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国文科,只考作文。
我又堕入初二时看到作文簿在空中失速坠落的梦魇中。
收到成绩单那天,我晚饭没吃,拿颗篮球跑到光复校区的篮球常如果考试能像投篮一样就好了,我那天特别神准,几乎百发百中。
投了一会篮,觉得有点累了,就蹲在篮框架下发呆。
不禁回想起以前写作文的样子,包括那段当六脚猴子的岁月。
可是我的作文成绩,虽然一直都不好,但也不至於太差埃怎麽这次的作文成绩这麽差呢?
难道我又用了什麽不该用的形容词吗?
我继续发呆,什麽也不想。发呆了多久,我不清楚。
眼前的人影愈来愈少,玩篮球的笑闹声愈来愈小,最后整座篮球场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耳际彷佛听到一阵脚踏车的紧急煞车声,然后有个绿色身影向我走来。
她走到我身旁,也蹲了下来。
『穿裙子蹲着很难看,你知道吗?』过了许久,我开了口。
好像觉得已经好多年没说话,喉咙有点乾涩。我轻咳一声。
「你终於肯说话啦。」
『你别蹲了,真的很难看。』
「会吗?我觉得很酷呀。」
『你如果再把腿张开,会更酷。』
「过儿!」
『你也来打篮球吗?』我站起身,拍了拍腿。
「你说呢?」明菁也站起身。
『我猜不是。那你来做什麽?』
「对一个在深夜骑两小时脚踏车四处找你的女孩子┅┅」
明菁顺了顺裙摆,板起脸:「你都是这麽说话的吗?」
『啊?对不起。你一定累坏了。』
我指着篮球场外的椅子:『我们坐一会吧。』
『找我有事吗?』等明菁坐下后,我开口问。
「当然是担心你呀。难道找你借钱吗?」
『担心?我有什麽好担心的。』
「晚饭不吃就一个人跑出来四个多钟头,让人不担心也难。」
『我出来这麽久了吗?』
「嗯。」
『对不起。』
「你说过了。」
『真对不起。』
「那还不是一样。」
『实在非常对不起。』
「不够诚意。」
『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对不起。』
「够了。傻瓜。」明菁终於笑了起来。
【檞寄生】〈7.2〉 By jht.



檞寄生作者: jht (痞子蔡)站内: jht标题:【檞寄生】〈7.3〉时间: Sat Aug 4 23:51:14 2001我们并肩坐着,晚风拂过,很清爽。
「心情好点了吗?」
『算是吧。』
「为什麽不吃饭?然后又一声不响地跑出来。」
『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你落榜┅┅」明菁突然警觉似地啊了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
「明年再考,不就得了。」
『明年还是会考作文。』
「作文?作文有什麽好担心的。」
『你们中文系的人当然不担心。但我是粗鄙无文的工学院学生埃』
「谁说你粗鄙无文了?」
『没人说过。只是我忽然这麽觉得而已。』
「过儿,」明菁转身,坐近我一些,低声问:「怎麽了?」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索性告诉明菁我初中时发生的事。
明菁边听边笑。
『好笑吗?』
「嗯。」
『你一定也觉得我很奇怪。』
「不。我觉得你的形容非常有趣。」
『有趣?』
「你这样叫特别,不叫奇怪。」
『真的吗?』
明菁点点头。
「谁说形容光阴有去无回,不能用“肉包子打狗”呢?」
『那为什麽老师说不行呢?』
「很多人对於写作这件事,总是套上太多枷锁,手脚难免施展不开。」
明菁叹了一口气,「可是如果对文字缺乏想像力,那该怎麽创作呢?」
『想像力?』
「嗯。形容的方式哪有所谓的对与错?只有贴不贴切,能不能引起读者共鸣而已。文章只要求文法,并没有一加一等於二的定理呀。」
明菁站起身,拿起篮球,跑进篮球常
「文字应该像草原上的野马一样,想怎麽跑就怎麽跑,用跳的也行。」
明菁站在罚球线上,出手投篮,空心入网。
「可是很多人却觉得文字应该要像赛马场里的马一样,绕着跑道奔驰。
