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说着说着,也笑了。接着说:「我也可以很清楚听到她哼了一声,用力别过头说
:' 我偏不要!' 」
她再轻轻呼出一口气,说:「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年了,但我却觉得好像是昨天
才刚发生。」
「十年?」我低头算了一下:「那妳跟我一样,是1973年生。那妳现在不就已
经是二」
' 二十八岁' 要出口前,我突然觉得不太妥当,赶紧闭嘴。
「是呀。」她转头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是讶异。」
「讶异什么?」
「讶异妳看起来好像才18岁。」
「是吗?」她笑了笑:「你反应很快,知道要悬崖勒马、紧急煞车。」
「过奖了。」我也笑一笑,暗叫好险。
「如果十年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昨天才刚发生」
叶梅桂顿了顿,再接着说:「那么十年后的我,看今天的我,大概也会觉得只
经过了一天吧。」
「嗯,没错。」我应了一声,表示认同。
「因此对于我可以掌握的时间,我总是不想让它轻易溜走。」
「这样很好啊。」
「对嘛,你也说好。所以我晚上舍不得睡呀。」
「时间不是这么」
「时间不是这么掌握法。你想这么说,对吗?」
「对。该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
「好吧。睡觉啰。」叶梅桂终于站起身,伸个懒腰。
她的双手呈弧形,向上伸展,宛如正要绽放的玫瑰花瓣。
「嗯。」我如释重负,也站起身。
「你明天上班,没问题吧?」
「应该」
「应该没问题。你想这么说,对吗?」
「妳怎么老抢我对白呢?」
「谁叫你有时说话慢吞吞的,时间宝贵呀。」
「妳真是」
「妳真是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你想这么说,对吗?」
我本来想说不是,但我很难得看见娇媚的夜玫瑰,所以还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下次要劝女孩子早点睡时,你只要说:睡眠不足皮肤会不好,她们就会立刻
去睡觉。」
叶梅桂进房间前,转头告诉我。
「是这样吗?身体健康不是比较重要?」
「你一定很不了解女孩子。」
「是吗?那叶梅桂啊,妳以后要早点睡,皮肤才不会不好。」
「好。」她笑了笑:「晚安了。」
小皮绕着我走了一圈后,也跟着进了她的房间。
第七章
我回到房间,看到床,就躺上去,然后不省人事。
昏昏沉沉之际,听见有人敲我房门:「喂!柯志宏,起床了!」
我突然惊醒,因为这是叶梅桂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
我揉揉眼睛,打开房门。
叶梅桂没说话,左手伸直,斜斜往上,指向客厅。
「怎么了?妳的手受伤了吗?」
「笨蛋!」
她再将左手伸直,用力指了两次。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客厅墙上的钟。
「哇!八点半了!」
我马上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像无头苍蝇般,在房间乱窜。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我提着公文包,冲出房间。
「咦?妳怎么还没出门?」
「我在等你呀。我载你去捷运站坐车,节省一些时间。」
「可是这样妳上班」
「可是这样妳上班会不会迟到?你想这么说,对吗?」
「对。妳会迟到吗?」
「我迟到一下下应该没关系的。」
「这样我会」
「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你想这么说,对吗?」
「不要再玩」
「不要再玩这种抢对白的游戏。你想这么说,对吗?」
「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赶快出门啦!」
这是我和叶梅桂第一次同时出门。
出门前,我们同时蹲下来摸摸小皮的头,我摸左边,她摸右边。
「小皮,在家乖乖哦,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小皮乖,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我看到小皮歪着头,一脸困惑。
因为牠不知道该目送叶梅桂?还是咬住我的裤管?
