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五分钟后她走出店门。
“嗯。”
我们默默走着,我维持在她左后方一步的位置。
还想看她的四分之三侧面,这次起码要撑到她家楼下。
我鼓起勇气,迈开大步与她并肩。
“我终于知道你变胖的原因了。”我说。
“什么原因?”
“因为食言而肥。”
“我食言?”
“你说过下次一起吃饭,结果却没有。”
“我又没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不然多久?”
“三个月吧。”
“啊?”我几乎大叫,“三个月?”
“嗯。我们最多只能三个月吃一次饭。”
“一年才吃四次,吃完剩下的98家面店要25年耶!”
“如果我们还有25年,反而是好事。”
“那见面呢?”我问。
“最多一个月碰面一次。”
“那么久?”
“现在我要更小心,不要跨越心中的红色界线。”
“见面会越线?”
“如果太常见面,一定会。”
我心头一震,没有回话。
“我一定胖了,因为一直吃夜宵。我以前没吃夜宵的习惯。”
“为什么开始吃夜宵?”我很纳闷。
“因为陪你而太晚睡。肚子会饿。”
“我已经不敢再让你晚睡,所以这几天你应该没吃夜宵了吧?”
“还是有吃。”
“为什么?”
“怕你深夜突然想说话却找不到人可说。”
“你……”我有点激动,说不出话。
“没想到十几年的习惯,被你轻易打破。”
“你还是恢复11点之前上床睡觉的习惯吧。”
“再说了。”她耸耸肩。
“那你是感觉自己胖了,还是称重后发现胖了?”我问。
“干吗称,一定变重。”
“所以你根本没称?”
“没。多吃东西一定变胖,不用称就知道。”
“啊?”
“我说得不对吗?”
“你那么美,说什么都对。”
她突然笑了起来,很灿烂的笑容。
就是那种我已经十几年没看过的很干净的笑容,会让人心情变好、整个人放松的笑容。
回来的这段路,刚好走了十分钟,十分完美。
“小心骑车。”她说。
“我没机车了,这几年都是开车。”
“我知道。但我习惯这么说。”
“这是你十几年前才有的习惯吧?”
“嗯。但这习惯不会变。”她说,“而且我很喜欢对你说小心骑车的感觉。”
“为什么喜欢?”
“不知道。”她又耸耸肩,“感觉说了这句,你就会很平安。”
我笑了笑,说了声bye-bye。
“小心骑车。”她说。
记忆中的那片草原,在这阵春雨过后,所有的翠绿茂盛与芳香,似乎都被唤醒了。
“爱是可以量化的吗?”她问。
“应该可以吧。”
“如果爱可以量化,真想知道你到底多爱我。”
“以高度来说,是喜马拉雅山。
“以深度来说,是马里亚纳海沟。
“以长度来说,是尼罗河。
“以面积来说,是太平洋。
“以空间来说,只有小小的,我的整颗心。”
向着天空发芽的种子,经过雨水的滋润,开始茁壮。
于是我们偶尔会在MSN上互通讯息。
如果双方都上线,就直接在线聊天。
有些人在网络上健谈,在现实生活中话很少,有些人则反之。
而她,无论在网络上或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一样的。
而且虽然在网络上看不到表情、听不到语气,但跟她对话的感觉,也和面对面交谈时无异。
虽然认识不久,见面交谈的时间也不长,但我们在网络上交谈时,却像熟识而且经常聊天的朋友。
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仿佛很想分享生活中的大小事。
我们似乎不在乎外界扰动,以为时间已经静止,所以常常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
我们没有国家大事要讨论,也没有人生哲理要研究,只是单纯分享心中的感受和感触。
分享久了,有时感觉她真的很了解我,我也莫名其妙地有很了解她的感觉。
有次她觉得打字太慢了,便给了我一组数字,是她家的电话号码。
她要我五分钟之后打,我一秒不差在五分钟后拨打那组数字。
电话通了,听到“喂”的一声,好像十岁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嫩。
“请叫你阿姨来接电话。”我说。
“笨蛋。我就是。”
不是没听过她的声音,但经过电话线路催化,她的声音变得稚嫩。
那种稚嫩不是撒娇或嗲,而是一种天真和干净,听起来很舒服。
我很喜欢听她的声音,没有多特别的理由,就是喜欢。
如果我的心装了一道锁,需要正确频率和振幅的声音才能开启,那么她的声音刚好可以开启这道锁。
每当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门就会打开,释放出满满的喜悦。
后来我们在线聊天时,如果懒得打字便用电话取代。
但即使是用电话,也可能讲几个小时。
挂完电话后,我总是很惊讶逝去的时间。
而且到底聊了些什么,记得的并不多。
她让我完全理解了相对论,在明明是100分钟却仿佛只有10分钟的电话时间里。
可能听她的声音听多了,有时脑海里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她的声音。
尤其在夜色浓烈得像一杯苦涩的咖啡,环境和自己都很安静,仿佛所有声音都睡着时,她的声音在脑海里会特别清晰。
我甚至还可以跟她的声音对话呢。
“还不睡吗?”脑海里是她的声音。
“所以我现在是醒着吗?”我自言自语。
跟她聊天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有时会突然出现刀光剑影。
这时她完全不出声,一片死寂,甚至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想她要么肺活量很大,要么很会游泳,因为太会憋气了。
她憋气时不会挂电话,我也不敢挂,但完全没声音的氛围太怪了,我只好一人分饰两角,自己说话,再学她的口吻回我。
幸运的话,大概三分钟后她会破冰而开口。
如果不幸……
我不敢多想,但目前她保持的纪录是15分钟。
有次又突然出现一片死寂,只好一面分饰两角一面拼命想怎么了,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话。
眼看就要打破纪录了,才仿佛听见细细的呼吸声。
仔细一听,真的是有规律的呼吸声。她该不会睡着了吧?
