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被宣宁直视着,心里突突直跳,伸出两只手,用力去掰宣宁的手:“你干什么呀?放开我!”
“玉儿!”宣宁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黛玉的额头,放开双手,却伸出双臂拢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有事绝不瞒你,你有话也不能瞒我。我们两个真诚相对,两不相欺。好不好?”
黛玉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在外边弄了些钱。给军中配药,皇上赏了些银两,药材又是我指定的药铺,其中也有些利润。所以如今咱们手上有五六万两银子可用。我要盖一座园子给你,把里面种上你喜欢的湘妃竹,还要挖一个池塘种满了荷花,再堆砌一座小山,建一所中秋赏月的山庄,还有赏雪的地方,赏梅花的地方…我要把天下美景都收进这座园子里。然后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家人都住在里面。好不好?”他想,不就是一座大观园吗?我提前盖好,让她住进去,是不是就可以逆天改命,让她从此不再受苦,不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宣宁呢喃低语,呼出的热气在黛玉的耳边轻轻地碰触,让她的心里也痒痒的。苦于无处躲避,黛玉便摇着头,低声说道:“照你说的这些,五六万两银子如何够了?就算是五六十万,也未必尽善尽美。”
“嗯,这倒是。”宣宁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屋顶从心里合算了一下,又低头笑道:“不怕,我们江南还有些产业,那些钱再凑过来,也够用了。再说,盖这个园子,总要有一两年的时间。这段日子我若赚不到五六十万两银子,也白费了我的好医术。”
“不知羞,哪有这样自夸自大的人?”黛玉轻声笑道。
“我就是这样的人。谁叫你遇到了我?又把我带回了家?我这就赖上你了。”宣宁说着,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你早就赖上我了。你分明就是个无赖!”黛玉浅笑。
这样一个人又如此对自己,就算是受些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德妃爱子心切,说几句不相干的话就说吧,自己只当没听见罢了。谁又认真去为难谁呢?宫墙又高又厚,一年能见几次?况且,她生下了他,这对自己本身就是一桩莫大的恩惠。
兰香淡淡,若有若无。
北方的秋天更短,人们还没来得及细细的品味,十月的第一场雪便压弯了枫红的枝头,屋里的墨菊映着炭火越发的娇艳,丫头们也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
又是黄昏时分,宣宁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多罗呢包裹从外边进来,雪雁忙上前接过东西,紫鹃则在一旁打起了黛玉卧室门口厚厚的门帘。
“姑娘今儿怎么样?”宣宁随手把身上的披风接下来递到紫鹃的手里,抬脚进屋,却见庶福晋李氏也坐在里面,正在同黛玉说闲话。见他进来,李氏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哟,庶福晋在这儿呢?”宣宁笑笑,冲着李氏点点头。二人自从送嫁妆那回发生矛盾,很少在府里遇见,就算是遇见了,也会自觉地避开。这次宣宁进来的突然,李氏在屋里听见了动静,但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公子好。”李氏略福了福身子,尴尬的笑了笑。
“庶福晋请坐。”宣宁说着,在黛玉日常坐的椅子上。紫鹃端了茶过来,李氏便笑着说道:“出了一会子了,这会儿恐怕福晋房里要传饭了。公子且坐着,我去前面走一走。”
“庶福晋轻便。”林宁一边吃茶一边说道。
黛玉起身相送,李氏忙止住:“姑娘坐着罢了,外边冷的很,就不要出来了。”
“福晋慢走。”黛玉送至门口,又让紫鹃和雪雁替自己从出去,方转身回来。
“她常来吗?”林宁靠在椅子上,看着黛玉,今天她穿了一件豆绿色挑金织锦白狐长袄长及膝盖,领口袖口皆有洁白细腻的风毛轻轻颤动,腰间系着枚红色蝴蝶宫绦,底下枚红色马面裙,桃红丝绵绣鞋,淡雅里透出一抹娇艳来,叫人越看越爱。
“差不多一天一趟。每次她去福晋房里请安,都要从我门前过去。不过是过路的人情,也没什么。”黛玉笑笑,坐在宣宁身边,看他的衣领上还有些许雪花,便抬手给他弹掉,又问:“你刚从外边回来吗?”