叶梅桂骑机车载我到捷运站,到了捷运站后,我立刻跳下车。
「我走了。妳骑车小心点。」
「赶快去坐车吧,不然」
「不然你上班会迟到。妳想这么说,对吗?」
「哦?没想到你也会玩这种」
「没想到你也会玩这种抢对白的游戏。妳想这么说,对吗?」
我觉得很得意,笑着说:「想不到吧。」
叶梅桂突然停下车,拿下戴在头上的安全帽。
左手叉腰,双眼圆睁,右手一直对我指指点点。
嘴巴里念念有词,但却没出声音。
「妳在做什么?」我很好奇。
「我在模拟迟到时,老板很生气骂你的情形。」
「哇」我突然惊醒,往捷运站入口处冲去,一面跑一面回头说:「晚上见了。」
等我匆匆忙忙跑进办公室,已经是九点零二分了。
换言之,我迟到了两分钟。
当我趴在办公桌上喘气时,老板向我走过来。
我的老板跟我部门的主管,除了年纪差不多外,其它则南辕北辙。
主管的穿著非常轻便,头发虽在,却已呈斑白。
而老板总是西装领带,头发抹得油油亮亮、闪闪动人。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老板的脸虽然带着微笑,不过却让我联想到在春帆楼签订马关条约时,日本的
伊藤博文笑着请李鸿章坐下时的嘴脸。
我很纳闷,台北人说话怎么老喜欢拐弯抹角?阿莎力一点不是很好?
就像我骑机车在台北街头被警察拦下来时一样,他们一开头总会说:「先生,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先生,你知道你刚刚做错了什么吗?」
「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半夜两点躲在暗处把骑车的你拦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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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拿起罚单,写了一堆,写完后拿给你,最后才说:「谜底就是 - 你刚刚
从人行道上骑下来。想不到吧。」
我想不到的规则很多,所以我到台北后,交通罚款已缴了好几千块。
「咳咳」老板见我不出声,用力咳了两声,把我拉回现实。
「应该是迟到两分钟吧。」
「迟到两分钟有什么了不起?你心里一定这么想,对吗?」
我有点惊讶,怎么连老板也在玩这种游戏?
「如果在防洪预警时,多了两分钟,你知道可以挽救多少人命的伤亡和财物的
损失吗?」
我看了看老板,没有说话。因为这句话是对的。
「我真是惭愧啊,被扣薪水也心甘情愿。你心里一定这么想,对吗?」
这句话只对了一半。
我确实是惭愧,不过我可不希望被扣薪水。
大概是睡眠不足还有早餐又没吃的关系,所以上班时老觉得昏昏欲睡。
还好今天并没有比较重要的事,勉强可以边工作边打瞌睡。
不过我常会听到身后传来主管的咳嗽声,然后就会惊醒。
如果今天让我设计跨海大桥的话,很可能会变成海底隧道。
总之,我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坐捷运回家时,还差点睡过头、错过停靠站。
叶梅桂说得好,时间就像火车一样快速驶离,但我却像在车厢内熟睡的乘客般
毫无知觉。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住处,准备搭电梯上楼时,电梯门口竟又贴上:「我达达
的引擎正痛苦的哀嚎。我不是偷懒,只是故障。」
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右下角确实写着:吴驰仁敬启。
这个死小孩,竟然改写郑愁予的《错误》:「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
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枝笔,也在那张纸上写:「你吃饱
了太闲就赶快去睡觉。你不仅欠揍,而且无聊!」
我写完后,进了电梯,果然没故障。
开门进了七C ,阳台上的灯一如往常,依旧亮着。
我总是藉助这种光亮,脱下鞋子,摆进鞋柜。
然后换上室内脱鞋,走进客厅,再将阳台上的灯关掉。
唯一不同的是,叶梅桂并未坐在客厅的沙发,而是在厨房。
