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按照常理,弘晖既然已经死去,便没有复活的道理,若是四爷想把这个儿子拉到明处,当初就不可能大张旗鼓的给自己的儿子举行火葬。而恰恰相反,如今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死而复生,便会加倍的珍惜,所以云晖一定是安全的,尽管他是个侍卫,那也是个不寻常的侍卫。四福晋会竭尽全力的疼爱他,四爷也会因为愧疚而对他更深爱一层,还有十三爷和十三福晋,把他时刻带在身边,不惜想尽千方百计请武林高手教给他深厚的武功,让他熟读诗书,让他走南闯北,让他熟悉江湖势力,熟悉十三福晋名下的遍及大江南北的生意…他们所作的这一切,就是希望不再是皇孙的他,在离开皇室子孙特有的权利之外,也能好好地,尊荣万千的活着。再加上云公子本人也聪慧过人,敏而好学,即便没有皇室这一层锦衣,他也是人中龙凤,这一点,义父自然也是知道的,那么义父试想,有这样的人照顾姐姐一生,义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是,你说的话也有道理,换做是我,我也会更疼爱这个孩子多一些。”林如海慢慢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
“况且,义父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姐姐对云公子有意,而云公子也对姐姐有情。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义父何不成全这如此般配的一对儿呢?”
“如此,我再不答应他们二人的婚事,岂不成了老糊涂了?!啊?哈哈…”林如海最后一点犹豫也放开来,脸上便浮现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心结打开,黛玉的将来定是平安富贵的。女儿能如此,做父亲的,又怎会不高兴呢。
“呵呵,义父乃是大清朝的探花,又怎么会糊涂呢。”我忙端了茶给林如海,又笑道:“女儿还有一个好主意,说出来,父亲一定高兴。”
“什么主意?快说。”
“父亲可以跟云公子说,要四福晋出面保媒,十三福晋作为云晖的主子上贾府提亲,如此,贾府那起小人,便再也不敢慢待姐姐了,并且以后姐姐想出来逛逛,陪父亲下下棋,品品茶,倒也更加随意些。”
“嗯,十三福晋提亲是正理,只是四福晋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婆婆,要她去保媒,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这表面上,谁也不敢说她是正经的婆婆呀,况且,我猜这件事情,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早年,我和林姐姐也见过这位福晋,她见了林姐姐,喜欢的紧呢,只怕早就知道了云公子的心事,也未可知。”
“嗯,有道理,既然十三爷能开口,那就说明他们早就商议过了。”林如海点头。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云晖那边,还是由我去说。


【072】认女
那日,我和这位白发老人品茗畅谈,直到日头西沉,依然意犹未尽。连午饭都是云晖差人送到亭子里的。天边的云霞染红了半边天,云晖在庄口和我道别。
“晖多谢云姑娘!”云晖一改往日的玩闹之情,对着我深深一躬。
“我不要你谢,我只要你以后好好地待我林姐姐。把这些年她受的苦,都化解掉,让她生活在幸福之中。”我看着云晖正色的脸,亦正色说道。
“好,我答应你。今生来世,对林姑娘的钟爱至死不渝。”
“好!如此,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吧。”我转身告辞,离开了云霞山庄。
因为太后刚刚薨逝,朝中大臣之家所有嫁娶之事都搁置了。但凡事都有个变通。十三福晋的主意,该提亲的提琴,该纳礼的纳礼,因为国丧期间,大家都免了酒宴歌舞就是了。一切都在低调中进行。
也正因为如此低调,所以十三福晋送的彩礼异常的隆重。四福晋这些日子也经常出入荣国府,贾家上下男女全都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更有王夫人等人,心中暗喜,想着大姑娘云春本就在四爷府上当差,四福晋能如此眷顾贾府,于元春自然也有诸多好处。
唯有宝钗不以为然,在她的心目中,黛玉要嫁的不过是个侍卫,侍卫再好,也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比得过皇室贵胄来的显赫,虽然自己进宫不成,只要好好打算,再托着姨娘照应,能攀上哪个龙子凤孙,岂不是更好?