“嗯,南边咱们自己的绸缎庄叫凌家捎来了几件衣裳,是给你过冬的。雪雁——把衣裳拿来给你们姑娘看看。”
“四福晋昨儿刚叫人送了四身衣裳来,我这儿又不缺这个,怎么这会子不过年不过节的又送了衣裳来?”
“这是份例,也是他们应该孝敬的。再说了,你穿着咱们自己铺子里的衣裳,心里不更舒服些吗?”宣宁说着,从雪雁的手里接过包裹,打开看时,却是六身衣裳,两件小毛的两件大毛的,皆是上等的皮草精致的绣工,除了颜色上是家常的颜色之外,其品质竟比宫里御用的还精细。
黛玉听了,脸上带了微笑。摇头道:“刚才那位庶福晋说话还含沙射影的带出来,说我们在这里一应吃住都是这府上垫付的。如今你又说这话,可算是说着了。”
林宁目光一冷,皱起了眉头,沉默半晌,方笑道:“她一个混账人,你不用跟她计较。我们在这府上吃的用的,并没他们的一文钱。每月我都会拿一二百两银子给这里的厨房总管送去,你便是个大肚子米勒佛也吃不了一二百两银子。他们拿了我们的钱,就应该伺候我们。四爷和四福晋面前我也敢说这话。住在这里,一是大家朋友一场的情分,再就是万岁爷的旨意。若每日跟着这些混账人计较,岂不累死?”
黛玉轻笑:“谁跟她们计较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若认真计较,我早就说了,何苦等到这会子?前些日子四福晋听说你盖园子,还跟我说了好些话。如今她重着身子,冰天雪地的不好每日都过来,才有人敢放肆,多说些没用的话。”
“哟,你说这话,我有些日子没见四福晋了。早就听说她有了身孕,我竟然忘了给她道喜。不如趁这会子没事儿,你同我一起过去,我还有几粒胞胎的丸药一起给她拿过去。如何?”
“很好。我昨儿就没过去瞧她,今儿眼看着天又黑了。再不去,又一天过去了。”黛玉说着,便叫雪雁拿斗篷来,又叫丫头拿了自己的羊皮小暖靴来蹬上,雪雁和紫鹃服侍着披好斗篷,拿了手套,又把风帽也带好,方扶着黛玉出门。
宣宁自己披了披风,同黛玉一起先回自己院里,拿着丸药再往前面来。
却说庶福晋李氏从黛玉的无香院出来,一路往前面正房里走,刚拐过穿堂,迎面遇见一个人,此人平日里不怎么在府里走动,只在二门上当差,因雪地里走着没瞧见李氏,便迎面撞上去,和李氏撞了个满怀。
李氏被撞得一个趔趄,便闹了,张口骂道:“那里来的糊涂王八羔子?瞎了眼的狗奴才,在这里混钻混撞你娘的!”
“哟!奴才瞎了狗眼,没瞧见是福晋,奴才富海撞到了福晋,甘愿受罚,请福晋千万息怒,别气坏了身子…”这个富海是个牙尖嘴利的奴才,平日里最喜欢投机取巧,因胤禛和瑾瑜都不喜欢他,所以只叫他在外边伺候。此人深知这位庶福晋的脾气,赶忙捡着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闭上你的够嘴巴,少说两句福晋还少生些气。”蕙云指着富海怒声骂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闭嘴。”说着,富海便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给谁的东西?”
“这是麝香保心丸。”富海老老实实的回答,“奴才的老娘前儿心绞痛,奴才求了宁公子,给配了这几丸药,是给我老娘制心痛病的。“
“麝香保心丸?”李氏心头一颤,麝香!
