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博心中一沉,皱眉问道:“她没回来?”
明珰奇怪的说道:“没有啊,昨晚郎君同姑娘出去散步,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呀。”
“她一直没回来?!”王博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他以为他回来之后她也会回来,所以他不回卧房,想的是让她冷静的想想,可却没想到她居然没回来。
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从心底涌起,焦虑,不安,还有惶恐…王博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猛然喝问:“长垣!长垣呢?”
“属下在。”长垣匆匆而入,拱手应道:“郎君有何吩咐?”
“阿绣呢?她人去了哪里?”看着长垣平静的神色,王博越发的生气,“昨晚我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跟在附近保护么?她人不见了你居然连句话都没有?”
长垣躬身回道:“郎君莫要着急,陈家郎君无碍。”
听了这话王博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去,冷声问道:“她人呢?”
“昨晚属下一直守在陈郎君身旁,她在庄外休息了片刻,便去西庄了。”
“西庄?”王博蹙眉,不知道西庄是什么庄。
长垣忙回:“是西面的山坡上刚修建的小庄子,不过是些木屋草舍,是为了安置…为了安置那些女子们才修建的。如今那些女子们都不回去了,要在这里安家,陈家二位郎君便叫人在那里重新修建屋舍院落。不过尚未建成,郎君若是有兴趣可以去走走,那里风景不错。”
王博不语,沉思片刻之后方轻声哼道;“不去!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长垣悄悄地看了一眼明珰,明珰不得不上前说道:“郎君,朝食还没用呢,先用了朝食再休息吧?”
“不用了!”王博低声呵斥:“都出去吧!”
明珰不敢多说,和长垣二人乖乖的退了出去。
关好了房门,又迟疑的看了看屋子里,明珰忽然拉着长垣走了几步,方悄声问道:“怎么回事儿?这刚见了面又闹成这样?”
长垣昨晚一直贴身跟随,他们两个人闹别扭说的话自然听见了,只是这话他不好跟明珰说,便无奈的叹道:“主子们的事情,我们也没办法,小心伺候着吧。”
明珰很是无奈的回头,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两个人闹别扭了,而且一闹就是三天。
王博像个孩子似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说累,不许人打扰,饭菜也极少用。
他毕竟是富贵子弟,从小娇生惯养,一家子几百口子人都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说话,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如今这个样子,可把玉珥明珰这些人给愁死了。
玉珥拉着明珰悄声说道:“再这样下去郎君怕是要病了,郎君病了,我们谁也逃不开责任。我们得想办法把姑娘给叫回来。只有她回来了,郎君才肯好好地。”
“可…长垣那厮总也不肯说他们二人因何吵架闹了别扭,我们怎么好劝?”明珰也很着急。
“这不是劝不劝的事情,现在劝什么也来不及了。想个办法把姑娘诓回来再说。只要她回来,郎君必然不会让她再走。”
“诓回来?”明珰一听这话眼前一亮,拍拍玉珥的手,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玉珥连连点头,说道:“快去,这里交给我了。”
陈秀从西庄匆匆赶回来,一进院门便闻见一股浓浓的药味,她脸上的汗水也来不及擦便拉着一个从屋子里出来的婢女问道:“九郎到底怎么了?”
这婢女见忽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的女子(没办法,此小婢女见到的陈秀一直是陈酆的孪生兄长,并没见过她女儿模样)便皱眉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能乱闯?”
陈秀刚要发火儿,幸好明珰随后跟进来,气喘吁吁地呵斥那婢女:“你胆子好大,敢对姑娘如此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小婢女不明所以,但又极怕明珰,于是忙福身配了个不是,匆匆退了下去。
陈秀已经顾不得许多,抬脚便往屋子里跑,咣的一下推开了屋门,便见一身白色细麻衣的王博面向里躺在榻上,动也不动。
“九郎?”陈秀见状更对明珰的话深信不疑,急匆匆跑到床榻跟前,扑上去颤声问道:“九郎,你怎么了?”
