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这个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一切世人想要拥有的东西都是她的,那种毫无疑问的分配,笃定的幸福,让我不能忍受,也不能接受。”张姨娘转而又恨恨地咬牙道。
“我永远记得侯爷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我躲在不被人发觉的角落里,看到了侯爷,那么高大帅气,仿佛就是满院的阳光照拂了我躲藏的那个阴暗的角落。我从来没有像那时那样痛恨自己的卑微身份,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托身在嫡母的肚子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侯爷牵起二姐的手,二姐那么温柔那么幸福的笑着,她的笑容刺痛了我,刺痛了我,你知不知道?我躲在阴暗的角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咬到我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二姐出嫁,真是好大排场!呵呵,沾二姐的光,我也分到了一身新衣,红色的衣裙,我头一回穿那么鲜艳那么漂亮的衣服。我喜滋滋地穿了,期待着能再见上侯爷一面,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呢。却悲哀的发现,无论怎样的漂亮都抵不上那天的二姐,风华绝世,潋滟璀璨,我,淹没在人群之中,就那么被淹没了…”
张姨娘的眼中有着几许回忆,几许惆怅,几许沉溺,更有几许愤恨。
“呵呵,谁知道呢,二姐怀上侯爷的孩子了,父亲为了巩固自己家的地位,和嫡母商量着再送房小妾过去,这个消息被我知道了,我不顾一切,跪到了我那个根本不认识我的父亲面前,我拿出了我的一切倚仗,看过几本医书,会点功夫,父亲用手托起我的头,将我脸上的污渍擦去,还说我也是个美人胚子呢。呵呵,就这么的,我抓住了这个唯一的机会,抢在了其他庶姐妹的前头,把自己作为一个妾,只是四人抬的一顶青衣小轿而已,所谓的陪嫁也不过是嫡母随意打发的东西。”张姨娘此刻的脸上闪烁着笑意,那种成功的喜悦。
“我不在意,真的,什么名分、嫁妆,我都不在意,我在轿子中一直傻笑,我坚信,只要侯爷看见了我,他肯定会爱上我的,我要抓住和他的第一夜。我紧张得几乎不能喘气,期待着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张姨娘眼中慢慢的都是那时小女儿的情态。
“可是,我那高贵的二姐,温柔的二姐,总是护着我的二姐,在我的新婚夜,肚子痛,不舒服,硬生生地将侯爷留在了正院,根本不曾过来。你知道吗?那可是我的新婚夜啊,一个女人穷其一生也就这么一次的新婚夜,我抛掉自尊践踏自己换来的新婚夜啊,哈哈哈,就这么断送在我二姐的一点点不舒服中了。”张姨娘的脸此刻看上去有些痛苦的有些狰狞,又哭又笑,让人瘆得慌。
“你可能不知道,也不相信,自此以后,侯爷再也没来过我的房里了,准确地说,侯爷再也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了。多么可笑的命,我拼了命要来的一切,竟然又让我回到了原点,在侯府里,我又变成了那个低贱的人,谁都可以打一巴掌,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
“这一切都拜我二姐所赐,你知道吗?那个人前善良、温柔、端庄、大方的二姐,呵呵,在府里,二姐从来不曾承认她是我的嫡姐,也不许我提及,我们俩就像陌生人一样,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张姨娘恨恨地说道。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害她吗?”莘菲不可置信地问道。
“呵呵,我害她?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张姨娘诡异地说道。
莘菲大为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何必要我说呢,我做的我自然会说,但是,你不要小瞧了这侯府,这里的水深着呢。”张姨娘似乎是故意要让莘菲生气,还卖关子地说道。
莘菲深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走出偏院。一旁作记录的紫菱也跟着出去了。
她足足把张姨娘晾到了傍晚,才又进了偏院。
足足十七八个时辰没有得到休息,对这个女子的健康似乎已经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她的脸要比上午更肿了一些,眼神也要比上午受审时更加涣散,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礼仪,当莘菲在她对面落座的时候,她甚至直勾勾地打量着莘菲,连礼貌两个字,似乎都忘了该怎么写了。
莘菲却要比上午更加放松得多了,她唇边甚至含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在张姨娘对面坐下后,也不忙着开口,而是先翻了活页册,自顾自地浏览起了张姨娘之前的笔录。
屋内足足静了一炷香时分,张姨娘才低沉地道,“夫人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她连奴婢这个自称都没有用了。
“好。”莘菲搁下了笔,淡淡地道,“想来,你心底恐怕还没有完全服气。——前头夫人真是看错了你,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本来也不该屈就于一个姨娘的身份,你求的更多,更高!”
