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如水地过去了大半个月,有了这份差事,韩家的日子也明显好过多了,莘菲的脸色也日渐红润了些。
这日,莘菲与妙姐儿讲了《论语》中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让妙姐儿自己理解时,妙姐儿沉思了颇久,“先生,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您暂且听听。”
“说来听听。”莘菲点点头。
“这句话是说,一个人要想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必定要先使他的工具锋利,我说的对吗?”妙姐儿说道。
“嗯,妙姐儿很聪明,你理解的很对。那你用这句话来说说看身边的事。”莘菲笑着端起茶碗。
妙姐儿略思索了会就说,“就像我现在这样,想要达成我的心愿,就必须先明道理,知大义。您说对吗?”
“嗯,如此理解甚好。去把这句话写写吧。”莘菲站起身来,妙姐儿也赶紧起身,跟着莘菲走到大理石大案几前,妙姐儿的大丫鬟橙香早已磨好了墨,莘菲拿起狼毫在压好镇纸的雪浪纸上写下这句话。
将笔递给妙姐儿,妙姐儿看了看莘菲写的,不由得心生赞叹,“先生,妙姐儿什么时候才能像您这样写得这样一手好字呢?”莘菲在前世也酷爱书法,她的字自成一体,写来笔锋俏利,潇洒利落。
“只要有耐心,坚持每天练,总会有写出自己风格的时候。”莘菲微微笑着。妙姐儿的字还有些稚嫩,毕竟还只是个6岁的小姑娘呢。
妙姐儿提笔将这句话写好。搁下笔,朝莘菲行了礼,“先生,您略散淡些,妙姐儿去更衣。”莘菲点点头,这上午的课程就到这里了。
往日莘菲都是在西厢房休息,看看书歪一歪打发时间,今天看着外边的天气挺好,莘菲就想着去花园逛逛。莘菲的丫环篆儿还在为午膳准备着,莘菲就自己走出了春华居。
出了春华居的大门,向左和向右都各有小径,莘菲想去花园逛逛,然而却并不知道花园的具体位置在哪,立在门口想了想,“算了,信步走走吧。”向左走?向右走?
莘菲抬脚往左边的小径走去,4月份的天气,太阳还不毒辣,莘菲就没有沿有花草藤蔓的长廊走,而是专拣铺着鹅卵石的弯弯曲曲的小径走,顺便给自己的脚做做按摩。
穿过一道月亮门,走过一个垂花门,莘菲似乎是走进了一个园子,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园子里一眼望过去满是桃树,此刻,枝头上挂满了花蕾,莘菲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空气里全是桃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越往前走,莘菲才发现内里是越有乾坤,绕过这一大片的桃林,竟然有一曲流水,水流宽阔处还有一座小桥,桥边一座八角小亭,亭子当中石桌石凳有几分古朴之意,莘菲走过去,坐在亭边的圈木上。
美好的春日,优美的景致,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莘菲时时都在担心,时时都在紧张,还得为生计谋划。这一刻可以说是最放松的时候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穿来之前的一切,想起了慈爱的父母,可惜再也不能侍奉于前了;想起了不多却知心的死党,可惜再也不能一起喝茶聊天了…
不由得泪就滴了下来,不由得就吟起了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真是好诗!”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莘菲吓得几乎要跳了起来,马上回到了现实,想起这是在侯府当中,自己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人吧。
莘菲也不敢抬头,只低头向亭子边上更靠了些。只看到一双穿着青缎面黑色官靴在自己的眼前。“这诗是姑娘写的吗?”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