“拿来给福晋瞧瞧。”蕙云说着伸出手去。
富海只得老老实实的把盒子递上去。蕙云接了打开给李氏看,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六枚丸药,龙眼大小,黑褐色。
“正好儿,这两天我也犯了心痛病。不如你这几丸药先给了我吧。我令给你银子你再去给你老娘配去。如何?”李氏冷冷的说道。
“是是是,福晋用得着,尽管拿去。福晋的身子大好了,也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蕙云?”李氏接过盒子看了一眼蕙云,蕙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定银子放到富海的手里,又娇笑道:“富海,这是你的福气啊。若是福晋跟四爷讲你今天撞到了她,你这条小命儿可就保不住了。”
“还求姑娘嘴上积德,多在福晋面前替奴才说几句好话,奴才感激不尽。”富海忙点头哈腰,一副哈巴狗儿的样子。
“行了,你去吧。待会儿传晚饭,你小子想出去也不成了。”蕙云不耐烦的甩甩手中的帕子,赶走那小子嘴里酸臭的味道。
“是是是。”富海赶忙一溜烟儿跑出去。
雪地里,李氏站在穿堂处吹着冷风,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福晋,这麝香可是好东西。”蕙云紧走了几步,赶到李氏的身边,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前儿奴才恍惚听说福晋已经有了身孕…”
“嗯,蕙云,这事儿可不能乱说,我听说太医说了,日子尚浅,说不定是福晋劳碌不堪累坏了身子,经期…那个叫怎么说来着?哦,是经期不调呢。这些话儿可不该咱们乱嚼舌根子,乖乖的走吧,别误了咱们去给福晋请安的时辰。”李氏笑笑,把那盒子悄悄地揣到怀里,慢慢的往前走去。
第72章
李氏带着丫头蕙云到了正房,并没急着去瑾瑜的屋子里请安,而是先去了厢房。
厢房里,两个婆子和几个小丫头正围着火盆烤火,见她来了,都赶忙站起来陪笑让座,有小丫头端了茶上来给李氏,笑道:“庶福晋请用茶。”
“福晋在房里么?”李氏接过茶来,却并不喝,只是抱在手心取暖。
“福晋刚睡醒,莲生姐姐在伺候她洗脸。”小丫头说着,又拿了脚蹬给蕙云,“姐姐请坐。”
“哦,如此,我来的有些早了。再等等进去给福晋请安。”李氏笑笑,看了一眼蕙云。
蕙云便拉着小丫头说道:“前儿我听人家说你新绣了一双鞋面很好看,带我去瞧瞧吧?”
小丫头听了夸奖,便不好意思起来。蕙云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拉着就走。婆子们素日怕李氏的威风,皆找了个由头散开,一时屋子里一个闲人也没有了。
李氏瞅瞅左右,确定没人后方从怀里拿出那个盒子,打开后把那丸药取出来用自己的帕子包了放在荷包里,却把那写着字的纸盒子扔进了火盆。拿着铁筷子一直拨着火炭,眼看着那盒子化成了灰烬,方才罢了。
吃了两口茶,稳了稳心神,李氏方站起来慢慢的走到屋门口,看见外边的雪还在飘着,院子里那棵桂树枝头尚有绿叶来不及脱落,此时压着白雪,被压弯了枝头,十分的好看。
忽听一声笑语:“哟,庶福晋来了,怎么不进正屋?”
李氏忙转头,见莲生从正房里出来,穿着青缎子长衫套着银红比甲,俏生生的十分惹人喜爱。于是笑道:“刚来的时候听说福晋还在睡觉,哪敢进去?只好在这里等一会儿罢了。这会子福晋醒了吧?”
“刚醒。庶福晋进去吧。”莲生说着,又转头叫人:“景嬷嬷,福晋的汤药好了没?”
“这就好了!”有人急忙应着,莲生便不多话,对李氏笑笑:“庶福晋,请吧。”
“好…”李氏点头,抬脚出门,走至廊檐下,忽然捂住胸口,‘哎呦’了一声,弯下了腰。
“哟!庶福晋怎么了?”莲生吓了一跳,急忙侧身问道。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心口疼。过一会儿就好了。”李氏急忙摆摆手,示意莲生不要声张:“你不要吵,小心惊到了福晋。”
“那庶福晋且请屋里坐坐,我去小心回明了福晋,这几日庶福晋尽管在屋里养病要紧。”莲生说着,急忙叫人:“蕙云呢?还不快扶着庶福晋回房去?”
