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姑笑道:“好聪明的丫头。正是郎主叫奴婢来请三姑娘过去一趟呢。”
说话间,百灵已经引着应姑进了屋子。应姑见了贺绣微微一福,含笑道:“三姑娘,郎主并大郎君在书房里说话呢,叫奴婢前来请三姑娘过去。”
贺绣忙道:“待我梳洗更衣就来。”
应姑又笑:“没有外客,只是郎主和大郎君二人在,姑娘就不必梳洗打扮了吧。”
贺绣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请姐姐带路吧。”
贺公彦的书房中,贺康手里拿着一片帛书看了又看,连声叹道:“父亲,这可真是奇了!这样的军国大事,怎么会让阿绣给料中了呢!她刚刚还跟儿子说慕容氏的兵马这次并不一定就会踏破洛阳城呢。你看看这帛书上写的,可不就是她说的吗?”
贺彦轻轻地叹了口气,摆手说道:“平日里看你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此时反而慌乱起来了?阿绣不过是个小小稚女,哪有通天的本领?依为父看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待会儿她来了,你细细的问问她便可知道。”
贺绣随着应姑来到书房在门外的廊檐下站定脚步。应姑则进去代为通报。
片刻后便听见贺公彦不温不火的声音透过门缝儿传出来:“阿绣来了,进来吧。”
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贺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屋门,走到贺公彦的榻几跟前站定后深深一福,朗声道:“女儿给父亲请安。父亲安康和顺。”
贺公彦微微一笑,身子往后一靠,倚在舒适的榻上,说道:“阿绣,刚刚听你大兄说,这次举家南迁你打算留下来照看家园?”
贺绣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有此问。于是她的头又低了低,回道:“是的。”
贺公彦又淡然一笑,抬手指了指下手的一副榻几,说道:“坐下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贺绣又福了一福,谢坐后转身在榻几上跪坐下来,躬身道:“回父亲,阿绣自以为身受父母厚恩却无以为报,所以才想留下来看守家园。”
贺公彦轻笑一声,似是对贺绣的话并不在意,又问:“你不怕吗?胡人的铁蹄已经踏过了黄河,他们挥师而进,不日便可打到洛阳。你一个姑娘家留在家里,就不怕被胡人掳去?”
贺绣淡定的回道:“回父亲,女儿以为,半年内慕容氏的军队必定打不到洛阳城。而父亲和兄长则可以利用这半年的时间从容安排,父亲要随陛下而动,自然不能留在洛阳。二位兄长要护送老夫人和夫人,自然也无暇顾及家中。家中诸事交给管家们自然妥帖,但若本家不留下一个人在,恐有些急事管家们找不到人拿主意。所以阿绣自请留在家中,待管家们把家中一切事物都打点妥当之后,女儿必会随贺家最后一队家兵南下,再去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尽孝。”
贺公彦看着自己这个刚刚十四岁的女儿以一种谦卑的姿态跪坐在自己下手一侧却能够不慌不忙侃侃而谈,脸上不由得带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来。
贺康见父亲的眼睛里有了一层隐约的欣喜,便笑了笑,把手中的帛书一扬,说道:“阿绣,你果然是料事如神呢。你刚刚说了两遍慕容氏的马蹄不会踏破洛阳,喏——被你说中了。我们的人回报,说他们随军的粮草被焚烧了,不得不返回黄河以北去安置。洛阳之险暂时解除了。”
贺绣惊讶的‘啊’了一声,明亮的眼睛里颇有几分迷茫之色。
前一世,并没有听说慕容军队的粮草被焚烧一事啊?
第38章 父兄之言
更新时间:2013111 11:33:43 本章字数:2898
贺公彦看着她怅惘的神情不由得笑了,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你说给她一个小丫头家做什么。爱萋鴀鴀阿绣,为父问你,你是如何断定慕容氏的兵马这次攻不下洛阳,又是如何知道洛阳还有半年的平安呢?”