莘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对这世的男女之间的礼法还不是特别清楚,但也知道男女是不能单独相处在一个空间的,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何身份。
正发愁该如何摆脱这困境时,“先生,您怎么走到这儿,叫我好找。”这在莘菲听来仿佛天籁一般的声音正是妙姐儿的,然而马上又听到一句,“啊,父亲?给父亲大人请安。”还是妙姐儿的声音。
“父亲?难道这就是妙姐儿的父亲东平侯爷周士昭吗?”莘菲还是没压制住内心的好奇,抬眼看了看那个男子,那是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一张完全北方的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浑身蓄满爆发力。他的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晶莹剔透。
“起来吧。妙姐儿,这是祖母给你请的先生吗?”侯爷问向妙姐儿的时候,那冰块一般的脸仿佛才有了点解冻的迹象。
“回父亲大人的话,是的。这是韩先生,女儿跟着先生学了半月有余。”妙姐儿回答道。
虽然没有再抬头,但莘菲还是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眼光在严厉地打量着她,她微微有点皱眉,被这么毫不客气的打量让她很不舒服,很不满意。好在不久侯爷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与妙姐儿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莘菲也长长地嘘了口气,抬起了自己低了太久的脖子,随妙姐儿回到了春华居。
第六章 考量
结束一天的教授,莘菲回到家里,陪母亲用过晚饭,回到自己的屋子,时辰还早,在这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时代,莘菲也只能在院子里走上几圈,消消食顺便当作是睡前娱乐了。
对侯府里的那个冷面侯爷,莘菲还是有点好奇的,就叫来篆儿,问了问侯府的情况。篆儿平常也没什么事,在莘菲教授妙姐儿的时候,她就与府里的下人们混得熟了,所以侯府的事情也都是大概清楚的。
原来看上去那个生人勿近的冰块侯爷今年也才25岁而已,前妻张氏是康国公府的嫡长女,因生产时难产而死,留下个哥儿,就是妙姐儿的弟弟朗哥儿。现在的东平侯就是由这个周士昭袭得,老侯爷赋闲在家,老侯爷还有两个嫡弟一个庶弟,侯爷自己也还有一个嫡弟周士林,娶侍郎府的嫡女李氏为妻,也有一女莲姐儿,今年才3岁。
这么复杂的家庭,听得莘菲头都大了,更让莘菲难以接受的是,虽然妙姐儿的母亲也就是侯爷的正妻张氏已经去世,但侯爷竟然还有三个妾室,平日里倒没有听妙姐儿提起过。“万恶的封建社会,太看不起女人了。”莘菲心里暗自嘀咕。
这日,莘菲教授了半日之后,因天气晴好,便在妙姐儿的请求之下,去花园散散心,想来,妙姐儿还只是个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晒晒太阳也可以多补补钙。两人也只带着各自的大丫鬟篆儿和橙香、橙玉。
两人正一边随意走着,一边赏着园中的各色花儿,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软语娇笑声。莘菲二人的脚步已顿,莘菲并不明晓,却只见得妙姐儿眉头一皱,嘴里轻声“哼”了一下。
篆儿走近两步,贴近莘菲耳边,“姑娘,是侯爷的姨娘们。”哦,原来是侯爷的妾室们,怪不得妙姐儿如此不高兴。
说罢,几个姨娘们带着丫头婆子已经走近了,一个身材妖娆、约摸18、9岁年纪、脸上花红柳绿的浓妆女子娇笑着说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妙姐儿啊,妾身给妙姐儿见礼了。”说罢也不等妙姐儿说话边站起了身子。另一个穿着粉色薄衫的身材娇小、面容姣好如春花的女子也上前来见礼,是较晚进府的商姨娘,刚才那个妖娆女子却是太夫人赐给侯爷的白姨娘。
面对两个娇俏姨娘的或轻或飘的见礼,妙姐儿只是用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那白姨娘还干笑了几声,“哟,妙姐儿好大的气性啊,这是跟谁生气呢?”
