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暗地里“呿”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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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妃病得突然,协理六宫的权力就一直交给贤妃掌管,另外又有宸妃从旁协助。宸妃是将门之后,只是一直没有生养,身边不过是抱养了一个常在的女儿,后来那个常在产后不调,没多久就病逝了。宸妃倒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能够管理六宫,毕竟皇上不大宠爱武将世家出身的妃嫔,但当下也觉得甄妃病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还少一个人争宠。
“今儿进宫见到谁了吗?”刚回到府里换了一身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衣裙,就听见今天很早下朝的贾赦问道。
“你倒是打听得快,今儿在皇后娘娘身边见到了甄家另一个姑娘,长得倒也不错,据说跟年轻时候的甄妃有五分相似。”徐慧舀了一块水蜜桃送进嘴里,“你说甄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个姑娘送进宫去,甄家自个儿的姑奶奶还在宫里做妃子呢。要说想念家乡的景色,大可以找个甄家的丫鬟来便是,送个黄花闺女进宫,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还能存什么心思。”贾赦道,“今天跟大哥说了几句,听说甄妃这次突发疾病,随行的几位老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甄妃病得浑浑噩噩的,甄家为保荣华富贵,自然要再送一个姑娘进宫。只可惜甄应嘉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不然也轮不到这个甄姑娘了。”
“算盘打得好,可是皇上愿意这样做吗?”徐慧反问道,“就算皇上喜欢这位甄氏,顺郡王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吧。”
“这就是皇上高明之处。”贾赦叹道,“甄妃要真是熬不过去,宫里这位‘妾身未明’的甄姑娘只怕也是要纳入后宫为妃为嫔的。到时候只怕顺郡王心中对甄应嘉也有怨言,恨他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母妃,如此一来顺郡王跟甄家就伤了情分了。”
“如此说来,甄妃岂不是…”徐慧脸色一变,“到底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舍得?”
“不然你以为以太医院数位老太医的医术,会治不好甄妃的病么?”贾赦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说王太医,便是陆太医跟何太医都是两朝臣子,医术出众,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哪里敢称无药可治?”
帝王之术,为了削弱甄家跟顺郡王之间的亲密关系,甄妃这条命只怕真是保不住了。徐慧为甄妃默默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贾赦也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后来还是莫氏把贾琏带过来之后才打破了屋里沉默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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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刚过,宫里就传来甄妃药石无用病逝的消息。皇帝感念甄妃系出名门又伴驾多年,生育了顺郡王,故以贵妃之礼下葬,谥号肃恭,追封为肃恭贵妃。又有传言说甄妃病逝前曾跟皇上有过一场秘密谈话,只是这话是真是假尚无人可知。
徐慧身为外命妇,势必要去给肃恭贵妃哭一哭灵。现在已经是夏天,就算肃恭贵妃的棺椁有冰镇着,也很难保持尸身不腐烂发臭。为了防止有异味传出,皇帝便下旨将灵堂设在京郊的妃陵园。
徐慧穿着一身素服,手中捏着沾了姜汁的帕子,时不时在眼底下抹一抹,好让自己哭得更自然些。顺郡王跪在圆圆的人群前,佝偻着背,仿佛一下子就消瘦了十斤那般,白色的孝服下隐隐可见看到骨节嶙峋的背脊。顺郡王是真的伤心了。她微微垂下眼眸,只是不知道他是哀恸自己的生母离世,还是伤感自己从此在后宫没有了可撑腰的人。
等肃恭贵妃棺椁正式下葬后,徐慧也因为哭灵的事儿累得差点病倒。贾母年纪大倒也罢了,皇帝也不愿意叫京中王公大臣家的老太君老夫人们这样劳累,去灵堂走个过场倒也算了。她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可是跪了整整一个白天,连续这么多天下来,身子再好也熬不住,就是在膝盖处垫了厚厚的棉花垫子都是白搭,还好徐慧从前发好心收为三等丫头的翠儿有一手按摩功夫,不然两边膝盖恐怕都要废了。
“太太的膝盖都红肿了。”翠儿配着热敷给徐慧按摩着,“这些天要好生休息才是。”
“好在有你在。”徐慧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便拿出个银丝线绣莲花荷包交给翠儿,“这是打赏给你的,也多亏你这些天帮我按捏了。”
“奴婢这条命是太太救回来的,这些赏赐奴婢不要。”翠儿却拒绝,“当初奴婢不过是院子里一个扫地的丫头,去给柳姑娘送药时还染了病,多亏太太大发善心叫大夫给奴婢治病,奴婢才能逃过一劫;病愈之后太太又把奴婢调到主院来,月钱也比从前多了一吊,奴婢已经心满意足。如今奴婢不过是为太太按摩几下罢了,担不起这些打赏。”
“你是个乖觉的。”徐慧看着翠儿稚嫩的脸蛋,“以后在我院子里好好办事,将来等你再大一些就调到我身边做个贴身丫头吧。”
“谢太太恩典!”翠儿高兴坏了,连忙磕头。
“太太…”翩然走了进来,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见翠儿跪在徐慧身边,到嘴边的话有给吞了回去。
翠儿是个有眼色的,磕了一头后就乖乖地退了出去。
“有什么事吗?”徐慧抿了一口冰镇葡萄汁。
“京城里传开来了,说甄姑娘前日在御花园放孔明灯时偶遇了皇上。”翩然回道,“昨儿个晚上皇上便临幸了甄姑娘,据说要册封为贵人呢。”
“肃恭贵妃才去世没多久,这甄氏动作倒是快。”徐慧挑起了眉,“消息都确定了?”