并按照比赛规定的圈数,全力冲刺,争取锦标。」
明菁抱着篮球,向我招招手。我也走进篮球常「文学不是为了比赛而存在。文学是一种创作,既然是创作,就不应该给它太多的束缚与规则。你听过有人规定绘画时该用什麽色彩吗?」
『我真的┅┅不奇怪吗?』
「你是只长了角的山羊,混在我们这群没有角的绵羊中,当然特别。」
明菁拍了几下球,「但不用为了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就把角隐藏着。」
『嗯。』
「过儿,每个人都有与他人不同之处。你应该尊重只属於自己的特色,不该害怕与别人不同。更何况即使你把角拨掉,也还是山羊呀。」
『谢谢你。』
明菁运球的动作突然停止,「干嘛道谢呢?」
『真的,谢谢你。』我加重了语气。
明菁笑一笑。
然后运起球,跑步,上篮。
球没进。
『你多跑了半步,挑篮的劲道也不对。还有┅┅』
「还有什麽?」
『你穿裙子,运球上篮时裙子会飞扬,腿部曲线毕露,对篮框是种侮辱。
所以球不会进。』
明菁很紧张地压了压裙子,「你怎麽不早说!」
『你虽然侮辱篮框,却鼓励了我的眼睛。这是你的苦心,我不该拒绝。』
我点点头,『姑姑,你实在很伟大。我被你感动了。』
「过儿!」
明菁,谢谢你。
你永远不知道,你在篮球场上跟我说的话,会让我不再害怕与人不同。
每当听到别人说我很奇怪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说的这段话。
顺便想起你的腿部曲线。
虽然当我到社会上工作时,因为头上长着尖锐的角,以致处世不够圆滑,让我常常得罪人。
但我是山羊,本来就该有角的。
我陪明菁玩了一会篮球,又回到篮球场外的椅子上坐着。
跟大学时的聊天方式不同,明菁已没有门禁时间,所以不用频频看表。
『这阵子在忙些什麽呢?』
「我在写小说。」
『写小说对你而言,一定很简单。』
「不。什麽人都会写小说,就是中文系的学生不会写小说。」
『为什麽?』
「正因为我们知道该如何写小说,所以反而不会写小说。」
『啊?』
「唉┅┅有时懂了太多规则,对创作来说,反而是种障碍。」
『姑姑,你饶了我吧。你愈说愈玄了。』
明菁笑了笑,把我手中的篮球抱去。
「就像这颗篮球一样。我们打篮球时,不会用脚去踢。还要记得不可以两次运球,带球上篮时不能走步。但这些东西都不是打篮球的本质,而只是篮球比赛的规则。」
明菁把篮球还给我,接着说:
「过儿。如果你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你会怎麽玩篮球?」
『就随便玩埃』
「没错。你甚至有可能会用脚去踢它。但谁说篮球不能用踢的呢?规则是人订的,那是为了比赛,并不是为了篮球呀。如果打篮球的目的,只是为了好玩,而非为了比赛。那又何必要有规则呢?」
明菁将篮球放在地上,举脚一踢,球慢慢滚进篮球场内。
「当创作的目的只是为了创作,而非为了比赛。干嘛要懂那麽多规则?」
「创作就像是赤足在田野间奔跑的小孩子一样,跑步只是他表达快乐的方式,而不是目的。为什麽我们非得叫他穿上球鞋,跪蹲在起跑线上等待枪响,然后朝着终点线狂奔呢?当跑步变成比赛,我们才会讲究速度和弹性,讲究跑步的姿势和技巧,以便能在赛跑中得到好成绩。
但如果跑步只是表达快乐的肢体语言,又有什麽是该讲究的呢?」
『姑姑,你喝醉了吗?』
「哪有。」
『那怎麽会突然对牛弹琴呢?』
「别胡说,你又不是牛。我只是写小说写到心烦而已。」
『嗯。』
「本来想去找你聊天,听李柏森说你离家出走,我才到处找你的。」
『你听他胡扯。我又不是离家出走。』
「那你好多了吧?」
『嗯。谢谢你。』
几年后,我在网路这片宽阔的草原中跑步,或者说是写小说。
常会听到有人劝我穿上球鞋,系好鞋带,然后在跑道内奔跑的声音。
有人甚至说我根本不会跑步,速度太慢,没有跑步的资格。
明菁的话就会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
「跑步只是表达快乐的肢体语言,不是比赛哦。」
【檞寄生】〈7.3〉 By jht.