王博本来是心情烦躁谁也不愿搭理的,刚刚又把送茶水的婢女给骂了出去,却陡然听见院子里有个声音是他魂牵梦萦的。再细听,果然是她。于是便赌气上了榻,转身向里等着她来道歉。
明珰去找陈秀时,说九郎那晚回来后便发热,吃了几副汤药也不见好,昨日夜里越发不好,饭也不迟,汤水也不喝,这郊外庄子里也没个像样的医者,奴婢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请姑娘速速回去拿主意。
陈秀原本是半信半疑的,但一进院子便闻见一股药味,心里已经很是担忧了,进了门又见他颓靡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原本就消瘦的背影越发瘦下去,一时间心如刀割,话没说两句便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她伸手拉过王博的手臂,又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哽咽道:“九郎…九郎…你这是怎么了?”
王博原本是等着她来致歉的,没想到这妇人居然哭了。听她哽咽的样子他肚子里的火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忙转过身来拉着她的手,低声哄着:“我这不是好好地,你哭什么哭啊?乖,别哭了,看你这一脑门子的汗…”
陈秀兀自哽咽着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又去摸他的额头:“你到底怎么样啊?还热不热?给我看看…”
王博一怔之际她的手已经贴到了他的额头上,片刻沉默后方惊喜的说道:“啊呀,不烫了,太好了太好了,退了热就好了…”
“什么啊?”王博很是不解,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蹙眉问道:“你是怎么了?”
陈秀也是一怔,呆呆的看着王博,半晌方问:“你不是病了么?高热不退,一直昏睡到现在?”
王博眨着眼睛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道:“是啊。”说着,他一侧身又躺了下去,“所以你要好好地照顾我,不能惹我生气了。”
“你…”陈秀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明珰骗了,她大口的喘着气,恨恨的瞪了某人一眼,忽然转身对着门外喝道:“明珰!你给我滚进来!”
“唔…吵死了。”王博一伸手把她拉过来,撵着她的手心低声叹道:“对待一个生病的人你就不知道保持安静么?”
“安静?”陈秀甩手起身,冷笑道:“郎君嫌人家不安静,那妾先告退了。”
王博怎么会许她退呢?低声一笑把她拉进怀里,无奈的叹道:“你这块小爆碳!你家郎君哪里还敢嫌弃你呢!”
第101章 错认
更新时间:2013124 16:13:57 本章字数:13291
王博说孙尚阳会来,他便然来了。爱蝤鴵裻
王博迎他入院,二人简单的寒暄两句便进了屋子。陈秀在厢房里瞧着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极熟稔的样子,于是问着旁边的明珰:“九郎跟孙将军是故交么?”
明珰摇头道:“孙将军虽然是左将军,但毕竟是武夫出身,别说九郎了,就算是建康城里其他的郎君恐怕也未必会礼遇他。奴婢也闹不明白为何九郎会对一个莽夫以礼相待。”
陈秀摇头说道:“文韬可以安邦,武略却可以定势。如今乱世之争,群雄纷起,胡族异类亦称王称帝,只有文韬是不行的。像孙将军这样的武勇之才,朝廷实在是太少了。九郎看重他乃是为大事着想,我们不可随意诋毁孙将军。况且,他还救过我们的命呢。”
明珰忙低头应道:“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
“叫厨房准备丰盛的饭菜,再把我们从建康城带来的好酒取两坛子来送过去。”
“是。”明珰答应着去办,陈秀见王博和孙尚阳进了屋内便转身回后院去了。
当晚,孙尚阳和王博谈到了三更天方才歇下,陈秀则一个人呆在后院的卧房里查看各处夏收的账目,不曾安睡。王博从前面回来时见灯还亮着,便推门进来。
陈秀听见声音把手中账册放到一旁,起身去替他解开外袍,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忙吩咐明珰:“端醒酒汤来。”
“不必,我已经喝过了。”王博摆摆手让明珰玉珥都下去,自己揽着陈秀的肩膀慢慢地走到榻上来坐下,轻叹一声蹙着眉头歪在身后的靠枕上。
陈秀见他如此疲惫,便轻声劝道:“九郎,若是睡的话就去床榻上吧?”
