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的哨兵一队队走过,没有人发现身后的屋檐下就藏着一个人。
寻了一个空,云晖忽的一下上了房顶,然后俯下身子,以风一样轻灵的身形,到了康熙寝宫的顶上。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要休息了。
将耳朵贴在瓦片上,听里面的声音。
“皇上,夜深了,请皇上早点歇息吧。”这是李德全的声音。
“朕不困,这次随驾的后宫女眷都有谁?找个人陪朕下下棋也好。”康熙的声音很沉静,中气十足。
“皇上请过目。”李德全似乎是递上了什么名单,或者什么的,云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
一小会儿的安静,就听康熙道:“就是她了。”
“是,奴才这就去宣佟主儿过来伺侯。”
“不用了,朕正好要出去走走,透透风,这屋子太闷了,咱们过去吧。”只听康熙放下手中的书,懒懒的说道。
“是。”李德全忙答应一声,便和康熙往外走。
云晖轻轻的起来,瞧着康熙出门然后往后面走去,便轻身跟在后面。
“太子这两天怎么样?”只听康熙问边上的李德全。
“回皇上,今儿一天老奴都没瞧见太子爷,只怕是打猎打累了,歇了一天也未可知。”
“哼,他累?他还能有朕累吗?”康熙的声音很不满,不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却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身酒臭,满嘴胡言乱语的嘟嘟囔囔,且衣衫不整,一头栽倒地上,差点撞到了康熙。
李德全大惊失色,忙喊了一声:“保护皇上。”
侍卫们便迅速赶来。康熙借着灯笼一看地上躺着的人,不由得怒火冲天,冷冷地说了一声:“拿冷水来,将他泼醒。”
云晖借着灯光一看地上的人,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那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死敌,太子胤礽。
你道是这太子胤礽得了失心疯吗?怎么好死不死的撞到了康熙,正好自己是这副鬼德性。
原来他在避暑山庄的时候,便瞧上了宫里的一个新贵人,此人姓佟,他父亲是满洲八旗正蓝旗的副统领,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因才貌出众被选为新秀女,康熙留下了她,封做贵人,这次随驾,亦是她一家子的荣耀。太子因无聊瞎转的时候,瞧见了这位佟小主,当时便上去搭讪,这位佟贵人因知道他是太子爷,不敢怎样,只一味的躲闪,不敢得罪他,更不敢招惹他,毕竟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太子的母妃,虽然现在还没有妃子的封号,但是母子人伦却已经成了定数。
今日太子胤礽便趁着喝了酒,又正好吃了何柱儿给他弄得药丸,一心寻事。今晚便厚着脸皮去佟贵人的屋子去找她,谁知道正好遇到佟贵人洗澡,他不禁兽性大发,两脚踹了宫女,便欲行非礼。
那佟贵人亦是刚烈女子,如今已经被封做贵人,岂肯与他苟合?二人便撕抓起来。有时候女子拼了命,亦是很可怕的,那佟贵人不管身上脸上,一气乱抓,又摸了一把扫帚,劈头盖脸的把胤礽给赶了出来。
胤礽闹了一阵子,因自知理亏心虚,便跑出来。折腾了这一大顿,酒气上来,便站立不稳栽倒在地上,谁知正好遇到了康熙,才演了刚才那一出戏。
侍卫们听到康熙的吩咐,不敢怠慢,提了一桶冷水,哗的一下泼在胤礽头上,只见他激灵一下,便坐起来,怒道:“哪个狗奴才?敢往爷身上泼水?”
“你还是爷吗?”康熙冷冷的笑道:“你跟谁称爷?”
胤礽转头一看皇阿玛站在那里,脸上冰冷的可怕,一时也吓傻了,忙跪在地上给康熙赔礼:“皇阿玛饶命,儿子知罪,儿子多吃了几杯,说的全是醉话,皇阿玛饶命......”
“够了!”康熙的眼睛里全是厌恶的目光,看着这样猥琐的太子,心中亦是悲痛万分,自己几十年精心培养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这根无赖有什么区别?
“皇阿玛......”
