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这首《白头吟》,也是汉朝的典故,当年文采风流的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打动了正在守寡的卓文君,两人相携私奔。后来司马相如做了高官,便想纳妾,远在四川的卓文君听说之后,修书一封,以此《白头吟》,附上一首诀别词。司马相如看后,羞愧难当,想到当年两人相爱的深情,打消了纳妾的念头,并回四川与卓文君归隐终老。
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故事却是反面教材。卓文君不为亡夫守寡,居然不“从父”①而与男子私奔,又阻止丈夫娶妾,这三条,在古代法律中,都属于“七出”②,是女子不为人所容的“败德”,随便哪一条,丈夫都可以以此为理由休了妻子。
我突然冷笑。这样的女子,不需要哪个愚蠢的男子来休——既然她敢勇敢的爱,不惜与之私奔,自然也敢勇敢的恨,为其负心决然离去。
我突然为自己一开始还抱着的一点胆怯好笑,连锦书都敢唱葬花吟,我这个现代灵魂还不敢唱这白头吟?这个时代的男性不允许女性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唱唱还不行吗?
弹着琴,感觉到满院数百人居然都一片寂静。我想着,我不但要唱,还要你们听清楚——唱第二遍的声音更坚强,语气更肯定。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白头不相离…”反复吟唱这最后两句③,琴声渐低。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帘子里面的良妃,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胤禟坐到了我右手边离帘子最近的地方,此时离我就几步距离,近得我们几乎隔着帘子都能彼此看清。他死盯着我发了呆,眼睛通红,样子可怕,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酒气。
我慌乱之下,还没有弹完就乍然停住了,琴弦仍在寂静中颤动,似有余音未了。
我站起来,施了个礼。迟迟没有人说话。
半晌,帘子里传来良妃悠悠一声长叹。
感觉她好几次要开口,却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又叹息一声,才说:
“本宫乏了,今儿就这样吧。凌儿、锦书,你们可记住本宫方才的话了?你们都是伶俐人儿,须知命有天定,得自求多福,不要枉费我白嘱咐你们一场。先下去吧。”
我和锦书不安的对视一眼,一起跪下磕头:“谢娘娘训诲!奴婢们记住了!”
宫女打起帘子,我们默默退了出来,才转身。
还在为胤禟可怕的目光战栗,转身后又要面对其他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此时的位置就在胤禛旁边,他一直深深的看着我,在和我不安的目光相对那一瞬间,他突然举起右手,把手稳稳的按在胸前,做了个以手抚心的动作。
已经走过了胤祥深思的目光,下了楼,我还在出神。胤禛刚才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是在安抚我?是在表达他的心意?他以为我唱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是为他?
走过官员们中间时,他们比我们来时还要安静,但注视我们的目光里却多了很多东西。
一直默默走出所有人的视线,来到只有几盏灯,一片昏暗的湖边小楼,这里的女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跑出来迎接我们两个,锦书才一把拽住我的手,她的手心里都是汗,而我的手冰凉。
我笑了,想安慰她:“看你,一身的汗,今日你可得大彩头啦,赏的什么金银珠宝可要分我一半儿。”
她也笑了,突然恢复了神采:“要说彩头,全是姐姐的。特别是姐姐最后唱了那一曲,谁还不明白啊?今日这些歌、舞一定出自姐姐的手笔无疑,若是姐姐出场表演,真不知会是个什么情景呢?不过也好!让这些主子们看看,还有姐姐这样的人物,不想演给他们看呢!”
说着,她的笑声清脆的响起,好象无忧无虑。我却还在回想着今天的一切,和胤祥的对话,锦书光华夺目的舞,良妃恍惚的那个微笑…还有人们的目光…突然发现放松下来的自己已很累了。锦书察言观色,想了想,又笑道:“对了!姐姐你今天唱的白头吟,以前怎么没听过?又偏了锦书了!”
“呵呵…这曲子又不难,你今日听过了不就记得了,改日我再听你唱就是了…”
才突然想起明天我们就要分开了,我猛的停下来看着她。她显然也才想到,笑容已经凝结在脸上,双眉微蹙,依依的看着我。
偏偏此时兰香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说:“凌姐姐!刚才狗儿哥跟我说,四爷叫我们今晚收拾好东西准备一下,明早就有马车送我们回去呢!”