想到攀附富贵,宝钗便又想起了湘云,这个八爷的爱姬如今下落不明,虽然八爷说是派出去办事了,但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事?恐怕是被八福晋弄死了也不一定呢。八福晋什么人?那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安亲王跟先皇乃是兄弟,就算是当今皇上,也要偏看一眼,湘云狂妄自大,敢跟八福晋斗,真是以卵击石。
且不说宝钗更加放肆,整日游走荣国府上下,收买人心。只说黛玉心事已定,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每天看书写字之外,便是做些针线女红。隔三差五,四福晋就会打发人来瞧她,一应吃喝用度自然十分伤心,每隔十天半月,还会叫人来接了黛玉到雍亲王府住些日子,离了荣国府,黛玉的心情更加舒畅。
这日,四福晋在上房安坐,一边吃茶,一边问身边的大丫头银杏:“怎么人还没接来?”
“福晋莫急,这刚走了半个时辰,只怕还要等会儿才能回来呢。”
“哎!玉儿这孩子,我越发离不得她了。”四福晋日夜想念弘晖,担心弘晖,一颗母性的心终于在黛玉身上找到寄托,此时待黛玉比待弘晖更甚,儿子虽好,长大了自然该跟着父亲离家办事,反倒是黛玉,只要住在府上,便每日在身边陪侍,说话办事极有分寸,且待儿子也十分真心。叫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疼她?
“福晋,恕奴婢直言,福晋既然如此喜欢林姑娘,何不就接了来,认作干女儿,留在身边?以后母女日日相伴,倒也省去这许多麻烦。”
“你的主意是不错,我也早有此心,只是…”四福晋心有顾忌,这黛玉明明是自己的儿媳,如今认作干女儿,那她和晖儿之间,不就成了兄妹了吗?这兄妹又如何能做亲呢。
“福晋若是觉得把林姑娘认在自己身边不方便,何不让舅太太出面?如此,林姑娘一样可以名正言顺的常驻府中陪伴福晋。”
“对呀!让兄嫂出面,认下玉儿,这样玉儿就可以以表姑娘的身份,常驻王府。”四福晋连连点头,对于贾府,她早就厌烦,每次去那里,都有许多不相干的人陪着,害的她想个黛玉说个体积的话儿都不成。
“福晋,林姑娘来了!”四福晋正在高兴地夸赞银杏,门外便有人进来回话。
“既然来了,还不快请进来,福晋早就念叨着了。”银杏忙笑着,转身出门,亲自打起了帘子,又搀扶着黛玉进来。
此时的黛玉,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已经长高,身形窈窕,吐气如兰,一身浓浓的书卷气,仿佛绝尘仙子一般。四福晋见了,更是又爱又疼,拉在身边坐了,又细细的问了一番话,从饮食起居,到平时所读何书,所用何药,无不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里黛玉和四福晋刚说一会儿话,银杏便从外边进来笑道:“回福晋的话,舅太太来了。”
“这么巧?!”四福晋惊喜的笑道,“刚还念叨呢,嫂子可巧就来了。”
“原本没想着今天来看福晋的,因为昨儿你哥哥得了几样新鲜物儿,我又想着,四爷不在家,福晋在家也是闷,索性便亲自带了过来与福晋说说话。“四福晋的嫂子金佳氏也是满洲贵族的后裔,为人谦和,性情恬淡,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既是这样,倒真是凑巧了,妹妹正好有事,要去请嫂子过来说话呢。”四福晋开心的拉着金佳氏又对黛玉道,“来,这是我们家舅太太,快来见过。”
“太太金安。”黛玉早就看见一个衣着素雅得体,一脸谦和的太太进门来,听着丫头们请安说笑的,也知道这位就是四福晋的娘家嫂子,于是待四福晋的话刚落,便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这是谁家的姑娘?叫人见了,好不喜欢。”金佳氏已经四十多岁,眼前有两女一子,但是见了黛玉之后,依然高兴地不得了,拉着黛玉的手,连连称赞。
“嫂子直说这孩子好不好吧?”四福晋也笑眯眯的看着黛玉问道。
“好,好!这个孩子若是不好,这天下可没有好孩子了!”金佳氏拉着黛玉的手,只管问黛玉的名字,家世等。
“嫂子先别问,来,咱们到里间说。”四福晋给银杏使了个眼色,银杏带着丫头们上了茶点果子,便都悄悄地退出去了。里间的小会客厅里,只剩下了四福晋姑嫂二人和黛玉。
四福晋把黛玉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又拍着金佳氏的手问道:“我原本要认了玉儿在膝下做女儿,随时伴我的,可又想到皇家的规矩太多,此时认了玉儿,玉儿固然体面尊贵些,但若是将来,有什么事情,我又不好推辞。到那时,不是为了玉儿好,反倒是害了玉儿。所以如今问问嫂子,可否愿意把玉儿认到跟前,做个干女儿?”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怕林姑娘瞧不上我们这等粗人。”
“黛玉不敢当太太此话,太太垂爱黛玉,是黛玉的福分。”黛玉听了这话,忙起身行礼。
“好闺女,你不嫌弃我,咱们就认了。”金佳氏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又看着四福晋道:“今儿来的匆忙,也没个准备,可怎么好呢?”