贺绣在父亲的询问中回神,又沉思片刻后方回道:“回父亲的话,那日阿绣因想着去酆儿的书房里找书看,路过那一片假山石的时候恰好听见两个先生说话议论,他们说的乃是江州民变之事。后来又说到了北方鲜卑族已经成立了燕国,慕容氏家族常出将军,更有慕容恪英勇善战,他正领兵南下,准备侵犯我朝疆土等话。当时阿绣听得呆住了,便忘了自己要去酆儿书房的事情。后来那两个先生走了,阿绣却在那假山石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中见一白须老者,那老者甚是奇怪,他不言不语只对着北方叹息。阿绣问他因何叹息,他便说我泱泱中原还有半年多的平安。阿绣心中一惊,便梦醒了,再三思索,觉得梦中之事不可信,便没跟他人说起。今日阿绣听说慕容氏的兵马踏过黄河之事又猛然想起梦中老者之言,所以才断定洛阳城还有半年的平安。”
贺绣的这番话在贺公彦的耳朵里,听起来是十分的可笑。
不过贺绣只是个十四岁的稚女,她说这样的话也是无心之言,贺彦父子自然也不会因此事而怪她。
贺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阿绣,你可真是个孩子呢。这番话也只能在这里说罢了。出去万不可随便谈论。”
贺公彦却叹道:“我们素来不信玄学,然阿绣之言却也不无道理。她一个小小的稚女忽有此梦,谁能说这不是上天的警示?”
贺绣听父亲已经信了自己的话,便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贺康却不怎么相信这些,因问:“父亲,我们总不能因为阿绣的一个梦,便劝陛下不必南迁啊。”
贺公彦笑着摇摇头,说道:“阿绣只梦见那老者说泱泱中原还有半年的平安。那么陛下现在南迁正是时候。大郎,你去吩咐下去,让管家管事们继续收拾东西准备南迁,不过大可不必那么匆忙了。家中的东西都要收拾妥当,慕容氏的兵马这次退回了黄河,却难保过些日子不再回来。陛下已经决意南迁,朝廷的兵士也会撤掉大半,洛阳城必然是保不住了…”
话到此处,贺公彦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无限的惆怅。
贺康想要劝慰父亲几句,却无意中瞥见淡定的跪坐在那里的贺绣,于是问道:“阿绣,你梦见的那个老者有没有说我泱泱中原何时能够平静下来?”
贺绣心中一怔,心想自此后十余年中原皆是战乱纷争,哪里还有什么平静可言?
“大郎。你竟也痴了。”贺公彦摆摆手,阻止了贺康的追根问底,又对贺绣道:“难得你有一片孝心愿意为父兄分忧。只是你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只身留下太过凶险了,为父心中不忍。”
贺绣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的,听了贺公彦这话,她忙回道:“父亲既然不放心阿绣,不如把三郎也留下来陪伴阿绣。等家中的事情办妥之后,三郎和阿绣一起去建康找父亲和兄长就是了。”
贺公彦撵着稀落的几根胡子想了想,说道:“酆儿不过十二岁,留下来不但不能帮你,恐怕还要拖累你。这样吧,让阿纹也留下来,她是庶长女,也过了及笄之年,也该学着料理些家务事了。大郎,把家中护卫调出六百人留下来保护阿纹和阿绣。吩咐下去,让他们务必保证两位女公子的安全。剩下的事情,你看着料理去吧。我还有事,需要进宫。”
贺绣忙躬身答应着,和贺康一起站起身来恭送贺公彦出了房门。
贺康回头来看着只到自己肩膀高的庶妹,轻笑道:“阿绣,想不到你还有如此胆识,竟是不输于男儿。”
贺绣后退一步福身道:“大兄过奖了。阿绣实不敢当。”
贺康点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会把事情都安排好的。”
“是,阿绣告退。”贺绣又行了一礼,方慢慢地退出去。
出了书房的院门后贺绣方觉得身上一边湿冷,刚刚竟是被冷汗浸湿了贴身的衣衫。
贺纹的院子里,她正慌慌张张的吩咐素墨及丫头婆子们收拾自己的东西呢,忽然有个婆子过来说:“郎主说了,叫大姑娘和三姑娘不必急着南去,留下来看守家园,等家中诸事都安排妥当了再走。姑娘,你这些东西可以先不必收拾了吧?”
贺纹一愣之后,转身朝着那婆子怒道:“你说什么?父亲不准我跟老夫人和夫人南去?父亲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话?你莫要胡说八道!”
素墨也转身走过来,因见来人是贺康房里的嬷嬷,便福身赔笑道:“大娘这话可不要乱说。大姑娘是个女儿家,自然要随老夫人和夫人一起的。断没有老夫人和夫人走了,单留下大姑娘一个人在家里的道理。你也知道,胡人就要打到洛阳了,满洛阳城的士族都举家南迁,连陛下都要走了。我们姑娘留下来不是送死么?!”