不是不想念邬先生,但此时我已经把锦书也当作了亲人、妹妹,这场相聚和分离竟都不是我们自己主宰的,我不由一阵心痛。无言的对视了一会,我强笑道:“你头发都汗湿了,我来帮你解开吧,你看你脸上的妆也糊了,赶紧擦擦吧。”
站起身,在镜子前为她解开发髻,其他的女孩子也各自忙着洗脸、收拾东西。
外面的人声喧哗一阵之后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我知道,良妃又要回到属于她的深宫高墙里,人们也各自散去,这场繁华,已经人去楼空。
正在用头油要把锦书的头发重新梳起来,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在这分外安静的湖边,夜里,听上去有点奇怪,但是奇怪在哪儿,我也说不出来。
手上的动作迟了一秒,听见有女孩子吃惊的声音:“九贝勒?!给九贝勒请安!您怎么…啊——”有人重重跌倒的声音。
我和锦书吃惊的对望一眼,急忙回身往窗外看去。几个女孩子已经迎了出去,挡住了视线,我只瞟到一眼,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拎着灯笼,后面还有十来个护卫模样的人,都是急匆匆一脸慌张的表情。
“滚开!都滚开!”
是胤禟!
听他的声音,已经来到我们外面的廊下,随着胤禟恶狠狠的“滚开”和几声脚踢在人身上的闷响,女孩子们接连响起惨叫和跌倒声。
我气得全身发抖,就想冲出去阻止,锦书却慌张的一把拉住我往楼上推:“姐姐你先去楼上躲一躲!”
“为什么…?!”我被她用从来没有过的惊人力气推向楼梯口,还在愤怒的想要出去,胤禟已经出现在门口。
看到我站在通往二楼的一级台阶上瞪着他,正在横冲直撞的他突然静下来。
我这才觉得了他此时的可怕。眼睛通红时,他眼中原本就有的冷冷的煞气骤然大盛,哪怕只站在原地,还是直逼得我想往后退,找个地方藏起来。更何况,这目光此时的目标看来就是我。
我现在才突然想念起那一天,那个在从湖光、垂柳中向我走来,笑得一脸美好的胤禟。可是那个他,已经被我——准确的说是被胤禛,给逼走了…
他又向前了两步,我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锦书吓得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紧紧的揪住衣襟。他仍然死盯着我,突然一笑,笑得我全身直冒凉气,声音低低的,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问道: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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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殇…
此时他的随从和小厮们全都涌了进来,把他身后的屋子挤得满满的。一个看上去大一点的小厮听他这样问我,小心翼翼的在旁边躬身说:“爷,您酒沉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他没有反应,似乎身边的人和这些人说的话都是空气。他继续用那样轻轻的,却无比压迫人的语气问我:
“这么说来,是我爱新觉罗胤禟配不上你?”
他怎么会这么说?我张口结舌。我真的有过这样的想法吗?…也许有?不!只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他们会真心爱我,所以我才不会爱上他们的!
我想回答,可情急之下,如何细细辩解?
他又逼近两步,锦书被迫得本能的退到他身后的墙角,我也不自觉往后又退了几步,已经上到楼梯的一半。
外面的天早已全黑了,人们在紧张的低语,我可以听到女孩子们在院子里呻吟和疑问。胤禟今天似乎一直在灌酒,现在怎么才能让他恢复理智?按照我的性格,如果有一盆水泼给他就好了。
他突然轻松的左右看了看,轻声说:“你们都滚出去。”
人们吃惊的看着他,却没有动。
“滚!”他回身一巴掌打在身后一个人身上,那人的脸顿时肿起老高。
我倒吸一口凉气。人们纷纷退到门外探头探脑,只有锦书还站在门口,担心的看着我,示意我跑出去,可是楼梯这么狭窄,胤禟就站在下面,我怎么跑?