“宫里还没有明旨,要不是今儿奴婢出门替太太给徐少奶奶送东西,只怕也听不来这个消息。”翩然道,“可是这要是真的,顺郡王府不就被大脸了吗?”
甄氏虽然名义上也是顺郡王的姨母,但是两人年纪差不了多少。甄氏又是肃恭贵妃去世后不久上位的,顺郡王不恨死她就已经是万幸了。看来这回正如贾赦说的那般,皇帝牺牲了肃恭贵妃,换来了甄家跟顺郡王的离心了。
“另外,奴婢还听说其实是甄姑娘借着放孔明灯追思肃恭贵妃,故意候在御花园的。”翩然接着说,“那些个谣言说得像是亲眼看见那般,说甄姑娘特意穿着从前肃恭贵妃选秀时一模一样的衣裙,故意引得皇上对她另眼相看。”
“这些人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也不怕皇上龙颜大怒查出来要了他们的脑袋。”徐慧道,“这事儿说与我听便是了,约束底下的人,别叫她们跟着嚼舌根。”
“是。”
没过几日果然传来了皇帝纳了新宠的好消息。因着甄氏只是甄家庶出的姑娘,又是肃恭贵妃的妹妹,所以位分倒没有翩然说得那么高,只封为常在。因着跟肃恭贵妃同姓同宗,为了表示避忌,甄氏又求了皇帝给她挑了一个封号,宫里便称她为玉常在。
第二十九回
第二十九回宫中再见玉常在
七月的时候外命妇觐见的时候,皇后终于正式给诸位女眷介绍玉常在。原本一个小小的常在其实也担不起这样的介绍的,只是不知皇后是做何想法,到底将她介绍给外命妇们认识。徐慧再一次见到玉常在时她已经梳起了妇人的发髻,华丽的倾髻上别着镏金五彩琉璃飞凤蝶,精致的珍珠碧玉步摇微微摇曳,脸上略施粉黛,姣好的容颜更加出彩。虽然只是个常在,但身上的穿着却比一般的常在要好许多,水蓝绣花流苏垂绦掐腰宫裙更显腰肢纤细。
“确实是个美人儿,怪不得敢出面勾引皇上,看来是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有信心了。”徐慧身边坐着的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夫人,同样也是出身御史世家,读的都是教导女子行为规范有礼的书籍,自然看不起这个在肃恭贵妃刚过世就爬上龙床的肃恭贵妃的妹妹玉常在。只是玉常在新晋得宠,御史夫人也不敢大声议论,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极低,估计也就坐在她身边的人才能听到。皇后此时正跟缮国公的老太君说着话,玉常在站在皇后身边也不知道该不该插嘴,小脸委屈的模样着实可怜动人。只可惜在座的都是女子,对着有这样一张年轻貌美但行为多少有些不知检点的她实在提不起多少同情心,反倒是更加议论纷纷了。
皇后像是没有听见,徐慧却是明白了皇后此举的意思。她其实也是看不过玉常在这样的做派的,没见过好好一个清白的姑娘家不知廉耻去勾引男子,只是那男子是她丈夫,她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不能露出有任何不满的表情,还得贤惠地为玉常在安排住处安排宫人,心里指不定膈应得慌。这回带玉常在出来见见外命妇们,也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听说顺郡王妃病了,你可有上门去看看她?”皇后冷不丁出声对下首的一位夫人问道,全场瞬间静默了下来。
那夫人站起来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去瞧过一回,只说有些累着了,不碍事的。”这位夫人便是顺郡王妃贺氏之母,吏部侍郎贺维之妻。