“来了来了。”蕙云急忙赶过来,搀扶着李氏,焦急的说道:“福晋若是疼的厉害,随身带的药吃上一丸也就好了。”
“可不是,瞧我这记性。”李氏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丸药给蕙云:“你去找一碗水,化开了给我拿来。”
“好来!”蕙云接了药急忙下去,李氏回厢房坐到椅子上等药。
莲生见有人服侍,便转身去回瑾瑜。
不多时,蕙云果然端了一碗药来,李氏和她对视一眼,接过药两口喝下,悄然抬头,见门口有小丫头捧着托盘往正房里去,托盘上也放着一碗药。
李氏又看了蕙云一眼,然后病歪歪的说道:“咱们且别在这里添乱了。还是先回去吧。”
蕙云扶着李氏起来,边上的婆子丫头齐声说:庶福晋慢走。
李氏出上房院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宣宁和黛玉二人踩着雪一路走来,四人正好走了个对面。
“哟,公子和林姑娘来了。”李氏见了宣宁,心头突突的跳了一下,握着蕙云的手下意识的抓紧。
“嗯,庶福晋要走吗?”宣宁大大方方的拉着黛玉的手,防止这小丫头偷空儿挣脱。
“是啊。福晋这会子睡觉刚醒了。我们请了安,先回去了。公子请进去吧。”李氏到底有些心虚,脸上的笑便有些不自然。
宣宁点点头,拉着黛玉进院门,后面紫鹃和雪雁忙给李氏福了福身,紧走几步跟上去。
“你老拉着我干嘛?遇见人也不知道放开!”黛玉低声埋怨宣宁。
“为什么要放开?我就是喜欢这样拉着你。”
“你没看人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谁不好意思?”宣宁笑笑,左右环顾,见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婆子提着热水壶去给屋里送开水。
“庶福晋的表情多尴尬?你没瞧见?”黛玉哼了一声,终于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自己紧走两步跑在前面。
“不对…”宣宁顾不得黛玉已经跑远,猛的站住脚步,若有所思。
“公子?”雪雁觉得好奇,从后面跟上来走到他跟前:“你怎么站住了?这还下着雪,还是先进屋里去吧?”
“不对啊。”宣宁皱着眉头,刚才李氏从自己身边走过,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好像是麝香的样子。他的鼻子对药材十分灵敏,那味道就是麝香不会有错。按道理,李氏的身上不应该会佩戴有麝香的东西,这是最起码的医学常识。这些女人个个儿盼孩子都盼的什么似的,如何会在身上佩戴有麝香的东西?难道她专门为了害那拉氏肚子里的孩子?可这凭着每天的晨昏定省就这样,也有些不择手段了些。这样弄得自己也没有身孕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她能进来呆多大会儿?嫡福晋不喜欢这个庶福晋这是阖府皆知的事情。就算是晨昏定省也不过是个面上功夫,只怕一个月加起来,这李氏在正房站立的时间也不超过半个时辰。凭着这个,她也根本害不了那拉氏肚子里的孩子呀?
“宁公子,您站在雪地里做什么?福晋请您快些进屋去。”莲生从屋里出来,撑着一把伞遮住宣宁头上的雪花,奇怪的问道。
“嗯,没什么。”宣宁笑笑,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便随着莲生进了屋里。
进屋后,宣宁没来的及跟瑾瑜见礼,忽然又闻到了那股香味,于是问道:“这屋子里谁用了麝香?”
“麝香?!”瑾瑜一愣,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丫头,目光露出几分怒气。
“没有啊!我们可不是作死?明知道福晋有了身孕,我们还敢动那些东西?”景嬷嬷服侍瑾瑜刚吃了药,听了宣宁的话也是着实吓了一跳。
“可这屋里明明有麝香的味道。”宣宁认真的看着周围几个人,又仔细的寻着香味的源头。
“这就是麝香的味道吗?”黛玉细细的嗅着,也发现了空气中的一缕淡香,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
“是。玉儿,你帮我辨别一下,这香味儿从哪儿来?”宣宁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瑾瑜。
“好像是福晋身上的味道啊。”黛玉说着,凑近了瑾瑜的身边闻了闻,又确定道:“福晋身上的味道比较浓。”
“啊?”瑾瑜心头一惊,捂着胸口不安的问道:“我刚吃了保胎药,莫不是…”
“手腕给我!”宣宁大惊,疾走两步上前握住瑾瑜的手腕,手指悬在她的脉搏上,顿时面无血色,回头瞪着景嬷嬷问道:“你给你们福晋服了什么?!”
“是保胎丸啊,太医院给的…”景嬷嬷吓得全身哆嗦,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小阿哥,这可是皇上的亲孙子啊!”
“把药碗给我!”宣宁说着,转身冲到景嬷嬷跟前,抬手抢过了那只药碗凑在鼻尖闻了闻,怒声道:“这哪里是保胎丸?这分明是麝香保心丸!”