“你不过只是个奴婢,好像没资格过问主子的事吧?”妙姐儿虽然年纪小,但摆起谱来可真不使盖的。
“你,你…”白姨娘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也无话可说。的确,像妙姐儿所说的,妾室无论多得宠,说白了也只是奴婢,地位低下。
“妾身等只是闲来问安,就不打扰妙姐儿赏花了。”一边的商姨娘赶紧道。便拉走了还在生气的白姨娘。
这时,那一边站立着从未开口说话的一个打扮朴素的年纪略大的女子才期期艾艾地走过来,正要行礼,就被妙姐儿不耐烦的说着,“走吧,走吧,用不着了。”那女子还未说话,就吓的脸色发白,转身退下了。
经过这一插曲,妙姐儿转身对莘菲道:“这么一闹,我也没心情逛了,要不咱么回去吧。”莘菲倒无所谓,便一同往回走着。
正走着,迎面碰上了老太夫人身边的荣嬷嬷,看见妙姐儿一行人,赶紧给妙姐儿行礼,说道:“正好碰上了,老太夫人请妙姐儿过去说话呢。还请韩先生也一同过去。”妙姐儿也赶紧回礼,说道:“祖母可得空吗?我也正想过去陪曾祖母说话呢。咱们这就走吧。”
说罢,一行人便朝着庆安堂走去。
到了庆安堂,妙姐儿和莘菲给老太夫人行了礼,妙姐儿便一把钻入曾祖母怀中,撒娇娇笑,哪还有刚才花园里和姨娘们呛声的样子。莘菲心里一边笑道,一边站到一旁,看着曾祖孙二人之间的互动。
“跟曾祖母说说,你最近都学了些什么?”老太夫人慈爱地对妙姐儿说着。
“曾祖母,曾孙女儿跟着韩先生在学《论语》,每天讲一则,学了不少道理呢。”妙姐儿娇声说着。
“好,好,我的妙姐儿越发进益了。”老太夫人也很高兴。
“祖母何事如此高兴啊?”说话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原来是侯爷上朝回来了,莘菲也不及回避,便又往后站了几步,走入稍微阴暗的地方。
对莘菲的这一动作,厅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侯爷周士昭微微看了莘菲一眼,也没说什么。
周士昭对老太夫人行完礼,便解开身上的黑色披风,露出里面穿着的天青色长袍,只用一跟玉色腰带,全身上下全无装饰,更显得整个人修长挺拔,干净利落。
“刚才祖母和妙姐儿说些什么呢?”周士昭问道。
“刚才曾祖母问女儿都学了些什么呢?”妙姐儿赶紧站起来回父亲的话。
周士昭摆摆手,示意妙姐儿坐下来,“那你说说看,你都学了什么?”
“女儿最近在学《论语》。”妙姐儿没有刚才与老太夫人撒娇的小女儿情态,恭敬地答道。
“那你说说看,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是什么意思?”周士昭问道。
“韩先生教导过女儿,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说话要谨慎,行动要敏捷。”妙姐儿答道。
“哦,先生是如何教导的呢?”周士昭继续追问。
“先生说,我们为女子的,说话须在心里打好腹稿,酝酿好说辞才可出口,方是谨慎;虽不可擅自出门,但平日也要强身健体,心胸开阔方可行动敏捷。”妙姐儿把平日里莘菲的话原样照抄了来。
“哦,这先生倒有些见识。”周士昭说道,看向莘菲站立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思索探疑的神情。
“好,好,妙姐儿学的不错,把我那碧玺的手串子拿来赏给大小姐。”老太夫人吩咐道。红菱答应着去了内室,一会儿拿来一个黑色镶檀木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串碧玺手串,这碧玺又大又亮,晶莹剔透,多为珍贵的蓝色、绿色和粉色。妙姐儿高兴地下榻,跪谢了老太夫人,接过了盒子。
“韩先生教得好,把那旧日里宫里赐下来的妆花锦缎拿两匹,还有那小叶紫檀的手串一起赏给韩先生吧。”老太夫人吩咐红菱。红菱自答应着去准备了。
“这本是莘菲的本分,是莘菲应该做好的,当不得老太夫人如此大赏。”莘菲推辞。
“嗯,这也是你该得的。”老太夫人笑道。如此莘菲也就没有再推辞。
厅里自是一片欢声,莘菲还是退回自己所立之处。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莘菲抬头,正碰上周士昭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莘菲脸上一红,不由得回瞪了他一眼,便再次低下了头。每看到周士昭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第七章 辩机
有了老太夫人的这次赏赐,府里的人也就都高看了莘菲一眼,言语之间也都恭敬了不少。
天气日渐炎热了起来,妙姐儿自幼体弱,每年都有苦夏之症,于是莘菲便稍微改动了教授的流程,每日上午依旧讲学,下午的课程就改为午睡之后的诗词鉴赏了。
这日,午后小憩之后,待日头落了下去,暑气稍散了,莘菲便带着妙姐儿在园子里的荷花池旁慢走着,莘菲着意让妙姐儿走些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像妙姐儿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别说出门了,就是在自家来回都是软轿,何曾走过路?