我自言自语三分钟后,接着唱完许茹芸的《独角戏》,最后从1慢慢数到20,还是只听见她细而规律的呼吸声。
我确定她睡着了,便轻轻挂掉电话。
深夜交谈时总是呢喃细语,仿佛是呓语。
有时会有身在梦境的恍惚。
如果这一切真是梦境,那么我可能醒不过来。
因为每当我挂断电话后,还是会觉得蒙眬恍惚。
“我给你的感觉是什么?”我曾在电话中问。
“嗯……”她想了一下,“像床一样。”
“床?”
“床给人的感觉是放松和舒服,就像你给我的感觉一样。”
“谢谢你的赞美。”
“但不是每张床都会令人舒服。”
“啊?所以我是张不舒服的床?”我很惊讶。
“差不多是这意思。”
“你可以送佛送到西吗?”
“嗯?”
“如果你要赞美,请好好赞美。不然分不出是赞美还是抱怨。”
“我有好好赞美呀。”
“像床一样舒服,却又是张不舒服的床。那么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和你一起时我总感觉放松、自在与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会觉得怕怕的,那感觉并不舒服。”
“怕?”我很纳闷,“你怕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怕。”
“噢。”
她描述感觉时用的文字常常很抽象,并不具体。
有时我可以理解她抽象的表达,甚至还会有同感。
但像床一样舒服却是张不舒服的床,我不仅不理解,也觉得矛盾。
开学了,这是我和她在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
比起暑假期间,我们比较少在线遇到。
但只要一遇到便会聊天,懒得打字时还是会用电话取代。
于是她又给了我第二组数字,是她住宿地方的电话号码。
她家在这座城市,照理说并不需要在外住宿。
但她一直想离家住宿,终于在大三时跟社团的学姐学妹合租一栋楼。
打这栋楼的电话号码有个好处,就是不会有警报。
而打她家里的电话时,她怕母亲发现她深夜讲电话,偶尔会突然说:“有警报。”
这时我会拿着话筒不出声,直到她说:“警报解除。”
开学快一个月了,我们通了六次电话。
明明在同一所学校,只讲电话不见面好像有点怪。
但又没有什么非见面不可的理由。
我其实想见她,但始终找不到理由或借口。
“明天是礼拜二,你下午五六节有课。”我说。
“对。”她问,“怎么了?”
“你下课后有事吗?”
“没事。”
“你会不会觉得下课后没事,很空虚?”
“神经病。”她笑了。
“告诉我你现在的表情。”笑声停止后,她说。
“表情?”我摸了摸脸,“我不会形容,大概像苦瓜吧。”
“我想看你的表情。”
“怎么看?”
“明天第六节下课后五分钟,在M栋侧门水池边碰面?”她说。
“好。”
“告诉我你现在的表情。”她说。
“像甜瓜了。”
我说完后,我们同时笑了起来。
她上课的教室在M栋,那应该是她的地盘。
但我从来只是经过,没进去过,印象中没看见过水池。
隔天我特地提早几分钟去找水池,但绕M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
M栋侧门旁有男厕所,难道侧门水池边是指男厕所?
因为男生厕所里的小便斗如果不通,就会形成黄色的水池。
但她应该不会有这种幽默感,而且怎么可能约在男生厕所?