“前段时间她忙着打点肃恭贵妃的事情又要照顾顺郡王,真是辛苦她了。”皇后慈眉善目地道,“只可惜娘家人拜访王府也是有限定的,你这个做娘亲的难免心急如焚。这个月你多多上门也没有关系,皇上恩准了。”
“妾身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贺夫人脸上一喜,连忙谢恩。
这条规矩据说还是圣祖爷定下来的,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借机跟分封出宫的皇子们结成一党,故而不管你是郡王妃还是亲王妃的娘亲,每月去看望自己女儿的次数不得多于三次,更不许留宿。这条规矩搁在平日里倒也罢了,像遇上顺郡王妃病中这个时刻倒显得很不近人情了。皇帝虽然厌恶顺郡王跟甄家结党,但到底不会对自己儿子赶尽杀绝。
徐慧见玉常在在皇后提起“肃恭贵妃”的时候微微缩了缩肩膀像是受了惊吓那般,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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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刚回到府里,就见贾琏颠颠地跑出来。他如今已经长得很壮实,走路也变稳妥了,寻常叫人的话也学了七七八八。
“今儿这么早就睡醒了。”徐慧连忙接住扑过来的儿子,在他圆滚滚的脸蛋上香了一口,“吃过早饭了吗?”
“吃!”贾琏笑得跟弥勒佛一般,脸上的肉肉都挤在一块,“吃粥!”
“今早哥儿的胃口好极了,吃了满满的一碗肉粥,还有几块点心。”钱氏凑上前来道,“听说太太回来,哥儿就忙出来接太太了。”
“你先抱着,我去换一身衣裳。”身上的朝服有点沉,头上还带着个朝冠,压得脑袋都疼了。徐慧把孩子交给钱氏抱着,自己则转进内间换了一身舒适的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跟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长发挽成随云髻,只簪了两支羊脂白玉兰花簪。刚走出来,就见贾琏扑腾着腿要从钱氏怀里下来。
“太太先喝水吧。”黄莺端来一杯玫瑰蜜露,“奴婢吩咐厨房做了点心,太太吃了垫垫肚子,过会儿就该用膳了。”
这边刚说完,贾琏就飞快地挤了过来,非得窝在徐慧怀里才肯安静。钱氏有心要将他抱回来,却被徐慧抬手制止了,她说道:“我许久没跟琏儿一块儿用膳了,今天他就留在我这儿,你先回去吧。”又吩咐黄莺,“叫厨房给哥儿做一碗冰镇奶丨子,这天儿热得很。”
“是。”黄莺领命离开,钱氏也微微一躬身走了出去。
“今个夏天格外热,府里的冰都给派下去了吧?”徐慧见贾琏发梢有些潮湿,便拿来团扇给他扇风。
“已经按太太的吩咐去办了。”李嬷嬷道,“老太太、珠哥儿跟大姑娘处的冰都是多加两成的,还吩咐了厨房的人每三天熬一次绿豆汤,府里上下的人都感谢太太惦记他们呢。”
“都是小事儿罢了。”徐慧道,“大嫂就要临盆了,今晚把我私库的账本拿来,我也是时候给大嫂拟一张贺礼单子了。对了,庄子上最近送来了什么瓜果没有,叫人做个果盘上来也好。”
“刚好送来了西瓜跟蜜瓜还有寻常的桃子、苹果,厨房的人知道太太爱吃水果,已经搁井里了,晚上削了皮再给太太呈上来。”李嬷嬷道,“今日太太倒比从前回来得晚,可是在宫中遇到什么事儿了?”