檞寄生作者: jht (痞子蔡)站内: jht标题:【檞寄生】〈7.4〉时间: Mon Aug 6 17:28:46 2001『很晚了,该回去了。』我看了表,快凌晨两点。
「嗯。你肚子饿了吧?我去你那里煮碗面给你吃。」
『我才刚落榜,你还忍心煮面给我吃吗?』
「你说什麽!」明菁敲了一下我的头。
『刚落榜的心情是沈痛的,可是吃你煮的面是件非常兴奋的事。
我怕我的心脏无法负荷这种情绪转折。』
我摸了摸被敲痛的头。
「过儿,你转得很快。不简单,你是高手。」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过儿!你是高手!」明菁高声喊叫。
『喂!现在很晚了,别发神经。』
「呵呵┅┅走吧。」
『小说写完要给我看喔。』
「没问题。你一定是第一个读者。」
我和明菁回去时,柏森、子尧兄和秀枝学姐都在客厅。
「菜虫啊,人生自古谁无落,留取丹心再去考。」
子尧兄一看到我,立刻开了口。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秀枝学姐骂了一声,然后轻声问我:「菜虫,吃饭没?」
我摇摇头。
「冰箱还有一些菜,我再去买些肉,我们煮火锅来吃吧。」柏森提议。
「很好。明菁,你今晚别回宿舍了,跟我挤吧。」秀枝学姐说。
『我终於想到了!』我夹起一片生肉,准备放入锅里煮时,突然大叫。
「想到什麽?」明菁问我。
『我考国文时,写了一句:台湾的政治人物,应该要学习火锅的肉片。』
「那是什麽意思?」明菁又问。
『火锅的肉片不能在汤里煮太久啊,煮太久的话,肉质会变硬。』
「恕小弟孤陋寡闻,那又是什麽意思呢?」轮到柏森发问。
『就是火锅的肉片不能在汤里煮太久的意思。』
「恕小妹资质驽钝,到底是什麽意思呢?」秀枝学姐竟然也问。
『火锅的肉片在汤里煮太久就会不好吃的意思。』
秀枝学姐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
全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子尧兄才说:「菜虫,你真是奇怪的人。」
「过儿才不是奇怪的人,他这叫特别。」明菁开口反驳。
「特别奇怪吗?」柏森说。
「只有特别,没有奇怪。过儿,你不简单,你是高手。」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过儿!你是高手!」明菁提高音量,又说一遍。
我和明菁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
「林明菁同学,恭喜你。你认识菜虫这麽久,终於疯了。」
柏森举起杯子。
「没错。是该恭喜。」子尧兄也举起杯子。
「学姐┅┅」明菁转头向秀枝学姐求援。
「谁敢说我学妹疯了?」秀枝学姐放下筷子,握了握拳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肉不要煮太久,趁软吃,趁软吃。」
柏森乾笑了几声。
一个月后,明菁的小说终於写完了,约三万字。
篇名很简单,就叫《思念》。
『不是说写完后要让我当第一个读者?』
「哎呀,写得不好啦,修一修后再给你看。」
不过明菁一直没把《思念》拿给我。
我如果想到这件事时,就会提醒她,她总会找理由拖延。
有次她在客厅看小说,我走过去,伸出右手:『可以让我看吗?』
「你也喜欢村上春树的小说吗?」
『我不是指这本,我是说你写的《思念》。』
「村上春树的小说真的很好看哦。」
『我要看《思念》。』
「这样好了。我有几本村上春树的小说,你先拿去看。」