“玉儿这孩子,极有见识,岂能为这些小事不开心?你放心,一切有我呢。”四福晋便冲着外边喊了一声银杏。
银杏进来,只和四福晋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意会了其中的意思,于是忙转身往里,去四福晋的卧室中,不多时便拿了一个黑玉雕刻的小匣子出来,交给四福晋。这边黛玉已经对着金佳氏跪拜下去,以母呼之。
“我的儿,快起来吧。”金佳氏待黛玉磕了头,忙伸手拉起,然后从衣服内贴身处摘下一串东西握在手中,笑道:“这个黑珍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跟了我整整四十二年从不离身,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的老祖母给我的贺礼,如今给我儿带在身边,权当是额娘的一点心意吧。”
黛玉听此话,知道这颗蛋黄大小的黑珍珠不但本身十分尊贵,且有着厚重的意义,于是忙婉言推辞:“如此贵重的家传之物,母亲应该留给姐姐们。黛玉愧不敢收。”
“哎呀,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些,你那两个姐姐,整天大大啦啦的,可不像你这样,如此你们姐妹三人以后相处,你必然是要吃亏的。你说着珠子你不敢要,你却不能体会额娘我的心呢。你那两个姐姐还有哥哥,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的身体发肤受之于我,你说我还有什么没给他们?倒是你,如今在我眼里,跟他们是一样的孩子,只是可惜,你没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如今多亏了福晋,才让咱们娘们做了母女,我可不是要把这最贴心的东西给你?你快别推辞了,若这样,便不是真心认我做额娘了。”金佳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璎珞上的扣环,给黛玉带上。
黛玉听金佳氏一席话,便知道这位太太已经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心中感激,更无法推辞,忙又跪下磕头,眼中含泪,按照满人的规矩,口中以‘额娘’相称。
“哎呀,好了好了,这回嫂子可要好好地做一回东道,这是我的贺礼,玉儿收下吧。”四福晋满意的笑着,银杏忙搀着黛玉起身,口中以‘表小姐’相称。
黛玉接过四福晋手中的黑玉匣子,只见上面雕刻的古朴花纹层层叠叠,十分的繁复,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便不解的打量着手中这只沉甸甸的东西。
“这是一对黑玉雕成的印鉴章料,这黑玉又叫墨玉,正好配玉儿的名字。再说这文墨上用的东西我们也不懂,玉儿精通诗书文墨,这也有些添彩的意思了。”四福晋的话说的很平淡,但当黛玉打开着玉匣子看时,便被这一对章料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飞龙舞凤所感叹。
金佳氏也跟着夸赞一番,四福晋叫人准备了酒宴,说是要好好庆祝一下舅太太多了一个知书达理,又美丽可人的女儿。


【073】主仆名分既定(元春出场了)
黛玉自然便成了宴席的主角儿,虽然太后的孝期未满,雍亲王府也从来不养那些戏子女先儿,但金佳氏的陪房张妈妈是个能演回道的人,四福晋知道嫂子素来倚重张妈妈,便让银杏在下首设了一个小几,让张妈妈坐在下边,陪着说些笑话取乐。银杏等几个丫头也在一边凑趣儿,宴席倒也热闹的很。
当日四福晋便把黛玉留在了身边,金佳氏的陪房张妈妈和雍亲王府的几个管家娘子去贾府,只说林姑娘在府上吃了几杯酒,有些醉了,福晋留她在府上住一日再送回来。