「你回来了。」叶梅桂在厨房说。
「嗯。」
「吃过饭没?」
我有点惊讶,因为她已经很久不做这种寒暄了。
「还没。我也忘了顺便买饭回来。」
「那你再等一下下,我煮好后,一起吃饭吧。」
听到她说这句话时,原本想坐进沙发的我,屁股顿时僵在半空中。
「妳马桶又不通了吗?」我问。
「没呀。」
「浴室的水管又堵塞?」
「也没。」
「那妳为什么」
「那妳为什么要煮饭给我吃?你想这么说,对吗?」
「没错。」
「同住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顿饭很正常呀。」
「喔。」
我坐了下来,打开电视,乖乖等着。
「好了。可以吃了。」叶梅桂将饭菜一道一道地端到客厅。
我们把客厅的茶几当作餐桌,沙发当椅子,准备吃饭。
「今天有迟到吗?」
「迟到两分钟。」
「挨骂了吗?」
「嗯。今天真是」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啊。你想这么说,对吗?」
「不对。」我摇摇头:「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为什么?」
我只是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夜玫瑰,并没有回答叶梅桂的话。
虽然只是两菜一汤,却让我觉得这顿饭非常丰盛。
「我的手艺还好吗?」
「嗯。没想到」
「没想到妳是个又漂亮又聪明又会烧菜的好女孩。你想这么说,对吗?」
「这次妳就说对了。」
我笑了起来,叶梅桂也笑了。
我们的笑声感染了小皮,于是牠也汪汪叫了两声。
而屋外突然响了一阵雷,下起了我到台北后的第一场雨。
「土风舞虽然是最古老的舞蹈,但与人的距离却最接近。」
学姐双手微张,好像各牵住别人的手,脚下重复踏着藤步:「只要踏进圈内,
就可以享受舞蹈、音乐与人结合的感觉。」
学姐停下舞步,转身说:「这是我参加土风舞社的原因。学弟,你呢?」
「我觉得土风舞不会拒绝任何人加入,也不希望有观众。」
我很努力地想了一下,接着说:「所有的人围成一圈,没有男女老幼之分,也
没种族语言之别大家都踏着同一舞步。这会让我有一种一种归属感。」
「什么样的归属感?」学姐看我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我不太会形容。」我避开学姐的视线,努力思考着形容词。
「就像在狼群里,我也许只是一只瞎眼跛脚的狼,但人们会说这群狼有56只,
而不是这群狼有55只,另外还有一只瞎了眼又跛了脚的。」
学姐听完后,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疑惑渐渐从眼神中蒸发然后她笑了笑,
仰起头看着夜空。
「学姐,怎么了?是不是我说得很奇怪?」
「不是。」学姐似乎在数着天上的星星。过了许久,才接着说「学弟」她将视
线从星星转移到我身上,眼神转为温柔:「你一定是个寂寞的人。」
那时的我,并不太懂寂寞的意思。
但我很清楚地记得,学姐说我寂寞时的眼神。
广场上突然响起「MayimMayim」的音乐。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我总算见识到台北的多雨了。
下雨天对我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出门时多带把伞。
但对骑机车上班的叶梅桂而言,就显得不方便了。
我原本以为,她会因而有些心烦,或是口中出现一些怨言,然而我从未听到或
感觉到她的抱怨,她出门上班前的气氛并没变,穿雨衣的动作也很自在。
比较起来,小皮就显得烦躁多了。
因为原本每天晚上叶梅桂都会带牠出去散步,但现在却因雨而暂停。
我常看到小皮面向阳台的窗外,直挺挺地坐着,口中呜呜作声。
偶尔还会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我想小皮应该是觉得很无聊,我一直盯着牠,久了自己也觉得无聊。
于是我蹲在牠身旁,抓着牠的右前脚,在地板上写字。
我写完后,小皮似乎很高兴,一直舔我的脸。
「你在地上写什么?」叶梅桂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秋风秋雨愁煞人。」