那婆子轻笑道:“哟!谁说只有大姑娘一个人留下来了?实话跟你说了吧。原本是三姑娘自请留下来看护家园的,郎主和大郎君听了十分欢喜,又觉得三姑娘太小,一个人总是缺少照应,所以才让大姑娘留下来陪三姑娘呢。大姑娘好歹也过了及笄之年了,怎么胆量这么小,竟被三姑娘比下去了呢。”说着,那婆子又笑了两声,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什么…阿绣自请留下来?这…”贺纹被婆子的几句话给呛得说不出话来。
素墨便跺脚道:“三姑娘也真是的。这是逞强好胜的事情吗?连大郎君二郎君都跟着夫人一起走呢!偏生她却站出来装什么好汉!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如何看顾家园?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第39章 最终决定
更新时间:2013111 11:33:44 本章字数:3035
贺绣原本想把弟弟贺酆一并留下来,这样的话自己的娘亲陈氏也会留下。爱萋鴀鴀自己母子三人凭着手中的金银珠宝和粮食,便可趁着战乱脱离贺家大族的辖制,自己找个平安的小城舒舒服服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然事情却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贺公彦一句话便把贺酆抹去,留下了贺纹。如此一来,贺绣的如意算盘落空不说,身边还留下一个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人。
虽然贺绣不至于怕贺纹,但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着实不痛快。
贺绣正在苦思良计该如何把弟弟贺酆和娘亲陈氏一并留下的时候,便听见外边一阵吵嚷声:“阿绣!阿绣呢?叫她出来!”
听这声音是贺纹,贺绣暗暗地咬了咬牙,心想你还来找我麻烦,我正巴不得你跟着她们滚去建康呢!
贺纹一边叫嚷一边闯了进来,身边还跟着祝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
“奶娘!不要多说了。你说再多大姐也不会听的。”贺绣平静的靠在榻上,冷冷的看着怒气冲冲的贺纹,说道:“若是父亲同意的话,我宁可自己留下来也不愿和大姐一起。大姐只当阿绣很愿意跟你一起么?就凭你这点胆子,恐怕胡人还没打进洛阳你就吓得魂不附体了。虽然你是大姐,但真正遇到了事情,还不知是谁照顾谁呢!哼!”
随着贺绣极其轻蔑的一哼,贺纹彻底的怒火冲天了。
她猛地上前冲了几步,抬手拍着贺绣手边的矮几,怒声吼道:“你敢瞧不起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面前摆谱?!贺氏阿绣我告诉你,你不要太得意了!我姨娘再怎么样也是老夫人跟前的人!你敢这样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老夫人!你等着,我把你的话去告诉老夫人,你和你姨娘还有你那个卑贱的弟弟都给我去死吧!”
贺绣也怒火中烧,猛地站起来抬手推了贺纹一把。
贺纹虽然年长几岁,但从小养在深闺,又娇又弱,哪里比得上贺绣从小就跟男儿一样骑马甩鞭?
所以贺绣只那么一推,贺纹便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生的疼。
“你推我?!反了天了!你这贱人居然敢推我!”贺纹不顾体面的哭叫起来,把贺绣院子里的人全都惊动了。
之前温夫人派过来服侍贺绣的两个嬷嬷原本在偏院的屋子里喝茶聊天,因听见叫嚷哭骂的声音便匆匆赶来,推开人群一看是贺纹坐在地上撒泼,便皱着眉头问祝嬷嬷:“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祝嬷嬷不敢多话,只无奈的摇头叹息着说道:“奴才哪里知道大姑娘是怎么了,她一进门就又喊又骂的,还要上前去打三姑娘。三姑娘躲开了没让大姑娘打着,大姑娘便坐在地上哭起来。老奴也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两位快些想想办法。大姑娘莫不是…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吗?”