明菁从背包中拿出两本书,连手上那本,一起塞在我手里。
「你全部看完后,我再拿我的小说给你看┅┅」
话没说完,明菁马上背起背包,溜掉了。
我整夜没睡,看完了那三本小说。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躺在床上,怎麽睡也睡不着,脑子好像有很多文字跑来跑去。
那些文字是我非常熟悉的中文字,可是却又觉得陌生。
因为念研究所以来,接触的文字大部分是英文,还有一堆数学符号。
我离开床,坐在书桌,随便拿几张纸,试着把脑中的文字写下来。
於是我写了:
我,目前单身,有一辆二手机车,三条狗,四个月没缴的房租,坐在像橄榄球形状的书桌前。台灯从左上方直射金黄的强光,我感觉像是正被熬夜审问的变态杀人魔。书桌上有三枝笔,两枝被狗啃过,另一枝则会断水。还有两张信纸,一张是前妻寄来的,要求我下个月多寄一万元赡养费,因为她宾士车的前轮破了。「我好可怜噢。」,她说。另一张是玫仁杏出版社的编辑寄来的,上面写着若我再不交稿,他就会让我死得像从十楼摔下来的布叮这两张纸都因为被我拿来擦拭小狗的尿而显得晕黄。我左手托腮,右手搔着三天没洗澡而发痒的背,正思考着如何说一个故事。我是那种无论如何不把故事说完便无法入睡的奇怪的人噢。
要说这件故事其实是很难以启齿,即使下定决心打开牙齿,舌头仍然会做最后的抵抗噢。等到牙齿和舌头都已经沦陷,口腔中的声带还是会不情愿地缓缓振动着。像是电池快要没电的电动刮胡刀,发出死亡前的悲鸣,并企图与下巴的胡渣同归於尽,但却只能造成下巴的炙热感。
这还只是开始说故事前的挣扎噢。
不过当我开始准备说这个故事时,我的意思是指现在,我便不再挣扎了。或许我应该这麽讲:不是我不再挣扎,而是我终於了解挣扎也没用,於是放弃挣扎。然而即使我决定放弃挣扎,内心的某部分,很深很深的地方,是像大海一样深的地方噢,仍然会有一些近似怒吼的声音,像一个星期没吃饭的狮子所发出的吼叫声噢。
好了,我该说故事了。
可是经过刚刚内心的抵抗与挣扎,我渴了,是那种即使是感冒的狗喝过的水我也会想喝的那种渴噢。所以我想我该先喝杯水,或者说,一瓶啤酒,瓶装或罐装的都行。我只考虑了四又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决定喝啤酒,因为我需要酒精来减少说故事时的疼痛。我打开冰箱,里面有一颗高丽菜,两杯还剩一半的泡沫红茶,几个不知道是否过期的罐头,但就是没有啤酒。
下楼买吧。可是我身上没钱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六分,自从十三天前有个妇女晚上在巷口邮局的提款机领钱时被杀害之后,我就不敢在半夜领钱了。最近老看到黑猫,心里总觉得毛毛的,我可不想成为明天报纸的头条新闻,标题是:「过气的三流爱情小说家可悲的死於凶恶的歹徒的残酷的右手里的美工刀下,那把刀还是生锈的」。
应该说故事,於是想喝酒,但没钱又不敢去领钱。我不禁低下了头,双手蒙住脸,陷入一股深沈的深沈的悲哀之中。
悲哀的是,我甚至还没开始说故事埃
写了大约一千字,眼皮觉得重,就趴在桌上睡了。
后来明菁看到这篇东西,说我这叫「三纸无驴」。
意思是说从前有个秀才,写信托人去买驴,写了三张纸,里面竟然没有“驴”这个字。
『姑姑,我学村上春树学得像吗?』
「这哪是村上春树?你这叫耍白烂。」
明菁虽然这麽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你认真地写篇小说,我的《思念》才让你看。」
【檞寄生】〈7.4〉 By jht.