「什么?」她似乎没听清楚。
「秋风、秋雨、愁煞人。」
「你有病呀!没事学秋瑾干嘛?」
「我很正常啊,我只是写下小皮的心声而已。」
「你真是有病。」
「六楼那个白烂小孩吴驰仁,还不是学郑愁予,妳怎么不说他有病?」
「人家的毛笔字写得很好,那叫艺术。」
「我写的字也不错啊。」
「你的字?」她从鼻子哼出一声:「我看过了,不怎么样。」
「妳有看过我的字?」
「你不是也写在电梯门口的字条上?」
「妳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我想不出除了你之外,这栋大楼里还会有谁这么无聊。」
「不公平!为什么都没人说吴驰仁无聊。」
「我说过了,那叫艺术。」
「那我的字呢?」
「我也说过了,那叫无聊。」
叶梅桂仍然好整以暇地看着报纸。
打开电视,还没来得及转台,小皮突然跳到我身上,神情很兴奋。
我转头望向阳台的窗外,雨暂时停止了。
「雨停了。我带小皮出去走走,好不好?」
「不行。雨随时还会再下。」叶梅桂的语气很坚定。
我向小皮摇了摇手,牠的眼神转为黯淡,口中又开始呜呜作声。
我只好又抓着牠的右前脚,在地板上写字。
「喂,你这回写什么?」
「和平、奋斗、救中国。」
「这又是小皮的心声?」
「是啊。」
「你可以再说一遍。」
叶梅桂站了起来,将报纸卷成一圈。
「我改一下好了。」
我抓着小皮的右前脚,先作势将刚刚写的涂掉,然后再重写一句。
「写什么?」
「和平、奋斗、救救我。」
「你」她举起卷成一圈的报纸,向我走近了两步。
「我开玩笑的。」我赶紧站起身,陪了个笑脸。
「不过说真的,牠好几天没出去了,很可怜。」
「这没办法呀,谁叫老天下雨。」
「我带牠出去一下下就好,很快就回来,妳别担心我会淋湿。」
「我又不是担心你。」
「那妳担心什么?」
「我担心路上有积水,小皮会弄脏的。」
「啊?妳不是担心我喔。」
「担心你干嘛?」叶梅桂又从鼻子哼出一声:「你这小子又不知道感激。」
「哪有?妳别胡说。」
「上次载你去捷运站搭车,你连一句谢谢也没说。」
「是吗?」我搔搔头,很不好意思。
「还有你也没问我,我后来有没有迟到?」
「喔?那妳有没有迟到?」
叶梅桂瞪了我一眼:「当然有。」
「那妳有没有挨骂?」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漂亮呀。」
「那妳意思是说,我会挨骂是因为我长得」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喂。」
「还喂什么,快带小皮出去呀。」
「妳答应了?」
「嗯。不过要快去快回。」
打开门的一剎那,小皮冲出去的力道,几乎可以拉动一辆车子。
看来牠这几天真的是闷得慌。
我很小心翼翼地牵着牠,避过路上的每一个水洼。
快到捷运站时,突然又下起了雨,而且愈下愈大。
我看苗头不对,赶紧解开衬衫的钮扣,将小皮抱在怀里,再扣上钮扣。
小皮太大了,我再怎么吸气收小腹,也只能由下往上扣了两颗扣子。
然后我弯身护着牠,往回冲,很像是在长阪坡单骑救主的赵子龙。
到了楼下时,我已全身湿透。
当电梯门口打开的瞬间,我几乎与从电梯内冲出的叶梅桂撞个满怀。
她手上拿把伞,神色匆匆。
「外面正下着大雨,妳急着去哪里?」
「去找你们呀。你看你,都淋湿了。而且还衣冠不整。」
小皮从我敞开的衬衫中探出头,她伸手摸了摸。
「小皮还好,妳别担心。」
我转身背对着她,解开衣服下面的两颗扣子,将小皮放下。
然后赶紧将衣服重新穿好,再转过身面对着她。
「妳看,牠只淋湿一点点喔。而且」
「先上楼再说。」她打断我的话,拉着我,走进电梯。
在电梯内,我们都不说话,只有我身上的水珠不断滴落的声音。
我感觉我好像是一尾刚从海里被捞起的鱼。
出了电梯,叶梅桂急着打开七C 的门,催促我:「快进来。」
「我先在这里把水滴干,不然地板会弄湿的。」
「你有病呀!快给我进来!」
「喔。」我摸摸鼻子,走进屋内,站在阳台。
「还站着做什么?赶快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
「妳说换衬衫好呢?还是换T 恤?」
「你说我踹你好呢?还是打你?」
她的语气似乎不善,我想现在应该不是发问的时机,赶紧溜到浴室。
洗完澡走出浴室,叶梅桂坐在客厅,手里的报纸已换成一本书。
我赤足在地板上蹑手蹑脚地走着,以她为圆心,离她最远距离为半径,走到我