“胡说!你这狗奴才胡说!本姑娘没病!你们…你们串通一气来侮辱我!我要跟老夫人说,她老人家必定把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天杀的!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为什么要连累我呢…”贺纹似是没有力气再闹下去了,便坐在地上捂着脸嘤嘤的哭起来。
温夫人派来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不悦的说道:“大姑娘无缘无故的跑到三姑娘这里来又吵又闹实在不成体统。只是如今家国有难,家中上下都在准备南迁的事情,断不可为了这等小事再去烦夫人和老夫人。先叫人把大姑娘扶回去吧。”
这嬷嬷在府中颇有些地位,她一发话立刻有人上前来拿了帕子悄悄地捂住了贺纹的嘴巴,制止了她继续叫嚷,另外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抬着贺纹出去了。
经此一闹,贺绣的心中越发杂乱如麻。
至晚间给温夫人定省时,贺绣整理了衣衫带着祝嬷嬷和百灵往温夫人房里去,恰好贺康贺庄还有贺敏都在。温夫人更加温和,招手让贺绣至近前来,轻声叹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此胆量,真不愧是咱们贺家的孩儿。”
贺敏也凑上来笑嘻嘻的问道:“阿绣,听大兄说你是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才断定洛阳城还有半年的平安?”
贺绣尚未说话,温夫人便轻声嗔道:“阿敏,神明之事不可放肆。”
贺敏笑了笑,不再多说。
温夫人又道:“阿绣,我听说阿纹不愿意留下来陪你?”
贺绣微微笑道:“大姐一心想在母亲和老夫人跟前尽孝呢。这也是她的一片孝心,请母亲谅解。”
温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哼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贺康和贺庄,说道:“我平日里瞧着阿纹还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想她竟然如此没有担当。比阿绣差远了呢。”
贺庄摇头道:“适逢乱世,没担当的人多了,也不只是阿纹一个。母亲何必为此小事心烦。南迁之事已成定局,请大哥带家丁护送祖母和母亲及妹妹南下,我留下来照顾家园即可。”
贺氏俩个嫡兄弟中,贺康从小身体羸弱,随偶尔骑射,但终不以其为主。贺庄则是真心喜欢练武,从小便骑马射箭,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他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在洛阳城的贵胄子弟中,名声甚好。
贺康闻言轻轻摇头,说道:“你骑射功夫好,还是由你护送祖母和母亲南下。家中诸事纷杂不堪,阿绣一个人留下来我也不放心。不如我也留下来,等处理完了琐事,我带阿绣和阿纹一起南下。”
温夫人眉头微皱,显然是不放心大儿子留下来。
大家都走了,家中的细软自然要收拾了带走,剩下一些粗笨的家伙看守何用?
贺绣则暗暗的叫苦,心想自己真不该逞一时的聪明,说什么洛阳城还有半年平安的话。这可好了,连贺康都要留下来了。如此一来,自己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第40章 再遇九郎
更新时间:2013111 11:33:44 本章字数:3669
事情已经决定,贺绣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已经无用。爱萋鴀鴀便悄悄地叫祝嬷嬷把陈氏请了过来,一再叮嘱:“娘亲千万看管好酆儿,酆儿性子纯真,言语不防,难免得罪人的。南去的路上不会太平,娘亲和酆儿多保重。”
陈氏却泪水连连的搂着贺绣,呜咽道:“我们随着夫人南去,再怎么样都有家人照顾。倒是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洛阳,可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娘亲不必担心,大兄和大姐都留下。阿绣并非孤身一人。再说了,有奶娘和百灵还有祝叟他们照顾我,娘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陈氏又叮嘱道:“好歹等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你便赶紧的来找我们。老夫人身体不好,车马劳顿对她身子不宜,我们必然走不快的。你们若快马加鞭,说不定半路上便可赶上。至于你大兄…他是胸怀大志之人,必不拘于小节。你要小心照顾自己,不要逞强好胜,明白么?”