“不睡,阿绣,你坐过来,我们说说话。”王博说着,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又转身枕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说道:“我跟孙尚阳说了,明日他走的时候会带上那些药材,你就不必去军中了。那种地方你一个妇道人家本就去不得。”
看着他微醺的样子,陈秀不忍心跟他争辩,他说什么她都应着。
终究是不胜酒力,王博枕在她的腿上渐渐地睡着,她方拿过玉枕来轻轻地给他枕上,又拿过一件长袍盖在他身上,看着他熟睡的俊颜,陈秀忍不住轻笑:“明明是那么霸道的人,睡着了却像个孩子。”
第二日一早孙尚阳同王博告辞,陈秀恢复了女儿装出来相送。
孙尚阳见了她后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久,才感叹道:“一年不见,贺氏女公子居然变了个人!”
王博微微蹙眉瞥了一眼穿着浅红色裙裾的陈秀,淡淡的说道:“她不是贺氏阿绣。”
“啊?”孙尚阳一愣之后,又呵呵笑起来,拱手道:“是是,是孙某唐突了。”
陈秀微笑道:“阿绣改了陈姓,并没有昭示于人。但孙将军是妾的救命恩人,不敢相欺,所以才以真面目出来相见,因家父已经昭示世人说阿绣已经死去,阿绣便与贺家再无什么干系了,请将军把之前的贺氏阿绣忘了吧。”
“好!”孙尚阳点点头,爽朗的笑道:“与其浪得虚名做什么士族女公子,倒不如随心所欲做个乡野村姑。况且阿绣你还有王九郎相互,便不要那个姓氏,也无人敢欺你的。”
这话王博爱听,他微微一笑看了陈秀一眼,说道:“孙将军,那四车药材是阿绣的一片心意,为的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她原本说亲自送往将军营中的,今日将军恰好来了,就请直接带走吧。也省的她再跑一趟,毕竟是妇道人家,进出军营有失体统。”
孙尚阳忙拱手笑道:“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多谢二位,告辞!”
王博也一拱手,朗声道:“将军保重。”
送走了孙尚阳,王博拉着陈秀转身往回走时说道:“叫人收拾一下,你跟我回建康。”
“为什么?”陈秀止住了脚步,不解的看着他。她可没打算现在回去呢,在这里住的挺好的,为什么要回去呢。
王博用力拉着她往屋里走,低声说道:“十公主惹怒了石氏父子,不仅送了命,还引得石氏父子要对我边境发兵。孙尚阳说战事一触即发,你必须跟我回去。”
“要开战?这里是彭城呢,离边境还有百余里,孙将军难道会抵不住?”陈秀细细的思索上一世的局势,这一年里应该没有大的战事啊,况且送了个十公主去是为了缓和战事的,难道竟然挑起了战事不成?
王博看她不信,便叹了口气说道:“不管开不开战,你必须跟我回去。”
陈秀刚要反驳,王博便转过身来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目光里没有怒气,但也没有笑意,只是那样看着她,坚定不妥协。
陈秀败下阵来,只得无奈的点头:“好了,我跟你回去。”
王博的眼睛里这才有了笑意,伸手拉着她往屋子里去了。
玉珥听了这话,悄悄地拉着明珰说道:“关键时候还是郎君更胜一筹。”
明珰轻笑:“这是当着咱们的面儿呢,姑娘不好给郎君下不来台。他们两个私下里怎样,谁知道呢。”
玉珥扑哧一声笑起来,明珰看着前面二人的背影一顿,忙抬手悄悄地掐了她一把,低声啐道:“还不去收拾东西?”
这次王博从健康来便带了一百多名护卫,所以回去的时候长垣把自己手下的二百多人分成两队,一对留在庄子里,另一对跟着回建康。陈酆不走,祝叟祝嬷嬷还有阿信也不走。如此彭城这边没有办完的事情还可以接着办,并不耽误什么。
贺绣想着自己也有半年没见着娘亲了,这次回去总要见见,便叫贺酆多准备了些金叶子和珠宝等贵重的东西,想着有这些在身边陈氏的日子会好过些。
明珰替陈秀收拾东西时,王博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把所有熏过麝香的衣服都拿去丢掉。还有跟麝香有关的珠串首饰等也都拿去丢掉,以后不许有这些东西。”
明珰正全副心思整理东西,根本没听见王博的脚步声,忽的吓了一跳,手中一串鲜红的麝香串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王博皱着眉头捡起来,捻在手中看了看,冷声问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回九郎,是在临州城的时候买的。姑娘说喜欢这个香味,便叫奴婢把所有的香料都换成了这个。”
王博暗暗地咬了咬牙,冷声道:“全部拿出去烧掉,一点不许留!”