“来人!”康熙愤怒的声音让屋顶上的云晖都感到了寒冷,这一次,老爷子怕是真的要发怒了。
“是!”侍卫们响亮的声音,震醒了还在妄想的胤礽,这次要完了。
“把随行的文武百官都给朕传到这里来见驾,太子胤礽跪到一边。”康熙强忍着一脚踢过去的念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顷刻之间,文武齐聚,大家都安静的分立两边,等候康熙开口。
“今天这么晚了,叫大家过来,就是想听大家一句真话,太子胤礽平日到底是怎样的所作所为,对待朝中大臣怎样,对打黎民百姓又怎样,你们尽可以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康熙的话音一落,众人便有一阵的安静,继而便有些窃窃私语,然而终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马齐!”康熙大声喊道。
“奴才在。”马齐忙往前一步,躬身行礼。
“你说。”
“呃。......”马齐曾经跟着康熙出征葛尔丹,如今已经是武英殿大学士,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曾得康熙钦赐御书“永世翼戴”榜。但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敢随便开口。
“讲!”康熙大声喝道。
“是,奴才遵旨。”马齐立刻站直了身子,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太子胤礽平日对臣民百姓,稍有不从便任意殴打,其侍从肆意敲诈勒索,仗势欺人,等等,一连十数条罪过。
“臣有本上奏。”大将军阿灵阿站出来,他本就是跟老八胤祀是一条心,今日见太子这样,早就跃跃欲试了,只是自己不好当这个出头鸟而已。如今见马齐已经说完了,便大胆的站出来,又列举了太子胤礽一些罪过。
不多时,已经有十来位胤祀一党的朝廷官员站出来历数太子的罪状。康熙越听越生气,突然之间,头晕目眩,竟然一个站立不稳往一边倒去,幸好李德全在身边慌忙扶住,众人过来看时,康熙面色雪白,已经气的昏死过去。
李德全大声叫太医,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等人慌忙上前来,为康熙抚摸胸口,又掐人中,不多时,康熙终于一口气长长的呼出来。
然正在这时,后宫的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跪在地上回道:“回万岁爷,佟贵人悬梁自尽了。”
康熙大惊,又问:“出了什么事情?”
那太监回头看看太子胤礽,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康熙大怒,抬脚将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踹了出去,又怒道:“快说!”
“回皇上,刚才太子爷吃了酒,跑到佟贵人的屋子里,正巧佟贵人在沐浴......所以......二人厮打了一顿,太子也出来了,佟贵人就......上吊了......”太监战战兢兢的说道,又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逆子!”康熙气血翻涌,两步走过去,对着胤礽狠狠地踹了一脚,又被众人又拉又扶,将他安稳的放在刚搬来的椅子上。
康熙犹自气的气喘吁吁,脸色铁青,嘴唇发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李德全忙接过边上小太监递上的一碗热茶,给康熙慢慢的喝进去,这老皇帝的心才略稳了一些。想想年轻的时候,与皇后赫舍里青梅竹马,恩恩爱爱,她又因为在生胤礽的时候,难产死去,哪一种悲痛之情油然而生,不觉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当晚,皇上口谕:“胤礽不听教诲,目无法度,朕包容二十多年,他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实难承祖宗的宏业。将胤礽废去太子之位,着宗人府看管,一切罪责等回京后再定。”
云晖在屋顶上,完完整整的看完这出戏,从心里冷笑了几声,转身离去。
康熙因此而生了一场大病,木兰秋狄提前结束,大队人马护送康熙的御辇回京城,一路上且行且停,走得很慢。行至西山行宫时,康熙见满山红叶,甚是可爱,便说在此处住一晚。
于是众人都在西山行宫安顿住下来,等康熙的心情好些再上路。
[千回百转情谊浓:031 烟雨红枫知己]
康熙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西山行宫苑内来回地走着,消瘦的身影更加冷傲,更加孤单。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老年之时,子女的不孝,不才,不忠。身为皇上,也是如此,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才华横溢,忠孝双全。
一夜之间,康熙似乎老了很多,头发花白了,身子佝偻了,精神也不大好了。大臣们的心里都很担心,都在暗暗的揣摩着皇上此时对太子胤礽是怎样的处罚,还有没有再起复的可能,下一步谁会是太子等等......
