安稳,她体重向来稳定正常,除了生小daisy时重了些,其他时候从未有太过的明显变化,胸口起起伏伏了好多次,耳鸣阵阵,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了一样,如提线木偶一般做着手头上的事情,知道叶梓都看不过去,轻声提了句:“随安,你要不去趟医院吧,我看你状态不太好,有病还是早点看好。”
脑子一阵阵的浑噩,她不敢想,双手酥酥麻麻的,脚底都虚浮了起来。
不会的,不该在盘算着要怎么样处理和他的关系时发生这种事情!不会的——
是的,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手上案子太多了,是该适当地划出去点了,是了,一定是太拼命的缘故,所以例假不准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胃里一阵阵地翻涌,偷着跑了出去在写字楼旁边的小药店买了早孕试纸,在公司里的卫生间看到红线清晰得不能再清晰时,她忽然悲凉从中而来,差点在卫生间抽噎起来洪荒之我是元始 。
明晰,你怎么能再对赵钧默有期望,你怎么能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怎么能!
是啊,那些记忆清晰如相册一般,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涌进了她的脑海,一张张地翻开又合上,是了,她分明记得他当时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那么你现在喜欢吃什么了?”
那般熟稔而自然。
原不是错觉,原他一直记得,在她的身边。
他有过嗤笑她么,他有过轻蔑她么,是啊,他装着明白心里一定在想,明晰自诩聪明,却原来是个糊涂人,她还是那样绕来绕去绕进了他设好的圈里,对于一个完完全全不记得的她,他是怎么想的,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是觉得踏实安稳,反正她都不记得了,反正她早就忘了不是么……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想的这般极端,可昨日萧念梳一个剪影掠过,还是惊蛰了她。
一晚还是两晚,她为了上位可以陪。
那么当年呢,他舍下她,避着她,陪她应是何止几晚!
到底不是当年已再嫁人为妻时的心境了,这一世,她又经历了其他林林总总,原以为自己都看开了,却不曾想,那些锥心的过往摆在她面前重新将她捕食时,她竟不可抑制地抵触起来。
傅随安抽泣到后来竟扑哧笑了出来,眼泪滑落掌心,冰凉凉冷飕飕的。
妇产科门诊的走廊,她听着自己的名字报了一遍又一遍,每次报到自己她又不应声就那样错过,然后又再去挂号,周而复始,终究还是觉得应是要做个决定了。
医生给她做了各项检查,她按着自己的肚子,隔着衣服,神情木然。
“如果不舍得就回去再考虑考虑。”
她如梦初起,猛地抬头答道:“回去……再考虑几次不是更不舍得了么?”声音这般嘶哑,犹如久未尝水的沙漠旅人。
手机铃声猛地自包里响起,她接了起来简短的说了句:“谨言?有事吗?”
“身体还好吗?”那头声音低沉,言辞自然而温柔。
她握着手机的手掌微微发麻,低低嗡着声:“恩,我在医院了。”
“是要看一下了你,昨晚一直发烧,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些,在哪家医院?我过来……”柏谨言低低的急问道。
“不用,我自己看完就回来了。”她语气极淡地收声,说完便关机了。
“还要吗?”医生试探性的问道。“这毕竟是……以后要是……”
“不要了。”她恍若未闻,倏地截断了医生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望着自己未有戒痕的双手,目光愣愣的,血液仿若倒流,口气却全然沉定。
以后,什么是以后……
她在心底里咀嚼这这两个字,头脑晕眩,脸色冰霜而苍白。

第九十三章 错失
其实自同傅随安结了婚后,柏谨言一直是想在a城扎根的,于是在商业区的写字楼买了一层楼作为pearl的国内办事处,素来低调室内也便装修的极为简单但不失庄重,只黑白两个色,各办公室都是用玻璃隔开的,阳光照射进来时,整个房间都似在梦境中发光。
曾经去“你不会突然出现”喝咖啡时,暮暮曾经问过柏谨言,你说你办事处设计第一考虑的就是采光效果,要那么光干啥!
柏谨言只托着腮,眉眼内敛淡然地道,可能是因为我当年死的时候,觉得太冷了吧。
暮暮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顿时瘆得慌,就差没有将他赶出店里了。
然,其实柏谨言是真心的,因为太冷了,冷到钻心疼,到后来失去意识死去的时候竟还觉得是一种幸运,因再不会疼了。
舒羽再一次带着经纪人拜访他是在第二天,他送傅随安到公司后回到pearl的国内办事处,二十一楼,俯瞰风景,商业区的人群走动,来来往往,车辆一辆挨着一辆,皆是人,热闹的场景却勾出他有些酸涩的情绪,热闹,人多,但,多于自己无关,他心里的着落处不在这里,看着看着心莫名有些慌张,他下意识地给傅随安打电话时,连手都是不可名状地在抖颤的,也不知为何,心底皆是空落落的滋味,电话里她让他不用陪她,然后他再打,她已关机了,她用的是无声的抗拒,他甚至不敢吭一声,怕她恼怒,怕她又一次缩进自己的壳里。
头抵着办公室的落地窗,太阳穴隐隐作疼,尖锐地刺疼了一下。
是《凤凰牡丹》的编剧和监制姜桦声拗不过舒羽带她和经纪人过来拜访的,毕竟自陈总离开后,“华尊”的一切事物虽然有职业经理人,但毕竟最大的决策者还是柏总,再者,站在专业的角度上,舒羽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举手投资间皆有那个时代的不可替代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