明珰不敢违拗王博的意思,只得把收拾好的几个包袱都拿了出去。走到门口她的脚步又停下来,很是为难的看了一眼王博,陈秀穿的戴的都跟麝香珠串放在一起许久了,早就带了麝香味,若是都拿去烧掉,恐怕她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了。
王博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哼了一声说道:“让玉珥把我的衣服拿来给她穿,打今儿起她只能穿我的衣服。”
“是。”明珰暗暗的扁了扁嘴,心想这话儿可怎么跟那一位说呢。
陈秀听了这话自然生气,再怎么样也是好好地衣服,嫌有麝香味拿去浆洗两遍就是了,总不至于都烧了吧?熟料王博根本不听那一套,坚持叫明珰拿去烧掉,说什么她用过的东西不能给别人用,为此两个人又憋着劲儿大半天没说话。
三日后,二人乘坐马车离开彭城,陈酆带着阿信祝叟等人一路相送,直到车队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连日来的劳顿,难得有清闲的时候,马车里闲适的两个人一坐一卧,各自闭目养神。
随着马车的颠簸,陈秀很快就睡着了,这大半年来她处处谨慎,处处精打细算,每日还要练一个时辰的鞭法,实在是累坏了。
王博却没有睡意,听见她细细的鼾声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
原来她是趴着睡的,圆润的小脸被压扁了,红红的嘴巴微微张开,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小巧的鼻尖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怎么看怎么可爱。
“跟头小猪一样。”王博拿了帕子擦了擦她鼻子上的汗,陈秀便咕哝一声,转过身来,抬手揉了揉鼻子,继续睡。
王博看她睡得香甜,也忍不住靠在她身边躺下去,伸出手去搬过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手臂上,合上眼睛同她一起睡。
她倒是一直睡着,可王博却更加睡不着,怀里的小东西到处都是软的,恨不得捏成一团吞入腹中的软,可他动作稍微大一些她就皱眉,嘴里还咕咕哝哝的说着什么。
她压根不知道这种以往只在王博的梦中出现的表情有多勾人,他是多想温柔的一些,只是这样安静的搂着她就此入睡,但身体根本不答应,反而自有主张的入得更狠。
这种温柔与暴戾交缠争夺、恨不得捧她在手心又恨不得揉碎她在身下的心情,王博食髓知味。
虽未能如愿温柔相待,但他到底还是自控力过人的,并没有弄得她十分疼,睡梦里的陈秀只是觉得不甚舒服,被人闯入的感觉生硬又陌生,到处又热又黏,连空气都有一股陌生不舒服的味道。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气息更加滚烫,像是靠近了一团火,而身上的重量让她彻底清楚自己处于什么状态。登时红了脸,扭捏着别开脸,低声劝道:“九郎…还在车上呢…”
这样娇软的声音,王博只觉得那是撒娇,娇得他整颗心都酥得厉害,两手抱起她垫在她背后,捧着她更迎向自己,她软软的哼了一声,王博顿时脑袋“嗡”一下,整个背都麻得厉害,俯身重重吻住她。
他身上的瑞脑香似是浓了些,陈秀闭上眼睛主动的回吻他挽留他。王博身下占着她,手里软雪满捧,销魂至极,她还伸着软软的舌头娇娇的吮着自己,魂魄都要被她吮得离体了,更深的吻她,极尽缱绻。
原本颠簸的马车更加颠簸了,铜箍密匝的木质车轮吱呀呀的响,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和成一曲动人的小调,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一路响,一路唱。
到临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了,陈秀倚在王博的怀中拨弄着衣带,低声问道:“九郎,我们在临州城住几日吧?”