大家都在关心自己的前程会不会受到影响,担心自己会不会站错了位置而受到牵连,就连几个皇子,也都悄悄的凑在一起,商议着什么,却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关心他的身体。
这一点,康熙很明白,但也无法说出来,这就是作为帝王的苦楚,永远也得不到别人真正的关心,永远也享受不到天伦之乐,永远只有与孤独和寂寞相伴,这就是孤家寡人,这就是称孤道寡的悲哀。谁也没办法改变,谁也不去想改变。
走着走着,康熙的脚步便往行宫外走去,侍卫们紧紧相随,却没有一个人感劝他。
一抹自负涌上心头,康熙这时候竟然孩子似的希望能遇上刺客,再像开封那样逃亡一次,看看上天还给不给他一个生还的机会。那样,拼命逃亡,浴血奋战之后,或许心中的苦闷会少一些。
然而,没有刺客,片片红叶之间隐隐传来笛声。曲子有点忧伤,有点陌生。康熙便循着笛声一路找去,侍卫们依然紧紧相随。
那边清溪畔,有一个白衣女子临水而立,背对着自己,吹着一直横笛。午后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林子斜射下来,形成无数支光柱投在她的身上,一时之间,便觉得她恍如天人。
康熙眨眨眼睛,再仔细的看看,那人的确站在那里,这忧伤的笛声也是由她而来。但此时的康熙却无法向前,这空灵而寂寞,忧伤而淡薄的笛声,让人不忍心靠近,仿佛就在那一刹,她便会如美丽的幻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笛声渐止,白衣女子轻轻的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看清了她的面容,原来这小女子竟然是自己熟悉不过的人芷云珠。
“喂!”康熙见她要走,便大声的喊了一声,他想喊“芷云珠”,可是又觉得那三个字不够亲切,想喊“茉儿,”可是那似乎过于甜腻,那是自己儿子对她的称呼,作为长者,他感到不妥,所以,情急之下,他便“喂”了一声。
芷云珠抬头,看见一身青灰色的茧绸袍子的康熙,那样孤独的站在侍卫之间,连一向形影不离的李德全也不在身边,突然感觉到,千古一帝,真是不容易,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身处这样的悲伤之中,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劝解,在这样凄艳的红枫林中,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叫了自己一声“喂。”
抬脚轻轻的走到他的面前,嫣然一笑,叫了一声:“老爷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康熙听到那一声‘老爷子’,心中的苦闷顿时少了一半儿,一下子想到了开封之后,自己跟他们几个年轻人一路微服私访,下江南的美好时光来。便面带一个酸涩的微笑,看着芷云珠清丽的面容,伸出手臂,笑问。
“我因路过这里,喜欢这山上的红叶,便给山中老农几两银子,借住几天,欣赏欣赏风景再走。”芷云珠依然甜甜一笑,上前挽住了康熙的胳膊。
“哦,好啊,咱们俩一样,朕也是路过这里,看着一山的红叶这样好看,便留下来住两天,欣赏欣赏风景再走。”康熙点点头,轻叹一声,便任由芷云珠挽着,一老一少往溪边走去。
芷云珠对康熙的心情因何而糟糕,对木兰围场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清楚,所以她闭口不提,只字不问康熙因何心情不好。只是把脑子里有关于秋天的诗词想起来,和康熙探讨,她知道,这位满人皇帝,对汉家文化也是非常喜爱并且精通的。
“老爷子,你记不记得有一首诗这样说:雨径绿芜合,霜园红叶多。您看,这两句诗说这里的景致,多贴切啊?”
“你考朕呢?这是白居易的句子,朕是知道的,不过朕最喜欢的不是这个,而是: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刘禹锡的诗词倒也罢了,唯有这两句觉得大气。”康熙笑笑,一边看着满山的红叶,一边和芷云珠顺着溪水走着。
“老爷子对这些诗词很精通呢。”芷云珠轻声赞道。
“丫头,做皇上难啊,这个不懂不行,那个不知道也不行,因为总有人暗中挑你的短处,从而来做攻击你的缝隙,所以没办法,朕只好样样都学,虽然很累,但也不得不这样。”康熙想想自己幼年登基,和权臣周旋了十多年,最终踏着鲜血登基,然后平三藩,收台湾,西征大漠,来来回回几十年过去了,最终也不过是一个伤心的结果。
“老爷子,都说高处不胜寒,可是这满山的风景,唯有高处是最美的,不信,丫头陪你走上去,您登临山巅,再看看这满目秋色,那是心中才不郁闷呢。”芷云珠指指山顶,笑着说道。
“是吗?果真如此,今天一定要到山巅上去看一看。”康熙听着芷云珠的话,脚上加快了脚步。
香山并不高,况且二人原是在半山腰往上走,一路上有说有笑,到也不觉得累,没多大时候,康熙便跟着芷云珠站到了山顶。
举目望去,一片红翠交叠,秋高气爽,夕阳如血,康熙心中的闷气顿时被秋风扫光,刹那间少年时气吞山河的雄心,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丫头说的不错,都说高处不胜寒,可是不登高处,又怎么能看见这美丽的风景?一直闷在山沟里,真是憋屈死人了。朕早就该登高一呼了。”多少艰难险阻,都没有阻挡他的凌云壮志,为什么一个儿子的不孝,竟让他困顿了这么久?
