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在冬天的海滩出现比基尼女郎的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冬天的海滩应该很冷清,如果出现了穿三点式泳装的比基尼女郎,
你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这怎么会怪?』我又开始逞强,『当你在寒冷的冬天海滩上而且心情
正低落时,突然迎面走来比基尼女郎,你不会觉得精神一振吗?』
「喔?」大东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微笑,「嘿,你说得没错喔。」
『嘿嘿。』我很得意。
「目前为止还不错。」大东说,「尤其咖啡馆老板的角色很生动。」
『是吗?』我很高兴,『那么我多描写他好了。』
「不要忘了小说的主轴,支线部分要控制好,不要喧宾夺主。」
『我会注意的。』
「就这样吧。」大东伸个懒腰,「我回房间赶进度了。」
『那我也要回房继续写。』
我们各自回房时,在沙发后方交错而过。大东回头说:
「你还要上班,写小说不会太累吧?」
『不会的。我是天生好手啊。』
「别逞强。明后天放假,你可以休息两天,不急。」
『我浑身上下都是精力,不需要休息的。』
我的个性是如果别人叫我不要逞强的话,就会更逞强。
其实这阵子写小说,耗去很多心力,觉得有些疲惫。
原本打算利用这两天休假去看看电影,或找朋友出去玩。
但我已经在大东面前夸下海口,只好关起门来写作。
除了在吃饭时间出门外,其余时间都待在房里。
即使是出门,也只到便利商店买微波便当,带回来吃。
每当撑不下去想溜出去玩时,看见大东还在他房里赶稿,
我便打消念头,乖乖回到电脑前。
在亦恕与珂雪接下来的进展中,我将亦恕设定为逞强的人。
因此亦恕也许没有足够的理由写小说,却有不得不写小说的力量。
至于咖啡馆老板这号人物,每当我描写他时,都会联想到武功高手。
我甚至不小心写下:他在吧台上用内力煮咖啡,逼出咖啡的香气。
后来发现时立刻改掉,毕竟爱情小说中出现武侠情节是很诡异的事。
就像我们无法想像在武侠小说中,各路英雄豪杰争夺武林盟主时,
突然出现外星人来捣乱的情节。
这跟「冬天的海滩出现比基尼女郎」的感觉完全不同,
比基尼女郎也许可以让读者精神一振;外星人则一定会让读者疯掉。
我也发觉我可以专注于写小说这件事情上,这跟上班时的专注不同。
上班时的思考像依循藏宝图找宝藏一样,会有线索、路径和工具。
你只需演算、推论与判断,然后找出合理或正确的答案。
答案通常只是被隐藏,并非不存在。
思绪也许会迷路或找不到方向,但终归是在路上走着。
但写小说时的思考并没有藏宝图,甚至没有宝藏。
也就是说,答案不是被隐藏,只是不存在。
于是思绪很容易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完全不受控制。
前一秒还在沙漠中找绿洲,后一秒可能在大海里躲鲨鱼。
好不容易收敛心神准备离开沙漠或大海,
思绪的后脚却像绑了条橡皮绳索,以为要一跃而出时,
却会突然被莫名的外力拉回。
在思绪游离的过程中,我常想起过往记忆的片段。
脑海里有时会浮现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有时仿佛听到熟悉的音乐;
有时几乎可以闻到与初恋情人走在故乡海边时的空气味道。
我无法分辨,是以前发生过的场景和对白被我写入小说中;
还是小说将我带进过往的记忆里,让我在小说中再活一次?