檞寄生作者: jht (痞子蔡)站内: jht标题:【檞寄生】〈7.5〉时间: Mon Aug 6 17:30:35 2001升上研二后,我和柏森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系上的研究室。
有时候还会在研究室的躺椅上过夜。
因为赶论文,技师考也没去考,反正改作文的老师不会喜欢我的文章。
我是山羊,没必要写篇只为了拿到好成绩的文章。
我们开始煮咖啡,以便熬夜念书。习惯喝咖啡提神后,便上了瘾。
研二那段期间大约是1996年中至1997年中的事。
这时大学生上网的风气已经很兴盛,我和柏森偶尔会玩BBS。
为了抒解念书的苦闷,我有时也会在网路上写写文章。
明菁如果来研究室找我时,就会顺便看看我写的东西。
系上有四间研究室,每间用木板隔了十个位置,我和柏森在同一间。
如果心烦或累了,我们就会走到研究室外面的阳台聊天。
这麽多年来,我一直有和柏森聊天的习惯。
聊天的地点和理由也许会变,但聊天的本质是不变的。
我们常提起明菁,柏森总是叫我要积极主动,我始终却步。
有次在准备「河床演变学」考试时,柏森突然问我一个问题:「如果爱情像沿着河流捡石头,而且规定只能弯腰捡一次,你会如何?」
『那要看是往河的上游还是下游啊,因为上游的石头比较大。』
我想了一下,回答柏森。
「问题是,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往上游走,还是往下游。」
『这样就很难决定了。』
「菜虫,你就是这种人。所以你手上不会有半颗石头。」
『为什麽?』
「因为你总是觉得后面的石头会比较大,自然不会浪费唯一的机会。
可是当你发觉后面的石头愈来愈小时,你却又不甘心。最后┅┅」
柏森顿了顿,接着说:
「最后你根本不肯弯腰去捡石头。」
『那你呢?』
「我只要喜欢,就会立刻捡起。万一后面有更大的石头,我会换掉。」
『可是规定只能捡一次埃』
「菜虫,这便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处。」柏森看看我,语重心长地说:「你总是被许多规则束缚。可是在爱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规则埃」
『啊?』
「不要被只能捡一次石头的规则束缚,这样反而会失去捡石头的机会。」
柏森拍拍我肩膀,「菜虫。不要吝惜弯腰,去捡石头吧。」
当我终於决定弯腰,准备捡起明菁这块石头时。
属於荃的石头,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在1997年春天刚来到的时候,孙樱约我吃午饭。
原来孙樱也看到了我那篇模仿村上春树的白烂文章,是明菁拿给她的。
孙樱说她有个朋友,想邀我写些稿。
『孙樱,你在报社待久了,幽默感进步了喔。』我认为孙樱在开玩笑。
「菜虫。我说,真的。」
『别玩了,我根本不行埃况且┅┅』
「出来,吃饭。不要,罗唆。」
孙樱打断我的话,我只好答应了。
我们约在我跟明菁一天之中连续去吃两次的那家餐馆,很巧。
约的时间是十二点四十分,在餐馆二楼。
可是当我匆忙赶到时,已经快一点了。
我还记得我前一晚才刚熬夜赶了一份报告,所以眼前有点模糊。
爬楼梯时差点摔一跤。
顺着螺唔状楼梯,我上了二楼。
我一面喘气,一面搜寻。
我见到了孙樱的背影,在离楼梯口第三桌的位置。
孙樱的对面坐了个女孩,低着头。
她静静地切割着牛排,听不见刀子的起落与瓷盘的呻吟。
我带着一身的疲惫,在离她两步的距离,停下脚步。
她的视线离开午餐,往右上角抬高30度。
我站直身子,接触她的视线,互相交换着「你来了我到了」的讯息。
然后我愣住了,虽然只有两秒钟。
我好像见过她。
「你终於出现了。」
『是的。我终於看到你了。』
「啊?」我们同时因为惊讶而轻轻啊了一声。
虽然我迟到,但并不超过二十分钟,应该不必用“终於”这种字眼。
但我们都用了“终於”。
后来,我常问荃,为什麽她要用“终於”这种字眼?
「我不知道。那是直接的反应,就像我害怕时会哭泣一样。」
荃是这麽回答的。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原因。
我只知道,我终於看到了荃。
在认识明菁三年又三个月后。
【檞寄生】〈7.5〉 By jht.



檞寄生作者: jht (痞子蔡)站内: jht标题:【檞寄生】〈7.6〉时间: Wed Aug 8 16:13:27 2001「还不,坐下。」孙樱出了声。
我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坐了下来。荃在我右前方。
「你好。」荃放下刀叉,双手放在腿上,朝我点个头。
『你好。』我也点了头。
「这是我的名片。」她从皮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荃姓方,方荃确实好听。
『我的名字很普通。我姓蔡,叫崇仁。崇高的崇,仁爱的仁。』
我没名片,每次跟初见面的人介绍自己时,总得说这番话。
「名字只是称呼而已。玫瑰花即使换了一个名字,还是一样芬芳。」
我吓了一跳,这是「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对白埃『你只要叫我“爱”,我就有新名字。我永远不必再叫罗密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