“老爷子心情舒畅是最重要的,不管山巅还是山腰,这大好河山都是老爷子手中的寰球,想怎么反转,就怎么反转,一切都在老爷子的一念之间。”芷云珠的话虽有些奉承,但也是事实。什么太子不太子的,老爷子一句话,不就废了吗?当然可以再立,但也可以再废,不过是牵连更多的皇子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不包括胤祥,可怜的胤祥,忠心耿耿,千万不要被康熙囚禁。
“对,你的话很对,唉,可惜朕老了老了,也会有赚不过弯儿来的时候。”康熙一边看着山下的风景,一边自嘲的笑笑。
“您也转不过弯儿来?哼哼......”芷云珠跟着康熙笑,继而又横笛在手,吹起了刚才那一曲《回家》。
康熙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山风和着笛声,让这曲子更加的婉转,苍凉,悲伤。
曲终,夕阳已经慢慢的落下去,芷云珠回首,看看康熙,笑道:“老爷子,该回了,不然那些人还以为我劫持了您呢。”
“啊,是啊,天黑了,真快啊。走吧。”康熙转身,却看见身后一群人都站在那里,一顶软轿立在一边,李德全等人全都鸦雀无声,等着康熙的回头。
“喝,你们倒是齐全,这么快就找来了。”康熙笑笑,对李德全道,“一顶轿子怎么够?芷云珠这丫头走了一路了,姑娘家如何还能走下山?”
“皇上,奴才想到了,侍卫回去说皇上跟一个美丽的姑娘上山了,那姑娘吹的笛子好听极了,奴才便猜到是格格在附近呢,这不,还有一顶竹椅小轿,是专门给格格预备的。”
“嗯,好,走吧。”康熙点点头,起身上了软轿。芷云珠原说要回农家小屋去,却来不及说,康熙已经进了轿子。
没办法,先到行宫再说吧,反正云晖和方苞在那里,也没什么危险。就这样,芷云珠上了竹椅小轿,也实实在在的享受了一把皇上的人为自己抬轿,这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待遇呢。
行宫里,康熙时时刻刻把芷云珠带在身边,用膳,看奏折,喝茶,然后拉着她下棋。直到深夜,也不觉得累,更不要芷云珠去睡觉。
芷云珠的围棋很烂,可以说根本就不会的那种级别,哪里是康熙的对手,总是没下一会儿便输了,康熙哈哈大笑,弄得芷云珠老撅着嘴,说皇上欺负人,人家不会这什么围棋,干吗非要下这个。
康熙自负自己什么棋都会,便让芷云珠点,说下什么棋,自当奉陪。
芷云珠却道:“老爷子真是,人家什么棋也不会下,怎么点?不如咱们不下棋,玩别的不好吗?”
“不下棋?那干什么?这里是行宫,色色都不齐备,便是打库布,你一个女孩子家,又说我老人家欺负你了。回头到畅春园,咱们比钓鱼。”康熙心情极好,并不是因为赢了芷云珠的棋,而是只有芷云珠才会在输了棋的时候发牢骚,身边的大臣和后宫的女人们,都会阿谀奉承,说皇上棋艺精湛之类的话,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
“不如我们吟诗啊,咱们就吟秋天的诗,怎么样?”