这两天也曾想过到那家咖啡馆坐坐,喝杯咖啡换换心情。
但一来懒得出门;二来觉得钱还是省点用比较好,所以便没去。
幸好有这些现实生活上的理由,提醒我现在正简单生活着,
而不是活在自己所架构的小说世界里。
星期一到了,我又得上班,思考的方式也将改变。
昨晚写到凌晨三点,早上起床时呵欠连连,走路像在打醉拳。
趁着坐捷运的空档,闭上眼睛休息。
再睁开眼睛时,隐约可以从很多人空洞的眼神中,感觉到一些东西。
他们虽然仍是罐头,但并不是真空密封,我仿佛可以闻到味道。
刚走进公司大门,正好与抬头的曹小姐四目交接。
「早。」她说。
我却说不出话来,毕竟好一阵子没听见她跟我打招呼。
「休假两天,应该有出门好好玩一下吧。」
『我……』
「你好厉害,每天都刚好在八点出现。」
『这个……』
我的个性是如果漂亮的女孩主动跟我说话时,就会说不出话来。
走到我办公桌的路上,我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早。」公司另一位李小姐跟我打招呼。
『早啊。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说。
「休假两天,应该有出门好好玩一下吧。」
『开什么玩笑?哪有时间玩啊,而且也没钱可以出门去玩。真可谓:
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
「你好厉害,每天都刚好在八点出现。」
『准时上班是真理,只拿公司微薄的薪水便想偷懒是人之常情。我是
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人情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漂亮的女孩主动跟我说话时,就会啰啰嗦嗦。
坐进位子,打开电脑。趁着开机的空档,按摩一下眼睛周边的穴道,
准备打起精神并调整上班的心情。
看着电脑里的东西,觉得很陌生,好像上次看到时已是八百年前的事。
这也许是因为前两天在自己架构的世界悠游,而现在又回到现实生活。
电话突然响起,我又吓了一跳。
「你来一下。」老总的声音。
『好。』我说。
我心情有点忐忑,因为上次帮他到市政府开会的事。
他该不会因此而被冠上环境的屠夫或生态的杀手之类的封号,
于是找我算帐吧?
「这件案子你看一下,看可不可行。」老总拿一份招标文件给我。
『喔。』我暗叫好险,然后翻一翻文件的内容和要求的工作项目,
『第四个工作项目不好做;第六个的话,我们应该做不到。』
「是吗?」老总陷入沉思。
门外传来细碎的敲门声,曹小姐走进来。
「这是刚收到的传真。」她先朝我点点头,再将传真放在桌上。
「嗯。」老总抬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回到招标文件上,「这个……」
准备要离去的曹小姐,以为老总还有吩咐,便停下脚步。
「我们真的接不下这个案子?」老总看着我。
『未必。』看了曹小姐一眼后,我说。
我的个性是如果漂亮女孩在旁边而且不主动跟我说话时,就会逞强。
「喔?」老总有些疑惑,「你不是说第四个工作项目不好做?」
『确实不好做。』我神情肃穆,『但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第六个工作项目不是做不到吗?」
『应该做不到。』我慷慨激昂,『不过反正事在人为。』
「很好。」老总笑了笑,「你真是年轻有为、大有作为。」
再多说一点嘛。
曹小姐也笑了笑,对我说:「加油哦。」
我感觉我的血液已经沸腾。
曹小姐走后,老总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交……交给我?』我的血液迅速结冰。
「是啊。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当然就由你负责。」