黛玉听了四福晋的话,心知贾府的人表面上自然不敢多说,置于背地里都胡言乱语些什么,却不得而知。但她的心境今非昔比,那些流言蜚语,早就不在意,所以只是淡淡一笑,起身谢了姑母的关爱,便放心安坐席间,或说些雅趣笑话,或听四福晋和金佳氏说笑而已。
因吃了几杯酒,黛玉脸上自然有些发热,金佳氏和四福晋也多吃了几杯,各自也有些倦怠,便吩咐丫头们服侍好黛玉,去四福晋卧室一侧的碧纱橱里歇息,姑嫂二人也进了卧室,一个在床上,一个在软榻上,各自歪着,闭目养神。
黛玉虽然困了,但因为刚刚吃了酒,只觉得喉咙里有些干燥,便对紫鹃道:“端茶来。”
“是,姑娘稍后。”紫鹃忙转头唤雪雁过来照顾黛玉时,却不见雪雁在身边,小丫头回说雪雁刚被银杏叫去吃饭了。
紫鹃无法,带要叫小丫头们服侍,又见她们太小,且都是不相熟的人,心中正在犯难,却听见门外有人轻笑道:“林妹妹要吃茶,紫鹃还不倒去,我在这里陪着妹妹说几句话。”
黛玉便心生纳罕,此时里,这雍亲王府上大大小小的奴才都已经知道自己是这里的表小姐,是何人如此放诞,却称自己是妹妹?于是黛玉原本的酒意也醒了三分,抬头看时,却见一个身穿女史服色的女子,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眉眼娇媚,粉面桃腮,一脸暖洋洋的笑意,让人观之可亲,但虽然有些面善,但想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黛玉不认识此人是谁,紫鹃却认识,于是紫鹃忙上前福身,口中说道:“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大姑娘?黛玉脑子里灵光一闪,贾府的大姑娘,如今是雍亲王府的女史,虽然没有名分,但听说因为她极通文墨,雍亲王书房里的差事做的极好,甚至可以说,颇得雍亲王的信赖,正是整个贾府此时的荣耀。
“林妹妹果然是个神仙一般的人儿!”元春说着,便走到黛玉近前,伸手扶住黛玉正要下床的身子,又劝道:“吃了酒,好好地躺一躺吧,看一会儿头晕。”
“多谢姐姐。”黛玉轻轻的微笑,然后看着紫鹃说道:“还不去倒茶来!”
紫鹃忙答应一声出去,因为元春的不期而至,让她一时无法顾忌太多,无论此时元春在雍亲王府的身份是什么,她在紫鹃的心目中,还是原来的主子,且是荣国府里,最重要的主子之一,恐怕老太太此时,不能跟大姑娘比锋芒吧?
黛玉虽然吃了几杯酒,但却并没有醉了,只是借着酒意偷懒,想多歇息一会儿罢了,不想元春却突然来了,元春虽然是雍亲王府上的女史,但她是在内书房当差,论理,福晋房里的事情,是轮不到她来伺候的,而虽然事情有些蹊跷,但元春就坐在眼前,却不容她多想,但黛玉并不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地靠在床上,偶尔轻声咳嗽两声。
“林妹妹身上不好,原不该饮酒,虽然高兴,但总要注意保养些才是常法。”元春坐在床前,一副极关爱极心疼的样子,替黛玉拉了拉薄被,轻声劝道。
“多谢大姐姐关爱,只是舅太太和四福晋高兴些,妹妹也不好太扫兴。”黛玉轻声回答。
“大姑娘,姑娘,请用茶。”紫鹃心中记挂着黛玉,更对元春的突然造访感到奇怪,所以速去速回,此时已经端着两盏茶进门来。
“你这丫头,好快的腿脚。”元春只说了一句话,紫鹃便匆匆而回,所以她心中惊讶,嘴上便忍不住取笑。
“回大姑娘的话,我们姑娘因口渴,才刚就要吃茶,奴婢岂敢怠慢?”紫鹃说着,先把托盘放在一旁的高几上,取出其中一盏放在元春跟前,然后端起另一盏坐在黛玉身边,又伸手扶着黛玉坐起,把茶递到黛玉的唇边。
黛玉吃了半盏茶,抬头见元春坐着不动,方笑道:“大姐姐也请吃一口茶。紫鹃这丫头,也太粗心了,大姐姐来了,怎么不叫人上果子?”