“好啊,朕当初偷偷的参加春闱,好歹也是得了个解元呢,咱们就吟诗,我就不信朕会输了。”
“皇上好小气,谁说会比输赢了?吟诗嘛,就是玩玩,不比输赢的。”芷云珠笑道。
“不比输赢?”康熙一怔,继而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输赢又怎样,自己习惯了权谋之术,输赢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太重了,如今跟个孩子玩玩,也把这个挂在嘴上。
“好,李德全拿笔墨来。”康熙吩咐道。
“是。”李德全有十来天没看见康熙的笑脸了,一干奴才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皇上一怒之下要了自己的小命,今儿终于雨过天晴了,别说拿笔墨去,便是再苦再累的差事,心里也敞亮啊。
李德全麻利的备好了笔墨纸张,康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多时便有了一首,转身到书案前,提笔写来。
江城子
秋风乍起月影凉
撩水波动心肠
茜纱窗下齐瑟声声扬
常忆春日百草芳
杨柳青燕子翔
闲来典茶满院看
语声轻笑声长
自君别后唯有落木黄
随君去天一方
芷云珠一看,便知道这是康熙皇上悼念皇后赫舍里的词,他思念自己年轻的时候,在没有亲政之前,每日在索额图附上跟随伍次友读书,自然与赫舍里氏芳儿长相见,据说赫舍里也是一个才女,满洲贵族里有名的姑娘,康熙少年时风华正茂,自然与她之间有一段风流佳话,虽说立她为后,有一定的政治目的,但也不排除二人之间纯真的感情。不然赫舍里死去的时候,康熙怎么会打破了满洲贵族不立皇储的规矩,立了二皇子胤礽为太子呢?
康熙皇上是才子,芷云珠也不赖,她虽然不会写古诗,可是记得好多现代诗,于是也提起笔来,在洁白的纸上,写下了一首相对清新的现代诗,却是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
康熙看着这首非诗非词的文字,有片刻的沉默,半晌,方失笑道:“这这叫耍赖嘛,说好了是诗词,可你写了一大篇白话,这算什么?又不是说秋天,怪不得你说不论输赢,原来在这儿等着朕呢。不过意思倒好,字写得也不赖。”
芷云珠自打来了这里,没事便练字,一手钟王蝇头小楷娟秀丽致,自然能受到康熙的好评。
“诗文嘛,只要是意境好就行,我这叫不拘一格。”芷云珠赖道。
“嗯,倒是真的不拘一格,不过也太哀伤了些。”康熙的眼睛依然看着纸上的句子,久久的回味。心中在想这女孩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忧伤,看上去那样活泼快乐,却能写出这样的心境。
芷云珠却不理他,只身走到窗前,透过古典样式的万寿窗棂,看着外边浓浓的月色,山风吹来,阵阵清凉的感觉,让人的心中更加的冷寂。
第二天,心情回复好转的康熙便要起驾回京,还说要芷云珠一起回去,芷云珠只得说明小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云晖,一个是桐城方苞。
康熙一听方苞的名字,便道:“这个人朕找了很久了,听说是一代大儒,因牵涉到文字的事情,被抄了家,后来查清楚之后又被释放,只是便销声匿迹了,你是如何找打他的?”
“机缘巧合而已,我在南边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他,因羡慕他的文采韬略,便邀他一起到香山来看红叶的。”芷云珠笑笑,隐瞒了自己一心救方苞出狱的事实。
“呵呵,正好,你又帮了朕一个大忙,快去请他们。”
“老爷子,方先生倒也罢了,云晖却不适合出现。”芷云珠看着康熙的脸色,轻声说道。
“是啊。”康熙点点头,一抹不快的神色闪过,瞬间消失,便道:“你只管将方先生给朕请来,剩下的随你们的便,如何?”
方苞本来就是芷云珠为康熙找的布衣宰相,即便是自己不插手,他们也会相遇,这是历史,她只不过借着历史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而已,自然是乐意的。
于是便带着李德全,到农家小屋里,请了方苞,又嘱咐了李德全几句话,便将方苞等人送出门外。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云晖从后面闪出来,站在芷云珠后面说道:“老大,这么慈祥的一个老先生,又被你送到哪里去了。”
“你知道吗?他对四爷很重要。”芷云珠想想方苞那一句‘皇子不好选,便选皇孙’的话,让康熙在临终之前选中了胤禛,也选中了弘历,从而奠定了康乾盛世,这是千古留名的事情,自己又怎么会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