『这个……』我嗫嚅地说,『信心跟冲动是两回事。』
「什么?」
『我刚刚太冲动了。』我小声说,『这个案子我们没办法做。』
「你说什么?」老总的音量提高,又开始像只激动的鸟。
『年轻人难免冲动,这种心情你应该能了解。』
「我不了解!」老总拍拍翅膀站起身,把招标文件丢到我面前,
「总之你下礼拜一给我写完服务建议书!」
走回办公桌的路上,猛捶自己的脑袋,红颜祸水啊,我这么想。
我的个性是如果逞强逞出悲剧的话,就会觉得是别人害的。
经过影印机时,正在影印的曹小姐对我说:「周总把案子交给你了?」
『是啊。』
「你好厉害。」
『哪里。』我笑了笑。
我的个性是如果害我的人是个美女的话,我还是会对她笑嘻嘻。
回到座位,拿出那份招标文件。只看了几页,便开始唉声叹气。
我干嘛逞强呢?没那种肛门就别吃那种泻药啊。
拿起笔,在文件内页写上:笨蛋、活该、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骂到词穷后,便楞楞地盯着文件内的工作项目,开始发呆。
「咦?」李小姐经过我桌旁,「这个案子很难做哦。」
『嗯。』我点点头。
「不过你应该可以搞定吧。」
『当然没问题。』
看了看李小姐,我不禁悲从中来。
我的个性是如果连在不漂亮的女孩面前也要逞强的话,就会觉得悲哀。
「一起吃中饭吧。」李小姐说,「小梁和礼嫣也要去。」
原本听到"小梁"时,我皱起眉头;但听到曹小姐的名字后,
我迅速站起身说:『好。』
难得可以跟曹小姐吃饭,我一定要掌握机会多说话,好好表现自己。
走出大楼后,小梁提议去吃什么有机蔬菜,我说:「干嘛要吃素?」
「吃素好啊。」小梁说,「而且有机蔬菜无污染,不洒农药。」
『如果是爱干净的猴子,在丛林中一定会很难过。』我说。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看着我。
「什么意思?」小梁问。
『猴子整天在丛林里荡来荡去,很容易弄脏啊,如果猴子偏偏爱干净,
岂不是过得很痛苦?』我说,『习惯脏并喜欢脏的猴子才会快乐。』
「这跟有机蔬菜有什么关系?」李小姐问。
『现在的蔬菜几乎都洒农药啊,而且食物也通常有化学成分。如果你
从不吃含化学成分的食物,不仅没抵抗力而且也很难找到东西吃。』
「原来如此。」小梁对我说,「所以你不是爱干净的猴子?」
『当然啰。』我说,『我已经习惯脏了,正朝喜欢脏的境界迈进。』
「可是我是爱干净的猴子呢。」曹小姐说,「而且我一直吃素。」
轮到我停下脚步,变成急冻人了。
「那我们去吃素,来不来随你,不勉强。」小梁笑着说,眼神很狡黠。
混蛋,我被耍了。
我怎么这么迷糊呢?连曹小姐吃素这种基本资料都不知道。
可恶,头皮尴尬得又麻又硬。
不过这样刚好可以硬着头皮跟去。
进了那家标榜不含农药的店,我们找位子坐下来。
我和李小姐坐一边,小梁和曹小姐坐对面。
「礼嫣。」小梁拿起她的碗,「我帮你盛饭。」
「谢谢。」曹小姐微微一笑。
可恶,竟然被抢先了。而且礼嫣是你这家伙叫的吗?
正在悔恨不已时,李小姐把碗递到我面前。
『干嘛?』我转头问她。
「帮我盛饭呀。」李小姐说,「连这个基本的绅士礼貌都不懂。」
『这么小的碗够你吃吗?要不要我帮你换大一点的碗?』我说。
「你找死呀!」李小姐笑着拍一下我肩膀。
菜一道道端上来,但我觉得每道菜的味道都差不多,于是吃得有些闷。
夹起一根长长的东西,却掉了两次,索性放下筷子,用手拿着吃。
「果然是不爱干净的猴子喔。」小梁笑着说,「怎么用手呢?」
『用手跟爱不爱干净有什么关系?』我说,『这些菜在煮好端上来前,
已经不知道被厨房内多少只手碰过了,你还不是照吃。』
「那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你真是执迷不悟。印度人早就看破这点,所以才用手
吃饭。正因为他们顿悟较早,所以释迦牟尼佛才会出现在印度啊。』
我说完后,他们三人又楞住了。