所以,富贵之家的孩子大都体弱,其实说白了就是运动太少。莘菲坚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强健的身体,说什么都是白费。所以,莘菲特别注重对妙姐儿身体的调试。还想着如果可能,也要把第八套广播体操教给妙姐儿,那时后话了。
刚开始,妙姐儿也并不能接受,走鹅卵石的小路不过一刻钟,就直喊脚痛,苦着小脸不愿再走。在莘菲的坚持下才答应试上十天的,莘菲还找来妙姐儿的大丫鬟橙香,让她每天晚上用热热的水给妙姐儿泡脚,每天最少泡上半个时辰,直到妙姐儿额头见汗为止。这也是莘菲前世记忆里足浴的好处吧。
坚持了几天之后,妙姐儿便觉得每日睡得安稳许多,膳食也能多进小半碗了,于是也没有再叫苦,坚持着每天和莘菲一起走鹅卵石的小路。
这日,两人在荷花池旁的小路上走着,初夏的午后,满池的荷花或开或含苞,让莘菲想起了杨万里的《小池》,便吟了出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爱水照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好诗好诗啊,先生,您这首诗做的真美!妙姐儿十分喜欢,可否让我抄下来?”妙姐儿听见在一边拍手叫好。
莘菲顿觉无语,待要分辩说不是自己所作,由不知如何解释这诗的由来,便放弃了,想来这也不过是闺阁女儿闲来打发时间的,没有外人知道也就罢了。
妙姐儿即刻命橙玉回去取了笔墨来,抄录好这首诗,还意犹未尽,“先生,这诗让妙姐儿读来觉得唇齿留香,真好。我也能做这样的诗吗?”
“当然,只要妙姐儿好好学习,多多积累,总有一天会写出这样的诗来的。”莘菲安慰妙姐儿道。
妙姐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走到一边,看着荷花池里的荷花发起呆来,想着也作出一首诗来。
看妙姐儿那样,莘菲只觉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拿着帕子扇着风。这样安逸的时光让莘菲感叹起来,感叹美好的时光如何才能长留,感叹这样的日子又有几何,感叹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无忧的时候…
莘菲和妙姐儿都没注意到,荷花池旁的太湖石后站立着的人,这人听到了莘菲吟的诗,也看到了石凳上表情时而惆怅时而欢喜的莘菲…
莘菲带着妙姐儿回到春华居后,就有个婆子过来传话,说侯爷请韩先生去侯爷书房一趟。
“侯爷要见我?这是为何?是喜还是忧?”莘菲心里暗自腹诽,但也不敢得罪这冷面让人捉摸不透的侯爷,也只能整整衣服,带着篆儿又叫上了妙姐儿的丫环橙香,以防侯爷问及妙姐儿的学识。
从春华居出来,坐着软轿走了一刻钟才到侯爷的书房,进了书房,莘费便低下头,打定主意少说少看。然而站了颇久,也没听到侯爷说话,莘菲不禁有些好奇,这侯爷要干什么,叫人来又不说话?
想考验我的耐力吗?开玩笑,我前世听了多少培训,这点小下马威想考验我,还嫩了点吧,莘菲心里想得甚是热闹。
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诗是你作的?”半晌,才传来这么一句听不出喜怒的问句。
莘菲斟酌了会,反正这世也没人知道杨万里,说出来也不知道还要用多少谎言来圆话,便下定决心,厚脸皮借用了。“回侯爷的话,是莘菲所作。”她毕竟还不是这世的人,“奴婢”二字万万说不出口。
“嗯,想不到韩先生倒有诗才。我且问你,你教导妙姐儿女儿之身也要兼济天下吗?你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未嫁时从父,出嫁之后便要从夫,夫死之后便要从子。一个妇道人家,谈什么兼济天下,你懂什么朝堂之事?”