张姨娘微微一怔,她勉力将眼神在莘菲的脸上聚焦,却又因为油灯的照射,不禁眯起了眼。
莘菲就随手吹灭了一盏油灯,又将另一盏油灯后头的白纸取了下来,使得光线不再直射张姨娘的眼睛。让她凝聚出一点理智,来听自己的话。
“从我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对你很好奇,你的行为举止之间,就流露出了你的性子。你是个很聪明,也很沉着的女子,认识你的人,都说你畏畏缩缩,为人软弱,没脾气。”莘菲缓缓地道,“但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过分的怯懦、过分的软弱过分的卑躬屈膝时,我总觉得她是谋而后发。”
“第一次关注到你,是我还在侯府给妙姐儿伴读时,你们白姨娘惹火了妙姐儿,斗了几句嘴,我看到你嘴角的讥笑和蔑视了。”莘菲缓缓说道。
“第二次关注到你,是我嫁到侯府后,你们姨娘们来请安,”莘菲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很喜欢藏拙,凡事不轻易出头。”
“第三次让我不得不关注你,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朗哥儿竟然离不得你了。你这一招走得很险,我想肯定是有什么将你逼急了吧。”莘菲说道。
她抽丝剥茧,款款道来,竟是将张姨娘的表现剖析得丝丝分明,张姨娘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惊异。
她到底精神耗弱,已经无法掩藏自己的表现,这一丝惊异,就被莘菲给收进了眼底。
“当然,我这里也没有多少真凭实据,可以指认你的罪过。”莘菲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张姨娘。“即使你心里很清楚,已故夫人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要是能稳得住,撑的过酷刑,只是不认,那我也拿你没有办法。老实说,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坚持三天以上,才想着认罪的事。”
“到底我还是高看了你。”莘菲淡淡地说道。
张姨娘的心理她基本上了解了,生活在嫡母和嫡姐阴影下的人,时间长了,心理难免会变形扭曲。张姨娘的扭曲在于,她对嫡姐的感情是矛盾的,既感激又有嫉妒,既羡慕又有忿恨。习惯于暗地观察嫡姐,模仿嫡姐,又从心底恨着嫡姐,觉得嫡姐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莘菲叹了口气,“你也喜欢夕颜花吗?”突然问道。
张姨娘一愣,怔了半天才说道,“她喜欢,我看她总喜欢在自己的裙边裙角绣上这样的花,后来我去查了,才知道是夕颜花。哦,那时的她,走起路来仿佛是踏着一路的夕颜,绝美不已,连侯爷都赞叹过呢。因为侯爷喜欢,我也喜欢。”
莘菲点点头,“这就对了,当日在我送给朗哥儿的双皮乳中的木薯粉是你下的,是吗?”
张姨娘反而笑了,“怎么,你才知道吗?我并没有想害朗哥儿。”
“如果你真要害他,必不会下那么轻的分量,你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莘菲问道。
“你也不笨嘛!”张姨娘还笑着回答。
“那日送双皮乳的丫头说看见一个裙角绣着花的人影,就是你吧?”莘菲问道。
“自然是了,那丫头倒也眼尖。”张姨娘叹道。
莘菲对紫菱打了个眼色,紫菱便将张姨娘的诉状、供词都抄了来,莘菲继续问道,“你给朗哥儿用的什么药,让他如此依赖你?”