“不过是在凤仪宫里呆久了一段时间而已。”徐慧喂着贾琏玫瑰蜜露,“皇后有心,给大家介绍了玉常在。大家又在凤仪宫里聊了片刻,所以出来就晚了。”从前进宫请安不是在凤仪宫外磕个头了事就是进去略坐坐而已,今天皇后为了给玉常在一个下马威,倒是叫她们这些外命妇都在一边作陪了。
“原来如此,原是敏姑奶奶派人过来下帖请太太过府,因着太太还没回来,所以只能把帖子给了老奴了。”说罢,李嬷嬷便拿出一份请帖,簪花小楷的澄心笺纸写清了做客的时间。
“让人去林府回个话,就说我后天会带着琏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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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身着极淡玉蓝的衣裙,正笑语盈盈地拿着葡萄逗弄着贾琏。徐慧坐在一边品着茶,偶尔跟贾敏说两句话。“说起来我要不要去给林老太太问个安呢,到底也是晚辈。”徐慧转过来对贾敏说道。
“母亲今天去了潭柘寺,府里也就只有我了。”贾敏拈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大嫂有所不知,母亲每逢十一十五都要去潭柘寺吃斋并住一晚上,所以也不必去请安了。我这回请嫂嫂过来是想问嫂嫂一件事儿,前段时间甄家曾经给我们家送来了东西,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时候的事儿?”徐慧有些惊奇,“我怎么没听到老太太说起过?”
“就在肃恭贵妃病逝后不久,说是补了端午的礼节,难不成府里没有收到吗?”贾敏倒是奇了,“从前贾家跟甄家可是世交友好,怎么这回倒这样奇怪?”
“府里确实没有收到。”徐慧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徐慧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估计是另有所图吧,你也知道的,肃恭贵妃殁了没多久皇上就纳了另一位甄氏,听说顺郡王因此跟甄家生分了。不过甄家到底是顺郡王的外祖家,估计这回也是想借着端午送礼的事情为顺郡王拉拢人脉,顺道也修补两家关系。”
“甄家倒是不知死活,天子脚下还敢这般作为,听相公说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结党营私的事情了。”
“可不是吗,就算宫里还有一个玉常在也不能这样胡闹。”肃恭贵妃之死牵扯极多,徐慧也不好将她跟贾赦说过的话宣之于口,“他们家送来的东西你先收着,等问过姑爷再做打算吧。他们这些男子在朝堂上见多识广,总比我们这些后宅妇人思虑周全。”
“也是。”贾敏低头看着吃葡萄吃得津津有味的贾琏,“转眼间琏哥儿就这么大了,就快两岁了吧?”
“是啊,再过两个多月就满两岁了。”徐慧笑着抽出帕子给贾琏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葡萄汁,抬眸就见贾敏抬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脸色有些落寞,便道,“你跟姑爷成婚快两年,日子过得好就是了。这儿女缘分素来天注定,急不来的。”记得从前有人说过林海这一支素来子嗣单薄,看来也确有其事了。
“我知道,相公也这样劝我,只是我心里总是着急。”贾敏淡淡一笑。
“越心急反而越不容易得,你身子也娇弱,思虑过重反倒对身子不好了。”徐慧眼珠子一转,都说含锌的食物能够提高精丨子的质量跟活跃度,这时候的食材最是新鲜无污染,要不要给贾敏推荐一下?便凑到贾敏耳边道,“都说药补不如食补,过段日子我给你送几份食谱来,你跟姑爷先吃着试试看吧。”
贾敏害羞地“呿”了徐慧一声,可最后还是娇羞地点头答允表示愿意尝试。
第三十回
第三十回五年匆匆时光逝
徐慧的长发用一条银鎏金点翠镶玉大抹额包着,抱着个宝蓝色百婴嬉戏的刻丝襁褓坐在榻上,身上盖着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背靠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正笑着跟贾赦说话:“你看看咱们的闺女,长得多好看。”
彼时距离肃恭贵妃病逝已经过去了五年整,徐慧也终于在四年前再次怀孕并顺利诞下一个女儿,如今也是刚刚出了月子。二月的日子还有些寒冷,贾赦让人给她送来一碗热乎乎的人参乌鸡汤才道:“都抱了一天了你也不觉得累,昨儿个才忙完孩子的百日宴,你也该好生休息才是。”
“我还不累,叫我再看看。”这一胎她怀得比从前怀贾琏时要辛苦,因着年纪也过了三十,害喜的反应也严重,到了七个月的时候就开始抽筋,小腿隐隐还有水肿的状况。好在到最后生产也算顺利,只是坐月子的时间相对长了一些,孩子的满月宴也就错过了。徐慧知道贾赦有个女儿,只是书里写的她都不甚记得了,只记得那姑娘嫁得不好,最后也是被虐之死。不过既然如今是由她所出,她也一定要好生护着自己女儿。“昨儿听娘亲说,宫里的玉嫔娘娘传出喜讯了?”