“我的天哪!”景嬷嬷吓得惨叫一声,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宣宁…”瑾瑜此时脸色苍白,额角已经渗出汗来,“我肚子…肚子有些痛…”
“把她拖下去看紧了!叫人去把四爷找回来!”宣宁说完,转身办跪在瑾瑜面前,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声道:“福晋,宣宁得罪了。”说着,手指用力把瑾瑜的嘴巴捏开,另一只手的手指便探入她的口中,抵着她的喉头用力的一摁。
“嗷——”瑾瑜喉间一紧,胃里紧锁,张嘴狂吐起来。
莲生忙用痰盂接住,瑾瑜一口一口的把刚吃下的汤药和一块点心吐了个干干净净,几乎不曾把肚子里的黄水吐出来。等到她终于停下时,已经满脸都是汗水泪水。
“福晋,快靠在这边儿歇一歇。”莲生扶着瑾瑜靠在一个大引枕上,拿着帕子替她擦脸。
“肚子怎么样?”宣宁拉过瑾瑜的手腕,又诊了诊脉,皱着眉头对莲生说道:“把你们福晋的大衣裳除去,露出后背和肩膀。我要给她用针。”
“啊?这…”
“快点,否则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宣宁冷声吩咐。
“公子,这…这事关福晋的名节…”莲生吞吞吐吐的说道。
“公子…还是不要了。”瑾瑜也觉得不妥,虽然满家女人比汉族女子要开放些,但也不到脱掉衣服被除了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看的程度。
“不!立刻用针。”胤禛一脚踏进来,身上头上都带着厚厚的雪花,眼睛眉毛上也沾着水珠,一看便是匆忙赶来。
“爷…”瑾瑜心头一热,只觉得一股暖流由小腹往下滑去,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肚子,一阵绞痛钻心,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下来,“爷——”
“瑾儿,没事。让宣宁给你用针。我就在你身边,不要害怕——没什么可怕的。”胤禛上前,伸出一双冰冷的手握住瑾瑜的肩膀。
“恐怕…来不及了…孩子,孩子,孩子…”瑾瑜哭着低下头去,此时没有谁比她更明白,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
“不怕,孩子没了不要紧。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你要给我好好地,只要你身子好了,我们想生多少孩子都成…”胤禛猛然搂紧了瑾瑜瑟缩的身子,双唇紧紧地抿住,暗暗地咬牙发誓,定要把这个凶手给揪出来碎尸万断!
“四爷,且不要着急,这会子说孩子没了还为时过早。”宣宁依然坚持。救人虽然不是他的职责,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失去孩子,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人。
“还有救?快…快想办法!”胤禛说着,急忙把怀中的女人放倒在榻上,“是不是用针?那好,莲生!给你们福晋把大衣裳除去!”
“爷…”女人最重名节,虽然胤禛在侧,但让她脱了衣服让宣宁施针,她也不能接受。
“瑾儿,孩子要紧…”胤禛坚定的说着,率先伸手去解开瑾瑜脖子上的盘扣,然后瞪了莲生一眼:“还不快点,磨蹭什么?”
“哦,是!”莲生的眼里也有了眼泪,四爷对福晋的这份情——真是不同寻常。
宣宁却没想那么多,见瑾瑜上身的衣服已经除去,只留下一件桃红色的肚兜儿,便从自己的针盒里取出了银针,在她后背和腰部的几处穴道扎下去。
黛玉靠在雪雁的怀里,手里死死地绞着帕子,不停地抽泣却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正在用心施针的宣宁,误了四福晋的病。
一刻钟的时间后,宣宁拔掉银针,叫人拿了薄被给瑾瑜盖上,又去抓过她的手腕诊脉,半晌方叹道:“总算是保住了。我再开一副保胎的汤药,福晋一天两次按时服用,切不可再出差错。一定要小心,这些天只在床上静养罢了,决不能再动了胎气。再有闪失,就是神仙也难保了。”
“你们都听见了?”胤禛冰冷的目光从屋子里丫头婆子的身上扫过,沉声喝道。
“奴才谨记再心。”莲生为首,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只要服侍好了福晋,你们一个个儿都是这府上的功臣,否则——那可就不好说了!”胤禛说着一摆手,屋子里的人战战兢兢的起身,各自忙各自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