紫鹃忙笑着答应,转身笑骂边上的小丫头:“都没长眼睛呢?没看见大姑娘来了?快上点心。”
此时屋子里伺候的小丫头都是四福晋屋子里的人,黛玉随身的丫头也只来了紫鹃,雪雁和春纤,黛玉的奶娘并剩下的粗使丫头,都留在了贾府替黛玉看屋子,此时并不在身边。而这些小丫头子之所以在元春进门之后,依然立着不动,是因为她们和元春一样,不过都是内务府选出来的秀女,分别在宫中或者各位王爷贝勒府上当差而已。
元春是内书房里的丫头不错,但她们确实四福晋身边的丫头。四爷喜欢元春,四福晋也十分倚重这些丫头们,所以她们和元春都是一样的人,并无任何尊卑上下之分。只是元春一进门,便称黛玉为妹妹,这几个小丫头心里早就不服,暗骂这个狐媚子只顾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福晋有话吩咐下来,林姑娘是府上的表姑娘,一干人等无论是谁,都要以主子敬之,不得存半点怠慢之心,凭什么她一来就称表姑娘为妹妹,这不是揣着众人的头去?
偏偏这时候,紫鹃却如此笑骂起来,而紫鹃又是表姑娘的贴身大丫头,她如此说话,小丫头们自然不敢不服,因为贴身大丫头在这屋子里,可以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比如福晋身边的银杏姑娘,在这个屋里,可是说话响当当的,就是福晋也从没给她过什么脸色,所以这些小丫头们不敢对紫鹃如何,却把肚子里所有的怨气都撒到元春身上——平白无故跑我们这里来,瞎充什么主子,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抱怨归抱怨,紫鹃的话音一落,两个小丫头依然听话的出门,下去端果子点心。
元春却把小丫头们的眼神表情都看在心里,她今天来,分明是有意而为,一来是听说黛玉要在雍亲王府住下来,又被福晋娘家的嫂子认了干女儿,不知此事的虚实在什么地方,于自己或者贾家有什么利害。二来是她忍着福晋房里的丫头很久了,这些小蹄子们有事没事就在背后嚼说自己的不是,说什么别人穿过的破鞋也配在王爷书房伺候等等难听的话。
今天正好是个机会,黛玉原就是自己的表妹,此时因为父母双亡,被收留在贾府,自己过来看看她,顺便表白表白自己同这位表姑娘之间的关系,也让那些丫头都小心点。有了这一层关系,福晋自然会待自己好些,看那些小妖精们还敢满嘴里胡吣?!
然而元春想不到的是,她一副养尊处优的主子款儿坐在黛玉的床前,并没有等来小丫头们毕恭毕敬的端着果子点心进来。不多时门帘一挑,进来的确是银杏和雪雁。
雪雁进来后,看都不看元春一眼,只对黛玉问了身上可好,便对紫鹃说:“姐姐也去吃饭吧,都这个时辰了,回来姑娘也该午睡了。”
紫鹃笑着答应,又跟银杏客气了两句,便转身出去了。而银杏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元春纳闷的问道:“元姐姐,福晋可有吩咐你过来伺候表姑娘?”
“并没有,只是我与林妹妹是姑表姐妹,今儿听说她在府上住着,所以特地过来探望妹妹。”元春的脸上有几分春风得意,她只顾着吃茶,并不看银杏一眼。
银杏便有些恼了,当着黛玉,她一个丫头又不好发作,无论如何,黛玉时主子,自己再有体面,也是个丫头,所以她忍了忍,便微笑道:“元姐姐,我从福晋房里过来,听说爷这就回来了,姐姐还是去书房伺候着吧,若是爷找姐姐,姐姐偏又不在,那些书房里的小丫头和小厮们又该当炮灰了。”
元春听了此话,脸上便更有几分得意,轻轻的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对黛玉道:“如此,姐姐就先回去了,改日闲了,再来看妹妹。”
黛玉只得欠身,赔笑道:“大姐姐慢走。”
银杏斜着眼睛,看着元春葱绿色的背影从湘妃竹帘之后消失,嘴角边带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姐姐从姑母房里来,姑母和额娘可已经歇了中觉?”黛玉坐在床上,看见银杏嘴角的冷笑,心中明了其中的缘故,只是自己刚到这府上,外来是客,不好参与这等家务事。
“姑娘只管放心歇息,两位主子已经歇了,福晋原是叫奴婢过来瞧瞧姑娘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若有,姑娘尽管吩咐奴婢。姑娘若是受了委屈,可好比福晋的心尖儿被人戳了去呢。”银杏一边笑着说俏皮话,一边和雪雁一起,服侍着黛玉躺好,放下纱帐,又吩咐雪雁好好看护姑娘,又对边上的四个小丫头骂道:“你们这些没长眼的东西,表姑娘是尊贵的千金小姐,如今叫你们几个服侍,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荣耀,敢不尽心尽力,看回头福晋不揭了你们老子娘的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