「还是用筷子吧。」过了一会,曹小姐对我说。
「对啊!」小梁立刻接着说:「印度有释迦牟尼,我们有孔子啊!难道
孔子会输释迦牟尼吗?更何况筷子是我们的国粹!」
什么跟什么嘛,胡说八道。不过我还是听曹小姐的话,乖乖拿起筷子。
说来实在令人泄气,我很迷糊、容易尴尬、爱逞强,
但却不像小梁可以厚着脸皮。
我的个性是如果吃饭时觉得闷的话,就会低头猛扒饭不说话。
「听说周总叫你接一个很难做的案子?」小梁问我。
『难不难做是因人而异。』我看了他一眼,心里开始戒备,
『就像狗很难制伏狼,但老虎却可以轻易做到。』
「是喔。那得恭喜你了。」
『恭喜?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我说,『是不是你要辞职了?』
李小姐咳嗽一声,好像噎着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周总上星期说过,」小梁继续说,「接这种案子会有额外的奖金。」
『所以呢?』
「那今天这顿饭……」小梁没把话说完,只是贼兮兮地笑。
『怎样?』
「没事。」小梁耸耸肩,「毕竟赚钱不容易。」
『今天我请客。』我说。
我的个性是即使明知对方用的是激将法,我还是会逞强。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梁又是皮笑肉不笑。
『大家同事一场,就当作替你送行。』
「那你可要失望了。」小梁哈哈大笑,「我还要在公司待很久很久。」
『你想待,老总还未必想留……』
话没说完,李小姐拉拉我衣袖,示意我别再说了。
结完帐,我身上只剩一百多块。
走回公司的路上,愈想愈闷,过马路时甚至想闯红灯。
回到办公桌,看到那份招标文件,双腿一软,瘫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心想得振作,要化悲愤为力量。
于是整个下午都在公司里四处找资料,写服务建议书。
狠狠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呼出胸口那股郁闷气时,听到曹小姐说:
「快五点了,怎么还不下班?」
我吓了一跳,直起身子,抬起头看着她。
「我来跟你说我要下班了。」她微微一笑,「还有,谢谢你请吃饭。」
『不……不必客气。』我说话还是吞吞吐吐。
「那,明天见。」她挥挥手,「Bye-Bye。」
我连挥手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好像右手已经被打上石膏。
而且Bye-Bye也因紧张而没出口。
过了一会,李小姐也走过来说:「五点了,怎么还不下班?」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总是努力不懈、尽责敬业吗?』
「我来跟你说我要下班了。还有,谢谢你请吃饭。」
『怎么这么客气呢?一顿饭而已,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吗?』
「那明天见。Bye-Bye。」
『Bye-Bye。』我用力挥挥手,『有空再来玩啊!』
再做一些收尾的工作,然后把招标文件收入公事包,准备下班。
离开公司大楼时,已经五点半了。
走到那家咖啡馆前十公尺,停下脚步。
今天要进去喝咖啡吗?
我想还是不要好了。
右手举起公事包遮住脸,放慢脚步,低着头继续前进。
虽然不想喝咖啡,但很想知道那个学艺术的女孩是否还在?
因此我的眼睛一直往右下角偷瞄。
当我瞄到一个直挺挺的腰部时,不由得停下脚步。
将公事包缓缓上移,依序看到胸部、肩膀、后颈、左脸……
没错,是那个学艺术的女孩。
她正低头作画。
我驻足半分钟,决定压抑想看她画些什么的念头,继续向前。
走没几步,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我说。
抬头一看,竟然是咖啡馆的老板!