我再绕M栋转一圈,还是没发现水池。
打算找个人问时,突然在不远处看见她的身影。
我往她的方向走,穿过树林,在离侧门50公尺处看见水池。
这水池只有教室的一半大,又被几棵大树和灌木丛环绕,如果不走近,根本无法发现。
她坐在水池边的圆石椅上,视线朝着水池,背对着我。
虽然理应是下午时分热闹的校园,但这里异常安静。
我缓步向前,在离她五步远时,停下脚步。
因为我突然不知道是要开口打招呼,还是直接坐在她身旁另一张圆石椅上。
以见面来说,我们没见过几次面,而且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一个半月了,所以算不太熟,应该先微笑着走过去跟她打声招呼说好久不见。
但以电话或网络上的交谈而言,我们已经累积了数十个小时的经验值,而且昨晚才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应该算很熟了,可以直接坐在她身旁的石椅上开玩笑说:“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出来?”
我跟她,算熟,还是不太熟?
在我犹豫该以哪种角度看待我和她的关系,不知是要微笑打招呼还是直接坐石椅时,她回过头看着我。
“你迟到了。”她说。
还没决定该怎么做,她却先开口说这句,我不禁愣了一下。
“你迟到一分钟了。”她又说。
“一分钟?”
刚刚在她背后犹豫的时间恐怕超过一分钟,所以我应该没迟到吧。
“你一定认为,迟到一分钟没什么了不起。”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说。
“迟到一分钟就是迟到,难道杀人时只砍一刀就不算杀人?”
“算杀人,没错。”
“那你竟然还迟到?”
“我……”
“你有想过珍惜吗?”她问。
“珍惜什么?”
“所以你根本不珍惜。”
“喂,这结论下得莫名其妙。”
“你如果不珍惜,我们可以都不要见面。”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觉得我不讲理,就不要跟我说话。”
她把头转回,视线又回到水池,不再说话。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
我们都保持沉默,让原本安静的这里,更加安静了。
这样耗下去我很吃亏。因为她坐着我站着,我比较累。
“水里有鱼吗?”我试着开口。
她依然没说话,只是看着水池,身体动也不动。
我也是动也不动,但我的脚开始酸了。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蓝天白云,午后阳光从树叶间洒下来。
“天上有飞机吗?”她终于开口。
“没有。”我揉了揉双腿,“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还没下雨。”
“这么好的天气,怎么可能下雨?”她问。
“可是应该下雨才对。”
“为什么?”
“刚刚你拼命打雷闪电,照理说马上就会下雨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但闪一下就消失了。
这是很好也很美的闪电,可以照亮所有阴霾。
困扰着我的问题终于有答案了,答案是:我跟她很熟。
我走到她身旁的石椅边,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说。
她没回话,只是静静看着水面。
我也看着水面,不再多说。
这圆形水池周围由石头砌成,又被树木和灌木丛环绕,人迹杳然,像隐身在校园中的桃花源。
阳光只能从树叶间洒下来几点,地上散落了些枯叶。
我和她分坐在池边两张石椅上,微风拂面,很宁静也很舒服。
“水里有鱼吗?”过了许久,我先打破沉默。
“应该有吧。”她说。
“你有想过珍惜吗?”我问。
“珍惜什么?”
“所以你根本不珍惜。”
“不要学我说话。”
“你如果不珍惜水里的鱼,我可以把鱼都捞光。”
“神经病。”
“你刚刚就用这三部曲对付我耶。”我笑了笑。
“本来就是。”她说,“我说得不对吗?”