“听说是这样。”贾赦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女儿白皙的皮肤,“她也算厉害,短短五年就升为一宫之主,如今还有了身孕,只怕生产之后就该封妃了。不过她在后宫树敌颇多,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个疑问。”
玉嫔便是五年前新得宠的小甄氏,五年时间内她虽然暂无所出但却迅速晋封为嫔,羡煞旁人,在宫中已经是众矢之的,偏偏皇帝跟皇后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有无意,将玉嫔安排住进了从前肃恭贵妃住过的鸾宁宫中。如今她终于有了身孕,更是成为后宫妃嫔的公敌,连带着身在前朝的顺郡王也对这个姨母也很是看不起。
“如今她是一人得宠惠及娘家,玉嫔的生母已经被封为七品孺人,虽然比不上甄老太君,可到底也给自己母亲挣了一个诰命。”徐慧抿了一口乌鸡汤,“听说玉嫔生母从前不过是个送茶的丫头,后来也是被甄家老太爷强纳的。甄家老太爷去了之后甄老太君对她们母女可是冷漠至极。如今玉嫔这样盛宠,大概也有为她母亲争一口气的原因吧。”
“大概也是这样,只是你不觉得甄应嘉这一步棋走错了么?就算是为了稳固甄家在京中跟后宫的势力,想有人在皇上身边时时念着甄家的好所以才送玉嫔进京。可他也不想想玉嫔从前在甄家受了多少气,会真心帮甄应嘉么。”贾赦道,“前几年甄应嘉带着夫人上京述职想求见玉嫔一面,玉嫔都以身子不适拒绝了。”
“自作孽。”徐慧将孩子抱给乳母带下去喂奶,“过段日子妹妹该送信来了,也不知道她在扬州过得好不好?”
“妹夫刚刚出孝就被皇上钦点为巡盐御史外放至扬州,又给妹妹挣了个诰命,林老太太还被追封为一品夫人,可见妹夫深得圣恩,妹妹自然也面上有光。”五年的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比如小甄氏封嫔有孕,又比如林家老太太因病离世。贾赦叹道,“好在林老太太去之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儿出生,倒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了。”
“是呀。”贾敏跟林海在三年多前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叫林楠。徐慧想到这儿也是为贾敏感到欣慰,“左右咱们府也不缺人,得空派个人去扬州问问也无妨。”
“你做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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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拉着贾琏的手去荣庆堂的时候,正好看到贾珠给贾母请过安后走出来。十五岁的他长身玉立,穿着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脚踏羊皮小靴,看上去正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见到徐慧走来,便停在原地问安道:“大伯母好。”
“珠儿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又对贾琏道,“给珠大哥哥请安吧。”
贾琏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向贾珠行了一礼。
贾珠弯下丨身摸了摸贾琏的头,才道:“琏哥儿不必这样。”又直起身跟徐慧说道,“珠儿还得去念书,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仔细身子,别累着了。”徐慧说罢便拉着贾琏走了进去。
一番繁琐的问安之后,徐慧才坐了下来,浅笑着跟贾母道:“方才在门外见到了珠哥儿,那模样长得可真好。听说读书也很不错,将来参加科举必然能够有一番成绩。”
贾母喜欢的孙儿辈中就属贾珠最得她的欢心,听徐慧这样说自然高兴,慈祥地召过贾琏到跟前问了几句话,才对着徐慧道:“琏哥儿读书都有两年了,你得督促着他好生学习才是,毕竟请来的师傅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儒。”
“我知道的。”徐慧不是没有听到贾母话里的酸意,不过来教贾琏读书的两个师傅都是她哥哥引荐过来的,人家不乐意去教贾珠,你总不能强迫人家非要人家教不可吧。就为这件事,贾母对她也颇有怨言,王氏更是抓紧机会时不时讽刺她两句。
“可不是吗,要是琏哥儿将来没能考上状元,只怕就要辜负两个师傅的一番心血了。”王氏拨弄着手中的祖母绿圆珠手串,脸笑肉不笑地说着。
“读书为了修养心性,学会做人的道理,指不定琏儿以后也不愿意参加科举呢。处事的法子极多,王子腾大人不也是没考过状元么,难不成他就辜负了自己师傅的一番教导么?”徐慧没跟贾母针锋相对,不等于她会在王氏面前退避,说什么收心养性吃斋念佛,嘴皮子还是这么没栅没门的,只会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