被侯爷这么一大通的劈头盖脸的指责,莘菲心里十分恼怒,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还没有人这么指责过她呢。
不禁就抬起了头,眸子里冒火般,尽量克制着,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侯爷说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莘菲认为这句话有个前提,这前提就是她所依靠的父、夫和子能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建功立业之能,有封妻荫子之德,但敢问侯爷,如果这一切并不成立,就如莘菲这样,父亲早逝,未曾嫁人更无来儿女,难道莘菲就该抛下生身老母亲,去死不成吗?所以,莘菲不觉得对妙姐儿的教导有何不当。人生在世,风云变幻,谁也不能预测未来,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莘菲说完这通话,因气愤激动,脸上还是红红的,也不后退,直视着侯爷。
周士昭听完这番话,不仅没有大怒,反而抚掌而笑,“好,韩先生果然非一般女子。妙姐儿交给韩先生我很放心。希望韩先生不要让我失望。”说完便直直地看着莘菲那还在冒火的眸子。
莘菲被周士昭那略带有侵略性的直视再次惹怒了,便后退一步,“也希望侯爷不要小看了女子。若无其他事,莘菲就次告退了。”便不再看周士昭,转身拂袖而去。
“这小妮子,有趣啊有趣,气性还不小。”周士昭冰冷的眸子里这一刻都是笑意。可惜莘菲没看见。
第八章 安内
转眼间,莘菲来侯府已经三个月了,慢慢地已经适应了这的生活。这日散学之后,与母亲韩张氏坐在院子里纳凉,韩张氏慈爱地看着莘菲,“菲儿啊,这几月来,你的束修再加上侯府里的赏赐,咱们手里也有些积蓄了,服侍你的人本就少,不如给你添几个丫头吧。”
莘菲听来不觉得心头一酸,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母亲,也是这般的慈爱。便将头埋在韩张氏的膝头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尽撒娇,当心周嬷嬷笑话你。”韩张氏笑道。
“娘,要添也是给您添几个丫头,我这人手够的,平日里一些琐碎的事菲儿自己也能做的。”莘菲站起身来,走到韩张氏身后,给韩张氏按压着肩膀。
韩张氏拍拍莘菲的手,“我一个老婆子,哪需要那么多的人,倒是你,虽然咱们日子过得贫寒,那你也是我和你父亲的掌上明珠啊,咱们菲儿以后可是要享福的,还得嫁个好人家呢。”
“娘,您看您,说的什么。菲儿不理您了,去厨房看看绿豆汤熬好了没。”莘菲假借害羞,跑到厨房去了。
倒不是害羞,是莘菲想起这世女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嫁人。人人都道富贵好,哪里知道这富贵的凶险。看看侯府就知道了,侯爷正妻殁了,姨娘们就着急地想上位争宠,那府里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如何煎熬呢,看看妙姐儿就知道了,小小的年纪面对父亲的姨娘们时也有着一丝戾气。
莘菲一边看着炉火上小火熬着的绿豆汤,一边在心里暗自想道,这一世绝对容不下女子不嫁人,如果真到了那一日,倒不如先相看一个忠厚老实的,家底薄弱倒也无妨,大不了让他入赘便是。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稳度日罢了。
绿豆汤炖好,莘菲拿白底兰花的瓷碗盛了碗汤,放在竹篮子里,沉在井水中渍着,等到晚膳后再拿给韩张氏消暑。
第二日,因侯府里有筵席要赴,便有婆子来告知莘菲,老太夫人让妙姐儿休整三日。莘菲送走传话的婆子,便来到韩张氏的房间,商量着添买丫头的事。
韩张氏便召来周嬷嬷,让周嬷嬷去召相熟的人牙子带些干净的小丫头来。
半个时辰之后,周嬷嬷就带来这街上的一个王婆子,王婆子一副精明的样子,带着十几个或大或小的丫头。
莘菲站在母亲身后,这王婆子上来便福了个礼,嘴里说道:“给夫人请安了。夫人一向可好?”
“劳你惦记了,生意一向可好?”韩张氏脸上带着适度的微笑,既不显得冷淡也不见多亲热,张弛有度。
“托夫人的福,好着呢。今儿这些丫头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也还干净,夫人,您看看?”王婆子小心地询问。
“嗯,你让她们四个一组上来吧。”韩张氏吩咐着。
王婆子自是退下去安排,一会儿功夫,女孩子们就四个四个一组上来让人相看。
看着这些衣衫单薄破旧又不甚合体的女孩子,莘菲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命好的,虽说穿到寒门,但毕竟还有慈爱的母亲,衣食无忧。
这些小女孩基本上都是十一二岁左右,韩张氏一一看过之后,留了六个看起来老实本分,手指甲干净的女孩子,让莘菲再从里面挑三个。
莘菲看向这六个女孩子,个头都差不多高,梳着简单的双髻,莘菲从六个女孩子面前一一缓步走过去,有一个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还有一个尖尖脸、杏仁眼的女孩子的眼神颇为飘忽,神情怪异,莘菲眉头一皱,王婆子马上就喝退这两个,剩下的四个里,莘菲留下了三个眼神较为镇定的。正要退到母亲身后时,一个被留下来的女孩子向前一步,扑通一下跪到了莘菲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