张姨娘神色黯然了几分,“我也是迫不得已,要不然我不会对朗哥儿下此狠手的。还不都是你!”张姨娘说着说着脾气来了。
莘菲叹了口气,走到张姨娘身边,“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人儿,怎么想不通,即使不是我,换成另外任何一个,那个人也都不会是你啊。”
张姨娘苦涩地说道,“即使不是我,即使是如嫡姐这般完美,这般优秀,侯爷也从不见多少笑脸,我心里还能好受些。可是,你来了,你勾得侯爷爽朗的笑声在菡笑堂天天都能听到。”说罢,张姨娘又看向莘菲道,“你凭什么呢?出身寒酸,太后?太后娘娘什么用心,我也知道。你不必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不会告诉你的。论相貌,我自认为也不比你差,为什么侯爷的眼神总是胶着在你的身上,在我的印象里,即使是已故的夫人,也从未被侯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过。可是你,你却…”张姨娘没说完。
莘菲问道,“即使没有我,你认为你能爬到主母的位置吗?说道门第,你倒是不低,可是是庶女,要说相貌,我一向不认为人的皮相有多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张姨娘想了许久,“他都不给我近身的机会,如何能让他看到我的心?”
莘菲怒道,“那么就该利用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的朗哥儿吗?”
“我没有办法了,你才来多长时间,杖毙了商姨娘,赶走了二房的傅姨娘,接下来该是我们了,是不是?”张姨娘有点着急了。
“你给朗哥儿用的是什么?”莘菲提着心问道。尽管自己已经能猜出张姨娘用的是什么,但还是想从张姨娘最终说出来。
张姨娘的反应倒是不紧张了,“这不过是一种迷药罢了,可以让人陷入到一种依赖的境地。”
莘菲点点头,示意紫樱,紫樱拿了个匣子,递到张姨娘面前,给张姨娘看了。
张姨娘看的大惊失色,“这些,你们从哪来的?”
“我倒还不知道,张姨娘倒还是十分精通于此的,我想见识一番,自然就去了你养它的地方。”莘菲缓缓说道。
张姨娘的脸色瞬时苍白了许多,紫樱关了匣子退到一边。
莘菲又从自己袖里摸出一个旧的荷包来,“这个荷包你认识吗?”说罢将荷包递到张姨娘眼前。
张姨娘细细地看了半天,才说道,“认识,已故夫人的,我那二姐的。”
第九十章 芷若清芬,世事弄人
“我那嫡姐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张姨娘满脸的疑惑。
莘菲笑了笑,“我手里还有很多让你意外的东西。”
继而突然问道,“前夫人怎么死的?”
张姨娘幽深的眸子里暗光流转,“你不是知道吗,难产。”
“你就没有任何动作吗?”莘菲追问。
“我?哈哈哈,我的动作在里面真的是多此一举,真的,我动手之后才发现原来有人动手在我的前面了。”张姨娘苦涩又诡异地笑着。
莘菲心里震惊,她一直以为这里面掩藏得最深的就是张姨娘了,倒从来没想到过还有其他人在里面。
“你不要妄想从我的嘴里知道这人是谁。”张姨娘冷笑,“因为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发现了有人动过手脚而已。”
莘菲正暗自沉吟,突然门被人粗暴地踢开,周士昭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莘菲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周士昭没有理会莘菲,直直走到张姨娘面前,这个本已完全麻木僵持的女子霎那间表情灵动了几分,禁不住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啪的一声,周士昭一个耳光打得张姨娘当时就吐出血来,张姨娘犹自笑着,转过脸来,将右脸递了上来,“怎么,不痛快吧,这边也来一下啊,你打啊,为何不打死我算了?”
周士昭手已经上来了,到了张姨娘的面前,停住,放下自己的手,正对着张姨娘那疯狂的眼神,“打你?脏了我的手!”
“是啊,脏了你的手!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将我迎进府,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一丝希望?却从来不碰我?”张姨娘近乎疯狂魔怔地喊了出来。
周士昭依然转过身去,不理睬张姨娘的喊叫。
莘菲早已愣住,“什么?没碰过张姨娘?那是什么意思?这家伙把人家纳为妾这么多年,还没有…”莘菲不禁在心里暗暗对周士昭狠狠鄙视了下,什么人,祸害女子嘛。
周士昭走到莘菲面前,“你问完了,如果不好处理,交给我,我自有法子让她全部都吐出来。”
莘菲摇摇头,“我自有计较,你不用担心。”
周士昭点点头,也不回头看张姨娘一眼,转身出门而去。
张姨娘被打的左脸红肿不已,嘴角还挂着几丝鲜血,脸色苍白灰青,眼神绝望而疯魔,看得人瘆得慌,“你就这么对我?你就这么对我…可怜我满心的期盼,满心的爱慕,满心的苦楚…”
对于这个黑心的女子,这一刻莘菲对她也有了几分同情,这么多的谋算,这么久的蛰伏都只不过是为了换来心上人——自己的夫君的一顾而已,到如今,一顾倒是有了,还伴随着的是来自自己夫君的重重一击,打在她脸上,更打在她的心上。
莘菲看着这个伤心的女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说她可憎还是说她可怜?