的沙发,准备坐下。
她放下手中的书,突然站起身。我吓了一跳。
「那个」我有点吞吞吐吐:「没想到雨来得这么快,真不好意思。难怪人家都
说天有不测风云。」
她没有反应,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到厨房。
「我只是看小皮很想出门,所以带牠出去,不是故意要让牠淋雨的。」
她还是没说话,扭开瓦斯炉烧水,站在厨房候着。
「幸好吉人天相,冥冥之中自有上苍保佑,所以牠并不怎么淋到雨。」
她听到这句话,转头瞪了我一眼,随即又转回去。
「三国演义里有说喔,赵子龙解开勒甲绦;放下掩心镜,将阿斗抱护在怀。然
后就这样怀抱后主,杀出曹操八十三万大军的重围呢。」
我自顾自地说着,但叶梅桂依旧没反应,最后我的声音愈来愈小:「我就学赵
子龙啊,解开裤子皮带和衬衫扣子,把小皮抱在怀里,然后冒着大雨冲回来。妳会
不会觉得我这种行为跟赵子龙很」
' 像' 字还没出口,听到叶梅桂拿菜刀切东西的声音,于是马上闭嘴。
我看气氛不太对,站起身,想走回房间避避风头。
「回去坐好。」叶梅桂背对着我,说话好像下命令。
「是。」我正襟危坐,不敢妄动。
她关掉瓦斯,将锅里的东西倒入一个大碗,然后端到我面前。
「这是?」
「姜汤。」她坐回她的沙发:「给你袪寒用的。」
「姜汤竟然一直都是黄色的,真是不简单。」
「不要再说废话。趁热喝,小心烫。」
她又拿起书,继续阅读。
「哇」我喝了第一口,忍不住叫出声。
「怎么了?烫到了吗?」叶梅桂又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我。
「不是。这姜汤这姜汤」
「姜汤怎么了?」
「这姜汤真是好喝啊。」
「无聊。」她又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多说话,慢慢地把那碗姜汤喝完。
「我我喝完了。」
「很好。」
「那我回房间了。晚安。」
「晚安,赵子龙。」
「赵子龙?」
「你刚刚不是说你在学赵子龙?」
「是啊。」我很得意:「学得很像吧。」
「你是赵子龙,小皮是阿斗,那我呢?」
「妳可以做刘备啊。」
「哦。所以我应该把小皮摔在地上啰?」
「为什么?」
「三国演义里不是说刘备''无由抚慰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 ?」
「没错。」我起身走到小皮旁边,抱起牠,双手伸直欲交给叶梅桂:「妳可以
把小皮轻轻摔在沙发上,意思意思一下。来,小皮给妳。」
「你还没玩够?」叶梅桂依旧板着脸。
「喔。」我双手抱着小皮,表情很尴尬。
叶梅桂看了我一眼,然后接下小皮,轻轻将牠摔在她左手边的沙发:「这样可
以了吗?」
我急忙再从沙发上抱起小皮,左膝跪地,假哭了几声:「子龙虽肝脑涂地,不
能报也!」
「好啦,总该玩够了吧。」
叶梅桂的脸一松,终于笑了起来。
「下次别这么笨。先找地方躲雨,别急着冲回来。」
「嗯。」
「台北的雨往往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你应该多等一下的。」
「我知道了。只是雨来得突然,我来不及考虑太多。而且我怕小皮如果被雨淋
湿,妳会担心,就急着跑回来了。」
「哦?那你都不怕自己被淋湿?」
「我生来命苦,淋湿了也不会有人担心。」
「是吗?」
「这是妳说的啊,妳说妳并不会担心我,只会担心小皮。」
「我说说而已,你干嘛那么小气。我当然是会担心你呀。」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叶梅桂说这句话时,我竟想到学姐。
倒不是因为学姐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或是叶梅桂说话的样子像学姐,而是我
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很学姐。
所谓的「很学姐」,近似于「今天的天空很希腊」的意思。
就像有人看见工厂烟囱上冒出的黑烟会联想到死亡一样,黑烟和死亡之间并无
逻辑上的关连,只有抽象式的联想。
在我心中,夜玫瑰一直是学姐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