正在四处张望,胤禟神色不满的几步踏到我下面的楼梯台阶上,又露出了那种危险的表情。但此时他眼睛充血,眼睛眯得更加狭长,比平时更是可怕多了。都逼到这里了,我把心一横,就想硬往下跑,不管怎么样,不能就这么被他吓住。
才冲到他身旁,听见他轻轻的笑了一声,似乎我的行为很可笑?此时他站的位置在我下面一点,我眼前一花,已经被他扛在肩上,上了二楼。在一阵眩晕中,我只听到他的小厮随从们在慌张的惊呼,一个小厮已经慌忙跑上了楼梯,想做最后的努力劝阻:“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还把我拦腰扛着的胤禟根本不管我的挣扎,突然回身一脚,把那个小厮踹下楼梯。
随着那声惨叫,小厮骨碌碌直滚下楼梯。我被胤禟的暴力举动惊得忘了挣扎—那个人,就这样摔下至少会断好几根肋骨的,不知道头摔到没有?…
楼下的人们一阵惊呆了的安静,然后响起一阵七手八脚想把那个人搬出去的声音,但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锦书的声音突然在楼外急急响起:“兰香!四爷可能还没走远,赶紧去叫!别发呆呀!快!快呀!”
对了!胤禛,现在只有胤禛能救我!锦书有急智!真是多亏她想到了!
胤禟显然也听到了,停在原地,突然把呆呆的我轻轻放下来,落到地面前的一刻,我被吓得直盯住前方,暂时不会移动了的目光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眼中又多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阴狠,我已经完全不能从他的眼里找到理智。
脚刚落到地面,他的唇已经凑了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用力的吮吸着我的唇,呼出的酒气憋得我呼吸不过来。死死的把我顶在墙上,他继续侵犯我的嘴,四处探寻的舌头急切的想拨开我紧咬的牙齿——倒不是我已经想到要这么抵抗,而是已经被吓得牙关紧咬。
我使劲把脸往一边转,避开他的嘴,感觉到那湿热的气息顺势吻着我的脸颊,渐渐移到脖子。
我好不容易腾出了一只脚想踢他,楼下人群传来一阵低低的喧哗,有人上楼来了。
有人来救我了吗?我急切的等待着,却是锦书的声音,她的声音似乎很冷静,就是有一点点颤抖:“九贝勒!凌儿是四爷的人,您这样做不妥!求九爷冷静下来!”
听到“四爷”这两个字,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像暴雨到来前的黑压压云层,嘴唇只离开我一点点,低低的吐出两个字:“四哥?”
锦书以为自己的劝阻成功了,又往前走了一步,要说什么,我急得向她大叫:“锦书快走!”
就在我叫出这四个字的同时,胤禟已经侧身一脚踢向锦书,此时我们这道墙的侧后方只有一道木栏杆,而胤禟用力之大,他在这过程中一直压着我肩膀的一只手已经让我觉得骨头都要碎裂了。
但我顾不得自己…因为锦书跌向栏杆,那木栏杆就像纸做的一样,碎了,锦书轻得像一片花瓣一样往楼外的黑夜飘落下去…
象慢镜头一样,她在空中停留的一刹那,骇然瞪大了双眼,目光还担忧的看着我,然后她渐渐下落,我们目光的连线就断了…她消失在黑暗中。
好象过了很久很久,外面院子的石头地板上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女孩子们的惊呼。
胤禟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根本没有打算看看刚才赶走的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继续狠狠的吻我,一只手在我脖颈、胸前、腰间摸索,我却僵硬的靠在原地,不敢眨眼的看着锦书飘落的地方。
锦书!锦书!我在心里拼命的叫,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概我的僵硬让胤禟感觉并不好,他的唇离开我的脸一秒钟,手用力的扳着我的脸:“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
不行,我不敢转头,锦书不见了,我在等她回来…
一阵疼痛,他突然低头在我嘴唇上咬了一下,我本能的张嘴吸气,刚一直在急急寻找的舌头却贪婪的伸进来,吮吸着我的舌,他的气息急促混乱。
嘴里尝到一股腥腥的东西,我才反应过来,猛的推开他,终于叫出来:“锦书!锦书!”一边向栏杆边跑过去。才迈了一步,只被我推了个踉跄的胤禟已经拦腰抱住了我,轻而易举的把我举起来,向里面走。我无力的挣扎着,突然痛恨这个没有用的身体,如果是现代那个身体,我至少可以和他狠狠的打一架啊!锦书…我无力的呼唤着她的名字,眼泪模糊了双眼。