这时,门外的古嬷嬷来报,“夫人?夫人?”
莘菲走到门口,“怎么了,嬷嬷?”
古嬷嬷表情古怪地说道,“有人要见您。”
莘菲偏着头想了会,走了出去,吩咐紫樱看好张姨娘,一边往正房里走,一边吩咐古嬷嬷,“将她带到东间我的书房里。”
东间里布置得是书房的样子,因为自己卧房里也有书案,加上平日里事情也多,这书房倒是很少用到。
莘菲坐到了窗前的炕上,紫菱上了茶来,莘菲见是自己常喝的铁观音,吩咐道,“换了洞庭春绿来。”紫菱答应着下去换茶了。
古嬷嬷带了人来,你道是谁?正是莘菲前几日去寻过的芳若姑姑。
芳若姑姑走了进来,还是一样的青布衣衫,素色打扮,表情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过来还是没有任何礼节地坐到了莘菲对面。莘菲起身对芳若姑姑行了个福礼,并示意古嬷嬷退了出去。
芳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紫菱送上新泡的洞庭春绿来,莘菲端了一杯,送到芳若手中。
芳若低头尝了口,“难为你还记得!”
莘菲笑笑,坐了下来。静待芳若开口。
“你知道我要来?”芳若还是一样,语言精练。
“姑姑不是也知道我在寻您吗?”莘菲不答,反而问道。
芳若姑姑没有说话,莘菲也不着急,静静地喝着茶,等待着芳若的再次开后。
二人就这么相对坐了半晌,芳若才开口说道,“我,来求你!”
莘菲收了刚才笑意盈盈的模样,“姑姑求我?求什么?”
芳若姑姑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些许怅惘,“我自己造的孽,不该她来承受!”
莘菲皱眉,“她?”
“那个被你关起来的人。”芳若姑姑神情黯然,霎那间莘菲竟然感觉到了一向冷漠强势的芳若姑姑身上的脆弱。
“她是谁?”莘菲不得不问,有些问题纠缠在她心里很久了,理不清又想不通。
“她是我的女儿。”芳若姑姑半晌才幽幽地说了出来。
这个答案真的将莘菲雷倒了,她知道张姨娘是侍郎府的庶女,但她无法想像的是,这个看起来高贵又冷漠的芳若姑姑会是侍郎的小妾?这是什么跟什么嘛,莘菲瞬间又纠结上了。
“那个,那个…”莘菲支吾上了,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我能告诉你的是,我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女儿,一个就是芷若。”芳若姑姑回忆起往事,带着些唏嘘。
“她知道吗?”莘菲问道。
“我把她们生下来,我就离开了。她们都不知道。”芳若说道。
怪不得,张姨娘会说自己没有娘。
“但是,我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在暗中关注着她,教了她功夫。”芳若姑姑这样说好像自己心里能舒服点。
原来是她教给张姨娘的功夫,“难道她不知道教她功夫的是什么人吗?”
“她不知道,我每次都蒙面教她,我原来想着她有点功夫也能保护好自己了,不受人欺负。”芳若姑姑说道。
“可是,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自己主动要求嫁到侯府来了。真是个傻孩子,太傻了。”芳若叹道。
“那你另外一个女儿呢?”莘菲问道。
见莘菲问到这个,芳若姑姑的眼神顿然狠戾起来,脸色也苍白了许多,“那个可怜的孩子,芷芬,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找了很多年了,当年…”
芳若姑姑的眼神变得飘渺起来,“当年,当年的事就是一出荒唐,我太幼稚了…刚生下孩子三天,我就自己走了,一个留在了侍郎府,另一个被人抱走了…”
“被谁抱走了?”莘菲追问道。她直觉地感到这个事情好像与她有着什么关系似的,这种感觉让她揪心。
“被当时的皇后娘娘,现在的太后娘娘抱走了。”芳若姑姑轻轻地说道。
“那姑姑您没去找过吗?”莘菲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里头怎么还有太后娘娘的事情?