“你那么美,说什么都对。”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闪过一抹笑容。
“好久不见了。”我说。
“嗯。”她点点头。
“最近好吗?”我问。
“现在很好。”
我们同时笑了笑,然后又恢复静默,继续享受校园中的宁静。
从此偶尔她下课后,会约在M栋侧门水池边碰面。
我们都没有特地想个见面的理由,只是单纯约好见面,仿佛她下课后我们在水池边碰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总是提早到,然后静静等她出现。
我和她会坐在水池边的石椅上说说话,或是看着水面享受宁静。
每当我凝视水面时,常会出神,甚至有正看着她眼睛的错觉。
我很喜欢她的眼睛,它有一种很有深度的美。
眼睛的美有很多种,多数是表面的。
但她眼睛的美,很深很深。
如果把她的眼睛比作一面湖,这面湖当然漂亮,所有经过的人都会说:“好漂亮的湖。”
但湖的漂亮不只是平面的,尤其她这面湖是立体的,平面不足以形容。
而且湖不只有表象意义上的美,还有抽象意义上的美。
多数人只看到湖面,了不起看到湖边,但我仿佛可以看到湖水深处。
一面湖即使漂亮,但只要水浅,漂亮就有限,而她这面湖很深很深,感觉湖水里有好多东西,丰富而立体。
这是表象意义上的美。
如果在湖边坐下,凝视湖面很久,甚至闭上眼睛,当起身离开时,会发现自己变轻了,心情变舒畅了,空气变柔和了。
这就是抽象意义上的美。
我以为,这才是这面湖最美的地方。
可能是我太喜欢看她的眼睛,所以每当四目交接,便是凝视。
刚开始我会在几秒后轻轻移开视线,有时是她先移开视线。
渐渐地,凝视的时间变长,可能将近一分钟,才有一方移开视线。
到后来,我已经忘了凝视的时间有多长,甚至移开视线后,还是有正看着她眼睛的幻觉。
我惊觉,我好像溺水了,因为我总是游不出她的眼神。
而她的眼睛,也越来越清澈、越来越深邃。
有次在水池边等她时,只见她抱着三本厚厚的书走来。
“我想去图书馆还书。”她说。
“书给我。”我说,“我陪你去。”
她把书给我,我双手拿着,跟她一起走向图书馆。
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她突然停下脚步,说。
“请说。”我也停下脚步。
“我希望我们可以做很久很久的朋友,很久很久。”
“当然好。可是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现在终于知道我怕什么了。”
“你怕什么?”我很疑惑。
“明明床给我的感觉就是放松和舒服,为什么会害怕呢?”她说,“因为怕离不开、不想离开,却一定得离开。”
“离开?”
“床不是不舒服,相反,正因为舒服,只要一躺下就会起不来。但我一定得起来,所以我怕的是那种起不来的感觉。”
像床一样舒服却是张不舒服的床,我好像能理解这个意思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的眼睛像夜里的大海,充满未知。
“我们要做很久很久的朋友,很亲近。但不可以亲近。”她说。
我已经可以理解她这种看似矛盾的抽象表达了。
“我可以在心里筑起高墙吗?”她问,“可以吗?”
“可以。”但我的双手几乎拿不稳书。
然而在意识到该筑堤防时,洪水已经来到眼前。
第5章
就像某些遗忘的记忆突然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一样,某些以为已逝去的情感也会涌上心头,突如其来,猝不及防,而且依旧炽热。
爱情像拔河一样,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只要一方放手,另一方就会受伤。
失去她音讯那瞬间,我便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然而失去她的当下并不算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失去她之后的日子竟如此艰难。
时间变得非常缓慢,但每一秒都很结实而锐利,在我心里切出一道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她离开后的头几年,她变成了一种偶尔由朋友的朋友口中,才知道住在哪座城市、做什么工作的陌生朋友。
再过几年,便一无所知了。
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
时间久了,跟她之间的所有记忆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跟这辈子的我无关。
我只是忘了喝孟婆汤或喝太少,于是残存一些前世的记忆而已。
我知道,我被困住了,无法从跟她有关的记忆中走出来了。
我得把这些记忆,放进大门深锁的记忆仓库,任它尘封。
因为没了这些记忆,我才可以重新开始。
《韩非子》里提到,龙是一种温驯易亲近而且可以骑的动物。
但龙的喉咙下方有一块倒生的鳞片,叫逆鳞,一旦有人碰触这块逆鳞,龙立刻性情大变,凶狠地杀人。
于是在心底某个受伤的角落,她似乎成了我的逆鳞。
只要轻轻碰触这块逆鳞,我的心脏就会瞬间瓦解崩溃,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包括我碰触这块逆鳞。
这世界总是要让人的心成长或成熟或更懂得衡量现况,但我的心一直拒绝成长。
好像从她离去的时间点开始,我便锁上了心门。
我逐渐明白,为什么在十几年的完全空白后,再遇见竟然能够如昔。
因为那些情感或记忆,从不曾消失,只是被埋藏得很深很深。
当尘封的情感或记忆被唤醒,也感受到那股炽热的温度后,我和她该如何?
曾听过一个笑话,小明和小华去爬山,小明跌下山崖,小华赶紧打小明的手机,问:“你伤得严重吗?”
小明说:“我没受伤。”
小华说:“太好了。那你可以自己爬上来吗?”
“恐怕不行。”小明说,“因为我还没落地。”
现在的我跟小明一样,也是还没落地,正在失速坠落中。
或许跌到地面后,我会死或重伤或手脚断裂,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还在失速坠落中,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我只能接受她在心中画的那条红色界线:最多一个月碰面一次,最多三个月吃一次饭。
这条红色界线还限制了什么,我不知道。
起码没限制Line。
“你在忙吗?”她传来。