又被放下来,我发现这居然是个躺椅!支撑着要起来,他却已经不由分说向我压下来,我来不及做别的反应,举起手,“啪”一掌打在他的脸上。
他终于停住了,愣愣的看着我。
“凌儿你打我?…为什么打我?你哭了?…为什么哭?我真的喜欢你!真的!你不相信我?你不要不睬我…求你…”
他皱着眉头,梦呓似的念叨着,轻轻把脸凑到我脸上,吻着我的眼睛、鼻子、嘴唇…和无法控制的滑落的泪水。
“胤禟…你听我说…锦书她跌下去了,我要去看她,要赶紧救她!”我哽咽的恳求他,希望他还剩哪怕一点点理智。
他充血的眼睛又突然睁大了,怔怔的看了我一秒。
“凌儿你在说谁?你在想着别人?不要!我不准你想着别人!你看我!看着我!”
他突然粗暴起来,把我压倒,胡乱的吻着我,嘴里含混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我拼命的拉开他正在撕扯我衣襟的手,泪眼模糊。我才不要被这样屈辱的占有!决不!
可是身上已经感觉到好几处皮肤已经裸露在空气里,夜晚湖边的空气触肤冰凉。我越来越绝望,没有人会来救我了吗?
我用力的踢他、打他、咬他,可是他轻易的用一只手握紧我的双手压在一边,另一只手已经掀起了我的罗裙。
我想到了邬先生,他一定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根本无法救我,在此时的京城,一切都是这些“主子”们的天下。胤禛,你怎么还不来!就算是做你的小妾,也不用在这样的暴力下被侮辱吧!
我的双腿都已经裸露在空气中,胤禟握住了我的一只赤裸的脚,吻着我的脚趾、脚踝、小腿…我的皮肤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粗重急促。想把罗裙胡乱的放下去盖住腿,我用尽仅剩的力气扭动着想挣扎开来,整个人却从躺椅上滚了下来,一只脚踝却还抓在胤禟手里。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想从冰凉的木地板上爬起来,胤禟抱住我,把我压在地板上,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被钝器撕裂身体的疼痛,整个人都痛得缩起来,一口气憋在胸前呼不出来,一声惨叫只叫出一半就消失了。
因为我觉得这种不能忍受的疼痛和屈辱已经把我的灵魂逼出了这具身体。
我似乎漂浮在胤禟和他身下这个女子的上方,在这没有灯的房间里,借着昏暗的月光和外面的一点点灯光,我看着那个女子雪白的肩膀从撕裂的衣襟里露出来,苍白的脸歪在一边,双眼紧闭,头发散落在地面。
我急切的希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是一个21世纪的灵魂,这里没有我的事,我再也不想多看这里一眼!我要赶紧离开!离开这个见鬼的世界!
慌乱的想寻找方向夺路而逃,但胤禟停止了动作,紧张的观察着那个女子的脸,他晃晃她的肩膀,抚摩她的脸。
“凌儿?凌儿?…你怎么了?凌儿醒醒…”
眼前晃动着胤禟通红的双眼,我甚至可以在他紧张得缩小的瞳孔中看见自己苍白的脸。我又回到了这具身体?不要!不要!我用现在身上的所有力气捏起拳头打他。
但是他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还有拳头落在他身上。
“凌儿…很痛吗?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的抱着我,低头吻我。我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任凭他摆布了一阵,大脑一片空白。
激烈的撞击中,他的呼吸越来越激烈,在我耳边喃喃念着“凌儿…凌儿…”
身体内感到一股灼热,我被烫得紧紧的蜷缩起双腿,身上的男人满足的长长呼吸,轻轻伏在我身上。
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梦呓般的低语一句句飘过我耳边。
“凌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第一眼看到你,我一丝儿气都不敢出…”
“你就那样坐在月光下,好象风一吹你就会回到天上去…”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他五音不全的唱起来,我早已麻木,几乎要嘲笑他了,他却自己轻笑起来。
“凌儿你终于是我的人了…我要在府里给你建一座新楼,就像月宫一样的!好吗?我天天都去听你唱歌…”
眼前好像是一个小孩,低低笑着,在满足的叙述他的美好幻想。我无法表达心里的愤怒和震惊。
这样了,就是他的了?他把我抢回去,藏起来?