“唉,不提这些了,我只想知道芷若她都干了些什么?”芳若姑姑似是不愿提起与太后有关的事情,问起张姨娘来。
莘菲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说道,“姑姑,您应该对侯府的事比我知道的多吧?”
芳若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自从芷清死后,我就很少关注侯府的事了。”
芷清?原来已故夫人的名字叫芷清,很好听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芳若姑姑与已故夫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呢。
“姑姑的意思是?”莘菲问道。
“不能放她一马吗?”芳若姑姑试探地问着。
“姑姑有所不知,张姨娘所做的事情已经超乎了我们所能承受的,我不能轻易给您什么允诺。”莘菲正色道。
芳若姑姑期待的眼神黯了下去,“那么,可以让我偷偷看她一眼吗?”
“为什么不去见她,告诉她实情呢?”莘菲很疑惑。
“这孩子已经很苦了,我不忍心让她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个娘,抛下她这么多年不管,瞒着她让她以为自己的娘早就死了,或许她心里还会好受点。”
莘菲无语,自己做下的事情,谁也没有权利去随意抹去,她唤了紫菱来,让她带着芳若姑姑去偏院看看张姨娘。
莘菲自己歪在炕上,连续地和张姨娘这么斗法,自己都有些精疲力尽了,又听到芳若姑姑的一些往事,更加地迷惑不解了。这个侯府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了。
一会儿,红着眼圈的芳若姑姑回来,“芷清的死我也要负上一部份责任,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减轻点对芷若的处罚吧。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莘菲点点头,芳若姑姑转身往外走,莘菲自是起身去送,送到门口,芳若转过头来,“我已经错了一辈子,已经有这么多的人牵扯到其中了,我希望你,不会步芷清的后路。”说完,便再不留情地大踏步远去了。
芳若姑姑的最后一句话让莘菲就这么愣在了原地,什么叫步芷清的后路?难道说…?莘菲不敢多想。
回到正房,想起张姨娘的话,她既已承认自己在前头夫人的死伤动过手脚,再加上有蓄谋毒害过朗哥儿,估计周士昭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可是,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临死之前给自己设的疑,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还潜伏在侯府里吗?莘菲不由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紫菱送走芳若姑姑,过来请示如何处置张姨娘,“先不要动她,嘱咐那两个婆子,看好了她,别让她死了。”紫菱答应了自去了。
莘菲起身去西间里看紫书,紫书比起前两日已经好得多了,可以喝得进药了,紫篆在一边帮她换药,见莘菲近来,忙要行礼,莘菲摆摆手,“不必了。”说着上前要帮着紫篆一起给紫书换药。
匕首插出的伤口很深,莘菲一边轻轻地倒上外敷的药,一边心里泛酸,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里,就数紫书最苦了,跟着自己到了侯府之后,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又为了救自己又受了这样的重伤,以后说不定还会留下终身的伤疤,莘菲自己不由自责起来。
换好了药,紫篆端了水盆去倒,紫书挣扎着还要起来,莘菲按住她,“你只管安心静养,什么也别操心。”说罢,“都是我连累了你,我一会告诉古嬷嬷去,叫她去接了你娘来,看看你。我怕你娘担心,还没告诉她呢。”
紫书点点头,眼睛眼见着就泛红了,滴下泪来。
莘菲又安慰了她一会,才嘱咐了紫篆,自己退了出来。
第二日,莘菲早起先简单处理了庶务,才带着紫菱到了春意堂,朗哥儿这几天的状态也不错,尽管还有些时候精神不振,流口水,语焉不详,但大部分时候也还是可以的。
莘菲从乳母手中把朗哥儿抱了过来,朗哥儿一瘪嘴又想哭,莘菲从袖中掏出个布偶来,那是她根据现代的记忆,让丫头们做出来的一个叮当的布偶,很是可爱。朗哥儿见了,眼泪马上就凝结在眼眶之中,没掉下来。嗯嗯地伸手去抓,莘菲将叮当的布偶放到朗哥儿手中,朗哥儿抓玩着,就乖乖地任由莘菲抱着,莘菲就这么抱着朗哥儿轻轻说着话,“朗哥儿最乖了,跟母亲去玩好不好?母亲喜欢你,多抱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