“嗯,都听卿卿的。”他低头吻了吻她鬓前的碎发,低声说道。
这一路走来二人情意绵绵,同宿同栖,她这样说王博怎么会拒绝呢。
进了临州城自然去王博的私邸住下。下车后俊俏妩媚的陈秀穿着王博的衣袍往院子里走,把之前院子里当值的家丁仆妇们给看呆了眼去。这是哪位公卿世家的贵女呀,这通身的气派怕是只有我们王家人才有的吧?
陈秀却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只顾往萧媛之前住过的屋子走去。
王博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吩咐明珰和玉珥:“好生过去照看她。别让她太伤心了。”
萧媛住过的院子一切如故,帐幔,床榻,沉檀木的棋盘,前朝官窑的棋子罐儿,黑白玉棋子,还有旁边的玉雕麒麟的香炉,一切都是之前的模样,没有一丝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姑娘已经香消玉殒。
陈秀想着到了这里便痛快的哭一场的,但真正站在这屋子里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缓缓地走到琴架前,慢慢地坐下来,看着这一架断纹古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袖顺着藕臂轻抬,缓缓滑下。缠缠绵绵的琴音响起,撩动一池碧水。清清凉凉,哀怨凄婉。颤颤的尾音顺着轻风,一路歌去,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染了凤仙汁的十指丹蔻在断纹之间上下翻动,眉间淡淡轻愁,微微闭眼,似在回忆往昔。
柔肠半转寄清琴,弹筝乱落桃花瓣。
素月如流,长照边关。遥空浩浩凉籁起,可知彩云心?
这次来的很是巧,第二日便是七月初七,每年一度的乞巧节。所以进城的时候她才会跟王博说在这里住几日。她想在这里住几日,好好地祭奠一下阿媛。
一曲既终,明珰从外边悄悄地进来,看着低着头对着古琴发愣的陈秀,低声劝道:“姑娘,一路劳顿,奴婢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热汤水,您请回房沐浴吧?”
王博到临州城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临州太守,乞巧节这日,太守夫人自然下了请帖邀请王博带着他身边的女眷们前往。晚饭时陈秀看见了放在案几上的帖子,随手打开看了看又放回去了。
王博见她神色懒懒的,便问道:“想去吗?”
陈秀摇摇头,说道:“明晚我想陪阿媛。她去世的时候我在建康不能光明正大的祭奠她,去年我们二人是在这里过的乞巧节,所以我想安静的陪她一会儿。”
王博劝道:“你今晚陪她,明晚陪我去太守府,如何?”
“我不喜欢那么热闹的场景。”
“一个人太闷了,阿媛肯定也不想你在这里黯然伤神,就这样说定了,明晚你跟我去。”王博想了想,又笑道:“你做男儿装扮,定然会引得那些女公子们的青目。说不定还夺了我的风采去。”
陈秀闻言忍不住轻笑:“九郎真会说笑话,妾哪里能跟九郎相比。”
“卿卿不必谦虚,你的风采你自己看不到,但那些女公子们的眼神可好着呢。”
七月初七的夜里,微雨初凉,细落如含雾,斜飞觉带风。
陈秀换了妆面,和王博乘坐马车到太守府后花园内,二人先后下车并肩而行,把先后到来的临州士子们给惊呆。
他们两个却是闲庭信步,一边走一边看着这花园的景致,临州太守夫人是个雅致的人,为了这碗的七巧节宴会也算是用了不少心思,这园子里每一庭柱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将水殿云房照得灯火通明,将玉树琼枝映得如若烟萝。
当陈秀和王博并肩出现在临州太守夫人操办的乞巧节宴会上时,临州城内的名媛贵女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们二人今晚都穿一身月白色的袍服。是一般无二的颜色样式,他们二人又都将长发束起,以玉簪别住,没有加冠,些许发丝随意散落在肩上,同样冷傲的气质,出尘的风姿,逼人的贵气令人不敢直视。
“站在王九郎身边的那个小郎君是谁?”
“不知道,长得好俊俏的模样,说不定是王家的十一郎呢,听说十一郎跟九郎从小要好。”
“不是十一郎,我见过十一郎的,去年王家的车队经过临州,你不是也去看了吗?我们没见到九郎,倒是见到了十一郎,我记得十一郎君不是这般模样。”
“那是谁呢,这等风度出了王谢之家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