「为什么不进来?」老板说。
『今天有事要忙。』我有点不好意思,放下右手高举的公事包。
但我突然想到,我干嘛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又没欠他钱。
「进来吧。」
『不好意思,真的有事。』
「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事,那么我道歉。」
『上次什么事?』
「我说你是处男的事。」
『喂。』
「其实我说错了。」
『没关系。知道错就好。』
「事实上,没有男人是处男。有的初夜给了左手,有的给了右手。」
『喂。』
「进来吧。」
『No。』
「干嘛说英文?」
『我以为你听不懂中文。』
我和咖啡馆老板站在店门口,像两大武林高手决斗前的对峙。
高手通常是不轻易出招的,我们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先出招。
「我明白了。」过了一会,他终于出招。
『明白什么?』我采取守势,谨慎接招。
「你身上一定没钱。」他凌空突击。
『我有钱!』我因逞强,招式已乱。
「不然你一定很小气。」他改攻下盘。
『我大方得很!』我收招不及,脚下踉跄。
「那为什么不敢进来?」他化拳为掌,气聚丹田,直攻我胸前死穴。
『谁说我不敢?』我感到胸口一阵郁闷,脱口而出:『我进去!』
「承让了。」他抱拳行礼。
『……』
他走回店里后,我还楞在当地,调匀一下内息。
隔着落地窗,学艺术的女孩正笑吟吟地对我招手。
我推开店门,直接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你前两天怎么没来?」她问。
『因为没上班,所以懒得出门。』
「哦。」她又问:「你在这附近上班?」
『是啊。用走的不用十分钟。』我看了看她面前的画本,问:
『你刚刚在画什么?』
她急忙阖起画本,「这两天画的东西不好,见不得人的。」
我看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笑了笑,没再追问。
老板在我面前倒杯水,我顺便点了杯咖啡。
『你为什么每天都来这里?』
「这里的视野很好。」
『视野?』我看了看窗外,『捷运站前,哪有视野?』
「很多人来来去去,我可以体验一下生活呀。」
『生活?』我很疑惑,『在家里也可以体验啊。』
「那不一样。」她笑了笑,「如果艺术家整天待在家里,很容易只活在
自己架构的艺术世界里,这样可能会有偏执狂哦。」
『是吗?』我又看了看窗外,『可是在这里只能看到人喔。』
「人可是老天所创作的最复杂的艺术品呢。」她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虽然缺陷很多。」
「对了,你是怎样生活呢?」
『嗯……』我想了一下,『我的生活很简单,工作和放假而已。』
「你放假时做什么?」
『我在写小说。』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惊讶。
因为除了大东外,我是第一次跟人说我在写小说。
「哦。那很好呀。」
她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咖啡。
『你好像不觉得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她的嘴唇离开咖啡杯,好奇地看着我。
『我是学科学的人啊,写小说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念法律的都可以当总统……」她放下咖啡杯,微微一笑,
「为什么学科学的不可以写小说?」
『说得好。』我竖起大拇指。
看来一直困扰着我的亦恕写小说的理由,似乎有了简单的答案。
她又凝视着窗外,过了一会,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说:
「对不起。」她又吐了吐舌头,「我习惯了。」
『没关系。反正窗外的帅哥很多。』
「呵呵,我才不是看帅哥呢。」她伸出食指,指向马路斜对面,
「你看,我车子总是停在那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那辆曾看过的红色车子。
『那里不能停车啊。』
「我知道不能停呀。」她笑得很神秘,「所以我得经常看着窗外,注意
是否有警察出现呀。」
『原来你上次急忙跑出去,是因为看到警察。』我恍然大悟。
「嗯。」她笑了笑,「我一面观察人群,一面注意警察,这样当我沉醉
在美丽的艺术世界时,也不会忘了现实生活中还有罚单的残酷。」
老板端着咖啡走过来,把咖啡放在我面前,并瞄了我一眼。
我低头一看,咖啡上面浮着的奶白色泡沫,构成一根手指的图案。
我很好奇,再仔细左看右看,确实很像手指。
老板握住拳头,把拳头的中指指节接触咖啡杯,看起来像比了根中指。
「很像吧。」老板说完后,就走了。
可恶,这家伙竟然把奶油弄成中指的样子。
「老板煮的咖啡很好喝吧?」她问。
『嗯。只可惜人却怪怪的。』
「是吗?」她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他从不收我的钱。」
『这么好?』我很惊讶。
「我都是用在这里画的图,跟老板换咖啡。」
『这样喔。』我从公事包里拿出那张万箭穿心图,笑着问她:
『不知道我这张图能换几杯咖啡?』
老板突然出现在旁边,打开桌上的糖罐,舀起糖加入我的咖啡杯。
「只能换几颗糖。」老板说。
我正想顶嘴时,老板转头对她说:「你的咖啡已经抵完了。」
「哦。」她应了一声,「真遗憾,我原本想再喝一杯。」
「那你只好现在开始画。」
『她付钱不行吗?』我插进一句话。
「不行。」老板说,「她不能用钱喝咖啡,只能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