我最后的自尊在这残酷的现实中被击得粉碎。我似乎能听到那个叫“自尊”的东西在空气中破裂成无数碎片的声音。
远远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紧张,急促,但是又安静,因为这些人似乎都没有说话。外面的光线也越来越强…
人们的脚步在楼外骤然停了下来,好象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空气中一片紧张的寂静。
“胤禟!你造的什么孽!”
这好象是胤禩的声音。但那个总是一脸和煦的胤禩也会这么气急败坏的大吼吗?我麻木不仁的想着。
胤禟好象一个被人从梦中惊醒的孩子,睁大了眼,无辜的看着我。
我在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我居然忘记了!是锦书!
猛然坐起来,腰却像要断掉一样,我痛苦的扶住腰。
“凌儿你怎么样?”
胤禟紧张的问,他的声音在夜晚冰凉的空气中回荡。
他,居然,问我怎么样?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就往外走,按照我的意愿,本来应该更快的,但我的腿发软。
胤禟一把拉住我:“凌儿!”
我突然低头看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对他说了两个字:“滚开!”
他震惊的呆在了那里。
跌跌撞撞的扶着楼梯到了一楼,空无一人。
我越来越慌忙的扶着墙壁,走到没有关的门那里,一脚踏出,院子里被无数盏灯笼照得如同白昼。
胤禛、胤禩、胤誐、胤祥、胤禵,以及他们每个人的一群随从、小厮、护卫…把院子挤得满满的,兰香使劲的咬着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好象是带路的样子,我真担心她会把自己的手指咬断。
就在他们前面的地上,仰面躺着锦书。
我只扫过了他们一眼。他们看着我的样子为什么那么奇怪?锦书就躺在那里,他们为什么不去扶她起来?
胤禛的脸好象在抽筋?胤禩的脸怎么白得像纸?胤誐的嘴为什么张那么大?胤祥为什么眼里好象在喷火?胤禵为什么捏着拳头,骨节发白?
他们都是铁石心肠,太坏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帮锦书?我愤怒的走向锦书,没有留意门前的台阶,发软的双腿一滑,我跌倒在台阶下。
跌坐下来,突然发现,就在眼前,自己的小腿和双脚赤裸的露在罗裙外,一丝殷红的血痕蜿蜒到了晶莹的脚踝,触目惊心。
慌忙低头打量自己,衣衫已经不成样子,肩膀和双臂在灯光下白得耀眼,能看见贴身的肚兜。我还能感觉到被咬破的嘴唇上结起了血痂。
这就是他们表情的原因?我知道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实在是太丑,太丢脸了…但是刚才经历的疼痛和屈辱已经让我没有力气挣扎或是掩饰了,我只想去看看锦书——她为什么还是一动不动?我好着急。
干脆手脚并用的几步挪到锦书身边。她的脸好白,她的头发长长的散落在地上,这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是我刚才亲手解开的呢!
“锦书,你起来啊,我还没有梳完你的头发呢!锦书…”
这么多人在这里,却只有我一个人颤抖的声音。
她双眼紧闭,我急了,一把抱住她,想扶她起来,她的长发粘粘腻腻的都糊在一起,我颤抖的抽出自己的双手,锦书软软的躺回地面,我看到眼前这双手上都是刺目的鲜红。
这都是她的血?她…死了?就这样…躺在冷冰冰的石板地上?
我眼前发黑,她最后在空中看我的眼神就像锥子一样扎着我的心。
“啊————————————————”
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我都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