母女两个难舍难分的说了半夜的话,陈氏才不舍的离去。
洛阳城中的士族大举南迁,司马皇室的人先走一步,士大夫家族紧紧相随,洛阳城东西南城门都挤满了人。
不过人虽然多,但还是井然有序的。
各大士族根据身份的高低自动排序,王家的车队在南城门出发,谢家的车队在东城门离开。
其他各大氏族依次根据身份排开,马队熙熙攘攘的离开城门,更有留守之人奏琴相送,那场面丝毫不像是逃难,倒像是各大士族一起赶赴什么宴会一样。
贺绣和贺纹两个分别乘坐自己的马车跟在贺康的马车之后,在南城门为自家的车队送行。
眼看着陈氏的那辆马车渐渐远去,贺绣只觉得鼻子一酸,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巴。
旁边马车里的贺纹恰好瞧见,便冷声哼道:“你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贺绣咬了咬牙把眼睛里的泪水逼回去,鄙夷的说道:“真正铁石心肠的人是阿纹你吧?看着夫人和姨娘的马车远去,你不但无动于衷,还有心情讥讽于我,心肠之硬,当真罕见。”
“你居然目无尊长,称呼我的名字?真是反了你了…”
“阿纹住口。”贺康的声音悠然的打断了贺纹的低吼,她脸色一白,身子往后一缩躲进了马车的帘子之后。
“你们两个居然在大街上吵闹,真是丢人现眼!”贺康极为不满看了二人一眼,又低声斥道:“都回去吧!”
贺纹和贺绣的马车驭夫闻言忙调转马头使着车往回赶,驭夫吆喝着马匹,分散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贺府的方向驶去。
只走了数十步后,前面拥挤的人群中渐渐传来欢呼声,欢呼声越来越响,一声声互换的竟然是:“九郎!九郎!”
坐在马车里的贺绣心中一动,抬手掀开车帘对祝叟说道:“叟,把马车靠边停下,侯王九郎过去再走。”
“是。”祝叟自然也知道凭着自家女公子的身份是无法跟王家的九郎争路的,便吆喝着马车往一侧靠过去,停在人群中等候王博的马车经过。
人潮如涌,庶民们拥挤在街道两侧,更有无数女子招手欢呼。
对面有一对整齐精悍的队伍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前来,马车的车帘紧紧地闭着,谁也看不到车上坐的是谁。但只看马车车顶的徽章和车帘上的装饰,便可断定此为王九郎的马车。
街道两边的女子们疯了一样把自己身上的配饰香囊等物摘下来朝着王博的马车丢过去,并大声的呼喊着:“九郎!九郎!”
“九郎既然来了,为何不让我等一观?”
“闻得九郎不怕胡人,留守洛阳城,实乃我等之幸!”
“九郎!你如此大义凛然,妾等好生感动!”
“九郎!快快掀起车帘,让妾等一观,以解相思之苦!”
王家的精悍卫队顷刻间精神抖擞,一个个挺直了腰板替他们家的郎君挡下那些香囊玉佩簪环甚至水果蔬菜等物,这些人一个个神色不动身形如山,这样的情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常见。
贺绣从车帘的缝隙中望出去,但见王博马车上的帘子被徐徐掀起,那皎若明月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街上又响起一阵欢呼声,简直比开了锅还热闹。
热烈的气氛把之前的离愁别绪一扫而光,顷刻之间大家似乎都忘了国将亡,家将破,一个个都沉浸在王博的仙人之姿中不能自拔。
看着这样的王博,贺绣的呼吸也忍不住屏住,甚至不得已侧开目光,让自己的内心稍微平静之后才又看过去。
恰在此时,王博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万众瞩目之中,他的目光轻如羽毛一样落在贺绣的脸上,竟让她刹那间怔住。
王博的目光一落到贺绣的脸上,便立刻有人察觉并看过来。
人群中便有人窃窃私语:“那是谁家的贵女?竟能得到九郎的青目。”
“看那马车的标致应是贺家女。莫非那就是贺公彦的嫡女阿敏?”
“咄!贺氏阿敏就算是贺公彦的嫡女,也配不上九郎的仙人之姿!”
“说的是,以九郎的人品,就算是公主也难以相配啊!”
“公主?公主算什么?听说三公主和五公主在九郎面前都是曲意逢迎的…”
“琅邪王氏的嫡子,用的着跟皇室联姻来锦上添花么?”
众人的议论之中,王博的目光一直锁定住贺绣那张稚气却淡定的小脸。
自从上次把她从自己的马车上赶下去之后,他便以为这个庶出的小小稚女已经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了,就像是抹去一粒尘埃一样,轻轻松松的弹指而过。
然今日在如此繁华的街头,与千百人之中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而且就在看见她的一刹那,他对她竟然都生不出一丝的厌弃。
片刻的羞涩慌张之后,贺绣便勇敢的抬起头来回视着王博。这个比悠悠白云更高洁,比皎皎明月更清华的人啊,上一世她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而这一世,她却已经利用过他来摆脱谢燕文的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